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 发完红包便是互相拜年,但因为陶竹怀着身孕,所以黎荞陶竹便待在家里没出去, 而是让黎大山郑浅浅他们一帮小辈跑去另外几家拜年。
中午,一帮人聚在黎荞家里开席。
今天是大晴天,所以饭桌就摆在了院子里,有烧烤,有火锅, 也有一些炒菜、炖汤,众人爱吃什么吃什么。
今日铺子歇业, 白柚和黎大忠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沈画依旧闻不得腥膻味,便和陶竹坐一桌,但此次黎荞也在。
“荞哥, 你是怕我们饿着竹哥吗?”
沈画笑嘻嘻的道。
“应该是怕的, 毕竟竹哥儿不好意思可着劲的使唤咱们。”
白柚也笑。
陶竹闻言,瞥了眼不远处的男人桌, 也轻笑道:“等将来你们怀了孕,你们男人肯定也这样盯着你们。”
“哎,还没影儿呢。”沈画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他看陈大夫照顾孕夫挺有一套, 便趁着来找陶竹玩时请陈大夫给他号了脉, 他身子是没问题的, 只是缘分未到。
不过,这缘分到底什么能到?
总不能让他如他竹哥一般, 成亲五年才能怀上吧。
唉。
白柚看他垮着的小脸, 安慰道:“别急, 你现在每日忙着画衣服, 哪有空怀呢。”
提起画衣服,沈画的小脸更垮了。
说起来,皇家点心铺有他荞哥的分成,虽然只有半成分成,但每个月也有不少银子呢。
皇家布庄的生意远远不如皇家点心铺,因为富贵人家家家户户都养着绣娘,有专人做衣服,外面的衣服若不是极好看,那这些富贵人家是不会花银子买的。
而且,这些富贵人家还不喜欢撞衫,若是别人穿了,那余下的人是不愿意穿的。
所以,他画的衣服其实不只是五十套,准确来说,他画的是五十个大款式,在每个大款式下最起码得有五套细节不一样的衣服。
他已经交过两次稿子了,每一次的稿子其实都是翻了倍,足足有三百多套。
这么多不同款的衣服,真的费了他不少脑细胞。
可他是拿固定工钱的。
他画一套衣服的报酬是二两银子,也就是说,他累死累活,一个季度能挣七百两银子。
这个银子其实不少了,他以前可挣不了这么多。
可是吧,据他观察,皇家布庄的生意虽和皇家点心铺没法比,但也不差。
于是他这心里就有落差了,他也好想拿分成啊,哪怕拿分成的银子比拿固定工钱少,那他也想拿分成,毕竟是靠自己挣的嘛。
而且,也能从他的分成里推测出皇家布庄每个月到底能挣多少钱。
这是他折腾出来的生意,他太好奇具体的钱数了。
但是,这种小心思他可不敢讲出来,迎着白柚关心的眼神,他只能叹气道:“距离交稿没多少日子了,我还差几十套没画呢。”
“没事儿,下午和明天咱们一起想。”
白柚道。
鸭货铺子和点心铺子初三开业,明日他无事。
郑浅浅也道:“就是,别慌,待会儿咱们一起想办法。”
沈画闻言,脸蛋上这才有了笑容。
陶竹不能久坐,吃饱之后便起身在院子里散步,黎荞扶着他,与他沿着墙根慢慢溜达。
溜达了好一会儿,陶竹累了,回屋子里歇息。
黎荞原本想和他一起休息,但陶竹觉得大过年的,而且今天他们俩是主人,总不能他们俩都不在。
于是,由黎夏陪着陶竹,黎荞则是去了前院。
男人桌上放着的是米酒,大家吃吃喝喝半个时辰了,一点儿都没醉。
黎荞坐下之后也喝了杯米酒,喝完之后他一边伸手去拿桌子上的烤串一边问身边的孟月:“我瞧着你有些魂不守舍的,怎么了?可是官场上有事儿?”
今日孟月的状态和从前明显不一样,时不时的眉头紧锁,明显在走神。
黎荞这话一出,桌子上的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他何止是今天魂不守舍,有好一段时间了。”徐瑛立马道。
“可不是,你最近一门心思扑到竹哥儿身上,而且见他的次数少,是以没发现,他这样好久了。”
庄文也道。
孟月大哥拍了拍孟月的肩膀,叹气道:“这个样子已经三个多月了,那天晚上他一直到该去刑部上值了才回家,自那之后就这样了。”
“不过,那一晚之后,他再也没有出过喝过酒。”
“?”
一直到该去刑部上值才回家?
这等于是彻夜未归啊。
黎荞脑子里瞬间闪过好几种可能,他用手肘碰了碰孟月:“若是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能帮的哥几个肯定帮。”
“对。看把大哥担心的。”徐瑛也开口。
孟月环视一圈,将众人的担忧都看在眼里,他啧了一声,将手里吃了五分钟都没吃完的一串烤五花肉放下了:“和官场无关,别担心,就是有一点儿小困惑。”
“真没事儿?”黎荞追问。
“真没事!”孟月说着拍了拍心口:“如果真有事的话,都这么久了,有事早该出事了。”
“……行吧。”黎荞见状,只能这般回道。
都是成年人了,他相信孟月有基本的判断力。
其他人见此,也都放弃追问,孟月都这么说了,他们总不能逼着他非得说出那晚的事儿。
吃吃喝喝闹了一个多时辰,众人这才散了,郑浅浅和白柚跑去帮沈画想衣服的款式,余下的人各回各家。
黎荞回了房间,陶竹刚才眯了一会儿,此时已经醒了。
不过,被窝里又暖又软,他浑身懒洋洋的,不想起。
黎荞便干脆脱掉鞋子,钻进被窝里与他一起躺着。
黎荞除了异能和穿越,是什么事儿都与陶竹说的,他把孟月的魂不守舍告诉给陶竹,陶竹听了,水眸睁大了几分。
“他这是……”
“他上级不是一直喊他去喝酒嘛,我猜应是酒后乱性了。”黎荞抓着陶竹的手,一边把玩一边道。
陶竹:“……”
“他既然说不用担心,那应该就是无事。”话是这么说,但黎荞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
若只是单纯的酒后乱性,应该不会让孟月魂不守舍如此久,是听到领导的小秘密了?
还是被领导威胁着干什么了?
想不明白,黎荞只能暂时放在心底,他这段时间的确一门心思扑在陶竹身上,别说是隔着巷子的孟月家了,他连只隔了几户人家的徐瑛家都没去过。
晚上吃饭时,黎荞安排黎刀黎剑黎弓黎弩四个人平日跑步训练时,多往孟月家所在的巷子转转。
大年初二,辛知来他家拜年,他拜托辛知打探一下孟月在刑部那边的情况。
辛知答应的很干脆,临走时又提走了好几个蛋糕。
之前黎荞往他家送的年礼里有四个十二寸的蛋糕,可把他家里一堆女眷、小孩儿给高兴坏了。
皇家点心铺的蛋糕都是八寸的,现在黎荞给他整出来一个十二寸的,黎荞够哥们!
日子一天天溜走,这期间黎荞会出门看附近的宅子,等明年冬天,他一定要给陶竹和宝宝建一个有地暖的房间。
很快就到了上班的日子。
上班没几日就又到了大朝会时间,黎荞如同往常那般,在太极殿外站着。
每年开年的大朝会都会比平日里久一些,因为要处理过年时积压的种种政务。
黎荞在天还黑着就进了宫,一直站到了快中午,他哪怕身为异能者也站的腿有些疼了,肚子也饿了。
正在心里祈祷今日朝会快结束时,突然,听力良好的他听到了殿内一连串的惊呼声。
“圣上?!”
“陛下!”
“御医,快叫御医过来!”
……
这惊呼声越来越大,很快殿外的其他官员也听到了,黎荞心里头涌起不好的预感。
盛鸿这是怎么了?
就在殿外一众小官儿慌张担忧之时,钱三快步从殿内走了出来,他急匆匆的奔向了长寿宫方向。
那是太上皇盛钧的宫殿。
黎荞见状,紧皱的眉心松开了不少。
盛鸿虽然倒下了,但好在还有太上皇。
这父子俩的感情一直很好,是真正的父慈子孝,太上皇虽然退了,但盛鸿有时候还是会与他商议朝政。
这天下是太上皇打下来的,如今朝中一些位高权重的老臣也是太上皇提拔起来的,所以,哪怕太上皇退了十余年了,但肯定能镇得住朝中百官。
事实也如同黎荞所料想的那般,盛钧得知盛鸿突然晕倒,匆匆赶来了太极殿。
他过来之后,先是让百官散朝,然后把御医叫到了太极殿。
等两日后上普通朝会时,盛鸿不在,由盛钧坐到了龙椅上处理朝政。
盛鸿这一病,病了足足一个月,一直到二月下旬,他才彻底恢复。
黎荞不知道盛鸿得了什么病,他平日里也见不着盛鸿,但据辛知所说,盛鸿的身子瞧着比从前单薄了一些,也不再跟从前一般日夜无休的批折子了。
黎荞听了辛知的话,心里头还是难以放松,盛鸿快五十岁了,这年纪不算小,再加上此时医疗不行,万一……
盛鸿是他的大腿,关系到他今后的命运,所以,他琢磨了几日,给盛鸿上了折子。
他表示他新想出了一道吃食,味道还成,利润应该也还成,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道吃食,所以便上折子请圣上定夺。
他想亲眼见一见盛鸿。
黎荞折子里提到的吃食是土豆粉,盛鸿见着了土豆粉,的确挺满意。
不过,如同辛知说的那般,盛鸿的确瘦了一些,精神瞧着也不怎么好,显然还没有从那一场大病中彻底恢复。
黎荞只是略懂一些医学常识,只通过肉眼去看,他判断不出来盛鸿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但看盛鸿这样子,寿命应该还长吧……
但这种事谁能说得准呢,年轻人还有猝死的呢,更何况盛鸿不年轻了,每日还要处理那么多折子。
从宫里出来,黎荞开始分析盛鸿的几位皇子。
他虽然是坚定的中间派,但现在得琢磨一下哪位皇子有继承大统的潜力和能力。
不只是黎荞这么琢磨,朝中百官都开始蠢蠢欲动。
之前众人只是隐晦的站队,免得惹盛鸿不快。
但现在,很多人没有顾忌了,支持三皇子的,那就公然与三皇子走的近。
支持五皇子的,也纷纷用实际行动表达对五皇子的支持。
一些原本的中间派,也有些动摇了,谁知道盛鸿的身子会突然垮掉,得为以后做准备嘛。
更有人直接上书盛鸿,想让盛鸿立太子。
在这种躁动的氛围中,黎荞上班时一门心思编书,下班后快速往家里跑。
甭管将来谁继位,此时都与他无关,他现在最大的事儿是陶竹。
陶竹此时已经怀孕九个月了,肚子越发大了,他自己一个人走路已经有些困难,必须得有人扶着。
平常吃饭穿衣也都离不开人,黎荞要上班,便由黎夏和郑浅浅照顾他,等黎荞下了班,就由黎荞接手。
黎荞现在每日都过的胆战心惊的,他以前没近距离观察过孕妇的肚子,现在瞧着陶竹的肚子,他每看一眼心中的想法就坚定一分:
只生这一次,这辈子绝对只让陶竹生这一次。
陶竹倒是觉得还好,虽然行动有些不便,但这是他和黎荞的宝宝啊,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儿,他心里就甜软的跟棉花糖一般,有再多不适也忍了。
农历三月底,天气热了起来。
厚厚的棉衣褪去,人们换上轻便的春衫。
在一个朝霞漫天的清晨,陶竹生了。
一个男孩儿,一个小哥儿。
生产还算顺利,从发动到结束,一共不到三个时辰,陶竹没有受什么罪。
因为不足十个月,两个娃娃比起当初的黎小睿,明显小了一些。
刚出生的小孩儿模样怎么着都算不上好看,红红的,皱皱的,但陶竹自动套上了一百层滤镜,虽不好看,但可爱啊。
那么小那么软的小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呢。
陶竹身为小哥儿是没有母乳的,而且黎荞和他都不愿意寻奶娘,所以俩宝宝喝的是羊乳。
这也是寻常人家的做法,普通百姓请不起奶娘,夫郎生的新生儿都是吃的羊乳。
“好了好了,把宝宝交给浅哥儿、文嫂、孟大嫂他们几个吧,都比咱们有经验,你快歇一歇。”
黎荞看陶竹依旧不错眼的盯着俩娃娃,一边给他擦额头上的汗珠一边催道。
“……好。”
陶竹依依不舍的又看了俩娃娃几眼,这才让郑浅浅和庄文媳妇把俩娃娃抱到外间去吃奶。
等没有外人了,黎荞扔了手里柔软的棉布巾,一把抱住了靠着被褥而坐的陶竹。
他提心吊胆三个时辰,终于结束了。
不对,他提心吊胆半年,半年!眼下终于彻底结束了,他的竹哥儿没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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