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屏被王迎带下去的时候摔的七晕八素,钱馨则是摔在了两人的旁边,磕的疼闷哼声连连抽起,她和钱馨还好些,因为穿的是裤子有了一层遮挡,除了疼些并没造成?出血的伤口,王迎却是惨兮兮的纯肉着地,擦破了一大块皮,整个膝盖上?血呼呼开始往外冒,把她吓的哇哇的就哭了出来。
回声在这种洞穴里传出老远,震荡的一波波的从下往山冒,也叫上头的季骁估测出了基本洞深。
大概是三人等身高的进深,洞壁处有一截绳梯,可惜烂的已经载不了人,楚屏举着蜡烛往周遭照了一圈,然后在最里?处的一块凹陷进去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具腐化严重的尸体。
她忍着心律不齐想将这处略过,挡着钱馨要往旁边走,然而钱馨在她身后明显看见她的肩背有一瞬间的停顿和震动,见她肢体僵硬的要往别处去,便好奇的硬挤上前搭着她的手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就将她勉强维持的冷静给骇飞了魂,嘎嘎的声音堵在喉咙里?连着抽了好几下,在楚屏都要担心她会抽过去的时候终于破嗓而出,“啊~死人啦~!”
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再胆大包天如楚屏这种直击过人命案的也淡定不了,何况旁边还又如二重奏似的加进了王迎的嚎叫,一时叫洞外人不知底细,慌的连声寻问,季骁更是差点急的要跟着跳下来,叫洞外听见声音赶来的带队老师和一旁的高媛媛给摁住了手脚。
楚屏惨白的脸色在烛光的照映下似鬼魅般扭曲,鼻尖的尸腐气如毒雾般冲头醒脑,偏耳边还冲斥着另两个人那没命的尖嚎,扯着她的胳膊东倒西歪的直往身后退,她避无可避的再次被带偏了身形,和她们一起重重的撞歪了洞内的石凳,半边肩膀都酥麻的没了力,蜡烛嘎嘣一下就脱了手掉在了地上。
翻倒的石凳呈中空状,中间有一破烂的布包裹着什么东西,钱馨和王迎两人一左一右死命的扒着她,叫她动也不能动的承受着双重噪音侵扰,疼痛加烦躁,以及迟来的反胃,叫楚屏半点耐心皆无,她挣动着胳膊奋力的将两条人形挂件摆脱,捂着嘴转头就呕了一嘴的酸水,捏着鼻子指着还要往她身边来的钱馨和王迎两人,不客气又努力压抑着怒气道:“别再扒拉我?了,再往身上扒,就别怪我把你们往里?面推,什么毛病?你们害怕我?难道就不怕了?扒拉我?算怎么回事?都站开些,把鼻子捂上?,没闻到臭么?”
王迎已经叫哑了嗓子,这会儿显得弱气又无力,巴巴的望着楚屏抽泣道:“可是你看起来没带怕的,至少,至少比我?俩镇定,一声都没叫也没哭呢!楚屏,你叫我拉着袖子,我?保证不哭不叫了,呜呜……”
“闭嘴,别呜了,总共就这么屁大点地方,一眼就望得着人,拉拉扯扯的不嫌碍事?你要真害怕就往后面站,别跟我?并排挤一堆,不是你,我?能遭这么一场难?好意思找我当靠背,我?没打你就不错了,再敢嚎半句信不信我连同被扯下来的仇一起报了?什么胆子也敢钻龙洞?鸡都比你勇敢。”楚屏实在受不了她尖嚎的样子,恶声恶气的一顿训,捡了蜡烛重新点上,再不往王迎脸上看一眼,钱馨这会儿倒是醒了神,虽仍怕的手脚发软,但好歹没像王迎一样要全靠着人拖着走才行。
这处地下洞穴看着应该是天然形成?的,只是后期应该被人为改造过?,旁边的锅台土灶还有发黑的米糠,再往里?处有一个形似粪坑的浅洞,内壁的顶尖上?潮湿结笞却泅不出水珠,整个洞内封闭阴冷不见阳光,楚屏从灶坑内捡了根炭黑的长棍,回到被撞倒的石凳前往外扒拉那个烂包裹,而被吼了一顿的王迎和钱馨则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楚屏,捂着口鼻一声不敢吭。
楚屏满意的扫了她们一眼,同样摒住呼吸忍着心跳将一碰就碎的包裹给捅开了个口子,顿时一小堆发黑腐烂的碎肉滚了出来,带着有如生化武器般的强烈恶丑熏了出来,扩散的满洞皆是。
“呕……”三个小姑娘这下子谁也没忍住,齐齐扭头冲着洞壁根处就吐了出来,王迎更是边吐边哭,“这是什么东西?呕,我?要死了,臭死我?了,好恶心。”
钱馨比她强些,吐完了还能跟着抹完嘴继续往那恶臭处看的楚屏身后,好奇又紧张道:“你看出什么来了?呕……楚屏,你不怕么?呕……”
楚屏忍着又一轮反胃,捂着鼻子道:“掉都掉下来了,不翻翻看等出去了怎么跟人吹牛?我?总不能白掉这一遭,再说,我?又不是没见过?死人。”
其真实想法不过?是好奇害死猫,明知道有坑,却仍想挑一挑拨一拨,就像她讲的那样,反正都掉下来了,总不能干等着人来救,转一转捣一捣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钱馨叫她这理由说的无可反驳,歪着头想了想也觉得确实是这样,不四处翻一翻看一看,怎么对得起她摔下来的样子?那狗吭泥的狼狈这辈子她都不想回忆。
三人在底下这翻操作,让上头扒在洞口往下探的人也不好受,那股子恶尸臭熏的人眼前发黑,高媛媛和吴云云两人早躲出去了,季骁被带队老师摁住后稍微理智了些,在得到楚屏应声没危险后,开始找东西想将人先从下面拉上?来。
然而这上?山除了树,连根滕条都没有,最后还是拜托脚快的同学下山去找人,顺道报个警。
等那一堆被拨开的包裹最后叫楚屏捣的七零八落,然后从一堆黑呼呼的东西里拨出个小头骨来时,三双眼睛同时定了睛,怔怔的望着散了一地的焦腐物,后知后觉的判断出了这些东西居然是个婴孩的组织物,一时便连从没抖过?手的楚屏都瞬间丢了棍子,凌乱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王迎再次哭出了声,只是这回知道要捂着嘴哭了,边哭边下意识的要往楚屏身边靠,可突然似又想起了什么,拐个弯的往钱馨身边去了,她倒是没直接怪楚屏不该胡乱动东西,但眼神却暴露了她的谴责,怨怪着楚屏挖坟鞭尸的行为。
楚屏也暗怪自己大意了,只是谁又能想到那中空的石凳中间竟藏着个婴孩的尸体,她一时进退两难,既害怕又愧疚,最后是良心占了上?风,她沉默着将上?衣运动外套脱了下来,上?前两步铺在地上,忍着腐臭用袖子垫着手掌,一点点的将被她捣乱的碎块乱骨全都捡了往衣服里?放。
然后放着放着,她就将一个小尸骨的雏形给拼了出来,手脚俱全头骨也发育完满,看着是个足月的婴孩,且还是个男婴,不知怎地,她突然想起了胡红红那失了音讯的儿子。
那孩子出生时没叫胡红红看见,所以唇腭裂的严重程度谁也不清楚,胡红红的前夫为了吊着她卖命,嘴里一句实话也没有,直至被抓后也没老实交待出孩子的缺陷具体有多严重,以至于胡红红一直以为孩子只是轻微腭裂,是属于花点钱就能治好的那种。
可楚屏手下的这具小头骨,整个上?腭呈半裂开,属于最严重的三级全腭裂,胎里就没长全的那种严重缺陷,是现有医术都难以弥补到完全看不出的地步,根本不是随便花两个小钱就能治好的病症。
所以,这孩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巧合么?或者是她想多了,这并不是胡红红的孩子。
她蹲在那里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头顶上已经传来了宣哗的人声,钱馨和王迎两人才欢呼着敢上前来拉她,结果?却被她拼出来的小人骨给惊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齐齐扭头瞪着她,王迎更是抖着手往她脸上指,“你,你,你怎么还把骨头给拼出来了?你都不害怕的么?”
楚屏被她指回了神,一掌拍掉了她的爪子,扶着膝盖站了起来,“害怕什么?这么小的孩子真来找我了也只有疼的没有怕的,你代入去想一下,谁家孩子遭了这毒手是会心疼还是会害怕?走开,别挡着我?。”
许是习惯了洞里?的气味,又或是因为头顶上的洞口被吹消散了些,楚屏觉得呼吸终于顺畅了些,她不再用手捂着鼻子,将钱馨拉到她用来裹婴孩尸骨的地方,道:“看着点,一会上?面下来人,叫他们小心些别再碰乱了,我?去里面看看。”
因为在孩子身上看到了可疑的特征,叫楚屏对深处的那具尸体产生了一探究竟的想法,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突然想起,县里的这座凤凰山其实坐落于两县交隔地,有三分之?一山体是搭靠在关水镇旁的白鸣寺后山,而胡红红的前夫家就离白鸣寺五里?地。
楚屏心跳加速的缓缓靠近了最深处那具呈半跪姿态的尸体,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到那具尸体竟是背对着她们面壁而跪,整个人呈前倾状态,而在那散乱的一堆东西中光各种长短不一的棍子就有好几根,且根根呈折断样,再用蜡烛往前一照,洞壁上?有明显的划痕与扣挠痕迹。
她没敢冒然上前,站在离尸体五步远的地方,用自己捡来的棍子对着被挠出一个坑窝的地方戳了戳,然后发现那处洞壁况是湿润松动的,她顶着力试着再往里?戳进一点深度,然后再一把用力的将棍子抽出来。
隐隐的亮光顺着那处被她戳出口的小洞漏了进来,楚屏张着嘴都惊了,她小心的避开靠墙的尸体,抬起长腿就往漏光处踹了一脚,那整块洞壁就跟酥饼筛糠一样,生生叫她踢出了一个洞。
楚屏:……
一直都在注意着她的王迎和钱馨:……
以及刚顺着吊索从上?面下来救人的警员钱永林:“……馨馨?”
钱馨一回头,哇的一声就扑到了自家小叔叔的怀里?,把强撑的坚强瞬间丢了个干净,“小叔叔,哇,这里?面有死人,还有一个小孩子,我?的妈呀!太吓人了。”
钱永林的目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见了衣服上?排列整齐的小尸骨,之?后眼神便放在了楚屏身上,楚屏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熟人,回过?头来招呼钱永林,“永林哥,你怎么在这里??”
钱永林本是她家那片区的警官,后来因为工作的原因被调走了,楚屏没打听过他的新岗位,也是为了避免自己一时忍不住朝他打听胡红红前夫家案件的想法,却没料到兜兜转转竟在这里?又遇上?了。
钱永林显然也很意外,他两步到了楚屏身边,问她,“怎么发现的?还有那衣服上?的……也是你拼的?”
楚屏与他早就熟悉了,说话也就没那么拘谨,点头道:“是我把他弄乱了,给他拼好也是应该的,只是……永林哥,那孩子……天生唇腭裂。”
钱永林一听就懂了,他回头往衣服上?面的小尸骸望了一眼,叹了口气,又回头来接着道:“你们上去吧,这里?的事不要往外说,也……暂时不要告诉胡红红。”
都是在关羽庄里?打过?滚的,楚屏也瞬间明白了钱永林话里?的意思,张了张嘴,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所以,你们是故意不告诉我?红红姐关于她儿子的具体特征?”
钱永林沉默的拍了拍楚屏的肩膀,看着被她一脚踢出来的洞口,换了话题,“我?调到这边来就是为了继续跟进关羽庄的案子,可惜案件一直卡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上,你这一脚踢的……那孩子该感谢你让他重见天日了。走吧,上?去什么都别说,有进展或其他什么的我?会找你的。”
钱馨和王迎被紧跟着钱永林后头下来的另两名警官带了上?去,楚屏是后她们被送上?去的,只是钱馨仍震惊于她管自己小叔叔叫哥的声音里,一时就挺接受不了的问道:“你认识我?小叔叔?”
楚屏一想到那个早夭的孩子,就连动弹一下的劲都没有,任钱馨怎么和她说话都不吭声,低着头任季骁检查她身上有没有受伤之类的举动,直过了好半天才回神对着季骁道:“我?这两天不能往红红姐面前去了,你帮我想个借口到她们两人面前打个掩护。”
季骁将自己外套脱了给她披上,心疼的摸了摸她,“好,交给我?就行了,瓶子,对不起,我?不该不顾你意愿的硬叫你来爬山,否则该不会出这种事才对,我?,我?以后不会了。”
他以为楚屏该会非常生气受这无妄之?灾,却没料到楚屏却只摇头道:“不用对不起,也算是歪打正着了,走吧!我?们回家。”
按照之前的办案保密度,楚屏知道现在指定什么也问不出来,但钱永林的态度以及新岗位的管辖地,都叫她敏感的嗅到了大案爆发的烟火。
龙洞再次被封了,连同凤凰山半径范围内都被禁止了游人上?山的步子。
胡红红却还保持着每月登报寻子的举动,楚屏足过了一个星期才敢往她面前去,却是去了也不敢与她单独呆在一起,只能拉着林芳一起东拉西扯。
种种表现都在诠释着心虚和紧张,明明不是个容易崩的性子,却在遇到与亲近之?人有关的事时总会露馅,季骁生怕她被人看出来,只得尽力帮着她遮掩,只是当大案要案被全国多家媒体一齐披露的时候,再多的隐瞒也成?了枉然。
时隔两个半月后,胡红红被钱永林派车来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