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夏榆怒声道。
她此时也搞清楚什么情况了, 气愤地瞪着前面的赵瑞其,“你哥哥的死许白砚跟你一样难过!但这件事不是他造成的,凭什么剥夺他比赛的权利!”
赵瑞其倏地转头看过来:“怎么不是他造成的, 那天海里什么天气他不知道吗!为什么要拉着我哥去冲浪?又为什么不及时把人救回来!”
“什么叫拉着你哥去,你哥也是个成年人, 他自己不愿意谁能逼着他?!还有, 你哥哥也是个冲浪高手吧, 他也能分辨当时的天气不是吗?!这是他们两个人的选择!”
许白砚:“夏榆——”
“你别叫我!让我说完!”夏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大声道, “大海的情况多复杂想必大家都清楚,没救回来绝对不是许白砚想看到的, 你懂不懂什么叫意外?!”
“你是他女朋友, 你当然替他说话了!”赵瑞其一把把夏榆从地上提起来, 恶狠狠道,“我哥当初跟他关系那么好,他说什么他都听。许白砚不回来他自然也就一起练了,是许白砚自负、自大才害了他!”
“小七, 你放开她!”许白砚欲起身,却被赵瑞其的同伙按下去, 他被反手绑着,很难挣扎。
夏榆侧眸看向许白砚, 他脸色很差, 眼里是对她的担忧,亦是对过去的自责。
可她不要他对过去耿耿于怀, 明明就不是他害的人啊!
夏榆简直要气死了,之前的恐惧惊慌也完全消失不见,满眼都是怒意。
“你也知道你哥哥跟他关系好啊, 那你说你哥哥会愿意看到你这么对待他吗!我相信你哥如果在天有灵,也一定希望许白砚能继续冲浪、继续比赛,帮他把未完成的梦想都完成!”
赵瑞其眼眸颤了颤,有几分出神。
曾几何时,哥哥经常跟他说许白砚,他总说他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天才。
他也曾奇怪地问过他哥,有这么厉害的人在身边,他不担心吗,因为在赛场上,这就是一个强有力的对手啊。
那时他哥是怎么说来着……
他说,许白砚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可敬的对手。如果有一天他没能继续往前,他由衷地希望他能够获得最终的胜利。
他哥,是真心希望许白砚好。
可是,可是……他只希望他哥哥好啊。
赵瑞其回过神,红着眼道:“哥哥的梦想才不用别人实现,才不用……反正都是许白砚的错,要不是他,哥哥还能陪在我身边,也还能带着我冲浪……许白砚!”
他指着他,泪眼朦胧,“为什么当初死的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你!”
他已经疯狂,高高地举起了手里的棍子。
夏榆看到许白砚的眼神,那一刻,他竟然没有任何想要躲闪一下的意思,甚至闭上眼的时候,脸上竟然有一丝放松。
不……他疯了吗。
他竟然真的要放弃?
她不准他随便放弃!
夏榆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刻怎么会有这样爆发性的力量,她猛地从地上挣扎起,在棒子砸下来前,直接扑到了他身上!
“啊——”
“夏榆!”
尖锐的疼痛瞬间从腿上某个点扩散开来,夏榆几乎要痛晕过去。
哐当。
木棍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夏榆迷糊中看到赵瑞其后退了一步,眼神里有几分震动和慌张。
她咬着牙,声音颤抖:“你不许打他……”
“夏榆!夏榆!!”许白砚疯狂挣扎,手腕因用力被磨出了鲜血。他眼睛涨红地看着自己身前的人,心都要痛死了,“赵瑞其,叫救护车!”
夏榆感觉下半身都要痛麻了,但她看向许白砚的时候,没敢哭,强忍着疼对他说:“我没事……你不许放弃比赛……”
“谁让你跑过来的!”许白砚快要崩溃了,他不知道她被打到了哪,但他知道她一定很痛,那张白皙的脸上全是汗,她是在强忍着。
赵瑞其也没料到这个女人这么敢,他方才说要杀了她,那是吓唬许白砚的,他其实没想弄除许白砚以外的人。
他紧了紧拳头,“是她自己扑过来的,许白砚,是你害的,你就是害人精!不过你别想逃脱,这个比赛你休想参加!”
说着,他俯身去捡方才掉落的木棍。
夏榆倒吸了一口凉气,紧紧地缩在许白砚前面,就在她惊恐万分,不知怎么阻拦的时候,车库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梁霄?!在这!!我们在这,快救我们啊!”徐佳尹的声音冲破房顶。
梁霄等人看到现场的场面,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冲了进来。
来人十多个,都是冲浪的小伙伴,还都是壮汉。
赵瑞其那三朋友看到这场面知道不对,立刻想要跑路,然而他们三个哪能在一堆人围攻下跑出去,一个个陆续被摁在了地上。
“别想挣扎,警察马上就到了!”
“不,不是我们,是Daniel让做的,我们没伤人啊——”
“跟警察说去吧!”
跟梁霄他们一起冲进来的还有教练Zach,他一看到被按住的赵瑞其就什么都反应过来了。
“Daniel,你在胡闹些什么!”
“我没有胡闹!Zach,你也帮着许白砚吗,你们都帮着许白砚!”
Zach想说点什么,但很快被许白砚的声音吸引。
“救护车,快点叫救护车!”
Zach忙转头去看夏榆,此时她正被方寸大乱的许白砚抱在怀里。
他立刻道:“我们车在外面,直接送她去医院。”
又对梁霄等人说:“你们看着这里,等警察来!”
梁霄:“好!”
许白砚的手已经第一时间被人解开了,抱着夏榆往外冲去。
梁霄目光收回,看向被解了绑的徐佳尹:“你没事吧?”
徐佳尹摇了摇头。
“夏榆伤很重吗?刚刚到底什么情况啊。”
徐佳尹抿了抿唇,看向狂奔而出的背影:“她的伤应该很重。我没想到……”
梁霄:“没想到什么?”
徐佳尹回忆起方才的画面,被夏榆震动到的同时还心有余悸:“没什么……你们快把这几个男的交给警察,真是疯了,连我也敢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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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落下,黑暗降临,银白色的车子极速行进在宽阔的马路上。
许白砚坐在后座,小心翼翼地抱着夏榆,不停地摸着她的脸安抚:“没事,我们马上就要到医院了,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他浑身紧绷,说这些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抚她,还是在安抚自己。
夏榆觉得腿完全动不了了,她深深地呼吸着,试图缓解疼痛,也试图安慰许白砚,“我知道的,你别紧张……”
“我怎么能不紧张?!夏榆,你不该扑过来。”
“可是……你的腿不能受伤啊。”
许白砚愣了愣:“那你呢?你有没有想过自己!”
夏榆:“我的腿又不用参加比赛……”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比赛?!你腿断了怎么办,瘸了怎么办?脑子呢!”
夏榆那一瞬压根就没想那么多,她只知道许白砚是冲浪天才,他马上要参加挑战者系列赛决赛,未来还要参加WSL总冠军联赛,再未来……没准还要参加奥运会呢。
他的腿不能被影响。
“你别凶我了……我很疼。”夏榆怕他训她,只好哭唧唧装委屈。
效果意料中得好,许白砚立刻柔了声:“好,我不凶……对不起。马上就到医院了,再忍忍好不好。”
夏榆有些小窃喜,觉得这招果然好使。谁料抬眸望进他的眼睛时,发现他眼睛很红,水光清晰,泪水几乎……要掉下来了。
夏榆心口一跳,瞬间收敛:“骗你的,我其实也没那么疼……许白砚,你别哭啊。”
可他似乎并不信她了,紧紧把她抱在怀里,一言不发。
后来到了医院,夏榆被抱了下来。
之后发生什么她就有点记不清了,可能也是因为太痛了,上一秒还让许白砚别哭的她,下一秒就因被医生检查哭得一塌糊涂。
过了好久好久,才终于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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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病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Zach在外等着,迎上来道:“你确定不用去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许白砚摇头,沉声道:“我没事。Daniel在哪里?”
“警察局,他妈妈也在那里,要过去看一眼吗。”
“好。”
许白砚跟梁霄交待了一句,让他务必在这守着夏榆,而后便跟着zach去了警局。
两人刚到警局门口,就被赵瑞其的母亲赵黎静拦住了。
赵黎静很早就带着两个儿子移民过来,从前许白砚来夏纬岛的时候,就常常跟着Ryan去他家里,当时赵黎静对他也很不错。
多年不见,赵黎静苍老了许久,见到许白砚就哽咽着道:“阿砚,是我没有看管好小七,真的很对不起你女朋友,真的,太抱歉了。”
许白砚伸手扶住了她:“静姨。”
赵黎静:“你女朋友现在怎么样了?”
“小腿骨裂,还在医院里。静姨,赵瑞其现在还在里面?”
许白砚看似冷静,但他给人的感觉并不是如此,眸色冰冷,周身都裹着一股寒气。
赵黎静知道他很生气,小声道:“在的,小七不懂事伤害了你和你女朋友,是该受惩罚,我们认的。但是,但是你能不能看在他哥哥的面子上,原谅他这一回,让他少在拘留所待一年,还有赔偿金部分……”
“静姨,他做事的时候就该知道后果!”许白砚打断道。
赵黎静抿着唇:“是这样,是我没有开导好他,让他心结这么深。但是……求求你了。”
在夏纬岛的法律上,未成年人绑架并殴打人质会被拘留到少年拘留中心,一般拘留到18岁,但也根据情节严重程度判刑,可能延长到19岁到21岁之间。另外,还需要付高额的赔偿金。
但如若受害者出了谅解书,可成减刑的重要因素。
许白砚攥了攥手:“静姨,你先休息一会,我要去见他。”
赵黎静连忙道:“好好,你去见,你好好教育教育他!”
……
进了局里,警察安排许白砚和赵瑞其见面。
赵瑞其看到许白砚,倔强道:“该受的罚我都会受,你不需要来说什么,我做了就是做了。只是抱歉伤到了你女朋友,而不是你!”
“啪——”
话音刚落,赵瑞其就被狠狠煽了一巴掌!
半边脸瞬间就麻了,他瞪圆了眼睛看向许白砚,还没来得及说话,又是啪的一声,另半张脸也被狠狠来了一巴掌。
脸颊瞬间就肿了起来,喉咙间一丝血腥味涌上来,巨痛无比。赵瑞其直接就懵了,反应过来后就想还手,才发现自己手上靠着手铐。
“许白砚!你打我!”
许白砚冷冷地看着他:“第一巴掌替我女朋友打,你千不该万不该伤了她。第二巴掌替你哥打你,都快成年了做事还像个小学生,完全没有一点脑子!”
“你——”赵瑞其气极,看向门口的守卫,用英语高喊,“你没看见吗,他打我!”
守卫看了他一眼,默默地转了身。
赵瑞其愣住,好一会才道:“好好,既然这样你干脆杀了我好了!反正你们这些人只手遮天,不会在乎别人的死活!”
“杀你我嫌手脏,蠢货。你还搞不清楚事态,就在拘留所好好反省吧。”
许白砚来这根本不是为了教育他,而是为了发心里那顿火!
他如果是伤了他他会好好受着,这算是他欠他的。但夏榆是无辜的,他不能忍受她在自己面前被人打成那样!
“许白砚!你少得意!我不会原谅你!”赵瑞其捂着脸大叫。
但许白砚转了身,没有再看他一眼:“随便你。”
许白砚离开了,跟着他一起进来的Zach一脸头疼:“Daniel,你做错事就好好跟Felix道歉,你知道他小时候很疼你的,你道歉他一定会原谅啊,你知不知道你真的要坐牢,还要付一笔赔偿金啊。”
赵瑞其脸要痛死了,再听到赔偿金、坐牢这些词汇,眼里也蓄满了泪。
他其实根本不怕坐牢,他只是会担心他妈妈没有人照顾。还有赔偿金,他们家现在的情况也拿不出什么赔偿金来。
许白砚……都怪许白砚!
“我不用他原谅!不稀罕!”他不肯服软。
Zach长叹了口气:“不稀罕不稀罕,你知不知道这些年都是他在帮你们,要不是他,你之前哪来的钱帮你妈妈做手术!”
赵瑞其狰狞的脸顿时出现一秒的空白:“什么?”
Zach这会也不想再帮许白砚当好人了,直接道:“你哥哥去世之后那笔俱乐部给的抚慰金其实就是Felix给你们的,Felix知道你恨他,也怕你妈妈不接受这笔钱,所以以俱乐部的名义给,但俱乐部本身根本没有义务给你们这笔钱。”
“你,你胡说……”
“我有什么可胡说的,你不信可以去问问俱乐部的经理,当年不就是他给你打钱的吗!”Zach道,“还有你妈妈的心脏手术,是Felix特别让美国最好的心脏专家来这里给你妈妈做的,至于治疗的各种费用也是他付的,不是什么公益项目。Daniel,当初你哥哥的事我很抱歉,但……这真的不能怪Felix,一切都是意外。”
赵瑞其:“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才不信!”
嘴上倔强着,可他的复杂崩溃的神色显然是信了Zach所说的,因为Zach没必要骗他,毕竟这种事要是去认真问的话,也能问出来。
“哎……要是早知道你心里一直记恨,我当时就该告诉你。”
赵瑞其崩溃挣扎过后呆呆地坐在了椅子上,红肿的脸颊让他这会看起来滑稽又狼狈。
原本自己打小就恨着的人,竟然是帮了他们家也救了他母亲的人,这让他怎么接受!
Zach看他默默流泪的样子,摇了摇头:“Daniel,好好反省,别让你妈妈为你担心了。”
.
次日清晨,夏榆从病床上醒来,一看就看到了床旁边的许白砚。
他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温暖而柔和,就是他嘴角上的红痕很是碍眼。
她皱了皱眉头,伸手摸了下他的手背。
许白砚几乎是立刻就睁开了眼睛,看到她醒了后赶忙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哪里疼?”
夏榆摇了摇头,沙哑着声道:“不疼,但我口渴。”
“好,你等等。”许白砚起身倒了水回来,又把她的床铺摇起来,“喝水。”
夏榆喝了一大口,舒服地叹了口气:“你昨晚就睡在这吗?”
许白砚点头:“是不是饿了,我让人送吃的过来。”
“等等,先别走。”夏榆拉住人,“还没问你,那小孩现在什么情况。”
许白砚道:“在拘留所。”
“喔……那他之后会怎么样?会被判刑吗?”
“会在少年拘留所拘留。”
“会拘留很久吗?”
许白砚道:“你现在别操心这些,好好养伤。”
夏榆迟疑了下,说:“你可以去了解一下情况,虽然他伤了我的腿真的很可恨,但是……听说夏纬岛这方面会判得比较重。”
“你都这样了还想着他?心别太软。”
夏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其实,她才不心软,伤了她也差点害他不能比赛的人,本来就是该狠狠受罚。只是她知道,他心里会很难受。
因为那个人,是他一直愧疚着的好朋友的亲弟弟。
“我也不是想着他,只是医生说轻微骨裂,也不算太严重。”
“别管了,这事我会处理。”许白砚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心口还在抽疼,“夏榆,以后别这样。”
夏榆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许白砚道:“听见没有?任何事,都没有你的安全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