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我跟你们城里人说不清,你先回来,等你回来就知道了。”张青山挂了电话,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回来的路上,李三柱一直在思考,为什么不让他住自己家呢?大不了就是多花点时间打扫嘛。
他们这次回来的人不少,打扫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转过几次车,好不容易才到了村口,李三柱扶着自己的腰,感叹,这山里回来一趟真不容易,交通也太不方便了。
李柱子在旁边说:“你忘了,以前这路比现在还差,咱们不也过了几十年,这么快就忘本了?”
李三柱笑笑,回想以前,确实不容易,不容易他们也只能苦中作乐。
要不怎么说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呢。
在北平,他们想去哪里都方便的很,还有地铁,更快,在这是想都别想,大巴车也破破烂烂的,不知道是哪里淘汰下来的旧车。
即使这样,很多人也不舍得花钱坐车,能自己骑自行车就骑自行车。
村子现在也是大变样,要不是周边的环境变化不是太大,他们都不敢认这是他们村。
原本总是灰突突,破破烂烂的村子,现在新起了很多砖房,更神奇的是,这些砖房上居然还有字画。
李三柱看了,字画有的是李稻花小说改编的电视剧和电影海报,有的是李稻花小说的封面。
这样的字画,给村子更增添了几分特殊,在其他村子都灰头土脸的时候,他们村子打扮的光鲜亮丽,与周围格格不入。
还能看到有人就站在这些字画前让人给他们拍照。
“哎,三爷爷!”
拍照的人转过头,看到李三柱,惊喜地喊出声,跟等着拍照的人打声招呼,告诉他们,明天就能拿到照片,就跑了过来。
等跑到李三柱跟前,他才发现,这人是村里的小伙子,比李稻花小几岁,但是辈分比较低,叫他三爷爷,叫李稻花姑。
小伙子命不好,小学的时候,跟着家里人去地里干活,没留意,左手手指头被割掉三个,从此成了残疾。
初中没考上高中,就只能在家里继续种地,少了三根手指头,种地不利索,找媳妇也不好找。
人也慢慢变得少言寡语,每天除了下地就是在家里干活,也不经常出门。
“大牛啊,你这是……”李大牛脖子上挂着一个照相机,刚给人拍完。
“我在村里给人拍照,三爷爷你们刚回来,咱们村这几年变化可大了。”
“看出来了。”李三柱看着
村子里的陌生人,以前村里可不会有这种陌生人,有也是很少,跟他们一样,穷的抠脚。
现在村里的陌生人,一看就是家庭条件不错的,穿衣打扮就不一样,还舍得花钱拍照。
他年轻的那会儿,结婚都舍不得拍照,李稻花他们结婚的时候,李三柱咬咬牙才决定让小两口拍了结婚照。
说是结婚照,其实就是一张合影,两人就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一起在一张红布前面合影,这在村里也是少见的结婚照。
这会儿快要吃中午饭了,也没什么人拍照,李大牛就边走边跟李三柱他们讲,村里都发生了什么事。
“村里变成现在这样,也是稻花姑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的事,这十里八乡的人,都得来咱们村拜拜文曲星。
有保佑孩子上大学,挣大钱的,也有让保佑平平安安的……
总之,这些人一过来,那不就跟大集一样,这人吃马嚼的,都得在咱们村花钱,张镇长就带着我们,慢慢摸索出来的这些路数。”
刚开始,村里也没人知道啥是诺贝尔文学奖,文学他们知道,诺贝尔是个啥,为啥提到这个,张镇长就激动的浑身发抖,吐沫星子能喷出二里地去。
后来,越来越多的人来村子里,他们也渐渐明白了,总之,这个奖,很厉害,全国,李稻花是第一个获得的,一年,全世界也就评选一两个人。
这就叫厉害,能获得诺贝尔文学奖,那比考上清北还祖坟冒青烟。
于是,村里人见到别人的时候,也经常把诺贝尔文学奖挂在嘴上。
村里年轻男女相亲的时候,媒婆必须要提一提,他们李家庄可是出过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的村。
啥?你不知道这个奖?那你就太土了,文盲,这都不知道。
走着,前面就是李三柱家,他家并不算偏僻,李三柱看到自己家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眼睛闭上,再睁开,还是之前看到的样子。
不敢睁开眼,希望是他的幻觉,这是给他干哪来了?这还是他家吗?
他家原本跟无数个普普通通的豫省农村家庭一样,土石木混杂的房子,报纸糊的窗户,报纸还是他顺的张青山的。
院门是木头的,是他自己做的,做的不太好,也没有木材没时间重新补,就这么破破烂烂的用着。
上面的锁栓也都生锈了,按理说,这几年没回来,锈的应该更严重。
但是……看着眼前这个大门敞开的房子,李三柱是真的不能跟他住了几十年的家联系在一起。
大门被换掉了,上了黑漆的大门,上面是亮闪闪的新锁。
从大门进去,院子正中间摆着一个大香炉,现在里面还有香呢。
他们之前认为的要打扫,也完全不需要,家里收拾的干净利索的,比他们在家的时候还要整齐。
“哎呦,这柜门怎么也不关上,被子容易落灰。”林金凤里里外外看了几遍,也就是不关柜门这一个问题。
看到他们在转悠,很快就有人过来给他们讲解,这是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李稻花老师从小居住的地方。
就是在这里的生活经历,为稻花老师之后的创作积累了无数的宝贵经验。
“啥经验啊……”她咋不知道呢,那稻花在家的时候,那叫一个疯跑,就不知道啥叫坐下来写作。
林金凤估计,到北平开始写作,可能就是在欧阳远屁大点的宿舍里憋的。
这人啊,身体不忙,那脑子就得忙,总得忙一样吧。
林金凤还后悔过,觉得自己以前是不是对李稻花太好了,她要是从小就拘着李稻花,不让她到处疯跑,让她在家呆着,说不定早就成作家了,早就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了。
他们刚转一圈,就有人又过来上香,嘴里还念念有词。
李三柱看这样,也明白张青山为什么让他别回家住。
就这样,他确实不敢回家住,住在这,一天到晚的被人参观,这还有上香的,他命不够硬,可受不起这香。
张青山听说他们回来了,也是开着车就过来了。
李三柱看到他开的车,阴阳怪气地说:“张镇长这就开上小轿车了。”
“害,这算什么小轿车啊,就是个破车,比不上老弟你啊,这也就是咱们镇上忙,这才给换的,走走走,吃饭去。”
张青山想趁着吃饭的时候,好好跟李三柱商量商量。
这段时间可是他们村子转钱的最好时机,李三柱回去住,这很多安排都要打乱。
吃饭是在镇政府的食堂吃的,张青山还没开口呢,李三柱就说他们吃完饭,还得赶回李柱子家收拾收拾,要不今天晚上没地方住。
张青山愣了一下,快速反应过来,笑呵呵地给李三柱敬酒。
说着镇上现在围绕李家庄展开的文旅计划,这一切,都靠着他家带。
“老弟你命好啊,有这么个闺女,佩服,实在是佩服!你说你这闺女是怎么教的?”
李三柱嘿嘿一笑,才不说自己根本就没管过。
“不过呀,镇上也不是白租你家的房子,你家祖坟是在东头山地那块吧。”
提到祖坟,李三柱和李柱子都精神起来,要是祖坟出了问题,那他们可真成了不肖子孙。
“前段时间,有人觉得,你家稻花能成才,那是祖坟埋得好,风水好,就准备偷偷把自己家的祖宗换进去,哎,被我们发现了,当场拿下,以儆效尤!”
李三柱激动地站起来:“哪个王八犊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想刨我家祖坟!”
让他知道,非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刨人祖坟。
“你别激动,坐下坐下,人我们已经抓起来了,你家的祖坟,你不是还有同宗的亲戚,他们就帮忙看着,发现人想刨你家祖坟,那是有奖励的,镇上出钱。”
这人啊,最擅长的就是推卸责任,儿女没出息,怪别人,怪社会,怪祖坟,就是怪不到自己头上来。
“我听说,你家祖坟当初请的袁天罡,勘了七七四十九天,最后才选的这块地?”
李三柱刚喝到嘴里的酒全喷了出来:“哪个放的屁,我家祖坟真要好,还至于三代贫农?
镇长,你给评评理,你是最知道的,我家可是实打实的三代贫农啊,谁家风水宝地专出贫农?”
好像确实不太对,张青山转念一想,又说:“有没有可能?这是聚集三代气运,换一代飞黄腾达呢?”
李三柱更无语,谁家觉悟这么高,就他爹那自私自利的样子,真要这样,他爹都能把他家祖坟给刨了,让你聚集三代气运,你咋不上天。
张青山说这样的话,还真不是他自己这么想的,确实有各种各样神奇的说法。
后来李三柱他们回家跟李稻花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李稻花都觉得,他们简直是脑洞大开,也是编故事的好手。
“对了,你还不能出门啊?”
“快了,就快了。”李稻花看着被撕掉几十页的黄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