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那个位置没兴趣。
孟月听得此话, 心中一痛,是啊,七皇子是小哥儿, 性别不对,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是说得通的。
老天弄人,七皇子不管是能力还是待百姓的仁心,丝毫不输给其他皇子,可偏偏性别不对。
老天待七皇子不公!
但他和黎荞可以助七皇子?
这话是什么意思?
都对皇位不感兴趣了, 那助他做什么?
孟月懵了一瞬,不解的问:“助您审案子么?”
七皇子:“……”
他翻了一个白眼, 没好气道:“对, 就是审案子。”
伴随他这话,刚才那种略有些冷、硬的气氛和缓了下来。
是他傻了,刚才竟然防备起这傻子来了。
这大傻子什么都不懂!
“……要不, 您明示?”孟月一脸无辜, 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但是,就凭他这个身份, 他除了能帮七皇子审案子,旁的也干不了啊。
“你一个七品小官儿,现在也就只能负责审案子。”
七皇子又给了他一个白眼。
“额……那黎兄呢?”
孟月赶紧问。
“黎荞?”七皇子长眉一挑, 直言道:“他比你厉害, 他能干的多着呢, 首先,除了我, 他不要靠近任何皇子, 他就当他的纯臣, 只站在父皇那边。”
“另外, 我也不要他做什么危险的,他能顶住三哥、五哥的陷害就成了。”
“就如现在一般,那就是在助我了。”
孟月:“……”
他有些不懂。
七皇子说的好高深莫测啊。
望着七皇子那张在烛光下异常俊美的脸,他抿紧了唇。
差距好大。
他头一次觉得他和七皇子之间隔着天堑。
他一个从乡下来的什么都不懂的傻子,既没有徐兄的家境,也没有黎兄的才能,他甚至都不知道七皇子此话是何意。
他不知道在他看不到的时候,七皇子在为哪些事情拼命,他真的什么都帮不了七皇子。
他不知道七皇子在谋划什么,但争夺皇位,自古以来都是伴着人头和鲜血的。
他一个农家子掺和进去,那等于是自寻死路,甚至说,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
要放弃么?
不。
放弃不了。
就此时,一想到今后要远离七皇子,他心里就难受的好像有人一把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喘不上气儿。
他真的好喜欢七皇子啊!
而且,七皇子会保护他的。
刚才七皇子见他脸色不好,立马就关切的追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他了。
七皇子会罩着他。
就像是这次徐兄被陷害,七皇子以雷霆手段,迅速审问出了真相。
七皇子有能力,也愿意保护他。
他不怕危险!
就他日常所看到的,七皇子正直,善良,可爱,鲜活,还特别厉害,七皇子的每一面他都好喜欢。
他在正事上帮不了七皇子,但他可以干杂事。
他愿意当七皇子背后的男人!
这么一想,他浑身又充满了斗志。
“好,下官会把您的话一字不落的转告给黎兄的。”
答应完了,他立马又道:“那您这两日有空么?咱们去吃火锅怎么样?”
“最近天气暖了,野菜冒头了,鸭货铺里新上了好几种野菜,都是刚从田地里新挖的,浅绿色的小嫩芽上挂着小水珠,光是瞧着就心情好,用来涮火锅口感也好。”
“而且,黎兄在过年时又研制了一种新的吃食,他说叫午饭肉,吃着味道不错,要不咱去尝一尝?”
七皇子将孟月失落——振奋的情绪转换看在眼里,莫名的,他竟是松了口气。
孟月这从乡下来的大傻子,若是觉得他暗地里的谋划太危险,从而害怕退缩了,那他是能理解的。
寒窗苦读十多年,好不容易考中进士,在京城安了家,这对农家子而言,妥妥是飞升。
孟月想要安于现状,不愿意掺和他的谋划,不想破坏家人安宁的生活,他理解。
他非常理解。
可没想到这大傻子只沮丧失落了片刻,然后又要约他出去吃饭。
盯着孟月那含着期待和笑意的脸看了片刻,他把到嘴边的没空两字咽了回去。
在他的人生当中,竟能碰见这么一个傻子,这真的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但也挺有意思的。
“具体什么时候?”他点了点桌子上放着的卷宗:“我很忙。”
“后日怎么样?明日我和黎兄准确去找徐兄聚聚。”
孟月见七皇子没有一口回绝,当即咧开嘴巴笑了起来。
看,他的努力是有回报的,他约十次,七皇子能答应五次!
“那就后日。”
七皇子瞧着他的笑,压住自己嘴角想要上翘的冲动,忙低下头去。
“若是没有其他事,你可以走了。”
再不走,他也要笑出声了!
他一定是神经了,看这大傻子笑,他竟然也想要笑,他应是被这大傻子的傻气给传染了。
可怕。
“您还没吃晚饭吧?身子最要紧,您想要吃些什么?下官去给您买。”
孟月才不走。
他若是走了,七皇子定然又会全身心投入到卷宗里,指定忘记吃饭。
好不容易养回来一点肉了,可不能再掉了。
“我什么都不想吃,你快滚,别影响我看卷宗。”七皇子冷下脸来赶人。
他刚才的喜悦不正常。
他得好好琢磨琢磨。
但孟月早就对他的冷言冷语免疫了:“上次咱俩去的那家馄饨铺子如何?虽然清淡,但也挺鲜美。汤和小馄饨分开,再拿热水温着,拎到这里必定还热的烫嘴。”
“而且,他家旁边还有一个点心铺,虽然味道比不上黎兄家的,但那个软白皮绿豆糕也是一绝,外皮很薄,里面满满的都是馅料,不会太甜,多吃几个也无妨。”
“上次咱们俩去的时候您有急事提前走了,没来得及品尝,今天您可一定要尝一尝。”
“……”
七皇子沉默,到嘴边的滚字咽了回去。
这大傻子因为财力有限,约他出去时吃的都是比较平价的吃食,但味道都挺好,竟是不输给他府上的厨子。
他这会儿还真的想吃小馄饨和那个软皮绿豆糕了。
而孟月看他不吭声,立马笑着道:“那下官这就去买,您稍等。”
七皇子还是沉默。
看孟月转身出去,小心的关好房门,他登时呼了口气,浑身仿佛没有骨头一般,在宽大的椅子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懒洋洋的靠着椅背,眸子盯着桌子上跳跃的烛火发呆。
他最近竟是不想剁了这大傻子了。
有时候还会被这大傻子逗笑。
可是,他走的是一条只能成功绝对不能失败的路,他与这大傻子,能有结果么?
且说孟月,昨日美滋滋的与七皇子一起吃了小馄饨,又约好了明日去吃火锅,因此,他今日的心情很是不错。
到了徐瑛家里,见黎荞陶竹、庄文夫妇等人已经在了,便笑着走过去,向徐瑛道喜:“恭喜徐兄,今后可就是五品官了。”
昨日徐瑛的升官诏书正式下来了,等过了元宵节再去饭银处上值,那徐瑛就是饭银处的老大了。
这下子就算是有人想栽赃,那难度要比之前高很多。
徐瑛心情很好,他笑呵呵的应下,虽然这升官是牢狱之灾换来的,虽然他之前并不想升官,但现在已经是五品官了,那肯定是开心的。
而且他在大牢里也没受什么罪,倒是孟月,一直在大牢里陪着他,每天都睡不好。
他蹲大牢的这几日,身子上最辛苦的就是孟月了。
“感谢的话就不说了,来来来,坐下喝酒,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不不不,还是别醉了。”
孟月嘿嘿一笑,摆手拒绝。
醉了多不好,他待会儿还要和黎兄说正事呢。
而且,他醉了之后容易头疼,得两三天才能恢复,他明日还要和七皇子一起去吃火锅呢!
孟月搬出来了七皇子,徐瑛立马道:“那你可要好好陪陪七皇子,此次多亏了有他。”
旁边的黎荞听见陪陪两字,不由笑了起来。
徐瑛这俩字用的妙啊!
他今日和陶竹来的比较早,因为他得向徐瑛道歉,前几日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徐瑛,他本人从未让身边的朋友遭受如此磨难。
但如孟月所说的,徐瑛不怪他。
徐瑛的原话是:不能只沾他状元郎的光,有难了也得一起扛,天下哪有只沾光不付出的好事。
徐瑛此话,的确让他心里好受了许多。
这才是真朋友哇。
一帮人在沈画、徐瑛家从上午一直喝到了下午,这才尽兴而归。
孟月随着黎荞回黎家,等进了黎荞的书房,他这才把七皇子昨日的话转告给黎荞。
黎荞听完,第一反应就是问道:“他本人对那个位置没兴趣,却又要咱们帮他,他是在帮别人谋夺皇位?”
孟月一脸沉重的点头:“我昨晚细细琢磨了一番,除了这个,没有其他可能。除非他说谎。”
“……应该不至于说谎吧?”
黎荞眨了眨眸子。
孟月好歹是七皇子的枕边人。
而且,七皇子性别不对,没那份野心,也说得通。
“那他在帮谁谋划?他和他的几位兄长走的都不近。”
孟月还是一脸沉重。
本来吧,七皇子每日为了刑部的事就忙的焦头烂额了,可谁知道七皇子还在背地里替别人谋夺皇位!
这叫他怎么不心疼?
他可太心疼了,七皇子柔弱的肩膀,扛起了太多重担啊!
“首先排除大皇子。”
黎荞不由分析。
“大皇子身子不好,常年待在府中,深居简出,我至今不知道大皇子长什么样。”
“这样的大皇子哪能当皇帝?根本处理不了那么多政务,无法日理万机。”
孟月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他也没见过大皇子。
“其次是五皇子。
黎荞又排除了第二位皇子。
在太极殿,七皇子是半点面子都不给五皇子留,这绝对不可能是演戏。
得怎样的回报才能让五皇子选择小丑的角色陪着演这么一出戏?
所以,必须得排除五皇子。
“剩下的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黎荞剑眉拧起:“以七皇子的性子,定然看不惯三皇子的做派,他不会支持三皇子的。”
“对,三皇子不配。”
孟月狠狠点头。
以三皇子在南下赈灾时的表现,就足以把三皇子踢出局,三皇子忙着拉拢当地官员,让七皇子一个柔弱的小哥儿跑遍灾区。
三皇子不配!
“二皇子能力不足,七皇子不至于去辅佐一个不如他的兄长吧?”
黎荞又道。
“不至于不至于。”孟月再次点头。
七皇子其实是很骄傲的,所以二皇子也不配七皇子细心为其谋划。
“那就只余下四皇子和六皇子了,七皇子和这两位皇子走的近么?”黎荞看向孟月。
“嗯……”孟月仔细回想了一下,摇头:“我没听他怎么提过四皇子和六皇子。”
“但是,若是论能力,感觉还是七皇子更强一些,四皇子在兵部,六皇子在工部,这两位皇子没听说有什么特别厉害的事迹,但七皇子审案子时有多厉害,我是亲眼看到的。”
黎荞:“……”
孟月对七皇子的滤镜,真的挺厚哈。
但这话也不能算错,他关注四皇子和六皇子有一段时间了,这两位皇子身上没有废柴事迹,不废柴,那定然能胜任兵部和工部的事务,这说明他们处理事务的基本能力是够的。
但更出众的能力,这两位皇子目前还没展现出来。
大盛无战事,四皇子在兵部自然施展不了什么拳脚。
至于工部,最近的大运河一事算是工部最大的事,但大运河还没有开修,此前勘定最佳路线图六皇子也没出京实地考察,所以,六皇子也未展现过什么出众的能力。
那么问题来了,七皇子到底在帮哪位皇子谋划?
而且,上一次七皇子的伤,到底是谁搞的?
以七皇子的身份,对面的人身份必然不低。
还有七皇子与孟月的那一晚,七皇子八成是中了药,所以,七皇子是又遭人暗算了。
他来盛京不过三年,七皇子就两次身处危险之中,七皇子亲赴险地,如此拼命,这是为了谁?
谁值得七皇子如此?
和孟月商讨不出结果,黎荞只能将此事按下,七皇子让他不要接近除他之外的任何皇子,然后顶住三皇子、五皇子的陷害,既如此,那他就按照七皇子说的做。
这本来就是他的日常。
此前他有接近四皇子和六皇子的心思,但现在嘛,既然不确定七皇子是在为谁拼命,那他还是不要乱接触人了,免得给七皇子添乱。
等孟月走后,天又黑了。
吃过晚饭,郑浅浅嚷嚷着要打牌。
这个新年因为徐瑛的事,他好几日都未动过麻将和扑克牌,现在徐瑛升官,他终于能玩了。
趁着过年,铺子那边的营业时间短,家里人多,他要狠狠过把瘾。
黎荞此次也上了牌桌,他也随便玩一玩,看看手气。
这一晚,他手气不错,等郑浅浅带着黎小睿和黎大山离开时,他面前已经堆了一小堆铜板了。
自家人玩这个,每局只有一文钱,钱小,但架不住他一直赢,陶竹坐在桌子旁,数了数那堆铜板,忍不住笑:“一共一百五十八文呢。”
黎夏也笑:“今晚的钱都被荞叔赢走了。”
“他玩的少,但每次玩时手气都好。”
陶竹说着将那一小堆铜板推到黎夏跟前:“你拿去花吧,买点吃的玩的。”
“好,谢谢竹叔和荞叔。”
黎夏美滋滋的将这些铜板收起。
他才不花,他要攒起来,京城安家不易,他若是买了宅子,那手里就没多少银子了。
他得多攒一些。
他守着两个小崽子,等黎荞和陶竹洗漱后过来了,这才拎着串成一串的铜板离去。
黎荞洗了澡,也顾不上去擦湿漉漉的头发,他站在炕前,先是将呼呼大睡的黎长风黎云帆小胖友抱在怀里揉了揉,又亲亲他们的胖脸蛋,然后才依依不舍的将他们俩放下。
今晚专注打牌,都没有和两个小崽子进行亲子互动。
折腾完两个孩子,他便去折腾陶竹,反正现在还在假期里,明天可以睡到日上三竿。
不过,今晚他收着力道,没有把陶竹折腾的太狠,他有事和陶竹商量呢。
他想听一听竹哥儿的看法。
陶竹有些无力的躺在黎荞怀里,黎荞给他擦过身子之后,他不想穿衣服,便什么都没穿的躺在黎荞怀里。
黎荞如他一般,这种直接的肌肤相贴他很喜欢,虽然容易擦枪走火,但这样他和黎荞会靠的更近,中间没有衣物的阻碍,那种温度,那种触感,他都喜欢极了。
可惜,自打有了两个小崽子,这种情形就很少出现了。
虽然说小崽子年纪小,意识不到,但当了爹和阿爹,肯定要在小孩子跟前注意分寸。
但正是因为喜欢却又不能经常如此,所以此时他虽然有些无力,但依旧一边在黎荞身上这里摸摸那里捏捏,一边分神去听黎荞的话。
听完之后,他想了想,忍不住问:“所以,现在是四皇子和六皇子最有嫌疑?”
“……不是嫌疑,是可能。”
黎荞有些哭笑不得。
嫌疑,这俩字太不好听了。
“好,可能。”陶竹立马改了口:“不过,七皇子是小哥儿,他若是辅佐谁,那这位皇子应该知道他的真实性别吧?”
黎荞:“……”
他顿了顿,握住了陶竹在他心口作乱的手:“应该知道。”
“知道还让七皇子一个小哥儿经常身处危险之中,这位兄长当的也太不合格了。”
陶竹忍不住谴责。
七皇子多好的人啊,可那一次要不是他出门扫雪,七皇子就有可能真的死掉了。
大盛若是没了七皇子,那多少无辜之人会蒙冤,他和黎荞也没了靠山。
越想越生气,他忍不住又道:“这不公平,七皇子为了这位兄长风里来雨里去的拼命,但这位兄长却是施施然的坐在后方看七皇子为他谋划,这兄长是怎么当的?”
“换做是你,你有七皇子这样的弟弟,你会舍得么?”
“……我不舍得。”
黎荞轻声道。
“所以七皇子有点惨,他甘心为这位兄长付出,但这位兄长对不住他。”
陶竹又道。
“你说的有理。”黎荞说着,不由抱紧了怀里的陶竹,竹哥儿太聪明了,从另外一个角度去想这个问题,一下子就给他指明了方向。
七皇子不傻,能让七皇子心甘情愿的拼命,那么这位兄长待七皇子定然很好。
七皇子冲在前线连连遭遇危险,这位兄长肯定不会躲在大后方,这位兄长应该也遭遇了不少危险。
所以,接下来观察各位皇子,从这些皇子的身体状况出发,应该能瞧出一丝的端倪。
他忍不住捧住陶竹的脸颊,在陶竹唇上重重亲了一口:“竹哥儿真聪明,短短几句话,就给我指明了思路。”
陶竹眨了眨眸子,有些不解。
他给黎荞指明了思路?
还没等他想明白,黎荞的手已经在他身上开始作乱了,黎荞的唇也含住了他的耳垂:“明天赖床。”
“……”
想不明白的明日再想,他喜欢和黎荞一起赖床!
想知道哪位皇子在过去几年间受过伤生过病,这肯定要找辛知这位包打听。
辛家想重回大盛权力中心,肯定不会只关注百官,绝对每一位皇子都是辛家的重点观察对象。
辛知也是闲不住的,大运河尘埃落定,黎荞如愿拿到了微青县码头,他家也拿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码头,所以,觉得黎荞消化完了徐瑛被栽赃一事之后,他便登门给黎荞道喜了。
大喜事哇。
原河省有了微青县这个码头,今后的繁盛肯定会更上一层楼,而黎荞钱袋子里的银子,也必定会厚上一层。
坐在暖房左边的书房里,他一边和黎荞、陶竹斗地主,一边嘴巴不停,等一局斗地主结束,他这才歇了口气。
“喝口茶水,喝茶喝茶。”黎荞一边起身给他倒茶一边道:“你家也深藏不露,我一直以为武安侯府的财力只是普通勋贵的水平。”
大盛的爵位是公侯伯子男,没有异姓王,所以,伯爵以上可称为勋贵。
大盛建立之初,国公,侯爷,伯爵,这三个爵位的人数加一起,足足有近百个。
但此次盛鸿只邀请了六位国公,五位侯爷。
这里面有武安侯,那就说明辛家可不是普通富裕,辛家的富裕,在整个大盛都是数得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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