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幻景“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方瑅灵放飞的天灯逐渐看不清了,如果真的有神明的存在,她相信她的愿望已经被带到了那里。

她的手贴合着谈亦的掌心:“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许关于自己的愿望吗,比如我想要得到什么?”

谈亦看着她:“为什么。”

“因为——”方瑅灵浅浅卖了个关子,下巴微抬起来,“我已经很完美了。”

“不需要再向外求得什么。”

她容色骄纵,一点也不谦虚的话从她口中道出,却不显得夸大。

谈亦早已经预料到,无波澜地说:“我知道你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方瑅灵嗤之以鼻,“我还有很多是你不知道的呢。”

她刚才抓住他的手是下意识动作,过了会她意识到这很像牵手,就轻轻放开了。

天灯节和水灯节在同一天庆祝,由蕉叶、花朵和蜡烛制成的一盏盏水灯,浮在河面上,随水漂流。

祈愿与思念都是很神圣的情感,天灯节古老又奇幻的氛围,使方瑅灵想起一部以前看过的电影:“你看过《寻梦环游记》吗?”

“陪谈念看过。”

谈念说全家都应该共同接受亲情教育,非要拉着他和父母在家庭影院看的。

她已经看了第三遍了,还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但谈亦对剧情没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只记得妹妹一直抽纸巾擤鼻涕的声音很吵。

和方瑅灵不同,谈亦对于很多人和事都有责任,家人自然对他很重要,但他的内心不存在特定的范围。

“你看这个电影居然没有哭。”方瑅灵毫不犹豫地站在了谈念的那边,“那是你有问题。”

多年前,CoCo上映时,她第一次看是自己一个人。当时太奶奶病危,方瑅灵每天都在做噩梦,害怕失去她。

在此之前,她不仅抗拒非正常死亡,对寿命自然终结也不能接受。

“我特别害怕失去亲人,害怕死亡把我和爱的人分开。但看了这部电影之后,焦虑的感觉就好了一些。”方瑅灵坚定地说,“那时候我就决定,我会活得很久,活到人类寿命的极限,因为我要一直记得离开的人。”

谈亦觉察到她的执念:“你很害怕失去吗?”

“是人都会吧。”方瑅灵很诚实,“你不怕吗?”

“不会。”

如果死亡明天就要降临,他大概只会平静地接受,也不会特别要做什么。

他们在河畔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深夜,河水中的烛光渐渐消散。

谈亦说:“你说留下来是要参加天灯节,现在结束了。”

“干嘛这么迫不及待提醒我?”方瑅灵不满,“虽然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很勉强地在陪我。”

“我提醒你是因为,明天中午的飞机,你的东西很多,今晚应该收拾。”

“哦。”方瑅灵没再说话。

水边有很多淤泥,方瑅灵走得近了,就容易打滑,谈亦遂拉了她一把:“你还不想回去的话,可以再待一段时间。”

但无论如何,他已经是时候回国——他在泰兰德已经耽搁了很多天。

“没有,一直在外面,我也待得腻了。”

她刚才有点不高兴,只是一种类似假期综合症的情绪,尤其是想到回去要补上很多课程论文的作业。

在外面的世界,时间的齿轮就像静止了,但回国之后,它又会恢复常速的转动。

谈亦现在或许因为身体关系,对她有一些小纵容,但等他的理智回归后呢?

而她的目的还没有达成。一趟短途的旅行,不足以令他心动。

“但今晚我们还没回去。”方瑅灵看了眼时间,“我要去看变装秀。”

到了酒吧,在绚丽迷幻的霓虹灯下,音乐的节奏调动人心,舞台中央,身穿亮片裙装的变装皇后,戴假发,妆容夸张,踩着高跟鞋,模仿碧昂丝。

方瑅灵的性格其实不算很活泼,只观赏不互动,觉得好玩,又因为有谈亦在身边,不需要担心安全问题,就多喝了几杯酒。

凌晨回酒店,她在车上的时候就醉得快要晕过去了。

谈亦送她回到房间,方瑅灵身上有酒的味道,而他们已经上过床,避嫌的问题不复存在。

谈亦坐在床沿,方瑅灵脸颊绯红,呼吸绵长,靠在他肩上,他揽在她腰间的手移到她的后背,修长的手指缓慢拉下裙身的拉链。

细细的吊带从她的肩膀滑落,紧缚的布料在她的胸口一松,在谈亦将她的拉链拉到底,指尖触碰到她背部的肌肤时,方瑅灵忽然醒了过来。

“你在干什么?”她警觉地说,“你想趁人之危吗?”

“我在帮你换衣服。”谈亦说,“我对不省人事的醉鬼不感兴趣。”

方瑅灵捂住自己春光乍现的领口:“我走/光了。”

谈亦面无表情:“我已经看过了。”

不仅看过,也曾在掌中反复揉/捏。

但今晚他不打算做任何事。

方瑅灵充耳不闻,水汪汪的眼睛微微眯着,凑近他,质问般说:“是不是上一次你送我回家的时候?根本不是阿姨换的衣服,是你在骗我,实际上是你动的手,你把我看光了——你从那个时候就在觊觎我的了对不对?”

......

这纯粹是她酒后的臆想,谈亦无言以对,抬起手,闭上了她的唇。

不是以往手指按住她嘴唇的暧昧方式,而是食指和拇指,捏住了她柔软的唇瓣。

上上次是捂住她的眼睛,上次是捂住她的嘴,方瑅灵愤怒,含糊地发声:“你凭什么不让我......”

谈亦注视着她的眼睛,语气先是独断的命令:“闭嘴。”

随后转为平和,像是和一个闹脾气的孩子商量:“现在,换完衣服,上床睡觉,好吗?”

方瑅灵发出“唔唔”的声音。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淡道,“点头或者摇头。”

方瑅灵点了下头,他便放开了她。

她的嘴唇都有点发红,变得很安静。

既然她醒了,还反应这么大,谈亦尊重她的意见:“你是要自己换,还是我帮你换?”

“你。”

从肩膀、胸

口、再到雪白的腰腹,谈亦将这条蓝墨晕染的真丝长裙,脱离方瑅灵身上。

眼下是被内-衣包裹着的饱-满,但他没有去解。

“手,打开。”

谈亦给出指令,方瑅灵便照做,双臂平举,他给她套上短袖的睡衣,一颗颗扣好纽扣。

他怀疑自己和方瑅灵待久了,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症,明明像在做一些给公主换装的伺候她的工作,但他只觉得她难得乖巧,每个指令都配合。

换完睡衣,方瑅灵提醒他:“内衣,你忘了。”

谈亦倾身,脸庞悬停在她肩膀和脖颈的交界,手从她身后的衣服下摆探入,解开系着的衣扣。

他的气息沉沉地落在她的肩窝,指尖划过时,带来炙热的电流感。

但谈亦,似乎将换衣和上-床区分得很清楚,即使偶尔无法避免地触碰到她,也不会有过界的举动。

“好了。”谈亦抽出手,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睡觉。”

方瑅灵又提出新的要求,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没有goodnightkiss吗?我妈妈会有。”

小的时候,钟苑宁会吻她的额头,这是方瑅灵在入睡前最喜欢的环节。

谈亦本要直接说:“我不是你妈妈。”

但方瑅灵直勾勾地看着他:“不然我会睡不了。”

谈亦握住她的双肩,低下,嘴唇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额头。

他目睹过母亲哄妹妹睡觉的过程,除了额头吻,还会抚摸着她的头发说乖女孩。

他不可能做到如此,连吻额头这种情感意义强烈的亲昵动作都不习惯。

方瑅灵终于躺下了,但不到一分钟,她又突发奇想地坐了起来:“我要喝椰子。”

她吩咐仆人似的,点了点谈亦:“你去帮我拿。”

“躺下去。”谈亦拒绝,“没有椰子。”

“你不帮我,我自己去拿。”

方瑅灵站起来,谈亦冷眼看着她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丝毫不怀疑她会滚下楼梯,还是将她按回床上,自己下了楼。

服务生送来新鲜的椰青,谈亦拿着上了楼,方瑅灵咬着吸管,遂心如意地在他手上,喝完清甜的椰子水。

谈亦将硕大的椰子壳放到床边的矮柜。

床头柜上还摆着一个打开的匣子,一尊纯金铸造的佛像立在匣中。

这是当地的华人商会送来的礼物,谈亦准备在捐赠给严川所在的寺庙。昨天方瑅灵问他借来看一眼。

谈亦正要起身离开,方瑅灵今晚差使他做了不少事,忽然讲起礼貌来,双手合十,用泰语说谢谢:“Kobkunka。”

她与谈亦对向坐着,微微鞠躬,结果因为酒后的困倦和晕眩,身体径直向前倾倒。

她的双手仍保持着合十的姿势,抵靠到谈亦的肩上。

拜肩礼。妻子向丈夫表示忠诚与爱意。

谈亦微怔。

房间的灯是关的,只有床前一盏,总体沉堕在黑暗之中,窗外有风吹拂过棕榈树的沙沙声。

谈亦在镜中看到他和方瑅灵。

佛像金身受到光照,再映到他们身上。

方瑅灵无意识地,静止靠在他怀里,两人的面目是金色的,半明半晦。

像是凡人许下的愿望得到神性感应的一刻。

谈亦的胸口,与方瑅灵的呼吸相协,轻轻起伏着。

他抬起手,将佛像放平,再合上匣子。

揽着方瑅灵,将睡着的她从怀中移开,放回床面后。

镜中只剩下了他的神情,真实而冷静。

谈亦熄灭了最后一盏灯,离开方瑅灵的房间。

他不会将片刻的幻景当真,因为从一开始就知道是假的。

*

次日,方瑅灵快到中午才起床,揉着眼睛从房间走出来,和谈亦说:“早安。”

“中午还早么。”

“我们很赶时间吗?”

就算迟到赶不上航班,再改签就是了,他们又不缺钱。

方瑅灵蘸着斑斓酱吃完面包和牛奶,才开始收拾行李。

清迈的机场很小,提前一小时到,走几步路就到登机口了,不过,原本方瑅灵以为他们会直接飞回国内,却没想到因为谈亦要见一个朋友,会飞到曼谷停留一晚,再回国内。

只有一小时航程,不方便睡觉,方瑅灵整理手提包,翻出好几枚保险套。

她回想起昨晚那个不同寻常的梦。

推算一下日期,她的月经快要来了,所以才导致了一些荷尔蒙的变化?

谈亦侧目,就见到方瑅灵捏着保险套,思绪游离:“你在想什么?”

方瑅灵回过神,看了他好几眼,然后板着脸说:“我不是一个重-欲的人。”

这是实情。她不爱好那方面,之前也几乎没有对谈亦有什么幻想。

谈亦喝了口水:“没有人问你这个问题。”

方瑅灵哼了声,高贵冷艳地将墨镜架到脸上:“我只是告诉你,你知道就行了。”

在清迈,方瑅灵一直过的是慢悠悠的乡村生活,曼谷带来久违的都市感。

谈亦去见朋友,她闲着无聊,让司机送她到暹罗天地去逛街。

在曼谷最具东南亚风情的顶奢商场,方瑅灵眼睛也不眨地刷卡购物,司机和保镖在她身后提着大包小包。

她刷的是谈亦的卡,所以他会收到提醒。

其实在国内,方瑅灵本身就是这些品牌的VVVIP客户,没必要如此狂买。

买完之后打电话给谈亦,他只说:“你买的东西,准备都带回去?”

“多的我会扔了。”方瑅灵说,“钱我会还你。”

谈亦并不在意:“不用了。”

隔着电话,方瑅灵笑着说:“谈总,我又不是被你包-养的情人——我们连情人都算不上,对吧。”

明天就要回国,晚上,谈亦在总统套的书房办公,方瑅灵推开他的门。

她本想说工作的事,但看到在工作的他后,她忽然停下了脚步。

男人穿着白衬衫,但纽扣最上面的两颗没扣,领口微敞,锁骨的上方是喉结。

方瑅灵走到了他的书桌前,谈亦的视线,从屏幕转移到了她脸上:“有事?”

方瑅灵抱着一个文件夹,他也以为她要说正事,但她盯着他,慢慢开口:“我想问你——”

“要做么?”

......

谈亦沉默的片刻,方瑅灵随手放在桌面的手机,有电话打进来。

是那一条很长的给林朔的备注。

他淡声说:“你的电话。”

方瑅灵任由电话铃声响着,只看着他:“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谈亦沉静地回看着方瑅灵,几秒钟后,他缓慢起身,隔着办公桌,握着她的后颈,将她的上半身压向了他。

在铃音中,他无言地,深入地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