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 既然你说审问出来了,那你就把人给带上来,要是没审问出来, 那你就是污蔑兄长,就是欺君!”
就在黎荞震惊之时,五皇子却是咬了咬牙,一脸阴沉的开口了。
显然,他对七皇子的话还抱有疑问。
他怀疑七皇子此时依旧在诈他。
不应该啊!
就算是他这七弟真审问那几人了, 但也不该这么快。
当初姓朱的可是拍着心口向他保证了,若真被七皇子带到公堂之上, 那说什么都不会供出他。
可现在掰着手指算一算, 就算他一进宫他这七弟就抓人,那距离此时也不到半个时辰。
不到半个时辰,他这七弟是怎么完成抓人——审问——入宫揭发他这三件事的?
他不信!
他这七弟八成还在诈他!
而七皇子见五皇子不见棺材不掉泪, 俊脸上又显出了嘲弄:“好, 我这就让人把姓朱的几人带过来。”
他的确已经审问出来了。
这几日,看孟月这个傻子一日十二个时辰在刑部大牢陪着徐瑛, 他心里不由憋了一股火气。
大年三十那日,孟月非得去他府上送饺子。
还约他大年初一去黎家鸭货铺吃火锅,大年初二去菊园玩。
本来吧, 他也没答应这傻子, 他身为刑部主事, 哪怕是过年也很忙的好嘛。
而且,菊园他都去了千百次了, 有什么好玩的。
里面的东西还死贵死贵的, 光是进去看看花喝杯茶水吃碟点心就得花几两银子, 菊园纯粹是骗那些喜好风雅、讲究格调的有钱人的。
就孟月这傻子, 虽考中了进士,但本质上还是一粗人,家中也不富裕,每月不到百两的俸禄,竟敢跑去菊园附庸风雅,有那个银子还不如去黎家鸭货铺吃火锅呢,最起码实惠。
但是!
他不愿意和孟月出去,与他能不能和孟月出去,这是两码事。
他可以拒绝孟月。
但孟月不能因为徐瑛被栽赃而大过年的住在刑部大牢。
所以,因为孟月,这几日他心里攒着一股火气。
当然还有黎荞。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黎荞的靠山,可现在想借着他的手,给黎荞的至交好友定罪,好让黎荞一辈子都处在内疚懊恼之中。
这是把他堂堂七皇子当工具人使唤啊。
这叫他如何不生气?
他可太生气了。
今天寅时,他去刑部找资料,路过大牢时,他想到徐瑛,便进去看了看。
徐瑛已经醒了,但孟月一个八尺男儿却趴在徐瑛牢房门口的小桌子上睡的香甜,可见最近几日是累惨了。
瞧着这一幕,他心中的火气蹭的一下子就爆了。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爆,但当时心里边就是特别烦躁。
所以,虽然与黎荞商定好一起诈五皇子和英国公,但他无法将心里的火气给压下去,于是,确认五皇子和英国公都进宫了,他立马下令抓人。
走正规流程的话,他得等今日刑部上值才能传讯姓朱的几个人。
他等不了了。
大家都是皇子,五皇子可以肆意栽赃朝廷命官,他只是不按流程审讯,这算得了什么?
至于会不会屈打成招,先打了再说。
而且,就凭大年三十那日姓朱的几人故意躲着他绕道离开刑部,就足以说明这几人心中有鬼。
于是,将人带到他的私宅之后,他立马开审。
他也不废话,见这几人都不肯吐露实话,便直接动手。
他折磨人的手段多,这几人哪里受过皮肉之苦,刑具一上,鲜血一飙,全都疼的眼泪鼻涕齐飞,什么都招了。
结果如他和黎荞所猜测的那般,是五皇子指使姓朱的模仿徐瑛的笔迹捏造了证据,为此,五皇子给了姓朱的一千两银子,并且许诺两年内给姓朱的升官。
银子倒还是小事,但两年之内升官,这绝对算大手笔了。
五皇子为了打击黎荞,还真是舍得。
至于另外三人,也都收了五皇子的银子和许诺。
审问出真相之后,他匆匆进了宫。
现在,既然五皇子死犟着不承认,那他不介意当着众人的面,将这一场打脸好戏打的更狠些。
反正丢的不是他的脸。
七皇子本就把那几人带到了宫门口,所以很快朱员外郎以及户部司务厅的张主事、饭银处的另外两个小官被带到了太极殿。
这四个人双腿都血淋淋的,不能独自行走,是侍卫们将他们抬太极殿的。
瞧见这四人的惨状,五皇子又惊又怒,不敢置信的看向了七皇子。
好好的朝廷命官,在短短时间内,竟是被折磨的成了废人?
而朱员外郎、张主事四人迎着五皇子和英国公杀人的视线,只能痛苦的闭上眼睛。
他们也不想招啊!
可谁知道七皇子下手那么狠,直接命人拿刀子割他们腿上的肉,割下来之后当着他们的面喂狗。
太痛了,真的太痛了,那种疼痛用嘴巴无法描述,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是疼的,他们也顾不上对五皇子的承诺了,只想着赶紧结束这种痛苦,于是一下子就招了。
招都招了,此时迎着五皇子杀人的视线,他们也不想辩解什么了,七皇子承诺了,坦白从宽,可以留他们一命,也会保他们不被五皇子打击报复。
于是,朱员外郎率先开口了,只是,他话只讲了一半,便被五皇子打断了。
“父皇!姓朱的这是诬陷,儿子怎会对徐瑛一个小小七品官出手?儿子陷害一个七品小官,儿子能得到什么呢?”
五皇子看着龙椅上的盛鸿,急急的为自己辩解。
“父皇,此事是七弟屈打成招,故意往儿子身上泼脏水!”
就算是有银子的物证和姓朱的这四人的人证,那又如何?
反正他指使姓朱的四人时,没有其他人在场,只要他咬死了不承认,那谁能奈他何?
他不认!
英国公也忙道:“圣上!五皇子此言有理,老臣虽与小黎大人有龃龉,但这不管五皇子的事,五皇子更没道理去报复毫不相干的小徐大人啊!”
英国公话音落,七皇子呵了一声:“两位,不要说这种废话了,在场的谁是傻子?”
“谁不知道黎大人与徐大人是好友?将徐大人陷害进大牢,这是在震慑,在吓唬,在挽回你英国公一系的面子。”
“与其这会儿焦急懊恼,那不如回去将吕文荣好好收拾一顿,若当初他没主动辱骂黎大人,那怎会有今日五皇子盛长昂栽赃一七品小官的丑事?”
说到最后,七皇子已经动了火气:“干出此等事,皇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你!盛叶!我可是你兄长!”
五皇子脸皮登时涨的通红,一个幼弟,竟然教训起他这个五哥来了!
“行了,别吵了。”
盛鸿看七皇子要反驳,皱着眉开了口。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吵,是觉得今日盛家的脸丢的不够?
他深深吸了口气,看向七皇子:“小七,现在能确认的是徐瑛无罪,既然无罪,那今日就将人给放了。”
“无端遭受此等冤屈,大过年的,的确晦气。”
“罢了,从今日起,徐瑛任饭银处五品员外郎。”
他对徐瑛的印象很好,瞧着是个文弱书生,但品行不错,并没有辜负对其恩重如山的沈家,因此,他将徐瑛暂时放到了户部饭银处,打算让徐瑛历练几年,等成熟一些了,再任户部的其他要职。
可没想到在饭银处这等冷僻部门也能惹上牢狱之灾,既如此,那干脆直接当饭银处老大吧。
他是很喜欢徐瑛这样的年轻人的,类似的还有孟月,这些年轻人脑子活泛,肯上进,为人正直,还没有染上官场上的各种不良风气。
所以哪怕这些年轻人的基本功不如其他人扎实,但授予官职时,他都结合其品行给了不低的官职。
这是大盛官场的根基,是百姓的希望。
年轻人先在底层历练历练,熟悉一下官场的规则,知道该怎么给百姓办事怎么替他分忧,等将来其他位置的官员犯事了,那立马就能顶上去。
所以,安抚是必须得有的,不能寒了人家年轻人的心,啥都没干结果却被皇家人栽赃,这必须要好好安抚一下。
“父皇圣明!”
七皇子听罢盛鸿的话,脸上终于显出了些许笑意。
黎荞也是心中大喜,升官了,从五品,这下子徐瑛与他是同级了。
他也忙大喊了一声:“皇上圣明!”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喊了起来:“皇上圣明。”
既然现在盛鸿给出态度了,那当然是顺着盛鸿的话说,反正他们只是看热闹的。
今日的确是好大一场热闹哇!
三皇子致力于将这场热闹变得更热闹,他又道:“父皇,那五弟怎么办?”
盛鸿瞥了他一眼,直接问他:“各执一词,你说怎么办?”
“嗯……”三皇子皱眉,还真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虽然说各执一词,但这事儿五弟有动机,也有人证物证,总不能因为他嘴硬就不考虑最基本的逻辑吧。”
“若真如此,那今后刑部、大理寺还怎么审案子?”
“这事儿看上去不大,但性质太恶劣,人家徐大人就算是小官,但平日里兢兢业业的,吏部的考核连续两年都是优秀,现在无端端遭此磨难,若是不能惩治幕后主使,那今后盛京众多小官不就得人人自危了么?”
“父皇,不能寒了人家徐大人的心呐。所以,以儿子之见,应该按照大盛律法处置五弟,以儆效尤。”
“父皇,儿子赞同三哥此言。”
七皇子也开了口:“徐大人目前的确没事,但栽赃陷害朝廷命官,此举止太恶劣,若是不下重手狠狠杀一杀这风气,那今后盛京百官的确是人人自危。”
但是,他这话音落,五皇子立马就喊冤了:“父皇,此事真不是儿子干的,这是别人联合姓朱的陷害我!”
英国公也为五皇子喊冤,言辞还是刚才那一套,打击徐瑛有什么好处?
根本就没好处!
黎荞抿了下唇,一颗心提了起来,盛鸿会如何处置?
护短是所有家长的天性,而大义灭亲,很少有人能做到……
若是此次盛鸿轻飘飘揭过,那今后五皇子怕是更嚣张。
就在黎荞担忧之时,盛鸿的声音响起:“朕今日召众爱卿入宫,是为了大运河这利在千秋的大工程。”
“可没想到,在办正事之前,竟还得先处置一桩案子。”
盛鸿说着叹了口气:“昂儿,从今日起,你先停了你户部主事的官职,回府闭门思过,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出府门一步。”
“一个月后,入宫向朕回禀你到底思了多少过错。”
五皇子:“!”
他眼睛大睁,不敢置信的看着龙椅上高高在上的盛鸿,竟然给了他如此重的处置?
为了一个七品小官,当着大盛权臣、勋贵的面,竟然将他的脸面丢到地上狠狠摩擦?
到底他是五皇子还姓黎的是五皇子啊?
有这样不顾自己儿子面子下手如此重的父亲么?
放眼整个大盛,有么?
有么!
“父皇圣明!”
三皇子心中大喜,停职,还闭门思过一个月,啧啧,这处置,当真是没给他这好五弟留面子。
嘿嘿。
活该!
“五弟,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父皇明显没按照大盛律令来,他这般宽宥,还不快谢恩?”
“就是,这处置没让你挨板子,不痛不痒的,父皇这是在袒护你呢五哥,还不快谢恩。”七皇子也开口催促。
五皇子:“……”
他重重磨牙,这叫袒护?
这叫宽宥?
他就没见过比他父皇还狠心的爹!
看看英国公是怎么对待吕文荣的,再瞅瞅他,他堂堂五皇子,竟还不如吕文荣了!
被关入府中一个月,如此长久,在这期间老三定然可着劲的兴风作浪,等他出来,他肯定被老三甩在身后了!
“父皇,儿子不服。”他看着盛鸿,脸上全是委屈。
“这不是家事,这是国事,天下人都看着,你让朕如何做?朕得给天下人做表率。”
“你回去后好好思过,明白你此次错在哪里,以后改正,那这事就过去了。你还是朕的好昂儿。”
盛鸿耐着性子解释。
但他这些话,五皇子已经听不进去了。
五皇子此时真的委屈极了。
为什么他父皇给了黎荞一个天大的恩典让黎荞捏住他的命门?
为什么他父皇没有如英国公维护吕文荣那般维护他?
他都已经不承认了,只要他父皇顺着他的话来一句各执一词,真相不明,那他就不用丢这么大的脸了。
甚至说,在小七去后殿胡言乱语时,他父皇只要不接小七的话,或者押后再议,那他今日也不用在这么多人跟前丢脸!
能维护他的机会、方式有那么多,可他父皇一个都不选,为什么他父皇待他这般严苛无情?!
“父皇,这事儿真不是儿子做的,您对儿子太冷酷了,您冤枉儿子了。儿子不服!”
他不满的道。
但盛鸿听着这种指责,却是有些压不住心中的火气了。
做了两个深呼吸,他把心中这股火气憋回去,算了,他今日当众处置此事,的确没给老五留面子。
今日是大运河新码头公开竞价的日子,为防止有人事后搞小动作,那他必须得震慑住这些人。
恰好老五撞上来,那老五就成了他的工具人,成了他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另外,他也想给他这五儿子一个教训,好让其长长记性,因为他发现上次赈灾一事他的发怒,并没有让他这五儿子收敛日渐过分的行径。
既然私底下的发怒不管用,那他这次选择公开处置。
想当太子,想讨他欢心,那就按照他的风格去行事啊。
他那么喜欢表达,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没有藏着掖着,他明明白白的展示给所有人看。
他做的如此明显,想当太子,那就模仿他的性子去行事啊。
而不是搞栽赃陷害这一套!
况且,他这处置也不算重。
只是闭门思过一个月而已,这算重么?
根本不重吧。
就算是在民间,孩子犯了错,父母将其关入房间或者是院子里不许出门,这也算是常事吧?
罢了,今日既然拿老五当了工具人,那这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不对。
这般想着,他耐着性子又道:“昂儿,你先到偏殿等着,等父皇解决了大运河的事,父皇再与你好好谈谈今日之事。”
“可今日之事真不是儿子做的,是姓朱的在栽赃陷害,父皇,您不能没查清楚就定儿子的罪,儿子不服!”
五皇子站在原地,脸上依旧是委屈和不满。
盛鸿:“……”
他又做了两个深呼吸,想把火气压下去。
但是,瞧着自己这五儿子脸上那毫不掩饰的不满,他这股火气怎么也憋不回去。
今日拿老五当工具人,是他不对,可为什么犯了错,还能理直气壮?
他伸出手指向五皇子:“你若真有本事,那就别让人查出来你到底做了什么事!”
“你做了恶事却又捂不住,现在闹到天下人跟前,怎么着?让朕为了维护你而寒了天下人的心?”
“那朕这江山还要不要了?!”
“朕这江山要不要了?!”
“朕每日累死累活批奏折处理政务,你以为是朕喜欢么?朕还不是为了这大盛江山的稳定!”
“你不给朕长脸就算了,你现在丢了盛家的脸还理直气壮的说不服,你不服什么?”
“你告诉朕你不服什么?”
“你身为皇子,是给朕充盈国库了,还是给朕好好安抚灾民了?”
“你说,哪样你做到了!”
五皇子:“……”
他脸上的不满僵了一下。
随后,他脸皮红的好似要滴血。
这话可真是不留情,每一个字都是响亮的耳光,啪啪啪的直往他脸色甩!
但盛鸿接下来的话更狠:“朕为了充盈国库,伸着手向天下举子讨钱,朕为了大盛顾不得脸面,你现在倒是矫情上了。”
“觉得今日丢脸了,那以后就想办法将脸面挣回来!”
“下去!现在就回府,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踏出府门一步!”
五皇子:“……”
他咬了咬牙,转身就走。
下去就下去!
今日丢的脸面,他一定会挣回来!
五皇子大步流星的离开太极殿,盛鸿盯着他的背影,气得不由抬手揉了下脸。
七皇子见此,顿时懊恼。
他不该用这种粗暴的方式的,他刚才在后殿应该用温和的方式讲出经过,然后劝他父皇在私底下处置此事。
若他父皇因此气出什么好歹,那他这辈子都心里难安。
“父皇,您息怒,身子要紧,五哥他只是一时没想明白,等他想明白了,自会知道您今日是迫不得已,也会知道您对他的疼爱并不输给其他兄弟。”
盛鸿听罢这话,又将七皇子的愧疚收入眼中,心里头的火气总算是降了一些。
小七还是不错的,没有长歪。
这时,三皇子、二皇子、四皇子、六皇子几位皇子,还有那些老国公、重臣,包括黎荞,都纷纷开口,劝盛鸿息怒,保重龙体。
盛鸿摆了摆手,罢了。
先讲正事。
耽搁不少时间了。
视线一扫,看到姓朱的几人依旧还在太极殿内,他便先处置了这几人。
“免去官职,革除功名,查抄全部家产,然后交由七皇子处置。”
既然小七向这几人做出保证,让其不会被老五报复,那就交给小七吧。
至于查抄家产,这是重了些,但必须得重一些,好杀鸡儆猴。
不然谁知道接下来还会不会有类似的事件。
他历经层层选拔好不容易挑出来的年轻人,他等着这些年轻人成长起来呢。
现在给他栽赃完了,那以后他想用人的时候他上哪儿寻人去?
命人将姓朱的几人带下去,盛鸿让人把大运河的沙盘抬上来。
这沙盘是按照工部给的最佳路线图制作,这个路线图只是暂定的,若是有人肯出更高的价钱让大运河改道,那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嘛,这个出价的人,最好是商人。
商人只有钱,没有权,就算是拿下了新码头的归属,那也搞不出太多事。
等将来他派官员过去管理,那定然比权臣、勋贵家的码头好管理。
“黎爱卿,你先挑选一处。”
盛鸿笑盈盈的指了指黎荞,让黎荞上前挑选。
黎荞应是,几步来到沙盘跟前,他没有认真去看沙盘上所标的各个地点,一眼扫过去,确认上面有微青县,他便转身对盛鸿道:“圣上,微臣选择微青县。”
他这话一出,在场众人心里头都松了口气。
这黎荞还真选了微青县?
选的好!
待会儿必须得多夸一夸这小黎大人,舍己为人,品质高洁啊。
“不多挑一挑么?”
盛鸿指向沙盘,笑呵呵的道:“甭管是江南,亦或者是盛京外的同州码头,你都可以选。”
虽然说他给黎荞这么一个恩典,主要是为了让黎荞拿捏一下老五,老五此举太过,黎荞一个小官如何斗得过?
但既然给了,那就要大大方方的。
这大运河沿岸,甭管是哪一处,只要黎荞肯要,那他一定给。
“多谢圣上美意,但微青县能为微臣的家乡父老提供一些便利,所以微臣选择微青县。”
黎荞露出感激之色,恭声回道。
“不忘本是好事,可也要顾一顾自己,你可要考虑清楚了,若是错失了这一次,那这辈子都不一定能有此等机遇了。”
盛鸿劝道。
“微臣的确考虑清楚了,微臣选微青县。”
黎荞还是毫不犹豫,并没有对江南和同州动心。
盛鸿见他打定主意,便轻轻一叹,没有再劝。
“既如此,那这微青县的码头就是你的了,等工部修到微青县,他们会找你对接。”
“是。多谢圣上。”
黎荞恭声谢恩,脸上的感激是真心实意。
他原本对大运河是不感兴趣的,后来感兴趣了,但又不想直接和五皇子对上,因此,他没想过从大运河上分一杯羹。
可谁知道盛鸿不但让他来分羹,还让他随意挑。
这份恩典,他的确会永远记在心间。
至于盛鸿对五皇子的处置……
盛鸿能当众处置,还给徐瑛升了官,这就够了。
盛鸿虽是明君,但也是老父亲,盛鸿不是完人,今日的处置,挺好的。
黎荞心里头没了担忧的事,便站到一边看其他人竞价。
这些人全都财力雄厚,而且盛鸿明确说了会担下一切因果不许事后打击报复,所以,那十多个商人很快就丢掉了小心翼翼,该叫价时就叫价。
盛鸿刚才连五皇子都处置了,将来若是那些勋贵、权臣报复,那盛鸿肯定也会处置。
怕什么?
该出手就要出手!
武安侯也是如此,该叫价时就叫价,并没有因为被太上皇厌弃多年就畏手畏脚。
黎荞站在一旁听着,越听心里头越惊,辛知瞒的他好苦啊,这辛家分明也有百万巨富嘛。
等下次见着了辛知,定然得让辛知好好给他解释一番。
还有那些权臣。
不愧是掌握天下权力的重臣,叫价时也毫不停顿。
这些人敢这么叫价,那就说明家中巨额银子是过了明路的。
当官几十年,攒下了几十万、近百万巨富,这……
黎荞看向了盛鸿,盛鸿没钱到需要向天下举子讨钱了,但依旧给官员高俸禄,盛鸿这皇帝当的,莫名有些冤大头。
在黎荞的想七想八中,时间过的飞快,很快就过了午时,盛鸿命人端来了茶水点心,好让众人垫垫肚子。
盛鸿脸上的笑容不断,坏心情已经被一扫而空,那十多个商人大胆叫价,而且给出的银子全都超过工部给的估价。
商人拿下码头,不仅好管理,给的银子也多。
这花不完的银子,最后肯定是流入国库。
黎荞可真是一金元宝呐!
下午三点,终于分赃……啊不,是挑选完毕。
一切都在盛鸿的眼皮子下进行,所以顺顺利利,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一半的人脸上还算满意,显然是拿到了自己想要的,那十几位商人,都在这一半的人里面。
显然,拼财力的话,还是商人更专业一些。
至于另外一半,谁让他们财力不如人呢,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家中有财,但不敢全部暴露出来。
但不管如何,反正今日已经敲定了结果。
这是一场公平的竞争,没抢到心仪码头的,怨不得旁人。
散场之前,盛鸿又再次强调,不许事后打击报复,一旦发现,必将严惩。
他这句必将严惩,所有人都放在了心上。
他今日连五皇子都处置了,那处置起其他人来,更不会手软。
罢了罢了,有圣上在,大运河一事,就此揭过吧。
众人离开太极殿,黎荞跟在七皇子身旁,匆匆赶往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里,孟月和徐瑛早就接到了七皇子的通知,盼啊盼啊,七皇子和黎荞总算是来了!
“恭喜恭喜,出来了,还升官了。”
七皇子朝着徐瑛道喜。
徐瑛是真心感激七皇子:“要不是您,那下官肯定不能这么快结束劫难,七皇子大恩,下官永记在心。”
“这本就在我的职责之内,不必恩不恩的,今后好好当官,给父皇分忧,那就是报答我了。”
七皇子不在意的摇头,领着徐瑛去办交接手续。
孟月笑呵呵的道:“没错,徐兄,七皇子一心为大盛为百姓,想报答他,那好好当官。”
“成,我记下了。”徐瑛笑着点头。
而后视线在七皇子和孟月身上转了一圈,心中纳闷,他这孟弟与七皇子熟稔的让他有些害怕……
走完手续,徐瑛可离开刑部大牢。
孟月和黎荞与他一起朝内城门口走去,七皇子则是要处理姓朱的几人,得继续留在刑部。
内城门口,沈画、陶竹和徐家人已经在等着了。
中午时,七皇子派人去通知了沈画和徐家人,接到通知之后,沈画高兴坏了,当即就要坐着马车去内城门口。
还是陶竹拉住了他,让他准备新的衣裳鞋袜,他这才稍稍冷静了一下。
等了许久,终于瞧见徐瑛的身影,他抿紧了唇,一言不发的冲了过去。
徐家人自然也是冲了过去。
但这一次,沈画和徐家人谁也没心思搭理对方,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到了徐瑛身上。
“瘦了,瘦太多了,受苦了,回家一定得好好补补。”
沈画红着眼睛道。
徐瑛被这话逗笑,满打满算,他在刑部大牢只待了五日,而且每一顿都丰盛极了,怎么会瘦。
他还觉得他胖了呢。
不过,他顺着沈画的话点头:“好,回家好好补一补。”
“快,上马车,将这身晦气衣服换掉。”徐家人催促,徐家人自然也带了新衣服过来。
于是徐瑛从沈画和徐家人带的衣服里挑拣一番,将双方带来的衣物都穿在身上一部分,这才让双方都露出了笑脸。
接下来就是回家。
徐家人想让徐瑛回徐家。
沈画则是想让徐瑛回他们两人的小家。
眼看着要起争执,最后还是徐瑛搬出了他和沈画成亲时向沈家人的许诺,这才让徐家人暂时打消念头。
陶竹瞧着这一幕,忍不住同情徐瑛。
他一直都是坚定的站在沈画这边的,对徐瑛嘛,更多的是不满,怎么能让沈画掉那么多眼泪呢。
可此时,他理解徐瑛的不易了。
在这种时刻还能吵闹,哎,徐瑛和画哥儿可真不容易。
将徐瑛沈画送回家,天已经黑了。
约好过两日好好庆祝一番,孟月和黎荞陶竹各回各家。
坐在回自家的牛车上,陶竹依偎在黎荞身边,心情无比的放松。
黎荞不用煎熬了。
今晚能睡一个好觉了。
回到家里,众人都在等他们吃饭,晚饭很丰盛,这是庆祝阴霾过去。
一家子热热闹闹吃了晚饭,黎荞和陶竹回暖房休息。
两个小崽子吃了羊乳,早就睡了,这会儿睡的很香甜。
他们身上穿着虎皮连体衣,肉呼呼的身子挨在一起,两人没有平躺,而是侧躺着,小脑袋抵在一起,小拳头也抵在一起,这一幕让黎荞看的心都要化了。
他也顾不上会吵醒两个小崽子,直接将人家小小的身子抱起来,狠狠亲了几口,这才放回原处。
他这动静不算小,可两个小崽子毫无所觉,依旧呼呼大睡,看的他忍不住去捏他们两个的胖脸蛋。
“睡这么沉,被人抱走都不知道。”
陶竹站在炕边擦头发,见他坚持不懈的打扰两个小崽子睡觉,忍不住道:“真吵醒了,绝对要哭。”
“哭就哭,我这当爹的最近几日都没好好听过他们俩哭呢。”
黎荞手中的动作不停,他不再去捏两个小崽子的胖脸蛋,而是去推他们的小身子。
小小的身子圆滚滚的,在炕上翻滚一下,那画面太萌了。
“哪有你这样当爹的,你别折腾他们了,你来折腾我。”陶竹说着抬手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别玩了,快擦了头发,咱们上炕。”
这话一出,黎荞立马就站直了身子。
他的确很高兴。
所以看到两个小崽子后父爱爆棚,非得玩一玩他们。
但现在既然竹哥儿这么说了,那他肯定不能拒绝呀。
于是,夫夫两人这一折腾,就折腾到了黎荞平日里该起床上班的时间。
陶竹累的眼皮子都睁不开了,黎荞这几日没睡好,他自然也没休息好,今晚又这么劳累,他连黎荞是何时给他擦身子的都不知道,他直接睡过去了。
等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阳光从纸糊的窗户透进来,把室内照的亮堂堂的。
被窝里很暖,身后有一个熟悉的怀抱,腰间也有一条熟悉的手臂,这一切让他忍不住舒展四肢伸懒腰。
这一觉睡的舒爽。
但正是睡的太舒服了,他这会儿骨头缝都是懒的,一点儿都不想起床。
“嗯?”
懒腰伸到一半,他意识到了不对,两个崽子呢?
这个时辰若是放在平日,两个小崽子早就闹着要吃要玩了。
他赶紧翻了个身,抬起脑袋去看黎荞身后。
“我把他们俩交给夏哥儿了,你尽管睡。”
伴随着黎荞这句话,黎荞双手抱住他,一下子就将他锁到怀里了。
陶竹:“……”
他在黎荞怀里动了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双腿与黎荞的双腿交缠,手臂也紧紧抱着黎荞的腰,脸颊则是埋在他颈窝里。
给的好。
他在早上时终于又可以和黎荞耳鬓厮磨了。
自打有了两个小崽子,他和黎荞的早晨就过的兵荒马乱的,黎荞要去翰林院上值,本就起的早,两个小崽子醒的也早,要尿尿,要吃羊乳,就算是不做这些,但只要他们醒了,就得一直盯着,因为他们俩会爬,一个不注意就有可能从炕上掉下去。
最近半个月,他们俩更是能扶着墙根走路了。
会走路了,这是喜事。
但更得时刻盯着,免得磕着碰着了。
所以,他已经记不清上次和黎荞一起赖床是什么时候了。
“以后偶尔把他们俩给夏哥儿吧,咱们俩好清净清净。”他慢悠悠的道。
“好。”黎荞含着笑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伴随着黎荞此话,黎荞的大手在他背上慢慢摩挲,力道不轻不重,舒服的他又闭上了眸子。
这时,他身子被黎荞轻轻平放到了炕上,紧接着,黎荞大半身子都压在了他身上,而且黎荞熟悉的吻也落了下来。
额头,鼻尖,很快到了唇边。
他睁开眸子,看着黎荞近在咫尺的俊脸,手不由抚摸了上去,还没等他描摹完黎荞的五官,黎荞的唇就落在了他的唇上。
他和黎荞交换了一个轻柔的吻。
等这一吻结束,他的气息有些不稳了。
而黎荞又将他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对不起,最近让你担心了。”黎荞饱含歉意的声音响起。
他不由笑了,伸手拍拍黎荞的背:“你还需要对我说这个吗?”
“需要。我的确让你担心了。”
“夫夫一体,不能只分享好事,坏事肯定也要一起承担。”
“竹哥儿说的对。”黎荞轻轻哎了一声,不言语了。
“在想什么?”陶竹不由问。
“在想……七皇子登基的可能性。”
“嗯?”陶竹的水眸瞬间睁的圆溜溜。
七皇子登基?
“若七皇子登基,定然会和圣上一样,是一代明君。”
不,准确来说,应该会比盛鸿更圣明。
就目前来说,七皇子不偏私。
但盛鸿对五皇子的处置……
算了,这里又不是法制社会,盛鸿做到这般地步,已经是难得的明君,盛鸿是大盛这世外桃源的缔造者,守护人,他真心感激盛鸿。
但盛鸿的接班人,他现在真心希望七皇子能拿到这个身份。
四皇子和六皇子看着都不错,可就目前而言,他只信得过七皇子。
盛鸿应该是不知道七皇子的真正性别的。
既然盛鸿不知道,那七皇子完全有可能继承皇位啊。
只是,七皇子自己有这个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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