冯梧抿起唇角笑,“我娘说了,男人鼻子大会疼媳妇儿,对面那么多男同志,我就看他鼻子长得最好。”
宋晚意:……
既然看准了就要勇敢出击,北方姑娘性格直爽,直接拽着宋军师大剌剌地过去了。
三个班的班长聚集在圆圈中间讲解接下来的活动事宜,两人鬼鬼祟祟地从圈外绕着走,没一会,就挪到了那个男同学身边。
男生姓吴,名建国,一听这名儿就晓得家里对他的期望。
冯梧眼睛亮得能将云层里的太阳比下去。
“同志你好,我是农学系的冯梧,冯是两点马的冯,梧是梧桐的梧!很高兴认识你!”
她声音清脆,让吴建国想起老家春日里爱飞到田坎唱歌的百灵鸟。
他突然红了脸,来京市一周了,他竟然也能跟女同志说上话了?!
只是太久没跟女同志说话,他舌头莫名捋不直,脑子也转不过弯,“你,你好……我,我叫,吴,吴建国,建是建国的建,国是建国的国……”
宋晚意被他朴实憨厚的反应逗得忍俊不禁。
冯梧却觉得这个男人可爱。
要是他面对女同学的搭讪示好能手到擒来对答如流,那才需要小心呢!
这感觉就像是在一堆沙子里淘到宝,还是第一铲子挖下去,就杵到了她冯梧的心头好!
一定是过年在老祖宗牌位前许下的愿显灵了!
吴建国今年二十九,山市人,家境殷实。
学医是爷爷奶奶临终前的嘱托,他本人对农学感兴趣,本打算能靠农学知识回乡下搞搞粮食杂交造福乡里,在填报志愿时突然念起十年纠纷中死于病痛的爷爷,这才临时咬牙选了医学。
冯梧佩服到不行,“学医也能造福一方,现在我们国家的医疗水平提不上去,这些重难点都需要像吴同学这样的人才去突破!”
吴建国脸更红了,好像得到肯定的小孩子,巴不得将所有家底都掏空倾诉给对方。
宋晚意觉得这两人能说到一块去,压根不需要自己打辅助,听了一会,便借口说要去厕所,离开这个是非地。
钱兴衡注视着她消失在操场尽头的身影,想了想,悄声寻了上去。
与其参加这种没头没脑的“相亲”联谊,还不如去图书馆多看两本书。
上课期间,馆内的学生不多,管理员同样懒洋洋的,拿着鸡毛掸子在登记台上敷衍地清扫。
给宋晚意做好入馆登记后,她连连打了三个哈欠,也没说在馆里的注意事项,直接摆手放行。
图书馆有两层,底层放了几十排书架,满满当当地存着上千本书籍,二楼则是提供学生自习看书的地方,二十来张方桌,配四条长凳。
宋晚意没料想这时候还有学生自律来自习的。
是个男同学,从背后看不出什么,只觉得肩膀宽厚,老旧的铁窗将阳光切割成几份,落在他那身黑色风衣上,斑驳明朗。
许是察觉到有人上楼,男同学倏地扭头巡视,两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底看到惊愕。
宋晚意有些尴尬,第一反应就是找借口离开。
江鹤却合上书向她走来,“小宋同志,真巧啊。”
“是啊,真巧。”宋晚意脚心被尬得发软,却又不得不强颜欢笑,“江同志也在华清读书?”
怎么没听苏瑷讲过呢?那个当妈的只晓得给自己养女牵线搭桥,对自己亲儿子只字不提。
江鹤像是能听见她心中所想,谦逊一笑,“嗯,没有小宋同志学习好,不值一提。”
“我在医学系,前几天小宋同志没见到我也是情有可原。”
“医学?”宋晚意错开视线,瞄到他身后那张书桌上摆着的砖头一样厚的专业书,骇得直缩脖子。
“上午不是有医学系联谊,你怎么…..”
“你不也没去?”江鹤对这女人燃起兴趣,“别在楼梯上站着了,上来吧。”
因为这个宋晚意的出现,父母跟瑶瑶的关系变得很微妙。
要说是因为宋晚意成绩好,苏瑷是为着让她感染感染那个不爱念书让人头疼的妹妹才在家里拼命夸赞这个女人的,也该见好就收才是。
如今江欢瑶听见宋晚意三个字就会炸毛,这不是苏瑷想要的效果。
不可否认的是,刚才回眸跟她对视的一瞬间,江鹤明显感到胸腔里那颗跳得沉稳有序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样,猛地停了两秒。
有种陌生的熟悉感,可又说不上具体在哪里见过。
江鹤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避免在这个女人面前失礼露怯。
漂亮的东西总是雷同的,说不准是在挂历年画上见过,他这样安慰自己。
“上次在广云饭店……”江鹤想打破沉默,可他跟宋晚意交集甚少,唯一一次见面便是那次毁了江欢瑶外套的糟糕经历。
宋晚意愣愣盯着他看,安静得像是林中缓慢绽放的野玫瑰,肆意伫立于阳光下,不吵不闹。
“回家我爸妈知道事情经过后,教训过瑶瑶了,这事本就是她的不对。”
“元宵节那天,听说也是你跟你朋友帮我母亲解了困,这事儿,我家一直想找机会去胡同当面致谢,可惜后面事情多,就推延了…..”
他慢条斯理地说,宋晚意就洗耳恭听。
直到江鹤解释得口干舌燥,坐在侧边的女人都不曾附和一句半点。
他有些臊,同时又觉得头一回这样被人轻视,想发泄都找不到合适的口子,毕竟宋晚意表情要多谦虚有多谦虚,丝毫挑不出毛病。
拜托,江家大少爷,出门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等他说完了,气氛又陷入僵持。
宋晚意半边肩膀烤在斑驳的阳光下,舒服得她整个人都仰起后背。
“元宵节那次就是举手之劳,换做任何人我都会出手,再说主要功臣是我朋友,不是我,要是苏婶想感谢,估计只能等今年年底我那朋友来京市。”
她知道江鹤不明白,遂又补充道,“她是知青,现在在泸市。”
江鹤配合着点起头,“到时候我一定登门拜访。”
两人能聊到一块儿的话题不多,三言两语的尬聊后宋晚意浑身都不自在。
想必江鹤也是,所以她提出道别的话时他没再挽留。
当宋晚意逃命似地从图书馆出来,钱兴衡就站在旁边的一棵杨树下等她。
江鹤所在的位置,恰好能透过窗户看到钱兴衡像只开屏孔雀一样迎向出门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