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屏的肤色极白,蛇口下的牙眼在冒血的情况下才看的凄惨,擦一擦再抹点药也就完了,现在叫季骁不分轻重的吸了一嘴,那处牙眼是看不见了,血也止了,但周围皮肤的颜色却成了绛紫色,让有经验的恋爱高手来看,几乎不用过脑子的就该往歪了想。
季骁的那股紧张去了后,自己也意识到了多?此一举的行为,等看清了楚屏脖颈处的样子,脸刷的一下又红成了彩霞,耳朵尖都跟着一起冒了烟,手脚瞬时不知道往哪放了。
楚屏叫他弄的又无语又想笑,手从裤兜里?将没来得及拿出来的云南白药递给了他,抽着气忍疼道:“快给我把药擦上,你也真?是的,蛇嘴刚咬过你就去吸,也不嫌脏,拿手把余血挤出来就是了,这下完了,吸进去多少?回头可别拉肚子了,敢紧的,找点水把口漱了。”
季骁还?在不好意思,眼睛都不敢往楚屏脸上瞄,现在被塞了一手药,愣乎乎木呆呆的楚屏让干什么干什么,牵线木偶似的,等将水喂进了嘴里才回了神,红着脸道:“不脏的,也不会拉肚子。”完了一仰头将水给咽进了肚子。
楚屏:……
蛇咬的是我,怎么跟咬了他似的中毒不浅?头顶冒烟了都。
两人最后是空手而?归,楚屏的疼劲过后觉得没什么事,还?想往里?走的去挖野菜,季骁却说什么都不肯带她去了,生拉硬拽的将人给拖回了庙里?。
楚屏撅着嘴托着下巴,换了季骁前年穿不下的一件旧僧服,自己的衣服却在季骁手里?的盆里?,蛇血加上?她自己的血,不泡一下血迹怕是洗不干净。
照空和尚从他屋里?拿了他自制的蛇膏,楚屏对着盆井水自己上?药,边上边跟照空和尚抱怨,“就咬了一下,除了一开始乍疼的受不了,后来已经没事了,偏他非要?回来,我都什么还?没看到玩到呢!野菜没有?,兔子也没有,敢情我这一趟山白上了?师傅啊,你给他说说,傍晚的时候再带我去一回?”
季骁吭着头搓衣服,闻言连头都不抬一下,“不去,傍晚更看不见那些蛇虫鼠蚁了,我明天早晨自己去,你要?什么我给你弄回来就是了,你在庙里?等着,我反正不叫你空着手回家还不行么?”
楚屏不愿意,嘴巴吊成了油壶,“那我上?山来有什么意义?哦,就为了在庙里?看天看和尚看佛祖?我不要?。”
照空和尚看小两口吵嘴仗的样子,乐眯眯的扶着小胡子,终于从沉默孤独的小徒弟身上看到了人间烟火气。
这日下午,季骁为了看着楚屏不让她乱跑,就差拿根蝇子将她拴在腰上了,最后还是照空师傅发了话,让两人跟着他去前殿给来往的香客奉香添茶油。
而?楚屏也终于领教?了季骁除沉默以外的执拗。
她又不是小孩子,至于盯她盯的那么紧,就为了有?可能的溜去后山采蘑菇?连她的再三保证都不信,非要?亲眼看着她才行。
要?不是能体会出他一片好心,楚屏能跟他翻脸。
她妈都没带这么管过他,他一小破孩,凭什么?
两人一时谁都没理谁,季骁回了山就成了小和尚,高冷又矜傲,来往香客除了有?问必答外,轻易不开口,脸上一抹化不开的苦,跟谁欠了他八百吊钱似的。
季骁是在自责,也在生闷气。
气自己的大意,气自己没能兑现承诺,让楚屏没玩尽兴,觉得自己有?失地主之谊,没能像人家照顾他那样照顾好楚屏,等明天下了山,他都没脸去面对楚家父母了。
所以,整个下午直到晚饭前,他都没露过一次笑脸。
楚屏倒是自得其乐的跟在照空和尚后头看他给人解签,忽悠,哦,不是,是给人解答人生疑惑,以及佛祖普渡众生的意志。
她从没有这么近距离的观看过和尚敬香侍佛的一套流程,以前心里?总有股子替楚妈着急,怕她被人忽悠的担心,等她亲身感受了一下后,她发现,就凭老和尚那颗悲天悯人的心,她如果兜里?有?钱,能当场全往功德箱里?送。
无论是谁,只要与他说上话,什么压在心里?的苦闷都能往外倾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让老和尚挖出内心的脆弱,然后,再被人感同深受的宽慰开解一番,那当真?是愁眉苦脸的来,眉花眼笑的走。
牛首山上香火不歇,是有道理的。
照空和尚极为有职业操守。
楚屏跟他后头,感觉一下午的时间根本不经过,眨眼太阳就要?落山,庙门到了即将关闭的时候,季骁晃悠悠的从后山门处过来了。
他似是终于将闷气发泄完了,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没事人似的拉了楚屏往后厨房里去,一路上也不说话,只紧紧拉着她的手上?能从温暖的接触中体会出他的体贴,不松不紧不急不徐,是个能让人放心跟随的状态。
楚屏本就没生气,只是不爱贴人冷脸罢了,现在季骁首先?打破了僵持,她也就顺驴下坡,跟着他的脚步直往后厨去,并主动开了口,“干嘛呀?咱们帮着你师傅一起把庙门关了再去后头不行么?那门沉重,很?不好关的样子。”
季骁偏头望了他一眼,闷声答道:“那门有轴,还?是你爸给弄的,看着沉,实际上?一推一拉,轻松就能开关,不然你以为我敢放心让他一个人住山上?况且他也还?没老到不能动的时候,让他多?活动活动,有?益身心健康。”
瞧瞧这说的是什么话?这孽徒。
楚屏在心里?咬牙,脸上却恍然大悟般赞道:“原来我爸这么厉害啊!”
二进院的格局本就不大,两人说着话就到了地方,季骁这才松了她的手,让她看清了地上篮子里?的东西。
一共三条菜花蛇,晕菜菜的在篮子里?游动着尾巴。
楚屏:……默默无语的与季骁对视了半天,才见季骁缓缓开口,“晚上?给你熬蛇汤。”
那一股子报复心扑面袭来,扑的楚屏脑子都短路了,“不是,你跟蛇教?什么劲?那咬我的那条不是已经被你弄死了么?你现在还要?诛连九族?”
季骁闷头拿了刀来,沉声回道:“没有九族,三族而已。”
嚯~三条是三族?你咋那么会算呢!
秋日时节动物们本就要?把自己养的膘肥体壮好过冬,三条菜花蛇,肥嘟嘟的窝在篮子里?,季骁压根没有?出家人的慈悲为怀,掐着人家的七寸就要?了它们的蛇命,跟杀黄鳝似的,去胆削磷剥皮开肚,跟干了许多回似的驾轻就熟,楚屏一声没到位,他就将蛇给剁成了段。
行叭,其实楚屏还挺喜欢喝蛇汤的,可惜山上没有咸肉,否则切一块放进去,味美赛龙肉。
楚二叔年轻那会上?山下河,楚屏早跟后头开过蛇戒,这也是她即使被蛇咬也没对蛇产生恐惧心理的原因。
用楚妈的话来说,就是脊梁朝天都是吃货,饿死人那年代,树皮都能叫人扒了吃,吃个蛇而?已,害怕个屁。
楚屏兴冲冲的开始烧水准备熬汤,既没矫情的大惊小怪,也没乱发善心的要?他放生,或者责怪他残忍,季骁心情瞬间明亮了起来,看着楚屏比他还?兴奋等吃的样子,只觉她比学校那些看见只虫子都要尖叫的女生可爱真实多?了。
等汤的时候楚屏煮了饭,又替照空和尚炒了两个素菜,三条蛇也不是全都熬了汤,各半一熬一红烧,这样一弄,晚饭就基本齐全了。
天渐渐黑了,楚屏赶季骁去前殿接他师傅,季骁却摇摇头,“我捉了蛇回来,从后山门往下望时,看见又有?人来了,这会儿肯定没结束呢!再等会儿。”
他坐在石锅台后头往灶膛里?塞枯木枝,想了想,往楚屏脸上看了一眼,“我看着,那最后来的那人,很?像你红红姐姐的妈,那老太太也是我们庙里?的常客,只是从没这么晚来过。”
楚屏掀锅盖的手顿住了,她瞅着窗外看了看,将挽上手腕宽大的僧袍袖子放下整理好后,轻轻道:“那你看着锅,我去前头……找她问两句话。”
季骁立马站了起来,皱眉看着她,“要?我陪你去么?”
楚屏扯了嘴角勉强笑了一下,“不用,只是问两句话而?已,她要不来我也不会特意去找她问,那既然来了,我就顺便问一下,你放心,我不和她闹。”
与红红姐毫无血缘关系的她没资格和她妈闹,真?的只是去求一个答案而?已。
季骁接连两次亲眼看见楚屏为了那个叫红红姐的姑娘生病受伤,很?知道那姑娘在楚屏心里?的地位,本来想着瞒下楚三奶奶上?山来的事,可看着锅灶上忙碌的楚屏,又觉得,不能让她辜负了那份对待友人的心。
他其实不太赞同楚妈关于交友的定论。
楚屏对待友人的真?情实感才是他答应与她订婚的关键,而?不是那劳什子命理学说。
他师傅惯会忽悠,嗯,哄人,他被他哄了这么多?年早生出抗体来了,才不会因为他说的什么姻缘命理,就坡下驴倒是真的,因为他想还俗。
每个人都有父生娘养,他也应当有?。
楚屏见到了正虔诚拜佛的楚三奶奶,照空和尚陪在一边,手里?拿着一只银铃,正低声问道:“女善人要供多?少的香油灯?这只银铃是贴身之物么?”
楚三奶奶背对着通往后厨的角门上,没看见靠近前的楚屏,她声音里透着惆怅与低落,“先?供三斤吧!我那女儿命苦,我想求佛祖保佑她,保佑她再怀上?一胎,先?前那个,就当与她没有缘吧!叫他下辈子好好投个胎,别往她肚里?来了。唉!”
楚屏:“……三姑奶奶,你能把话说清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