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80年代, 写信是人们主要的联络方式。

无论是交笔友,或者是给报纸上的人物写信倾吐困惑都是很常见的事情。

周渔猜测,是因为人们的视线太狭窄了。

这会儿电视机不普及, 广播报纸内容非常有限, 并不能细化到去解决某个人心里的困惑,而交通还不发达, 人们生活还不富裕,更不能通过去看一看来了解心中的疑问。

最重要的是没有网络,纵然上面的信息驳杂不堪,但不可否认的是, 网络上仍旧有着一波又一波的热心人, 他们分享知识分享经历, 他们想尽办法用理论用经验去告诉你,应该怎么做!

没有了这些, 困惑的人们只能通过给陌生人写信的这种方式,来抒发来求助。

所以,即便周渔只是上了一次报纸, 但她可以预见, 在一段时间内,这样的求助信件并不会少。

不过现在, 她先需要处理眼前的两封。

肥皂厂的这封显然对于她来说更重要,毕竟终于可以摸到日化这个行当了, 而不是一直在种蘑菇。

其实上辈子, 华美已经是公司了, 可她还是喜欢人们喊她周厂长,她就是喜欢这种干实业的感觉。

但一人好改一厂难变,周渔只写了一封回信, 是给尤雪丽的,至于肥皂厂,她并没有贸然答复。

这几天,尤雪丽每天都很着急去上班。

尤妈妈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谈恋爱了?”

尤爸爸也有点疑惑:“不能吧,听说王主任家的老二已经不追了,最近没听说还有谁呀。”

一提这个,尤妈妈就烦:“你说孩子长得好看也不是好事,明明一次都没谈过呢,外面传言的男朋友都一条街了。现在又要去电影厂,当演员是风光,可是南河制片厂什么样子你也知道的,就是拍纪录片的,这几年都不拍了,突然又说拍故事片,我有点信不过。”

“调去了,拍完了,万一后面没活呢。那边可是清水衙门,咱们化工厂却是别人想进都进不来的,那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尤爸爸也同意,但也说了:“还是看孩子吧,她要真喜欢,也不能使劲拦着。你看你非让她当广播员,这一年多难受!”

尤妈妈可不同意:“一开始是不愿意,可这两个月不是挺好吗?他们都夸她读的文章好,长见识,听得懂。要不是她干得好,怎么可能被选送到市里参加广播员大赛,被电影厂看上了,这说明我当初选择没错,咱们厂哪里有比广播员更好的位置。”

“她学化工的,你真让她下车间。漂亮的花朵去了两年就不漂亮了!”

尤妈妈总是振振有词,尤爸爸觉得她说不全对,可又不好反驳,只能穿上衣服,一路尾随,看看是不是又有新追求者。

好的留着,那些小混混们都得赶走!

哪里想到,尤雪丽骑着自行车,路上根本就没停留,直接到了厂里的收发室,他远远地就听见尤雪丽兴奋地说:“真的啊,快给我!我终于等到了。”

尤爸爸心里顿感不妙:坏事,这次这个有文化,会写信!

尤雪丽可不知道她爸怎么想,她自从给小鱼儿的信寄出后,就一直在期盼着对方的回信。中间她还收到了一封小鱼儿的投稿信,白高兴了一场,后来算一算才发现,这封投稿信寄出的时候,她的信肯定没到呢,就又起了希望。

如今终于收到了,她简直等不及,连自行车都不骑了,把信撕了开,单手推着车子边走边看。

信纸上第一句话就是:“尤雪丽:展信佳!”

这是跟以往投稿的抄录笔记完全不一样的字迹,很漂亮却带着锋芒,不过尤雪丽并不意外,因为小鱼儿每次寄来信件都有五六篇稿子,各种笔记都有,但能看出来,都是孩子的字。

她猜测,小鱼儿家里应该有很多弟弟妹妹,小鱼儿八成和她一样,很善于压榨弟弟妹妹。

但随后的一段话让尤雪丽停了下来,上面写道:“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周渔,也是你的笔友小鱼儿。如果你看了最近的报纸的话,应该会认识我。在回答你的问题前,我必须坦诚一件事,当初给你邮寄摘抄稿件,其实我是有着目的的,并非是文学发烧友的分享。”

尤雪丽突然想到了刚开始那些关于蘑菇的文章,还有门口开始卖平菇时,不少厂里的职工去买的原因都是:“谁让你读的文章把蘑菇描写的这么好吃,孩子非要啊!”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层,可这会儿她才回过味来,这世界上的事儿哪里有这么巧?这都是这个叫周渔的家伙的安排!

这不是利用她吗!

她气得不想看了,推着车子往前走了好几步,可随后又想到,人家周渔可从来没有说这些稿子是让她读的,是她觉得好才读的,更何况,论起来,自己也是受益良多,这两个月受到的表扬还有拿到的机会,虽然不能全部归功于这些文章,但起码是她不排斥当广播员才得到的。

她还一分钱稿费没付!

尤雪丽想了想,又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将信件读完。

周渔给她道了歉,又写道:“你在信里问我,是否要选择去当演员。我没有跟你相处过,也不曾了解过南河电影制片厂,所以我并没有办法立刻给你任何建议。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否能在你去制片厂学习表演的时候见一面?”

尤雪丽有点犹豫,她可以去征求一个陌生人的建议,可如果要见面,却有些不敢。她不知道周渔是男是女,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在,她很快发现信封里还有东西,本来还以为是这次的投稿,可是拿出来一看,却是一张南州晚报,她慢慢打开,就瞧见了二版一整版的报道:“十万斤售罄——记蔬菜公司个体户周渔吴县之旅”,而配图是一张周渔的正面照片,上面,年轻的姑娘正冲着她微微笑着。

尤雪丽似乎一下子就记了起来,这不是那个在宿舍门口卖蘑菇的姑娘吗?她那会儿人就觉得这姑娘可真好看!

居然是她!

那如果是她,尤雪丽就觉得这见面没有什么障碍了,她几乎的欣喜地将信纸叠好装进了信封里,然后高高兴兴骑着车子上班去了。

她要立刻回信:她愿意!

倒是尤爸爸更愁了:你看看他闺女看了信之后,一会儿皱眉一会儿高兴的样子,这是个高手啊!

周渔哪里知道自己被人误会了。

她这会儿在给蘑菇批发门市部定装修——十万斤的合同签出来,自然够格开门市部了。更何况,他们今年还给南州预留了一万斤平菇。

对于这一万斤平菇,蔬菜公司管理菌菇的联营公司本想着是直接收过去,平均分给下属各门市部,不过周渔没同意。

这样做周渔最省事,只要把货送到就能拿到钱,但这已经是1982年了,蔬菜供应制度马上就要进行大幅度改革,买卖蔬菜也要变成市场经济。

到时候,所有的人都可以卖菜,蔬菜门市部会消失,农贸市场会兴起,谁想卖菜就能卖菜!

只卖给蔬菜公司积累不下任何名声。

而现在开蘑菇批发零售门市部就不一样了,趁着大家都买不到,让他们跑顺腿,以后他们只要想起蘑菇,想吃蘑菇或者做蘑菇周边生意,都会记得他们的门市部的。

更何况,周渔还想趁机做超市。

所以申请到资格,周渔直接一口气要开五家。

这个门市部,蔬菜公司只批准不提供任何资助,所以选址到哪里,怎么装修,什么时候开卖都是周渔说了算。

周渔的意思是,城西的化工厂宿舍这里已经形成了记忆点,必须有一家。利民餐馆在市中心,可以在这里加一家,还有三家,分别设在城东城南和城北。

这样虽然只有五家,但整个城市自行车半小时车程内,肯定能买到他们家的平菇,是比较合适的距离了。

若是前几年,根本没人租房子,好在,这两年国企实在是不景气,为了增加收益,很多国企都开始砸墙破院,将临近街道的屋子拿出来进行出租。

所以周渔很快就租到了五间屋子,至于装修,虽然他们有周远征这样的熟手了,可周远征的大棚建设队太忙了,周渔还是从其他村找的人,按着她的规划,统一了标准,帮忙抹了腻子,刷了大白,顺便做了货架和一水的红色招牌,上面一律写着梅树村蘑菇批发零售门市部。

唯一不同的是,每个店铺下面都有一行小字,譬如化工厂这儿的,就叫城西分店,利民餐馆这里的,就叫市中分店。

用帮忙装修的木工话说:“还怪会弄呢!”

他们忙起来,周渔则去了一趟利民餐馆,姜桂香瞧见她就说:“我昨天去看你们那个门市部了。”

市中店离着利民餐馆就几百米,是最中心的位置。

但姜桂香也有想法:“但这个地方,家属院少,都是出来逛街的,买菜的人少,别人来批发也多绕路,怪不合算的。”

她盯着周渔:“你不会是有其他想法吧。”

姜桂香其实是没看出任何门道,不过她觉得周渔是个脑筋活络的人,不可能想不到这些问题,所以问一问。

哪里想到,周渔竟然真的点了头:“是,我是想卖菜的同时,也卖点其他东西。”

个体户营业执照上面写的可是食品,也就是说,周渔可以卖各种吃的,不限于蔬菜。

周渔问姜桂香:“我听伍总说,今年副食券就放开了,我想进点酱油醋这样的调料品,还想卖点小零食小糕点,你知道怎么进货吗?”

利民餐馆对这个最熟悉了,姜桂香立刻说:“这个你问对人了,交给我。过两天我们商务局有个订货会,是为了明年商务局下面这些便民店面订货开的。食品厂,调料厂,日化厂都会来。我可以带你进去看看,现场订货不可能,不过,我知道他们住在哪里,晚上我带你认认人,私下签合同就行。”

这可帮了大忙了。

周渔连忙道谢。

姜桂香是真佩服周渔,“这才刚有眉头,你也不怕被查。”

周渔就笑着说:“这是早晚的事儿,早做早占据市场。查的时候小心点就行了,所以得找灵巧人帮忙卖货。”

一提灵巧人,姜桂香就想起了自家大外甥,那可真是一等一的灵巧人,他也是天天倒腾东西,不过本钱少,他又是独子,家里根本不准往南方跑,姜桂香有心帮忙,也就认识一些卖酱油醋的,现在天天批了酱油醋去乡下卖,赚不了多少钱,还冻得要死,老受罪了。

她看着周渔,不由动了心思,这多好的大腿啊。

要知道,从周渔带着草菇跑到利民餐馆推销,姜桂香就知道周渔必定前途无量,可她是真没想到,周渔会这么厉害,如今让她推荐大外甥,她反倒是不好意思了,好像沾光似的。

只说周渔的店:“你要是卖这些东西倒是不错,以后肯定是越发宽松,很多东西都不用票了,大家都是哪里方便往哪里买,你这几个店位置都好,差不了。”

“你可是真动的快,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呢。”

她犹豫,周渔看在眼里,并没有点明,只是说:“这酱油醋副食什么的,我也不是很懂,你要是能帮我把把关就好了,如果有人推荐,务必推荐给我。你也知道的,我们村子里都是种地的,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不懂这些。我真缺能人。”

姜桂香就觉得周渔真神了,眼睛亮起来,“我那个大外甥你还记得吗?叫王建的。”

“记得,那位托儿。”

这么一说,姜桂香就笑了,“对,他现在就往乡下卖酱油醋呢,他这人很灵活,对这些也懂,你要是愿意,订货会见人的时候,我带上他,你瞧瞧。”

周渔就等着这位的,说真的,上次一见周渔就对这个灵活的托儿很感兴趣,只是一直没机会认识,也没地方用,如今天时地利人和,多好!

周渔立时应了,“好!”

订货会就在下个星期举行,所有参加的厂子大概下周二就能到,周渔就跟姜桂香说好了周三带着她去参会,周渔这才画风一转,聊到了今天的另一件正事:“那天你给我的信我看了,是南州肥皂厂的,她上面说想让给他们的香皂销售支支招,你了解这个厂子吗?”

姜桂香其实也好奇呢,到底为什么要找周渔,她明明是个不相干的人。

周渔这么一说,她倒是觉得不怪了:“怪不得求到你头上,他们这是走投无路了。上次不是请了省日化厂的专家来吗?专家们看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原因,就说他们的包装太落后了,不时髦,大家不愿意买,让他们参照卖得好的香皂换一下包装。”

“他们倒是也照做了,废了老大力气,还花了钱,结果一点用处都没有,换了包装大家看看,可是买的还是少,最近,他们厂已经将周围的围墙都砸了,准备租出去换点钱。听说奖金就是香皂和肥皂,愿意要就领,自己出去想办法卖,不领的话就记账,啥时候给不知道。”

那真是山穷水尽了,周渔就说:“你给我介绍介绍这个厂子吧,原先卖的好吗?”

一听要从头介绍,姜桂香就知道是正事了,都是一个市里的,她如今是利民餐馆的一把手,当然知道手底下这么多人责任有多重——大家吃饭都靠着你呢。

所以,也慎重起来,想了想她才说,“从头讲吧。这个南州肥皂厂原先是南州化工厂的分厂,后来独立的。他们的产品一直很简单,就是肥皂和香皂,还有甘油。”

“79年之前,他们的效益还不错,倒不是东西有多好,两个原因,一是那会儿啥东西都紧张,外省的商品很少有能到咱们这儿的,南河日化厂的产量不够,柜台上别的没有,不买南州的买哪里的?

二是南州市大大小小的厂子,每年所有的劳保产品里的肥皂香皂,都是从南州肥皂厂订购的,有这个订单,他们日子不错。”

“但这个情况,在79年之后就变了,改革开放了,很多商品流通的比原先快,很多其他城市的名牌产品进来了,人家的东西功效多,味道好,价格又不贵,渐渐地就不买南州的了。”

“劳保用品也是,像是化工厂这样大厂,都喜欢要海市的,最差也要南河的,这一块他们也少了不少。所以,整体滑落很厉害。”

这算是很详细了,周渔点点头,心里有了大致的了解,问道:“用了这么多年都留不下顾客,说明他们家无论肥皂还是香皂,都用的不好啊。”

一说这个,姜桂香连连点头:“可不是。肥皂我总是感觉洗不干净,倒是还好,能凑活用。香皂就不一样了,他家叫铃兰皂,反正我不喜欢那个味道,每次用都觉得难受。”

周渔对铃兰皂也用了一段时间,心里有数,大致知道问题,听到姜桂香也这么说,就说:“我想在你们餐馆做个问卷调查,不知道行不行?”

姜桂香一头雾水:“问卷调查是什么?”

周渔就将准备好的一张纸拿了出来,姜桂香一看,上面罗列了不少问题,譬如“你用过南州肥皂厂的香皂和肥皂吗?你喜欢他们家的肥皂吗?为什么?”之类的。

姜桂香往下看了看,她也是做经营的,倒是一眼能瞧出周渔这里面的奥妙之处:“你是想问问大家为什么不买他们家的皂?”

周渔点点头:“对,东西是卖给顾客的,所以我们一定要知道顾客为什么不喜欢。不能凭着经验去估量这事儿。”

“你说得对!这句话对!”姜桂香立时兴奋了,“我们做餐馆的也一样,原先是国营大饭店,我们卖什么人家吃什么,最辉煌的时候,那真是爱吃不吃,反正也不差哪一个。但这两年就不一样了,小饭店偷偷都出现了,来我们这里的人开始变少,我们居然也有卖不出去的东西了。”

“开始很多人都惊讶,怎么利民餐馆还能剩下东西?大家还高兴呢,剩下大家分分,肥了嘴了,但时间长了就觉察出不对了,我们的利润下降了,年终报告傻了眼。然后就开始把关,有些不好卖的就少做或者不做,喜欢的就加量,这才稳住了。”

周渔笑着说:“在西方有句话,叫做顾客就是上帝,放在咱们这里,约等于顾客就是天皇老子。所以干什么想做的好,一定要明白的顾客的喜恶。”

姜桂系在心里默默念了两次,就说:“这个好记,我记住了。以后我也跟他们说。这个调查问卷很好,你放在这里就行,每个桌来的人,我就给他们一份。以后我们也弄一个,听听大家的意见。”

她谦虚好学,周渔自然愿意多说点:“其实现在就可以,新年将至,你们也可以趁机听听顾客的意见,变变菜单和花样,给大家新鲜感。”

姜桂香一想:“对!这个好!”

“但是我这个不能这么给人家,人家来吃饭,填我这个是帮忙,这样,我买了不少铅笔,谁帮我填写一张,就送给谁一根,就算是谢谢了。”

姜桂香都不知道怎么称赞周渔这脑袋瓜了,这年头都是大家庭,就算年轻人没孩子,谁还没个外甥侄女的,铅笔一根好几分,都精打细算的,为什么不要?这肯定会填写的。

“这个我们也学!”

周渔都乐了。

两个人又说了说,周渔还打听了一下莫大海这个人,对他,姜桂香倒是接触过,想了想说:“技术出身,倒是挺老实的,勤勤恳恳,这么多年,也没人说他不好。”

周渔就明白了,一个领导但凡用勤恳来形容,那就是能力欠缺,若是原先,他人善苦干,肥皂厂肯定没问题,可谁能想到改革开放了呢。

风平浪静过了一辈子的人,突然面临竞争,面对的还是在国家激励下,最敢干的一群人的竞争,怎么可能撑得住?

她点点头:“我明白了。”

从姜桂香这里出去,周渔也没回家,而是去了百货公司。

这会儿虽然快过年了,但还没放假,又是个周中,百货公司里的人并不太多,起码日化柜台这边还闲着。

周渔过去,没开口,先看了看货柜上的摆设,比之上次来,这里的货品更丰富了,不但有海市日化的硫磺皂,南河日化厂的黄芪美白皂,还有安市香皂厂的珍珠美容皂,辽市的老年香皂和小兔儿童皂。

可以用琳琅满目来形容。

而南州的铃兰皂明明已经更换了漂亮的包装,却也被放到了最下面,如果不是周渔细心找,很难第一眼注意到。

周渔还看了看它家的肥皂,这个竞争者就更多了,也是被放到了不惹眼的地方。

周渔就招呼了一下:“售货员您好!”

售货员以为她想买东西,就走了过来:“要哪个?”

周渔笑着说:“我听说南州肥皂厂有个铃兰皂,那个好用吗?”

对方就说:“你要啊!?要不看看别的?”

这就是隐晦提示了,周渔点点头:“那您给我推荐一个吧,好用的。”

对方就说:“你要是起痘痘就用硫磺皂,要是皮肤粗糙就用珍珠美容皂,要是什么事都没有,小兔儿童皂也挺好用,那个用的是羊毛脂,不刺激。”

她倒是很懂行,周渔就说:“那给我个小兔儿童皂吧。”

对方立刻拿了一个就开票,周渔趁机问她:“怎么称呼您?您跟我见的售货员不太一样,很懂行!”

大抵没人不爱听好听的,尤其是周渔这样的漂亮姑娘真心夸人,对方脸上飘起了红云,“我姓王,你叫我小王就行。你拿好,去那边缴费,回来取东西。”

周渔点点头,缴费过后取了东西还问呢:“售货员几点下班啊。”

王美丽觉得周渔有点奇怪,怎么老打听事儿啊,可是周渔实在是漂亮,她对漂亮姑娘真是没有办法的,只能老实说了:“下午五点。”

周渔点点头,笑着拿着香皂离开了。

王美丽只觉得周渔可能是好奇吧,毕竟这年头想当售货员的姑娘多着呢,这也是香饽饽。只是万万没想到,她换好衣服下班刚推着车子出了车棚,就听见有个人叫她:“王同志!”

她抬头一看,不就是那个买香皂的姑娘吗?

她一时间还有点警觉,觉得这姑娘别是起了坏心,在这儿等着她吧,最近可听说了,别的省市有抢劫的,可凶残呢。

她扭头就想跑,周渔就没见过这么警觉的,直接扯住了她的后车座,没等王美丽反应过来,就被南州晚报塞过去了,“瞧瞧看,我不是坏人,上了报纸的。”

王美丽低头一看,哎呦可不是吗?她就是最近挺火的那个种蘑菇个体户啊。那是不用抢劫她,人家比她有钱多了,十万斤蘑菇那得多少钱?

她这才松了劲儿,扭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真对不住,我误会了。”

周渔摆摆手:“你这是对的,怪我没提前说清楚,其实我是想请你帮帮忙。”

王美丽讶异地看着周渔:“你不是想请我卖蘑菇吧?”

“不是,我是想请你帮我推销一下铃兰皂,一个一个星期,我给你二十块钱。”

周渔这话一出,王美丽都惊讶了,铃兰皂跟卖蘑菇有什么关系,怎么让她推销铃兰皂呢。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二十块钱的报酬,这顶半个月工资了,她怎么可能不动心?

“你要怎么推销?我们也有规定的,不能乱说话。”

“很简单,就是来了人买香皂,你每个都问一下要不要铃兰皂,不用多夸张,就跟刚刚介绍给我一样,介绍一下就行。你看看有多少人买了,有多少人没买。买了的你问问他原先用过吗?没买的你问问他为什么?”

周渔从包里掏出了个笔记本递给王美丽:“每天都记录,都记在这上面。”她顺手拿了一张大团结出来,递给了王美丽:“这是定金,一个星期后,我来收本子,再给你另一部分。要是做得好,以后还会有这样的机会。”

这可太简单了,给人介绍本就是王美丽的职责,只是她原先觉得铃兰皂要的人少,大家都不喜欢,所以懒得说而已,这不就是加上一个吗?

再说问问原因也没什么,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这钱可太好挣了。

她立刻接了过来:“那说好了,你放心好了,我保证给你办的漂漂亮亮。对了我叫王美丽。”

周渔点头:“我知道,很少有售货员给人这么清楚的介绍货品,你本身职业水准就很高。再见王美丽。”

周渔说完就离开了,倒是王美丽在原地高兴了半天,周渔刚刚怎么说呢,职业水准!她在嘴巴里来回念叨了好几遍才记住,这个词她不懂,但一听就知道是好词,而且周渔还说她很高,那就是很厉害!

她就知道,她热心卖货一定会有人喜欢的。

倒是周渔和王美丽都不知道,她俩站在百货公司门口说话,却是让趁着下班出来卖点香皂的莫芳芳看到了。

莫芳芳看着周渔走远的身影,特别想追上去,可想了想又没敢,回家后忍不住跟她爸爸莫大海说:“那信都送出去好几天了,周渔也知道我在百货公司卖香皂,你说她怎么没来找我啊。她是不是不愿意帮咱?那可怎么办?”

短短半年头发已经全白的莫大海叹口气:“咱求人家,不能要求人家,我再想想办法吧。”

莫芳芳问:“拆院子砸墙租出去的那些房子,还不够啊。”

莫大海摇头:“厂里职工今年的医疗费还没报销,救命重要,那点钱先给大家报销医疗费,工资我再想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