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巴克,他只说了三句话。
“喝了第一杯,我们就是朋友。”
“没喝第二杯,我们还是朋友。”
“朋友不能连累朋友。”
巴克楞了,随后又笑了。
他知道,这一次两人分开,怕是很长时间不得相见。
“那就……有缘江湖再聚首。”
卢森也笑了,“桃李春风一杯酒。”
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
这是宋代黄庭坚的诗,第二句的意思是,当年春风下观赏桃花共饮美酒,江湖落魄,一别已是十年。
当然,现在是赵铭的诗了。
类似的诗词,赵铭甚至出了一本诗集!
但当卢森念出来,意思已经截然不同了。
有朝一日,我希望我们也能在春风下观赏桃花,共饮美酒……
有缘江湖再聚首,桃李春风一杯酒……
两人都知道这条路有多么艰难。
但两人都只是笑着对视了一眼……
随后,巴克转身出门。
卢森低头磨刀。
陆陆续续的,有脚步声传来。
隔壁的住户从被窝里被揪了出来,站在外面骂骂咧咧的。
卢森于是松了一口气。
来人若是锦衣卫,莫说是一个住户,就是山城的县令都不敢张嘴骂一句。
所以很有可能是山城的治安官。
“我就说嘛,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过来?”卢森叹息着摇了摇头。
此时已经有人闯入进来。
果然,来的是山城的治安官。
治安官看了卢森一眼,呵斥道,“你是什么人?”
卢森没有抬头,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你们来找什么人?”
“通缉犯卢森!”
“那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卢森拿过一旁已经脏了衣服,刚磨好的匕首在上面一抹,匕首的一面顿时变得雪亮。
当匕首再度收回来,上面已经沾染了丝丝的的血迹……
卢森擦干净了匕首,绕开治安官的尸体,缓缓的走到了门外的走廊。
此时的走廊上到处都是治安官,正在一个个的踹开房门。
除了治安官,还有被驱赶出来,衣着不整的男男女女。
卢森深吸了口气,“我!卢森在此!”
治安官们齐刷刷的扭头,靠近的甚至直接扑了过来。
卢森只有一把短短的匕首,但当他往前走去,身姿摇曳,就好似一条游走的鱼儿一般在走廊里穿梭。
匕首绕颈,便掉下硕大的一颗人头。
匕首直刺,便能捅出一个喷血的窟窿。
匕首挥砍,便有人的胳膊落在地上。
他如入无人之境。且走。
且杀。
杀至兴起,他解下了腰间的酒壶,大拇指挑走瓶塞,嘴里发出猖狂的笑声: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万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诗念至此处,客栈二楼的走廊里,已然铺就了一条血路,残肢断臂,人头死尸,凌乱的横在中间。
三楼的巴克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澎湃,也有些羡慕。
谁不羡逍遥?
他巴克也同样羡慕。
此时,来到楼下的卢森高举双手,向巴克道别。
巴克回礼,随后缓缓的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卢森要等的人,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现在轮到他巴克了。
他闭着眼睛,从黄昏到日落。
屋内漆黑一片他也不曾点燃烛火,静谧的等在原地。
过了好一阵,一个人推开了门,一个人推开了窗,一里一外,将巴克包夹起来。
“铁手无情巴克?”
门边的人微微皱起眉头。
他穿着一身漆黑如墨的衣服,腰间别着一块金灿灿的令牌,身后并没有负剑,大抵是藏在了袖子里。
黑暗中也看不清长相,但巴克知道,来人是锦衣卫。
他平静的点了点头。
铁手无情巴克,铁手是真,无情是假……
不然也不至于放跑了卢森……
门外的锦衣卫手一抖,果然多出了一柄剑,直点巴克的喉结,直到刺破了巴克的皮肤,这才停了下来……
“为什么不躲?”
“你是官,我也是官,为何要躲?”巴克神情坦然。
锦衣卫只是冷笑了一声,“那为何不出手?”
“怕死。”
巴克吐出了两个字,抬起头眼中竟隐隐有些讥讽,“锦衣卫,万里挑一,长相,身材,功夫,三者缺一不可。这样的人尚且死了十二个,我巴克不过是新城长官麾下的小小治安官,自认为没有这个本事,又如何能留得下他?”
“你是治安官!看见通缉犯,哪有不抓的道理?若是天下间所有的治安官都和你一般怕死,那大欧洲古制又怎生得安宁!”窗口的锦衣卫呵斥了一声。
巴克淡淡的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都说锦衣卫两人一组,一正一副,这个明显是正的,说话带着点朝堂流氓的感觉……
他轻笑一声,自傲的抬起头。
“我巴克虽然怕死,却也不是寻常治安官可以比拟的!打得过的哪怕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追过去!打不过的我还打,就只会和楼下的那些蠢货一样,白白送了性命!”
“你!”持剑的锦衣卫明显被激怒了,剑稍稍往前递进了一点。
但巴克只是神色倨傲的看着他。
巴克是新城长官的人,所谓的新城长官,就是皇城的地方官。
非皇室宗亲,暂时还不得担任这个职位。
锦衣卫也得罪不起。
……
夜色中,卢森正在疾行。
他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
但他脑子里惦记的,却是房钱。
一间上房,他不过泡了个澡就走了,给的钱全都浪费了……
随后,他停下了脚步。
面前就是那个小茅屋。
这个地方偏远寂静,偏偏距离山城又不是很远,在这里落脚再合适不过了。
但是茅屋的门却是打开的。
卢森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好的感觉。
他抽出腰间的匕首,缓缓的走进了茅屋。
地上,叔叔躺在血泊中。
刺鼻的血腥味尚未消散干净。
而桌子前,一个妇人双手摆正,脑袋趴在手上,好像熟睡一半。
卢森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他蹲下身子,仔细的查看着叔叔的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