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瑅灵的心脏随着火焰的升高、降低而轻轻跳动。
她之前从未将这个词和谈亦联系在一起,感觉两者的关联性十分薄弱。
方瑅灵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可能他只是在看这个方向,不一定是在看她。
盯着明亮的东西时间长了,它就在视线里留下一层彩色的虚影。
吕薇坐在她的右边,过了一会儿,一位不速之客在她的左边坐下:“又见面了,小方总。”
陈扬是公司的合作方之一,典型的花花公子,方瑅灵和他因为公事有过几次交集,很不喜欢对方看她的眼神。
他的母亲是汪瑾的好友,所以今天也来了。
她不缺人追,尤其是回到公司和人打交道的频次变多后。固然有许多人对她不敢追,但男性是一种究极自信的生物,方瑅灵烦不胜烦的时候,她的戒指就派上了用场。
她没给陈扬好脸色看,但他大概读不懂,说着话,他开始撩她,语气暧昧地问,在谈念的订婚仪式结束后,她有没有兴趣和他到另一座风景更美的岛屿度假。
“不好意思,陈总,可能你有点误会。”方瑅灵微微举起手,戒圈上的钻石散发着细碎的璀璨光芒,“我已经有未婚夫了。”
篝火丛在燃烧中发出轻微的爆裂声,方瑅灵循声望过去,谈亦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她的话就像给陈扬扇了一个耳光,然而他又将另一侧脸迎上来,因为喝了点酒,贪欲无限膨胀:“没关系啊。”
他未经询问,揽上方瑅灵光裸的肩头:“你这么美,我不介意的。”
他甚至在她的肩膀揉了揉,吕薇在一旁,看了他一眼,这人是不想活了吗?
方瑅灵却未立刻发作,微微一笑:“你应该庆幸自己在我朋友的订婚仪式上。”
否则,她有可能会把他的脸砸烂,用来人道的东西扔进海里喂鲨鱼。
方瑅灵的微笑很有冷艳的味道,陈扬心荡神驰,都没想过她隐含的威胁,但她很快扯开了他的手:“我对没自知之明的男人没兴趣,离我远点。”
陈扬不敢太过分,摸了摸鼻子,自讨没趣地离开。
服务生送来冰镇过的新鲜椰子,方瑅灵递了一个给好友:“你要喝吗?”
吕薇咬了咬唇:“谢谢。”
方瑅灵插进吸管喝了几口,把心里的火气浇灭。
夜深,人群逐渐散去,各自回到房间。
度假岛经过成熟的开发,植被呈现原始与人工混合的状态,方瑅灵想散散心,就在林间的生态步道上漫步。
热带丛林里,空气湿润,虫鸣阵阵,灌木与藤蔓交错复杂,乔木高大。
林朔可能是在忙,也可能是在赌气,他之前这么介意她出席,但她真的来了以后,他没再打任何电话过问。
方瑅灵总有预感,就算她和林朔在一起了,就算她问心无愧了,他们还是会为了类似的事情吵架。
何况......她真的问心无愧吗?
方瑅灵抬眼,月亮是朦朦胧胧一团光,从叶片的空隙洒落。
这时,她听到有人在说话的声音。
她正好站在一棵棕榈树的后,从暗往明处望,见到陈扬在和一位外籍女服务生拉拉扯扯。
对方的身体语言表示了抗拒,但他仍强行上下其手,服务生好不容易才逃脱,把醉醺醺的男人留在原地。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方瑅灵随身的包中装着一支曲线很美的袖珍手枪,是谈念请人拿给她的伴手礼。可能因为她有段时间提过对枪械的兴趣,谈念就别出心裁地送了她这个礼物。
她按着方形的礼物盒,心里升起某种暴躁的戾气,就像小的时候目睹校园暴力那一幕,但她很清楚自己不会做出过激的行为。
她现在越来越能够控制情绪,让这种人给她带来麻烦不值得,等回去再用其他方式收拾他。
突然间,陈扬捂着眼部,发出一声痛叫。
就在刚才,一颗鸡蛋大小的槟榔果飞出来,狠狠地砸到了他的眼眶和太阳穴交界的位置,带来剧烈的疼痛。
方瑅灵回头一望,吕薇正站在身后的不远处,手里还拿着另一颗果实。
方瑅灵有点惊讶,又有点好笑,她悄声问:“你在搞什么?”
吕薇的手还在发抖,但她不后悔这个一时冲动的恶作剧:“不想看到他欺负你。”
对童年那个勇敢无畏的朋友做出模仿。
陈扬捡起地上的果实,他不相信这是飞来横祸,暴怒地问:“谁在那?”
吕薇的手更抖了,方瑅灵和她说:“我先走,他会跟着我,你过一会儿再走。”
在丛林树影的掩护下,方瑅灵快步离开,陈扬见不到人,但听到了声音,就根据大概的方向追了上去。
方瑅灵倒是不怕陈扬,但是如果直接起冲突,她肯定打不过他。并且,她不想在谈念订婚的场合节外生枝,陈扬找不到人吃下哑巴亏更好。
方瑅灵疾走了一段路,看到了房屋的灯光。
岛上房间是散落在林间的一幢幢独立木屋,高出地面,屋顶斜斜,很有风情,缺点是不太好找。
方瑅灵原本的房间空调系统故障,管家就给她换了一间,她只拿了钥匙,还没回去过,绕来绕去,终于见到了九号房屋。
她走上台阶,将钥匙插入门锁,却拧不动。
咔哒一声,木门从内部解锁,缓缓打开。
谈亦出现在方瑅灵的眼前,他对于她的到访有点意外,见她在喘着气,轻轻皱眉:“怎么了?”
方瑅灵疑惑地看着他。
谈亦注意到插在门锁上的钥匙,取下来。房屋的号码是一张镂空的木牌,他将数字
调转到正位,九变成了六,还到她的手里:“又错了,灵灵。”
夜间有阵雨,淅淅沥沥的声音,雨滴浸润土地。
方瑅灵握着木牌。
又是倒错,像命运的首尾呼应。
谈亦绅士地问:“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是的,错误没什么大不了的,她随时可以回到正轨。
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方瑅灵想起来自己的目的,闪身进了谈亦的房间:“征用一下你的房间,别告诉别人你见过我。”
房门合上,谈亦被她关在了门外。
......
踩着布满苔藓的路,陈扬赶到此地,小心地询问:“谈总,请问你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吗?”
陈扬脸上有明显的淤伤,他愤慨地举起那枚果实:“我刚才走在树林里被暗伤了,我一定要把这人抓出来。”
“你怎么确定是人为?”谈亦漠然地看着他,“今天出席的都是谈家的客人,你对其中的哪一位存疑?”
陈扬犹疑不定了起来:“这......不一定是您的客人,也可能是岛上的人。”
“你的伤如果严重的话,我会请人送你离岛去医院治疗。”谈亦站在阶上,因而目光居高临下,“但这是我妹妹的订婚仪式,我不希望有不愉快的事发生。”
陈扬听懂了他的意思,吞忍下郁结:“我知道了,谈总,可能是我误会了。”
陈扬最终只能选择忍气吞声,他走远之后,房门仍紧紧闭着。
谈亦叩响门扉:“开门。”他有点无奈,“方瑅灵,你是强盗么?”
不过,这倒是她的一贯风格。
方瑅灵靠在门背上,和他隔着一扇门说话:“强盗怎么了?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谈亦听她在强词夺理:“那你打算窃什么?”
“什么都不窃。”她打开了门,“你的房间还给你。”
门只开了比较小的角度,方瑅灵正要出去,但谈亦迈步进来,她同时只好倒退一步,回到了房间内。
雨声被关在门外。
谈亦问她:“陈扬脸上的伤是你砸的?”
“怎么了?那是他应得的。”方瑅灵双臂交叉,“谈总,你是在质问我吗,觉得我给念念的订婚礼制造了麻烦?”
“你以为我怕那个陈扬,要躲着他?”她冷哼道,“我就是不想给念念带来困扰。”
谈亦语气平淡:“你觉得我在怪你?”
方瑅灵反问:“难道你没有怪我?”
谈亦言简意赅:“从不。”
方瑅灵微怔,他说的不是“没有”,而是——从过去到现在。
“我不觉得你会忌惮陈扬。”谈亦接着说,“但比起他会带来的威胁,可能你忽略了现在在我的房间里的危险性。”
“你又不会强迫我。”
方瑅灵自认为对谈亦有基本的了解,毕竟,当初在她把腿缠他腰上的情况下,他都能面不改色地扯开她。两人发生了关系后,他也和她住在套房内的不同房间。
何况是现在,他们中间的界限如此清晰、不可逾越。
“我是不会。”谈亦从容地说,“但不代表我没有想过。”
方瑅灵嘴唇微张:“你......”
谈亦没有触碰她的任何一寸皮肤,她在他的眼中也没有看到欲望的痕迹。
但她可以确定,在沙滩上的时候,他是在注视她。因为他现在的眼神与当时一样的冷静而专注,周身有不疾不徐的侵略性。
谈亦朝方瑅灵迫近了一步,他的手与她靠近,双指捏合,卡住她的那枚戒指,缓缓抬起她的手,这是目前为止他做的最过分举动。
“你准备用什么理由来拒绝我?”他低冷地问,“你已经有未婚夫了,是么?”
在沙滩上,当方瑅灵朝着陈扬举起手,谈亦第一次发觉自己的视线如此良好,能将她的戒指看得清晰。
隔着一段距离,戒指还是极为碍眼,他索性不再看她。
那是一个行之有效的借口,方瑅灵完全可以再使用一遍,她锐利道:“如果我这么说,你就会放开我了吗?”
谈亦不答反问:“你希望我放开吗?”
明明应该叫停,明明她自称心无杂念,也不应该再回头,但她却难以开口。
即使沉默,方瑅灵没有在对视中败下阵来,她仍看着谈亦。
“你可以慢慢想,但我的答案是——”他明确地表达态度,一字一顿,“不会。”
他不会放开。
戒指本身是金属的温凉,沾染了方瑅灵的体温,却像在他的指腹烙出一个伤痕般的印迹。
谈亦低下头,吻她的唇。
细雨和海浪的声音远远传来,谈亦的手缓慢地与她的嵌合,十指相扣,轻轻按在门上。
他侵占了她身体的空隙,但令人感觉,他们在彼此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