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等待(含部分父母剧情)都不算什么。……

谈亦没有在她家留宿。

在方瑅灵睡着后,他拦腰抱起她,走回房间,将她放到了床上。

谈亦转身将要离开时,在梦中,她不安地皱了皱眉,轻声呢喃:“谈亦......”

他停下。

好在方瑅灵没有说出任何其他的名字,否则,无论君子的风度应该是如何,他会彻夜留下,直到将她的身体、视线与意识都侵占完全。

但她在无意识的时候喊的是他,像是轻柔地捏了一下他的心脏。

谈亦回头,俯下身,在她的额头印下一吻:“晚安。”

在泰国,方瑅灵指着自己的额头向他强行索要“goodnightkiss”,当时他只是勉强为之,现在却真正理解了晚安吻的寓意。

方瑅灵次日被闹钟唤醒,只依稀记得昨晚做了个好梦。

等她起床,已经不见谈亦的身影,倒是有人敲门,是一家餐厅送早餐过来。

她不得不怀疑谈亦是好心,还是在影射她的厨艺水平。

用完早餐后,她收拾好出门,准备开车去上班。

在停车场,谈亦的车仍在原来的位置,毗邻她的车,她正疑惑着他今天不用车吗,一个眼熟的人出现。

徐锐有点惊讶:“你为什么在这?”

“这里是我家,不然我应该在哪里。”方瑅灵理所当然,“反倒是你。”

“我帮谈总把车开去年检——他也住在这里。”

方瑅灵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哦,这么巧。”

“是很巧。”徐锐欲言又止,“恕我冒昧,方小姐,你是故意的吗?”

其实他之前就有过疑问,方瑅灵一个大小姐来恒策做实习生,现在又在谈亦的同小区购置物业。

如果不是听说她有要订婚的对象,他真的会怀疑她对谈亦纠缠不清。

又或者,她和自家老板有什么关系。

这个更恐怖且可能性极低的假设被徐锐否决了。

方瑅灵开门上车:“不是。”她戴上墨镜,“不用担心,我可没有要缠着你老板的意思。”

她开着车,扬长而去。

方瑅灵以管培生的名义在一线历练,主要辅助店长进行门店的运营管理,协调各部门的工作。

午间高峰,超市内的客流量很大,烘焙区的柜台前排着很长的队伍,一个中年男人企图插队到前排:“我赶时间,先给我。”

店员戴着透明的口罩:“先生,请按照顺序排队。”

男人眯起眼睛:“我想起来了,上回就是你把汤撒我身上,我没问你们要赔偿就不错了。今天又是你,老家伙,手脚这么慢就待家里吧,害我排这么久的队。”

潘雁没有回嘴,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男人仍盯着她不放:“你头上的脏东西掉进食物里了。”

餐饮区的店员戴有帽子,潘雁的帽沿略有松动,她没来得及拨正,但男人显然是在找茬:“先生,没有。”

“怎么没有,我明明都看到了。”他拿出了手机,“你再检查一遍。”

潘雁深呼吸:“请您不要拍我。”

男人一直将手机对准她,怼到她的脸上拍摄,她终于忍不住抬起手,挡了一下镜头。

男人立刻大喊:“负责人在哪?你们的员工打我的手机。”

屈辱的感觉使潘雁的脸发红,不明就里的顾客不愿意蹚浑水,四下散开。

人群后面,走出来一个年轻女人。

方瑅灵举着手机:“先生,您好,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皱眉:“你解不解决问题?拍我干什么?”

方瑅灵微笑着说:“哦,我们在进行网络直播,您不小心入镜了——包括刚才的一举一动。”

普通人其实没有面对镜头的心理素质,男主逐渐慌乱:“你们店就是这种态度对待客人的吗?一点尊重都不讲,烂透了,我要到网上曝光你们。”

男人开始破口大骂,但无论他说什么,方瑅灵都不卑不亢,保持微笑。

“原来您也不喜欢被镜头对准吗?”

“你给我放下!”

男人恼羞成怒,扑上来打掉方瑅灵的手机,乃至于想要对她本人动手,推搡了她一把。

方瑅灵向后退,随后对赶来的保安说:“请他离开,然后报警。”

男人被带离现场。

潘雁连忙走过来:“你没事吧,小方。”她愧疚地说,“你这么帮我,店长可能会怪你。”

方瑅灵和她的女儿差不多大,潘雁私下这么称呼她。

方瑅灵笑了笑:“别担心。”

其实她连摄像头都没有打开,不过监控应该有记录经过。

超市作为销售的终端,是直接面对顾客的窗口,每天必须要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也需要应对不同的突发事件。

方瑅灵来的第一周,就遇到了不下五个小偷,其中一个是每周都来的惯偷。

但超市考虑到成本控制和运营管理,通行做法是对不过分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同样的,为了避免恶性冲突,或者引发争议、破坏口碑,像刚才的事,店家会优先选择安抚这类“不好惹”的顾客。

方瑅灵才发现,门店管理有一个灰色地带,要实现效率、成本和现实的平衡,不是简单的非黑即白。但在某些事情上,她并不想直接让步。

午休,她与店长在办公室开了个短会,商议对上次的事件做出澄清和舆情管理,并细化了应对此类冲突事件的处理方式。

等方瑅灵从办公室出来,潘雁关心地找到她,请她吃午饭:“你没事吧?”

“潘阿姨,放心。”方瑅灵说,“这些事都会有合理的处理结果,你也不会被开除。”

“太好了。”潘雁抚着胸口,“你不知道,在找到这份工作前,没有人要我,钱包只剩下十几块钱,女儿的学费我都愁死了。”

方瑅灵问:“你的女儿还在上学吗?”

“对,给你看。”潘雁把手机屏幕展示给方瑅灵,“她读的服装设计,她可喜欢了。”

像潘雁这样条件困难的单亲母亲,还在供养女儿读这样费钱的专业。

方瑅灵似有所感:“你应该很爱女儿。”

“当然了。”潘雁笃定地说,“妈妈都会很爱女儿。”

方瑅灵抿了抿唇。

下午,钟苑

宁来到了方瑅灵在的地方。

在之前,她试想过了很多女儿工作中的样子。

方瑅灵一向娇贵、爱美,既然身在自家企业,她可能如同原来一样有众星捧月般的待遇。

但最后见到女儿时,她只是穿着普通的制服,在货架前,核对着库存清单、记录数据。

钟苑宁唤了她一声:“灵灵。”

方瑅灵回头,但见一位雍容清雅的妇人:“妈妈?”

“你下班了吗?”钟苑宁柔声问,“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她做好了被女儿拒绝的准备,但方瑅灵同意了:“可以,但我晚上有事没做完,我们在附近随便吃点。”

方瑅灵带着母亲来到附近一家餐馆。

在室外的席位,母女二人面对面坐下。

钟苑宁开口:“你最近吃苦了。”

“不苦。”方瑅灵予以否认,“这只是正常的生活。”

菜品上齐之后,钟苑宁动筷,分别尝试了几口。

方瑅灵问:“好吃吗?”

“嗯。”钟苑宁点头说,“下次我还和你来,好吗?”

方瑅灵收起了笑容:“妈妈,如果你觉得不好,就可以说不好。”

“为什么要骗我呢?”

这是一条引燃方瑅灵的导火索,她生气地说:“你们还当我是小孩子吗?就算是一个孩子,做父母的,你们就可以随便欺骗她吗?”

钟苑宁的胃口挑剔过她,她故意带母亲来了这家以难吃闻名的餐馆,希望看到她的反应。

钟苑宁放下筷子:“灵灵,我觉得好吃,是因为和你在一起吃。如果能这样,我可以每天都来。”她凝视着女儿,“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原谅爸爸妈妈,但就算你短时间解不开这个心结都好,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这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方瑅灵垂下眼眸,“妈妈,我一直以为,你、爸爸和我都爱着彼此。”

钟苑宁眼眶泛湿。

方瑅灵握紧了自己的手:“刚开始的时候,真的很难过。”

很想像以前那样扑回父母的怀里大哭、闹脾气,要求所有事都按照她的想法继续运行。

“埋头工作是找事情做,这样才能麻痹自己。”

她曾经极度追求完美,执着于亲密关系,把所有情感投注在极少数人身上。

拒绝其他的连接,只抓紧确定的少数人。

但每一段关系,与父母之间、与竹马之间,都隐藏着阴影面。

她的执念破碎后,才不得不走到外面的世界。

也逐渐发现,除了最亲密、最完美的关系,世界上也存在另外一些更广泛与温暖的联系。

当方瑅灵慢慢恢复内心的能量,她终于能回过头审视家庭的关系:“妈妈,你和爸爸应该知道,我爱你们。但我们家回不到过去那样完满的状态了——因为那本来就是假象。”

钟苑宁叹息:“灵灵......”

“这不代表我们就不是家人了。”方瑅灵认真地说,“但家人之间,不应该害怕袒露不完美。”

“我也不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女儿。比起完美,我更想看到的是你们的真心。”

“灵灵,我和你爸爸都不会再骗你。”钟苑宁郑重地说,“但你也要知道,就算我们之间有问题存在,我们对你都是真的。”

方瑅灵不作声。短时间内,她与父母的关系还不能修复完全。

钟苑宁感叹:“灵灵,你爸爸总说你的性格和我以前很像。”

一样的骄纵和蛮横,是自我为中心的公主。

“但你做得比妈妈好太多。”

钟苑宁看到女儿坚韧的另一面,她一直在磨砺内心,摔倒不喊疼,调整着自己面对世界的方式。

“当年我连自己的感情问题都没处理好。”

方瑅灵无奈地说:“我也没有处理好的。”

“你和林朔现在......”钟苑宁清了清嗓子,“或者我应该问,谈亦?”

“我还不知道。”

方瑅灵浮现出一点点苦恼的神态。

她还不知道以后和谈亦的走向会是如何。

“我之前就说过。”钟苑宁说,“灵灵,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母女二人并肩走到巷口,在道路的对面,停着方綦的车。

方瑅灵怀疑:“你和爸爸说好的?”

她以为父母仍想在自己面前表现和谐。

“没有。”钟苑宁也有疑惑,“我不知道他会来。”

方瑅灵不再究问:“那你先回家吧。”

钟苑宁朝街对面走去,司机为她打开车门:“钟教授。”

她上车后问:“你怎么......”

方綦安静地在座:“女儿性子倔,我猜有人会碰一鼻子灰。”

“灵灵今天没有这么抵触我。”钟苑宁舒了口气,“不过我也答应了她,以后我们不会再在她面前演戏。”

“你觉得全是演戏吗?”方綦缓缓地说,“我们的演技应该没有这么好——起码我没有。”

钟苑宁的手置于腿上,她无言垂眸,目光落在手上的戒指。数十年来,除非特殊情况,她都没有将它摘下。

车内的屏障将后座隔绝成一个封闭的空间,方綦沉声说:“我当然爱女儿。但是宁宁,也许其中的一部分来自于我不愿承认的,对你的爱。”

......

与钟苑宁分别后,方瑅灵步行回去,途径一家独立买手店,偶遇了逛完出来的李伊文,后者阴阳怪气地喊她:“方大小姐。”

方瑅灵连眼风都没赏给她,李伊文被赤裸裸地无视,气得在原地直跺脚。

忙到十一点,方瑅灵从办公室离开,她今天有点困,眼睛干涩,不想疲劳驾驶,走到街道旁,意欲打车回家。

夜晚,街道上清静寂寥。

汽车的声音跳跃地响起。

方瑅灵抬眸,街灯一盏明一盏灭,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车旁,正在等待着她。

“你在等我?”

他淡声说:“接你一起回去。”

因为住处相同,他可以说“一起”,而不去区分两人的家。

她外穿一件长风衣,单手插在口袋,隔着一段距离,和谈亦对视着,无声地与他、与自我拉锯。

踱步到谈亦身前:“等了多久?”

“半小时。”

方瑅灵明知故问:“我们是邻居,所以顺道送我一程吗?”

夏日已至,梧桐叶片的绿意已经很深,从树枝上飘然坠下,落到石砖地面。

方瑅灵向前一步,轻踩树叶,鞋尖与谈亦相抵:“但我记得恒策到我这儿也不顺路,谈总该不会因为我绕这么远吧?”

“既然你知道是因为你,”谈亦眼眸黑沉,注视着她,“那么等待和绕路,都不算什么。”

方瑅灵的脉搏轻轻跳动:“嗯,我们回去。”

谈亦开车,红灯停下时,他扫了眼后视镜:“后面的车你认识吗?”

方瑅灵回头看:“不认识,怎么了?”

后车疑似跟随了他们一段路。

红绿灯后,那条鬼祟的尾巴才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