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分类“你有可能,会为了我变坏吗?”……

工作人员改口说:“抱歉,黎记,是我疏忽了。”

采访已经进到尾声,黎见卿合上笔记本:“没事。”

随后,谈亦就让他离开了。

两位当事人都在场,却是方瑅灵在追究一个称呼,显得边界感不足。

“我没说它不是问题。”谈亦回她,“但你只需要把问题讲清楚,而不是带上情绪。”

“我对事不对人。”方瑅灵重申,“如果我自己都无法把在意的事表达出来,没有人会替我发声。”

何况,最不能被冒犯的从来都是一些男性领导。

现实世界中有许多秩序森严的潜规则,方瑅灵曾经见过,有记者仅仅是在报道时将某位高官的名字写错了前后顺序,就因此丢了饭碗。

相比之下,她只是做出指正而已。

黎见卿站起,走到了方瑅灵的身边。她定居香港,最近才回到临城。

香港是传统与现代文化两极交汇的地方,她在许多场合都被称为“陆太”,由于对方往往不带有恶意,甚至是为了表示尊重,她也不能每一次都纠正,几乎已经习惯。

她写过一篇专门探讨的文章,但单纯笔杆子的力量还是不能和社会常规抗衡。

黎见卿是温和派,最终无奈停留在认识层面,但她发觉,方瑅灵是愿意直接去改变现状的人。

她仍不希望两人起冲突,上前劝解:“谈总,你们不用因为这件事闹得不愉快。

方瑅灵哼了声,仍朝着谈亦说:“你说我较真,希望日后,如果有人称呼谈总为‘方先生’,你也能这么宽容。”

黎见卿一怔,不禁有疑问:“为什么是方先生......”

“卿卿。”

男人轻轻揽住黎见卿,拉远了她和谈亦与方瑅灵的距离,他微笑对妻子说:“既然采访结束,就不需要再提问了。”

方瑅灵先前是脱口而出,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我只是举个例子。”

奇怪的是,那位陆总显然不关注她与谈亦之间,第一次见面,交集也寥寥,他却好像是知道了什么,但不言明。

方瑅灵不太喜欢这种被陌生人看穿的感觉,就像面对一个极深的湖泊,她是岸上的已知数,湖面下尽是未知。但她和谈亦没有任何超出限度的互动,因此不可能有破绽。

遂打消了内心的疑虑。

谈亦从始至终都很冷静,也没因为她失言的那句“方先生”而批判她。

捐赠仪式结束后,黎见卿和丈夫离开会展中心。

坐在车上,她回想起之前的一幕:“你有看到吗,灵灵和谈总,好像很容易吵起来。”

他不甚在意:“我们不是也吵么?”

黎见卿不太明白为什么这可以拿来作比较:“不一样,我们是夫妻,与其说吵,不如说像调情吧......”她认真想了想,“但你不觉得,他们是真的在吵吗,总之有点怪怪的。”

得不到回应,她转过头:“你在想什么,怎么不回答?”

“我在想,”男人声音淡淡,“嗯,以后多吵。”

.......

下午,方瑅灵与谈亦回到恒策。

她在社媒上看到黎见卿发自己家猫的漂亮照片,默默地按赞。

机缘巧合成为朋友后,方瑅灵知道黎见卿很喜欢猫。

她曾经被问过:“灵灵,感觉你也蛮喜欢猫的,为什么没有自己养呢?很可爱的。”

“我不会养。”方瑅灵解释原因,“它们的寿命只有我的十分之一,我不想和一个我注定会失去它的生命建立联系——难道你没有这种担心吗?”

方瑅灵从小到大只养过一只狐狸,后来它意外去世了。她这辈子都不想重复那种失去的感觉。

“可能我们不太一样。”黎见卿尝试分析,“我从小没有得到过什么,所以只要拥有就觉得弥足珍贵。但是你从小就拥有一切,所以会更不想失去。”

谈亦晚上有应酬,回来后就进了办公室内的卧室休息。

谈家的佣人送来他干净的衬衫,方瑅灵拎着纸袋,敲门走进去:“谈总,你的衣服,我放在衣柜里。”

谈亦没有睡床,只是坐在沙发上假寐,手边还摆着一文件。

房间里光线很暗,方瑅灵走到他身前:“我也好困,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吗?”

她自顾自地坐到了他身边。

方瑅灵有倦意,但又睡不着,闭上眼睛,因为四周很安静,能听到自己和谈亦浅淡的呼吸声。

她同他说话:“今天我不小心说‘方先生’,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谈亦嗯了声。方瑅灵在用“冠妻姓”来反讽。

她靠近他:“你不生气?”

“我不会因为一句假设的话生气。”谈亦不冷不热地说,“不过,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一位姓方的太太。”

方瑅灵辩称:“我都说了,我只是举个例子,让你感受一下那种困境。”

她提到另外一个人:“那位传闻中的陆总,是你的朋友吗?”她直言,“我不喜欢这个人。”

“你们只见了一面。”

甚至没有任何交谈。

谈亦并不理解她的负面评价:“而且,他是你朋友的丈夫。”

“很多事情都是一种感觉。”方瑅灵锐评,“他不像好人。”

似乎这也是事实:“据说,见卿以前是他弟弟的女朋友——兄夺弟妻,这样为人兄长,怎么会是好人?”

谈亦不置可否:“你的分类方法就这么简单么?”

“简单,但有效。”

沙发与衣物摩擦的声音后,方瑅灵跨坐到了谈亦的腿上,低头看着他:“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看待你的?”

谈亦波澜不兴,就像突然坐到他身上的并不是一个活人:“说说看。”

方瑅灵慎重地给出评价:“我觉得,你勉强还算是一个好人吧。”她附上依据,“你曾经还救过林朔呢。”

这件发生在十几年前,连谈亦自己都没有记得很清楚的事,再度被方瑅灵提起:“你对这件事好像念念不忘。”他敏锐地洞察到,“也是因此,你才选择我作为目标,对么。”

“对。”方瑅灵点头承认,“你救过他,在他心里占了一个重要的位置。”

“也许是。”谈亦指出她的漏洞,“但对林朔而言,我不会比林声更重要。”

另一段遥远的回忆随之浮现,方缇灵微愣:

当初在开学典礼,她甚至是先遇到了林朔的亲哥哥,再遇到的谈亦,为什么,她会这么明确地选择了后者?

她很快想清楚了理由:“他毕竟是林朔的亲哥,而且,他的一条腿还受伤了。因为我和林朔的个人恩怨,去打扰一个伤残人士,好像不太好。”

“原来我们的区别在于一条腿。”谈亦冷笑,“难为你考虑到这一点。”

热烫的气息落在方瑅灵的锁骨:“不能打扰他,所以就来打扰我了,对么?”

“这是你的优势。”

方瑅灵坐在他坚硬的腿部肌肉上,微微挪动,她转回之前的话题:“但我不是为了向你论证,我朋友的另一半是好人还是坏人。”

“我要说的是,”方瑅灵若有所思,“虽然他不是好人,但是,他在见卿面前会变好。”

谈亦并不关心:“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么?”

“如果坏人可以变好。”

“我想知道——”方瑅灵望进谈亦的眼睛,“谈总有可能,会为了我变坏吗?”

微弱的光,勾出男人面庞冷峻深邃的轮廓,他回看着方瑅灵,似乎与她一样,正在穿过彼此的屏障,在对视时,往灵魂的更深处走去。

半晌,方瑅灵说:“但你会回我‘不可能’。”

“既然你已经知道。”谈亦嗓音沉沉,“还要问我么。”

“你知道吗,我的朋友性格和我很不一样。”方瑅灵状似无意地聊起,“她很会撒娇,这是我没有试过的,出于好奇,我就向她学了一点,想知道会是怎么样。”

她美好的脸庞慢慢地贴近谈亦,眼睫忽闪。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表情——非常做作,也非常可爱。由平时只会颐指气使的人来做,似乎更加可爱。

方瑅灵的嘴唇与谈亦似碰非碰,声音有柔软的质感,轻轻说:“亲亲我吧,哥哥 。”

......

静默片刻,谈亦掌住她的后脑,禁锢般的力量,将她压下来,含住她的唇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