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休息之后,叶青澜恢复了精力。
周别鹤带来的水果她一个人吃不完,分给了一起工作的女同事们。进去的时候她们正在分蛋糕,并招呼她:“叶老师回来啦,有人请客吃下午茶,叶老师想要树莓的还是芒果的。”
叶青澜走过去,折叠桌上摆满了切角蛋糕,她认出品牌,是一家奢牌旗下的甜品店,
“谁买的呀?”
“我买的。”身后传来一道年轻男声。
叶青澜回头,见齐默捧着一块蓝莓切角慕斯,斯文笑道:“记得澜姐您爱吃蓝莓,特地给您留了一块。”
“谢谢。”叶青澜接过来,不由得看了齐默一眼。
这家店她上周和蒋思贤逛街的时候刚路过,没记错的话切角蛋糕108一块,齐默只是个在校读书的实习生,几盒算下来有他一月工资。
兴许是家庭条件很好。
叶青澜吃过了周别鹤送的两块瑞士卷,口中对甜食腻味,于是没怎么动那块蓝莓慕斯,只象征性地挖了一小口。
工作到晚上八点,叶青澜开车回家。
累了一天,小腿酸涨,她洗过澡后简单做了个拉伸,便躺到床上看书。
看着看着,困得睁不开眼睛,身体滑下去,书也盖到了脸上。
周别鹤比她回来得要晚,叶青澜睡意朦胧时,隐约听到床边有人在站着摘手表。
她潜意识里清楚是周别鹤,于是一动未动,放任自己继续沉入睡眠。
他俯身,轻轻掀走了她脸上的书。
即使光线昏暗,也还是有光的。叶青澜窸窸窣窣地翻身,把自己的脸埋进被子里。
这一睡,原本以为是一觉到天亮,谁知夜半时分,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作响,震动个不停。
叶青澜迷迷糊糊被弄醒,还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她困得睁不开眼,不想接,于是抱紧怀里的东西,想等电话自动挂断。
然而抱着的东西忽然动了,长臂搂着她的腰,点亮床头灯。
!
叶青澜猛然惊醒。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抱的是什么。
幽暗光线里睁开眼,手下的肌肉触感让她清楚地知道这是具男人的身体,她不仅是抱着周别鹤睡觉,几乎是把整个人都埋在了他怀里。
叶青澜僵硬得,一时手足无措。
在震动的手机不是她的,而是周别鹤的,他撑起身,这个私人号码很少有人会打来,除非是紧急到不能再紧急的情况,否则怎么敢半夜打扰。
周别鹤曲指抵着额头,眯了眯眼扫过屏幕上的号码,嗓音喑哑地接起:“你好。”
“你好,请问是周别鹤周先生吗?”
“是我。”
叶青澜清醒了点儿,想离开男人怀里,然而周别鹤却没有放开她的意思,一手接电话,一手搂在她肩头抚着如缎的长发。
她朦朦胧胧听着电话内容。
电话那头也是道男声,“周先生,我们是西城区派出所的民警,请您现在过来一趟,我们遇到一个七八岁大的孤身一人在外面的小女孩,她什么也不肯说,只报了您的电话。”
叶青澜听着,深夜大脑运转迟钝,一时没有解读出这段话的意思。
周别鹤顿了两息,言简意赅道:“我马上到,劳烦你们看好她。”
挂了电话,周别鹤俯身对上怀里人朦胧睁开的眼睛。
她面庞很柔,带着点儿深夜被吵醒的茫然,看得人心里发软。周别鹤指骨别了别她的发丝:“我出去一趟,你继续睡。”
他走后,床上渐渐凉下来,叶青澜却无法再继续安心睡下去。
脑海中一直盘旋着一个问题,她为什么会抱着周别鹤睡觉。
同床共枕的每一天,他都比她起得早,以至于她一直以为自己睡得很规矩。
从刚才周别鹤并不惊讶的神情来判断,应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叶青澜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在黑暗中躺了一会儿,侧身拿手机看时间,一点十五分,不算太晚。
这时想起来刚才电话里的人说,要周别鹤去派出所接人。
困意越躺越淡,半小时后,叶青澜索性开灯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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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套上长衫下楼,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润喉。深夜的别墅静谧而幽静,唯余花园中亮着温馨的装饰夜灯,她走到外面欣赏了一会儿,里面隐约传来开门的动静。
叶青澜拢着衣服折返回客厅。
玄关长廊处,周别鹤走进来,身后跟着个七八岁左右,穿斯莱特林魔法袍,低眉耷眼的小女孩。
叶青澜脚步停住。
周别鹤原本眉眼淡淡,看到她缓和了几分:“怎么下来了,不继续睡觉?”
“醒了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叶青澜看看周别鹤,又看看他身后的小朋友,忽然想起之前圈子里听人八卦过的他有私生子的事。
沉默片刻,叶青澜抬头,望着周别鹤问:
“这是……你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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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瞬间寂静得落针可闻。
周别鹤眸中划过几分无奈,几分荒谬与好笑,他的反应让叶青澜立刻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不提相处下来对他本人人品的了解,单以周家的教养门风,也不可能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叶青澜咬了咬舌尖。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小
女孩弱弱出声:“舅舅,我站累了……”
周别鹤转身,淡淡睨她一眼。
小姑娘立刻不敢说话了。
周别鹤轻揽叶青澜的肩,带她往楼梯处走:“她爸爸是我相交多年的朋友,妈妈是君和内审部的经理林疏,你来君和那天见过的,还记得吗?”
竟然是林疏的女儿,叶青澜微微吃惊,往后看了一眼:“她这么小,怎么会半夜在派出所?”
周别鹤撑了下太阳穴:“他们离婚很多年了,她一直跟妈妈和姥爷住一起,林疏在外出差,她趁着她姥爷睡着了,偷跑出来离家出走,在外面晃悠的时候被交警碰上了。”
“离家出走?”叶青澜停了步,震惊皱眉,“为什么啊?”
“她不肯说。”周别鹤说,“年纪不大,胆子破天了。我先给林疏打个电话,今天晚上让她住在这里。”
“好。”叶青澜顿了下,抬眸说,“你别对小朋友太凶了,我去问问她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怀里的身躯柔软馨香,夜半时分的叶青澜睡意濛濛,完全没了白日的清冷感,说话缓慢而温柔。
周别鹤扬了扬唇:“我对她凶吗,我刚才可一句话都没说。”
“不说话才凶,她现在需要安慰开解,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心思很敏感,我以前在小学支教的时候,经常有学生来找我聊心事。”
“支教,什么时候?”
“大学的时候。”叶青澜又回头看了眼小姑娘,“你去给她妈妈打电话吧,我给她倒杯水。”
家里零食不多,叶青澜热了杯牛奶,从冰箱里拿出章姐买的杏仁酥,端去给沙发上昏昏欲睡的小姑娘。
她刚走近,小姑娘就睁了眼,似乎是闻到牛奶香气,咽了下口水。
“给你的。”叶青澜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是不是饿了?”
小舫点点头,接过牛奶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半,拿袖子抹了下嘴:“谢谢舅妈,我叫林舫,舅妈可以叫我小舫。”
“林fang,哪个fang?”
她伸出她的小天才电话手表给叶青澜看上面的名字。
“清风谈满席,明月临歌舫。”叶青澜支着脸,“你怎么知道我是舅妈?”
小舫如实回答:“妈妈说舅舅结婚了,如果见到舅妈要记得叫人,不能没礼貌。”
叶青澜笑了,摸摸小姑娘的脑袋:“你很乖,那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呢,不怕遇到坏人吗?”
小舫眨了眨乌黑的瞳仁,再次伸出自己的小天才:“我的手表可以给妈妈打电话,妈妈也可以看到我在哪里。”
她并不是真的想让大人找不到自己。
“那如果——”叶青澜忽然攥住她细小的胳膊,干脆利落地解了她的手表高高拎到空中,“我把你的手表抢了,砸了,扔了,你妈妈还怎么看定位啊?”
小舫明显懵了:“不会的……我只是在小区附近,没有坏人。”
“有。”叶青澜双手捧上她的脸,笃定道,“小舫这么可爱,又是女孩子,想拐走你的人满大街都是。”
不告诉她,小朋友不知害怕的。
小舫讷讷,很快又反驳:“不会的,有监控,可以抓到坏人。”
“有监控也不一定找得到,他们不知道会把你带去哪里。”叶青澜把手表戴回她手上,“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危险的。你这不是在跟妈妈赌气,是在惩罚自己。”
“舅妈怎么知道……”
“猜的。”叶青澜眼里闪过笑意,拿纸巾擦了擦她唇角杏仁酥的残渣,“所以是为什么呢,你愿意告诉我吗?”
周别鹤分别给林疏和林疏爸爸打了电话,老人家起夜不见孩子,吓得魂都快飞了,正要报警时,得知小舫安好,气得在电话中头疼。
打完电话回客厅,小舫已经不在,叶青澜撑着脑袋靠在沙发上,缎面睡裙如水般柔顺地贴着身体曲线。
“章姐醒了。”叶青澜迎着周别鹤走过来的目光,告诉他,“小舫困得太厉害,我就让章姐带小舫去客卧洗漱睡觉了。”
他打电话的功夫里,叶青澜已经套出了小舫的话,小朋友心思简单,抿着嘴告诉叶青澜明天是自己的生日,妈妈往年在香港,从来没有给她过过生日,今年也在出差,她想让妈妈回来陪自己过生日。
林疏一个人兼顾工作和女儿,难免会疏忽一方。
叶青澜告诉周别鹤小舫的话,又想起来一件事,迟疑着问:“对了,为什么小舫跟我说,她爸爸死了啊?”
周别鹤在她身边坐下:“没死,在国外,只是没怎么见过,林疏这么告诉小舫的。”
难怪林疏让女儿喊周别鹤舅舅,如果喊叔叔,还要费心解释是爸爸的朋友,那么爸爸呢?
“林疏明天中午的航班回来,过来接小舫。”见叶青澜轻合眼皮,周别鹤俯身去抱妻子,“困了吗,半夜折腾你起来,我们回去睡。”
他嗓音淡而柔,原本该是很蛊人意志的,叶青澜想到什么,忽然睁眼,挡了一下。
周别鹤顿住,身影笼罩着她。
“我自己走……”叶青澜心口微跳,轻轻推开周别鹤,脚步绊了一下。
回了卧室,二人重新躺下,黑暗覆在眼前,身旁是男人的气息,叶青澜一闭上眼,又想起刚才醒来时的情景。
她搂着他,整个人埋在他怀里。
知道周别鹤身材好,他是她见过将西装衬衣穿得最好看的男人,温和贵重,不是衣穿人的衣服架子,而是将衣服穿出一等一的感觉来。
但没有这么切实地碰过,睡衣料子轻薄,她手搭在他腰上,几乎是直接摸到温热且壁垒分明的肌肉。
叶青澜侧了身,背对周别鹤,努力放稳自己的呼吸。
她只谈过段昶一任男友,那时是大学,段昶太年轻,远不能跟如今三十岁的周别鹤比风华气度。
思绪胡乱飘着,叶青澜又想到一个问题,她抱着周别鹤睡觉,他对她没有反应吗?
还是,这只是她第一次冒犯他?
攥了攥真丝床单,叶青澜平躺回去,低声喊:“周别鹤……”
“嗯?”身旁男人应了一声。
他还没睡,叶青澜放稳呼吸,尽量平静地问:“我睡相是不是不好,偶尔会碰到你?”
他说:“不会,你很安静。”
“那刚才,胳膊压到你了,抱歉。”
他温和道:“没关系青澜,我已经习惯了。”
沉默了一下。
叶青澜忍不住问:“什么时候习惯的……”
黑暗里,周别鹤勾了勾唇,漫然回答:“好像是,我们搬到一起住的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