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声音的刹那,李云霁猛地一颤,简简单单的一句却仿佛是噩梦的余音挥之不去,惊雷一样在?他耳边炸开。
他果然还?是没死——
猜测到和亲眼看见原来还?是不一样的,他知道李云深可能?还?活着,可是他从未想过,有生?之年,他们还?能?再见。
——他在?这个最该得意的时候,把自己的后背暴露在?了这个人的眼前?。
他们从年幼起就是对手,李云深擅武,他擅文,为了取悦父皇,拉拢儒士,他向来不吝低看武将,然而此刻却终于知道,有自保之力是如何重要。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李云霁转身?叫护驾的瞬间身?后的人已?经?抬起了手,那是一双过分苍白消瘦的手,手腕上已?经?愈合的伤疤让他猛然睁大了双眼。
那是——
不,兴许他还?有一线生?机,李云深的手已?经?废了,他再不能?一如往常的拿捏他的生?死——
而后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人抬起手腕,宽大的衣袖里机巧的木制机关露出一角,寒光一闪而逝。
李云霁眼前?恍惚了一下,身?上明明没有明显的伤口,呼吸却猛然急促起来,他挣扎着抬起眼,扫过那消瘦的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的人,兴许是多年不见阳光的缘故,他皮肤苍白的可怕,目光缓缓上移,终于落到了那张脸上。
在?尚是混沌的天色里,他那张脸上仿佛是覆盖了一层什么,与谢青吾足有七分相似,或许是手法不娴熟的缘故,脸上还?带着一些褶皱,但那久病的神态却像极了谢青吾。
——那是,人皮面具。
李云霁忽然就觉得不安,人皮面具,这个世上何其?稀有,这么多年他就只?有见过那一次……
在?逃出青州的那个夜晚,大雨滂沱,他受了重伤,羽箭插在?眼里,腿被马蹄踏断,奄奄一息,穷途末路之下遇见了那个大夫,再后来……
耳边突然传来激烈的厮杀声,他站在?半山的亭子里摇摇欲坠,对面的人弯下腰咳嗽着,长发披散遮住了本来并不协调的面容。
然而时机就是这样准,他那句护驾还?没惊醒身?边人,不远处的厮杀之声已?经?遥遥传来,下一刻,谢青吾养在?身?边的暗卫已?经?先一步将那人护在?了身?后。
现在?的一切看起来是多么的顺理成章啊,自己坐稳皇位后开始对有功之臣下手,先是设计对山庄围杀,而后还?故意栽赃谢青吾为刺客。
是了,天色昏暗,哪怕再好的眼力也看不清那飞出的一根细小银针,再者,谢青吾孱弱的形象实在?已?经?深入人心,又?有多少人知道现在?站在?他们眼前?的这个人,并非是原来的那个谢青吾了?
而且,他不能?叫任何人知道李云深还?活着,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个比更?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还?活着。
他没有别的路能?走,只?能?撕破脸皮,哪怕今后将面对的说郑氏一族的怒火。
”杀!杀无赦!”
喊出的声音出奇的微弱,眼前?阵阵发黑,身?上一时发热一时泛冷,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只?是徒劳无功,最后晕厥过去的瞬间他几乎是绝望的想起一个名字。
春寒。
当年他好不容易寻到的奇药,无色无味,无人能?够察觉,虽然是慢性毒药,但只?要沾到一些就必死无疑,过程漫长而可怖,初时仿佛只?是一场风寒,而后越病越重,直至死亡。
——世上没有解药。
他当年,就是在?父皇的饮食里放了春寒。
不,不要紧,这个世上能?人异士这样多,哪里就真有没有解药的剧毒?当年父皇爱惜民力看重皇子,不曾大肆搜寻,他可以,他可以不惜一切的搜寻解药!
再说,哪怕他真的解不了毒,这一回他也带了足够的兵力上山,李云深谢青吾都得死,一个都不可能?活下来!
——
李云深是被人推上马的,他跟谢青吾朝夕相处了三年,对他的了解比任何人都深,若说要模仿也能?模仿出个八成像。
前?面的病是用了药的缘故,不仅仅是逼着谢青吾过来,更?重要的是他比谢青吾重些,用药害着自己逼自己极快的消瘦下来,再有就是身?高,他比谢青吾略略高些,所以一直弯着腰剧烈咳嗽,刻意将身?高压低,再选这样一个日夜交替,混沌不明的时候,一切远比想象的更?加容易。
他的手废了,再者,哪怕是谢青吾去见李云霁,身?上也绝不可能?有刀剑的痕迹,而且谢青吾怕他自尽,看的他极紧,能?接近他的东西?必须是无毒的,菱角多一些的谢青吾都要慎重考虑。
所以能?送进来的东西?,只?有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春寒,一张看似根本无用的面具,和他在?曲大夫那里偷取来的一根银针。
手腕上的机关是他自己花心思做的,简单简便,只?要距离足够,就能?伤到人。
如果,他的手没废,哪怕手无寸铁要取李云霁的性命也不会如此困难,如此费尽心机,而今他也学会在?这些阴暗的角落里艰难生?存,利用身?边所能?利用的一切。
是了,他利用了谢青吾,现今谢青吾和李云霁的人兵戈相向,李云霁以为谢青吾和自己联手策划了刺杀,谢青吾的人认为李云霁终于要对他们动?手,一片混乱之际,才是他逃跑最好的时机。
进山唯一的一条路已?经?被李云霁封锁,他必须赶在?这个冬天第一场雪落下之前?起身?,从后山深山老林里钻出去,皇城的天太冷了,一但落雪,没有任何防护,是当真能?冻死人的。
人皮面具只?是暂时之物,马上颠簸天光大亮他很快便遮掩不住自己的容貌,李云霁和谢青吾不管目的是不是一样,但把皓月山庄护大当真是犹如一个铁桶,杨子仪安插的人根本进不来,所以此刻跟着他的都是谢青吾身?边的暗卫。
他原以为等自己容貌暴露,他们就会毫不留情的将他放弃,或者是捉了他回去见谢青吾,但他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这些暗卫竟然在?发现之后仍然继续护着他离开。
他去的方向很明显是后山,那些暗卫不可能?不知道,他想逃,这些暗卫却还?在?护送着他逃跑。
李云深隐约有些警惕,他虽然现在?身?上没有什么力气,但还?是悄然攥紧了马鞭,这几年的他其?实一直暗中恢复着自己的手腕,虽然痊愈不可能?,但好歹已?经?被像一开始那样,连个茶杯都拿不起。
兴许是他身?上的戒备实在?太强了,紧跟在?他身?后的暗卫看了他一眼,明明是咬牙切齿的模样,但还?是解释了一句:“公子早就下过令,不论何时何地,一切都以您的安危为重。”
话?虽这样说着,却还?是忍不住回头,李云深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身?后追兵紧追不舍,而更?远处,却是浓烟滚滚。
李云深觉得呼吸都窒了窒,他没有对谢青吾下重手,最多两个时辰就能?清醒过来,秋实也是一样的,这个时候外?面的人自然会进去救他出来,不可能?会出什么事……
“小心!”就在?他这一晃神的功夫身?后已?经?有数只?羽箭破空而来,刚刚还?在?恶声恶气和他说话?的暗卫毫不犹豫的替他挡住,顺势斩断三根箭矢,但还?是有一箭深深扎入了他的胸膛。
“一半人护送人离开,剩下的跟我?在?此挡住了!”
然而拿什么挡呢?只?能?是拿血肉之躯来挡,李云深没有回头,这些年他见过太多生?离死别了,战争之中死伤何止千万。
他还?是想的过于简单了,就算是想趁乱逃走又?哪里有这么容易?若不是谢青吾早就有令命人护他,他现在?根本走不动?一步。
这样的厮杀经?历了多久李云深已?经?记不得了,身?边暗卫一个一个的减少,最后冲进深山的时候身?边已?经?只?剩下寥寥数人。
他给李云霁下的毒,没有人比李云霁自己更?熟悉,他该多清楚的知道,他必死无疑,所以对李云深的追杀越发的疯狂。
有时候可怕的并不是死亡,而且明知是死无法逃脱,却要慢慢忍受折磨,绝望的看着死亡一步一步的逼近,当年的父皇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等待死亡的呢?
当年他病入膏肓,他的儿子们还?在?争权夺利,他是怎样绝望的等待着死亡降临,膝下空无一人。
最后一个暗卫死在?他身?边的时候,李云深取下了他的腰牌,大概是战场上留下来的习惯,他没有时间把人埋葬,只?能?留下这个,以后交给其?家人。
身?边已?经?满满当当集齐了数十个,他给这个人并不认识的人合上眼,看着他腰牌上的血迹,想着他临死之前?微弱的声音。
“王爷,我?们是个孤儿,是郑氏一手将我?们养大,在?饥荒年里给了我?们一口饭吃,一件衣穿,”他将死的时候一直都很安静,抚摸着身?边零零散散的腰牌,说话?都废力气。
“我?们一早就跟着公子了,公子对我?们很好,一直,很好,您、您就当看在?我?们、我?们这么些命的面子上,日后,日后对公子好一些吧……”
将死之人最后的遗愿,就算李云深明确的知道这就是一个陷阱,一个拿命织就的陷阱,他也不得不踩进去。
他哑着声音低声回答的那一刻,一直固执着不肯离开的人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李云深把手搭在?他脸上,终于感觉到天地寂静,独此一人。
——谁叫他欠了他们的命,不得不还?。
但前?提是,他能?走出去。
他抱着那些血迹斑斑的腰牌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松软的泥土上,天边已?经?开始落下大朵大朵冰冷的雪花,北风刮在?脸上,疼的已?经?失去了知觉。
皇城今年的第一场雪,终于还?是来了。
——比他预料的早了许多,能?不能?走出去,还?是未知之数。
李云深有时候是真的觉得自己运气不好,他好不容易才能?逃出那个囚/笼,护着他的人全部死了干净才将他送入密林深处,却刚好遇见了十年一遇的大雪。
皇城的冬天寒冷漫长,李云深早就知道,他从小在?这里长大,如果没有意外?,他的计划根本不会出错。
可偏偏,就是出了意外?,今年皇城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提前?了数日,且是多年未曾见过的大雪。
倒在?雪地上的时候,李云深生?平第一次觉得,这可能?就是他的命,上天不曾怜悯过他,他总是在?最后的关头功亏一篑。
三年前?赢的前?夕他在?皇位与父皇面前?选了父皇,与那个位置失之交臂,而后在?卷土重来的时候因为错信谢青吾一败涂地,而今却是天意让他死在?这荒郊野岭。
——这或许,就是他的命吧。
可能?是快要死了的缘故,他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梦里他还?是个小皇子,父皇每每看似对他不冷不热,却总在?人后亲昵的逗着他笑,母妃也还?在?世,还?是那样嚣张跋扈明艳逼人。
他第一次在?国子监上课的时候就因为觉得无趣而昏昏欲睡,年过半百的老夫子在?前?面念念有词,他听的眼睛都快闭上了,冷不丁却突然被夫子瞪了一眼。
“老夫方才说了什么?三殿下天资聪颖且来复述一遍。”
他被吓的一跳,腾地一声站起身?来,却呐呐的说不出一个字来,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身?后却突然传过来压低了的悦耳声音,轻声重复着老学究刚刚念过的天书。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他跟着身?后的人念,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就觉得身?后的这个人不会坑骗他,更?不会说错。
下了国子监后他迫不及待回头去看身?后的人,而后撞进一双安静的仿佛湖水一样的眼睛里。
那是个长的尤其?好看的小公子,穿着一身?湖绿色锦衣,眉眼间温润的仿佛是春风拂过,看着他的时候眼角都带着些微的笑意。
“你见什么名字?”他眨了眨眼,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好看的小公子,宫里美人虽多,但都是姑娘,好看成这样的小皇子还?是没有的,哪怕是皇子中间最好看的六弟都及不上这位的十分之一呢!
小公子愣了愣,提起了笔,握笔的手苍白清瘦,宣纸上的字清隽秀丽,更?衬的这个人越发的好看。
唔,都怪他平时不好好念书,除了好看竟然不知道怎么形容。
宣纸上端端正正的写着三个字。
——谢青吾。
而后的梦便越发离谱,他恍惚着梦见谢青吾脱了衣裳紧紧抱住了他,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的求他不要出事,说自己错了,自己应该放手的,应该不再逼他,他说了许多,最后他却是什么都没有记住。
他还?记得自己哄谢青吾说自己喜欢他后,谢青吾留下时那样又?哭又?笑的神情,而后他吻了他,抱了他,在?他情动?之际,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敲了他的后颈。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将闻声而来的秋实一并敲晕留在?了谢青吾的身?边。
如果没有差错,谢青吾现在?应该还?在?皓月山庄和李云霁相争,而不是——
但他确实在?醒过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了谢青吾。
他醒过来的地方是一个山洞,他靠在?山洞的左侧,谢青吾坐在?右侧,相隔极远,如果不是他眼睛不错,几乎看不见人,可能?已?经?是深夜了,谢青吾没有生?火,四周没有光亮,一切都是模糊的,包括谢青吾。
“你醒了?”谢青吾看见他醒过来也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轻声问了一句,甚至连上前?查看都不曾有。
李云深隐约觉得不对,谢青吾太安静了,他从前?只?跑出去过一次,那一次几乎让他在?回去后遭遇了所有一切不能?想象的羞辱,铁链,喂药,仗刑,那一回的谢青吾仿佛疯魔一样,而这一次,他显得太过平静了,平静的让人突然觉得害怕。
他没有过问他跑出来是谁的安排,或者问自己敲晕他的事,他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
“醒了就往北走,一直走,两天内就能?看见村庄。”
李云深撑着身?子站起来,他隐约觉得不对,却根本说不上来什么不对,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外?面天色一片漆黑,大雪还?在?继续落下,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雪,踩上去松软而干净。
他没有立刻离开,只?是看着遥远的天幕:“你要做什么?
谢青吾曾经?说过,除非死,他永不会放过他。
谢青吾笑了一下,在?黑暗中也能?听出声音里明显的疲惫:“放你走。”
李云深背影一僵。
“李云深,我?们,分道扬镳吧。”他用无比安静的声音开口,“十年了,整整十年,李云深,我?已?经?不想再继续为难你,也为难自己,我?不想你每一次同我?说喜欢都是因为算计,也不想再把你我?逼到你死我?活的境地。”
他的声音轻的仿佛是外?面的雪花翩然落地。
“既然我?们呆在?一起是互相折磨,那就试着放过彼此吧——同样的,只?有你走了,我?私放窝藏你的罪名才不能?成,这些年我?放纵的足够了,也该是时候为舅舅和郑氏打?算了,我?不该让他们因为我?陷进泥潭。”
“你不是想走吗?我?放手了,李云深,你自由了。”
那样昏暗的夜里,李云深却清晰的看见他眼里微微泛起的笑意,虽然是在?笑的,眼角却还?是微微潮湿。
他说,你走吧。
他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谢青吾到底是真心还?是又?一次糊弄他的假意,明明他说的都对,他们之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明明在?一起就是互相折磨,早些分开兴许对谁都好。
他不一直也是这样想吗?有什么不对呢?
谢青吾目送着他离去,自始至终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他,仿佛是要把他的背影钉在?自己眼里,一直到死都不能?忘记。
一直到闯进风雪里他都觉得,根本没有什么不对,谢青吾不过是来见他最后一面,或者怕他落入了李云霁手里,或许不过是穷极无聊过来告别而已?。
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雪地里,他觉得自己是没有感觉的,如果说是有心,也早在?三年前?就都被狗给吃了个一干二净。
有什么值得难受的呢?他自由了,杨子仪还?在?等着他,外?面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北疆二十万铁骑随时能?扬蹄北下,只?要他一声令下,就能?为他踏平脚下这片土地,他该报的仇一个都不会少,该杀的人一个都逃不过。
可是心里却仿佛是被什么啃咬一样,密密麻麻的难受起来,当初说绝不放手的人是他谢青吾,现在?为了身?后的世族先一步放手的还?是他谢青吾。
李云深突然觉得,自己当真是可悲。
他从未想过,他和谢青吾的恩恩怨怨,纠缠不清,最终会以这样的方式作为结局,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就这样放手了。
向来坚韧的人忍不住捂住心口,那里好像少了一块,他仿佛是一无所有,只?觉得心里慢慢冷却下去,手指碰上心口的瞬间他却突然怔住了。
他的心口一直放着的都是玉玺遗诏,还?有——
还?有那一卷烧焦的封后遗诏。
他当年心如死灰的把遗诏扔进了火里,看着火焰升腾而起的时候,却又?跟谢青吾一样犯蠢,鬼使神差的扑过去将那一卷薄薄的遗诏抢了回来。
烧了它,就是对自己以往所有一切的否认,否认自己曾经?真心的爱慕过某个人,曾经?愚蠢的想把他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曾经?——
他将那一封遗诏烧了一半,留下的那一半里只?有谢青吾名字的第一个字,其?他的,都已?经?化成了飞灰。
而今,心口的地方单单少了那半纸遗诏。
他将手按在?心口,那里空空落落,他终于万分迟钝的发现,兴许自己方才并不是做梦,他冻僵的时候谢青吾褪了彼此的衣裳相拥给他取暖,看见了那封遗诏。
他终于还?是看见了他隐藏至深的,这份心思。
李云深突然不顾一切的往后飞奔,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从他醒来开始,谢青吾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是谢青吾想放他走,而是,他的身?体已?经?动?不了了。
——他不想拖累他。
作者有话要说:“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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