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危云:“?”
做什么,做皇后吗?
凌危云差点脱口而出,但随即想到刚才自己的自作多情,并很快领悟到了什么叫做尴尬,他及时地闭上了嘴。
倒是缇晔说完之后,脸色不大自然,有些别别扭扭地,他动了动嘴唇,像是想要说什么,又强忍住了。
毕竟前脚才信誓旦旦地说了我不喜欢你,后脚又问想不想要当我的皇后,就算是缇晔也会觉得自己脑壳有点问题。
他咳了咳,若无其事地转了话题,道:“所以你就只见过那个人一面?”
凌危云却迟疑了下,缇晔敏锐地察觉出了异样:“后来你们还见过?”
凌危云点了点头。
缇晔追问道:“什么时候?”
凌危云道:“从京城去凤阳的路上,途中我又发了病,病来得急,随行大夫束手无策,幸好这时候路过一名行脚郎中,给了我一丸丹药,服下便好转许多。”
缇晔微微拧起眉毛:“这个行脚郎中,就是那个人?”
当然不是。
凌危云嗯了一声:“他当时穿了一身青衣,戴着竹笠,原本我没认出来,是我母亲向他道谢时,将他认出来的。”
这件事倒是真实发生过的,不过当时给他药丸的,自然不是什么普通的行脚郎中,更不是缇晔想找的那个人,而是青容。
自凌危云有意识起,青容就与他形影不离,反而下界之后,青容不知去了哪里,倒不常常出现在他面前了,只是偶尔会来看他一眼,得知他摊上这么一具病秧子肉体之后,担心他这破身体捱不到回天上的时候,便炼了丹药,装作是行脚郎中,下界来给他。
眼下凌危云既然要编神仙故事,就顺手再把青容拉出来遛遛。
缇晔闻言,却皱了皱眉,道:“青衣竹笠?
凌危云道:“是呀。”
看对方的表情,凌危云就明白他在想什么,故意道:“这么多年,你总不至于以为,那人就只穿一身白色,从来都不换吧?”
然后他想了想,因为懒得折腾,别说换颜色了,连身上那一件都很少换过,反正随时一个除尘咒,又方便又省事,一身白袍也能永远干干净净。
缇晔作为一个凡人,当然不知道神秘的神仙世界中,还有除尘咒这种东西,只是用他的常识想了想,觉得一个人只穿一身衣服,的确是不大可能,也就认可地点了点头,但显然一副接受得很勉强的样子,好像很难想象那个人穿别的颜色是什么模样。
虽然他分明还从未见过那人的真实模样。
凌危云不知道他的勉强,继续道:“我母亲对他千恩万谢,又见他的丹丸如此灵验,便求问他是否有方法,能够根治我的病。”
缇晔:“……”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猜到了什么。
果然便听凌危云继续道:“然后他就说了那个能够解我病症的法子。”
缇晔:“……”
缇晔一言不发,看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骗子,半晌,他冷声道:“你有什么证据?”
凌危云当然知道对方不会轻易相信,这个巧合确实有点多,很难令人相信,他本来也犹豫过,要不要把这个治病的偏方也安在“自己”的头上,不过他现在还不知道缇晔找“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保险起见,还是想给“自己”说点儿好话,把“自己”吹得神一点,这样就算缇晔有什么危险的念头,或许也要三思三思。
而且这话确实也是他自己编的,这么说倒也没错,何况他也是有备而来的,因此很有底气。
凌危云沉着冷静地问:“陛下你想找的那个人,俗名是不是叫凌危云?”
缇晔瞳孔微微一缩。
在他发下去的画像,还有下达下去的命令中,无论哪种,都没有提到过这个人的名字是什么。
缇晔不说话了,从看骗子的眼神,进步到半信半疑。
凌危云又道:“那位仙师曾经还告诉过我们他的仙号。”
缇晔迅速地问道:“叫什么?!”
“凌云。”凌危云非常没有创意地把自己的仙号也直接拿来用了,道,“仙君的号是凌云,是为凌云仙君。”
听到凌云仙君这四个字的时候,缇晔愣住了。
分明是第一回 听到这个名称,他却头皮一麻,连带着心口那里跟着一起震颤。
好像他本来就该对这个称呼非常熟悉,该有很大的反应。
凌危云没注意到他的异常,继续半真半假地编造:“仙君他百年前就已经飞升上界,在此之前,一直在一处仙门中修习,我想想,好像是叫什么……太一,还是道一宗来着?”
缇晔回过神来,微微沉脸,纠正他:“是道一宗。”
凌危云这下倒是真的有些惊讶了:“你也知道?”
缇晔嗯了一声,却是到此为止,丝毫没有往下解释的意思。
不过看起来倒是开始相信凌危云所说的了。
他微微凝眉,道:“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凌危云看看他,后者凝眉思索,看不出在想什么,不过不管他在想什么,凌危云自然不可能真的说得出来仙师在哪里,他摇了摇头,道:“仙师形踪缥缈,又岂是我能随意知晓的。”
缇晔对这个答案倒是没有显出太失望的样子,显然也早就有此准备。
他略微思索,道:“你将何时何地遇到他的,当时你们说了什么,细细地写下来给我,当时他是什么模样,也不能漏了,着人画下来给我——还有,他给你的药丸,你还有吗?”
凌危云点点头,青容隔一段时间会给他带来一些,因为药材都是凡间难寻之物,倒也不担心缇晔会通过这个查到什么线索,正好还可以拿来应付缇晔的猜疑。
他从自己腰间的锦囊里取出一个玉色小瓶,拔开栓塞,从中倒出一粒圆丸子,豌豆大小,金赤色,没有寻常药味,倒是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看着就不似凡物。
缇晔接过来,夹在指间捻了捻,又抬起头来,问凌危云:“这么小小一丸,当真能治你的病症?”
凌危云怔了怔,道:“不能根治,缓解缓解还是可以的。”
缇晔点了点头,将那枚药丸攥紧手里,道:“好了,朕知道了。”
看他是不打算还给自己的意思了,凌危云倒也没想着要回来,反正他也不缺。
缇晔在这耽搁了不少时间,终于肯起身走了,凌危云松了口气,知道到目前为止,对方应该都是没怀疑自己的。
放松之余,表现到脸上来,就不免露出了有些高兴的神色,缇晔见他一听自己要走,脸上掩也掩不住的轻松快乐,有些不悦。
他在门前站定了,对凌危云道:“这段日子,你就住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
凌危云看着他:“哪里也不许去——门也不能出吗?”
缇晔说是这么说,倒没真的想把对方拘这么紧,但是对方这么问了,缇晔要是答应了,倒好像是因为听了他的要求才松口的,显得有点太纵容他了,不由有些纠结。
还没等他纠结出什么结果,又听到对方说:“那我能去找你吗?”
缇晔猝不及防,猛地呛了一下,看着对方一脸认真之色,还有点期待地看着自己。
缇晔喉结动了动,咕哝道:“也不是不行,”
凌危云眼中亮了起来。
“但是,”缇晔强调道,“需得提前着人来禀报,不能未经允许,擅自过来。”
凌危云一怔,有些失望:“这么麻烦啊?”
以前他想要找倜夜,可不用这么许多流程,还要一个人一个人通传的。
缇晔看他有些不情愿的样子,心口跳了下,下意识就想说:算了,你不用。
话都到嘴边了,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听凌危云道:“好吧,我知道了。”
凌危云倒是很快想通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也不是缇晔道侣,也不是缇晔师兄,缇晔又是一朝皇帝,确实要讲规矩,不能大开方便之门。
缇晔的话堵在喉咙口,硬生生给咽了下去,从喉咙里嗯了一声,声音憋闷,倒像是他被拒绝了似的。
缇晔终于离去了,凌危云回到屋内,独坐一会儿,想到方才和缇晔的谈话,显然对方是知道道一宗的存在的。
只是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知道的,又知道多少,当年道一宗覆灭的原因,是不是也知道。
凌危云思索一会儿,走到门外,找来那个能说得上话的宫女,问她:“我独自在这里住着,有些无趣,能找些书来看看吗?”
宫女恭敬道:“公子想要什么书,云信去藏书库问问,看能不能帮公子寻来。”
不愧是一等大宫女,说话好听又体面,又不失体贴和周到,委婉地拒绝了凌危云想要逛御书房的愿望。
凌危云只好道:“随便找两本有趣的游记就好。”
缇晔回到自己的寝殿,同样也回想了一番和凌危云的谈话。
有了那个人的线索,自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那人究竟在何处,但既然还活着,相貌都没改变,那就好找了。
但是真正令缇晔高兴的,好像又不是这件事情,或者说,不只是这一件事情。
他想到某个人现在就住在属于自己的地盘里,离自己不远,随时想去就能去的地方,就莫名有种兴奋的感觉。
从知道凌危云住到了魏王府上去的憋闷被一扫而空,缇晔现在觉得很满意,要说还有不满的话,那就是这皇宫太大了,他想见人的话,也还要走一段路才能到,甚至还要找点什么借口,才能光明正大地过去。
甚至才从凌危云那里回来,现在他就又想见对方了。
但是现在两人的关系,又还不到能让他毫无理由,也能理直气壮地去找对方的地步。
缇晔有些焦躁,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急躁,他有些意外,但又不太想阻止自己的这个念头,甚至于想,大不了就——
缇晔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又被他按了下来。
无论如何,立后毕竟是件大事,不能儿戏。
但是念头一起,岂是轻易能平伏下去的。
夜里缇晔在床上辗转反侧,终于睡不下去,从床上坐起来,招来了人。
“去查查,”缇晔下令,“凤阳长公主的儿子,林匀。”
“朕要知道关于他的所有事情。从小到大,与什么人交往,又与什么人有隙,尤其是,”缇晔眯了眯眼,声音有些发寒,“他曾经与谁来往亲密。”
得令的人,应了一声,待要退下,又听得床上的人道:“还有一件,”
缇晔伸手到自己的枕头下,那里有个锦囊,里面放着白日从凌危云那里要来的丹丸。
大概凌危云也想不到,自己一颗药丸,居然被对方这么珍重地藏在枕头下面。
毕竟这是能保那人命的东西。
缇晔将丹丸取出来,很抠门地掰了小半下来,递给那人,道:“找人查这丹丸是怎么做的,然后照着它做出来。”靠着云游仙师得来的仙药固然灵验,却难保什么时候就断了,到时那人出了什么意外,岂不是有性命之忧?
缇晔不放心,能自己做出来才是最好的,随时能够保障供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