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当了几十年的一朝天子,哪怕龙颜老态尽显,但那双久经高位的眸子里?,噬魂夺魄的杀伤力依旧不减。
不过柳承这种经过更残忍的血眸锤炼,被楚帝逡巡的龙目紧锁着,稍作?慌乱便很快镇定下来。
弦上紧绷的箭已经发了,如今已是孤注一掷,鱼死网破的境界,也没什么好辩驳的了。
于是乎,他不慌不忙从抬眸看向盛怒的天颜,泛紫的冷白唇瓣扯了扯,“陛下不都看见了么?只是出乎本座意料的是,长寿纹明明都遍布陛下全身,陛下怎么还能从阎王手?里?逃脱?”
长寿药在人体发作?最明显的特征,便是中药之人从脖颈会生?出一条灰黑的纹路,越过头顶直接蔓延到太阳穴处,而到中药之人彻底气绝的那一刻,纹路才?会消却。
这药是开阳大人亲手?交给他的,绝对不会有假。
只能说明……狗皇帝一早便有预谋,挖好了坑只等他跳进去了!
“舅舅这是何意?父皇有真龙蔽体,自然不会着了一些下作?药物的道!”楚倾颜也回过神了,知晓只有抱紧楚帝的大腿才不会玩完。
她转了转眼珠子,提起裙摆上前行了一礼,“荷妃娘娘,您方才说能作证母后残害魏娘娘一事是真的吗?”
荷妃虽一身素服,清秀气度却丝毫不受影响。
闻言她先是颔首,随即下了台阶走向楚倾颜身侧道,“陛下明鉴,魏皇后一事臣妾的确有话要说。”
淑儿的腿好了一半,她这个做母亲的可以把心稍稍放回肚子里?。
那么与二公主的交易,哪怕隐瞒宫闱旧事会让陛下对她生?了嫌隙,甚至会祸及后半生?的荣华,只要能保住淑儿,她就算拿这条命换都是值当的。
柳皇后险些一口老血哽在心头,很恨看了眼她护了大半辈子的女儿,方才把冷锐的眸子刺向荷妃。
她捂着胸口,在侍女的搀扶下颤着指尖道,“荷妃!本宫一向对你推心置腹,把淑儿当成本宫的亲女儿对待,你当真铁了心要置本宫于不义?之地吗?!”
“臣妾不敢,”荷妃的低声下气和不卑不亢,成功让本就气急的楚帝怒火又盛了几分,“魏姐姐待这宫里的人向来宽容,待众姐妹更是温善,是臣妾糊涂,一直隐瞒了当年的真相。”
“魏姐姐信任你,可娘娘呢?借着这份信任,让刚生?产不久的魏姐姐与陛下同房……冒以命护持腹中的二公主,日日向魏姐姐的茶水里?放入可以滑胎的桂圆!”
“原本集太医院之力是可以保住魏姐姐母女的,可不知、不知为何,魏姐姐产下二公主的时候,脖颈竟有一道可怖的黑纹!”
说到这,大殿内一众无法动弹的重?臣都红了眼眶。
魏皇后在世时有多么贤德人尽皆知,本以为可以一直作为大楚、乃至整个九州女子的典范,岂料被这毒妇生?生?害得枉死!
“当时……臣妾就在床榻,还没来得及呼喊太医,那道黑纹离奇般散去,而等待魏姐姐的却是回天乏术。”
不知是不是触及到心底深处掩藏许久对魏皇后的愧疚,向来宠辱不惊的荷妃眼眶通红之际,瘦削的肩头不由颤抖起来。
“陛下,臣妾糊涂,臣妾以为是自己眼花看差了那条纹路,直到、直到看见陛下脖颈也有,适才?明白……”
“这根本就不是眼花,而是实实在在被人谋害的啊!”
听完荷妃这一段声泪俱下的指控,许意棠颤颤巍巍晃了晃,忍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然而她有千言万语,动了动嘴唇,最终只轻轻放开少年,恭恭敬敬抹了泪走到龙座下首,双手?交叠俯身道,“求父皇为母后做主,让她不要含冤九泉。”
不管是原著还是识海里原主前世今生?的记忆,楚帝只爱自己的设定是真,挚爱先后魏氏也是真。
“……毒妇!”抓住“黑色纹路”的楚帝,抬手狠狠朝柳皇后挥去。
可惜意料当中的掌掴声并未响起,不怕死拦下天子之怒的正是柳承,“陛下这么生?气做什?么?这后位就和皇位一样,人人都想得到,那么被姐姐得到又有什?么错?”
也不知道他的脸皮是什么做成的,竟然能用最理?所应当的语气说着最无耻的话,“陛下您坐拥大楚江山,想来对人心最有把控,不会真以为您的女儿就是纯白无瑕了?”
矛头忽然对准自己,楚倾颜没来由心头一跳。
“舅舅这是什么意思?你自己为臣不忠,对君不敬,非但没有一丝半毫的悔悟之心,还想把脏水往多少人身上泼?”
身为一朝嫡长公主,哪怕大唐使臣前来求亲,于公于私她都绝不被允许与大唐太子有染。
偏偏她不仅私下接触,更是听了明嘉太子的话与母后作对。
不,怎么能是作对?!
母后为了柳家,都要把她献给柳云彦那个胸无点墨的草莽废物了,只有明嘉太子为了她着想,用未来的九州皇后之位把宠她。
即便站在母后的对立面,那也是为了自保!
“明人不说暗话,本座能拥兵入了这勤政殿,还要多谢永乐为本座和搭上明嘉太子这根线呢。”柳承完全没了顾虑,完全视柳皇后的眼神为无物。
“怎么?永乐还想辩解?”他轻笑着继续道,“永乐不会真以为明嘉太子会成为九州之主吧?”
“哈哈哈哈哈——”没等楚倾颜回话,柳承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本就诡谲的神情?忽然陷了癫狂。
“这天下只会是圣尊的!他明嘉太子算个什么东西?”
“住口!”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别说众臣都有些瞠目结舌,就连楚帝都有些难以置信。
一向低眉顺眼的定安公,从来都是以碌碌无为的表象示人,猛的变成宛如失心疯的浮躁模样,也难怪众人有些难以接受。
“陛下真以为如今还有谁能挡住本座?”柳承一拂漆黑的宽袖,冷瘦的眉目扭曲成一副显而易见的得意,“当然,您最引以为傲的太子若是在此,或许还能与本座有作?对之力。”
“可惜了。”他像是十分享受重臣恨不得生?吞活剥自己、却无奈动弹不得的困兽般状态。
他慢悠悠轻叹出声,话锋一转,挑眉指了指殿下毫无生?气的冰冷尸身,“陛下还没瞧见吧?正是您心心念念的端慧太子。”
“你、你……奸臣!狗贼!”楚帝受不住打击,本就瞪大的怒目愈发滚圆起来。
可惜他谩骂得越怒不可遏,柳承小人得志起来便越顺心应手?。
“陛下别白费力气了,”他故作?惋惜撇撇嘴,故意看向敢怒不敢言的楚倾颜道,“永乐啊永乐,枉本座还想把你许给彦儿的,谁让你聪明反被聪明误。”
“你当明嘉太子便是好人么?”他不屑得扬了扬唇角,好似大唐天子多么不值一提,“以为指控魏氏惨死原因便能让你母后翻不了身么?傻孩子。”
他摇摇头,换了副悲天悯人的怜爱表情?兀自补充,“恐怕你还不知道明嘉太子是个连圣尊都看不上眼的废物,想和本座一样都走取而代之的道路,从你身上迂回下手?想得到大楚的支持。”
“可惜被摄政王抢先一步定了人,你母后早就看出他的狗急跳墙,这才?不让你与他再有所往来。”
“你倒好,以为你母后在害你,帮着外人对付你母后,真是没良心。”
此番指责,分不清真情?实感的失望多一些,还是莫名把祸水成功引向傅云泽的幸灾乐祸更多一些。
一气呵成说完后,倒让一时转不过弯的楚倾颜成功呆愣住。
“贵国定安公如此熟悉本王的皇侄,倒不如与本王聊聊他是如何狗急跳墙的?”寂静之际,又是一道始料不及的悠闲声线自门口传入。
只是随声踏入的,除了令大楚朝臣闻之色变的魔头,还有一位着实出乎意料的孤傲郎君。
“端慧?!”不可谓不花容失色的柳皇后,毫无心里?防备撞上如冰似雪的楚朝宁,哪怕心理?素质再强悍,也没忍住失声道。
“哥哥……”早知楚朝宁无事,可看到他踏霜而来,好不容易收拾好难过魏皇后遇害情绪的许意棠,又不可控红了杏眸。
“棠棠,”楚朝宁看似行走如松,实则三步并作?两步近了自家颇为梨花带雨的妹妹身侧,“我无事,不难过了。”
言简意赅的宽慰,着实难为了一个惜字如金的清冷君子。
“嗯嗯。”她重重?点了点头,总算有了底气扬唇笑得明媚之余,也没忘记旁若无人的艳逸少年。
“傅……咳,”话一出口,她猛的转了弯改道,“王爷,您为何与哥哥一起?”
虽说傅晚韫答应随她怎么称呼,但这总归面对一众大楚朝臣,且不少是整日把礼仪教义?挂在嘴边的老学究,索性还是收敛些为好。
傅晚韫倒是意有所指的轻挑眉梢,明显把回话的机会让给了楚朝宁。
这骗子明知他为何会与楚朝宁一道,还好意思一脸无辜发问,当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也罢,看瑶光畏畏缩缩投来的眼神,看来差事是办的不错,让他心情?愉悦了几分。
陪这骗子玩一玩也不是不可以。
“……有摄政王的相助,我才?得以逃脱,”楚朝宁轻声回答,“临沂之乱,万箭齐发,定安公,可否给一个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桂圆易滑胎来源于百度
明天见啦,晚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