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无名

温书宜总算缓完那阵晕,身后是方方正正的餐桌,后腰又被有力手臂揽着,整个人被困在男人身前,完全避无可避。

手指紧攥着那个裱花嘴,在掌心刻着分明的棱角。

温书宜心里想着要怎么脱身:“人是不会变成小猫的。”

邵岑收回手臂,任由这姑娘后背抵着餐桌站稳,语调不急不缓:“那每回扑我,算怎么回事儿?”

“……?”温书宜解释,“刚刚是意外,上次也是意外。”

怎么就变成她老扑人了?

趁着跟男人讲话,分神,温书宜手指悄悄撑到了背后,想趁机把裱花嘴转移到一个足够安全的位置。

她记得餐桌旁有个矮的圆花盆摆件,可以推到背面的位置。

邵岑说:“挺多意外么。”

温书宜有理有据地反驳:“也就两次,算不上挺多。”

边说,手指边轻轻地挪。

突然“哐当”了声,很清脆。

因着太安静,反而显得过分明显。

滑手了。

温书宜心跳提起来了瞬,没想到一心两用会这么失败,藏没藏好,反而不小心给掉地板上了。

邵岑看这姑娘眼眸一连快速眨了两下,从刚刚起就心不在焉。

“背着我偷偷干坏事了?”

“没有。”

温书宜跟着这道视线,挪了挪身体,挡住男人探去目光的方向。

邵岑是没信,这乖乖巧巧的小模样,那股心虚劲都不止冒出来。

气氛僵持在这,温书宜张了张唇:“阿岑,你饿了吗?”

很拙劣转移话题的手段,邵岑不动声色打量这姑娘了眼,暖白色灯光下的发丝细软蓬松,微翘睫毛很慢地扇了下。

“倒是学坏了。”

邵岑说完,几分饶有兴致地瞥这姑娘绞尽脑汁转移他注意力的模样。

“藏什么了,就这么担心我发现么。”

沉默中。

温书宜是真担心邵岑多瞧了眼,那个裱花嘴也不知道掉哪了,如果被看到,她一时冲动下的惊喜计划,总不能还没开始,就功亏一篑吧。

邵岑看她垂着眸,也不欲再逗。

他倒没有过多的窥私欲,倒是这姑娘越紧张就越乖。

刚想走开,衬衫的袖扣却被轻扯了扯。

温书宜耳尖都冒红,很小声地说:“你别再逗我啦。”

“行不行啊?”

别无他法就耍赖撒娇,温声细语、吴侬软语的语调,在尾调像是蓄了小猫尾巴似的小钩子,轻挠了下。

“行。”

身前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温书宜本来只是别无他法、死马当成活马医,没想到邵岑答应得这么爽快。

由于太震惊,温书宜一时都忘了被发现暴露的担心,抬眼,神情难掩将信将疑。

邵岑一看这表情,了然:“不信?”

看来他在这小姑娘面前,信用度堪忧。

温书宜其实没全信,生怕他反悔,还是语气很坚定地说:“信。”

信是没信,倒还分得清,邵岑唇角几分微扯。

趁着男人转身,温书宜扭头,视线扫视了一圈,结果在脚边的一小段距离,看到掉落的裱花嘴。

“明儿跟姥姥回个电话。”

温书宜听到邵岑的声音,脚尖一勾,推到了另一只脚后跟的位置。

得救了,温书宜心里压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抬眼,对上男人回身的目光,很乖地应了声。

邵岑说完,也没打算多停留。

“阿岑。”

温书宜叫住他,大着胆子问:“我听全姨说,你这几天要到国外出差。”

邵岑说:“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其实消息是从时舒那里递出的,情报来源是小叔子,这会确认完了,那她可以放心在家练做蛋糕了,算起来大半年没做过了,不知道手有没有生?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套话意图太明显,邵岑薄唇微启:“瞧着不愿意跟我待一处,这会就盼着我走。”

危机解除后,温书宜也有余力可以

思考了,微抿嘴唇:“嗯。”

邵岑微挑了下眉头。

温书宜轻声说:“你都在故意曲解我的意思了,我不坐实一下罪名,多吃亏啊。”

还挺有道理,邵岑说:“长进了。”

温书宜心想,哪能每次都被男人逗得脸热,话说不出来,一直被牵着鼻子走。

刚刚是因为事发突然,受制于人,她也是会改进策略的。

对视中,邵岑说:“赶明儿记得跟汪助要份我的行程安排。”

这话像是纵容着给她行方便,听起来要去很久,温书宜微抿嘴唇:“你不担心我在家为非作歹啊。”

“犯不着担心。”邵岑口吻不甚在意,“顶天了开个通宵party。”

通宵party她也不会开,可被他这样讲,总觉得被小瞧了。

温书宜说:“我听说最近酒吧街的男模很有名,没准你走了,家里party有人请一水的来排队跳泳池。”

她觉得自己真是胆大了,什么话都敢往外冒了。

“还挺有志向。”

邵岑瞥着她这副顶着一张乖脸,说了不服输的话,又暗自懊恼的模样。

“需要场外求助么。”

温书宜不解:“嗯?”

邵岑说:“帮你掌眼。”

“……?”

温书宜深深意识到,跟这个男人之间段位的差距,她那一点长进,压根不够看的。

“阿岑,现在不早了。”

温书宜愿赌服输,现在只寄希望男人能离开跟前,好让她能在成功保密的情况下,捡起来裱花嘴。

“你早点休息,别太辛苦,不要影响睡眠和明天的工作。”

刚刚还伶牙俐齿地刺人,这会就又乖又善解人意,跟个小姑娘计较什么,邵岑也只由得她支开自己。

沉默中。

温书宜瞟了眼,邵岑走到中岛台边,开了瓶装水,喝水的冷白喉结上下滚动,没看她。

她心里缓了口气,躬身,动作小心地把地上的裱花嘴捡了起来。

握在手心时,温书宜又瞟了眼,男人正垂眸回着工作消息。

压根没注意她这边。

温书宜走出了两步,犹豫了几秒,还是开口道:“阿岑,我先回房了。”

中岛台边,浓黑眉目隐在暖白色灯光的背面,显得格外的深邃。

邵岑没抬眼:“下次不用报备了。”

温书宜微顿:“不是报备,是告知。”

说完,觉得自己今晚也太幼稚了,邵岑说一句,她也要回一句,放在三个月前,她肯定不敢想,也觉得自己太胆大包天。

不过这种轻松的相处,感觉挺不错的,温书宜只是想着,很轻微抿唇角的笑意。

安静夜色里,轻微的脚步声走远。

邵岑只是稍稍抬眼。

眼前是道纤薄背影,握着的掌心露出一截折射的冷光,像是金属材质。

邵岑不动声色挪回目光,手机屏幕被手指摁灭,唇角几不可查地微勾了下。

家里还真养了只小猫。

喜欢扒拉小玩意儿,往地板上推东西。

-

温书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走到餐桌旁,全姨给她端早餐。

她看到餐桌旁只有一套餐具:“阿岑已经去公司了吗?”

全姨说:“阿岑没跟你讲?他出差去了,这次还要挺久,怕是没个五六天回不来。”

温书宜反应过来:“昨晚说了,刚睡醒没想起来。”

全姨说:“是不是还挺不适应?”

温书宜有些没听懂这话的意思,只能顺着说:“是有些不适应。”

全姨闻言打趣道:“我看你一来,就在找阿岑在不在,小夫妻感情真好,等回来小别胜新婚嘛。”

温书宜是没想到全姨会这样说,面对明晃晃的打趣,含糊地轻“嗯”了声。

全姨笑得更开了。

温书宜晚会就去了公司,开了晨会后,回到工位处理文件。

石桃摸鱼都不快乐,脑子里还在忧心她的方案,上次会上她的方案被批的最惨,暂时对“方案”两个字还有PTSD。

温书宜看她忧心忡忡的模样,暂时放下手头的事,帮忙看了下。

石桃感激地叫她宝贝,又给她投喂了一盒黄瓜味薯片。

一整天的工作结束,温书宜回到家,摆弄起那天买的做蛋糕的器具,全姨负责她的起居,她也没打算瞒着。

全姨说帮她保密,在旁边给她搭把手,一边闲聊:“从前怎么想着做蛋糕?”

温书宜说:“一开始也没想过特意学,只是想给妹妹亲手做个蛋糕。”

全姨说:“妹妹多大了?还在读书吧。”

温书宜说:“她十四,在读初中,这半年在封闭写生,为青少年绘画比赛做准备。”

全姨惊讶:“这么厉害?”

温书宜微抿唇角笑意:“很厉害。”

她的手机里有专门的一个相册,就是存着妹妹这些年来的绘画作品。

全姨说:“等妹妹结束写生,放寒假的时候,接来临北住一段时间,到处带她走走玩玩。”

温书宜笑了笑:“会的。”

她也很想把妹妹介绍给这边的家里人认识。

之后一连三天,温书宜白天上班,晚上就回来练做蛋糕,手还好,没生得厉害,慢慢感觉就找回来了。

方案在整组的战战兢兢之下,终于确认下来了,这让所有的组员,都大松一口气。

而石桃总算卸下心口的大石,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大老板的天罚迟迟没有来临。

“希望大老板再接再厉,继续不记得我这个小社畜。”

石桃双手交叉:“天灵灵地灵灵,信女如果还愿,以后将一天说一遍大老板的好话。”

温书宜被她的语气逗笑:“别担心,大老板不是那种公私不明的人。”

“你上次也这样说。”石桃凑近,“我发现你对大老板的印象相当的好啊。”

温书宜说:“因为他是个很负责,让员工能够很安心的一个老板。”

她这话是很真心地在说。

“这点我很认同。”石桃说,“我一辈子都忘不掉大老板在酒局救我们的那次,超帅,简直是中国好老板的典范。”

温书宜微抿唇角浅笑:“我也是。”

第四天晚上,温书宜做出了个试验蛋糕样品,外观上很符合她想要的感觉。

至于味道上……全姨晚上有事,于是家里迎来了一对客人,还带了个小甜心。

温书宜听到小朋友也要来,做了些可爱的纸杯蛋糕招待他们。

一小时后,温书宜刚开门,就被小甜心热情地扑了个满怀。

陈敏珠仰着头,黏黏糊糊地撒娇:“漂亮姐姐,我好想你啊。”

温书宜完全被可爱到,揉了揉小朋友毛茸茸的脑袋:“阿珠,我也想你。”

盛冬迟站在旁边提醒:“阿珠,来之前,都约好了什么?”

陈敏珠认真地说:“坚决保密,连爸爸妈妈都不能说漏嘴!”

温书宜被逗笑,温声说:“进来坐。”

陈敏珠性子活泼,是个很有感染力的氛围组,一见到做好的森林树屋蛋糕,就睁大了漂亮的大眼睛,亮晶晶的,说特别漂亮。

旁边三个大人都忍俊不禁。

温书宜给大家一人切了块,有些忐忑又期待地等待反馈。

陈敏珠舀了一大勺到嘴里,唇角还沾着奶油,举手惊呼:“好好吃,我给满分!”

时舒说:“我也满分。”

盛冬迟说:“附议。”

全票通过,温书宜的心情也很好,给他们拿纸杯蛋糕吃。

过了会,温书宜看着时舒悄悄给她指了下凑在一起的一大一小。

探去目光,正巧陈敏珠抬头,一脸的笑容灿烂。

温书宜问:“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陈敏珠把手机屏幕立起来。

温书宜垂眸,看清上面的消息,唇角笑容微顿。

【图片】

【嫂子亲手做给大家的纸杯蛋糕,可惜有人吃不到】

【漂亮姐姐做的纸杯蛋糕好香,漂亮姐姐也好香!大舅舅好可怜,没有吃,也没有香香的漂亮姐姐抱着睡】

“……?”

温书宜已经后悔问刚刚那句了。

偏偏这时邵岑还回了消息。

【少些话,别

闹到你大舅妈】

陈敏珠发语音,气鼓鼓:【大舅舅,你跟爸爸一样,也是个老婆奴!】

温书宜在旁听着脸颊微微发热。

吃饱,陈敏珠就犯困,直打哈欠。

盛冬迟笑她:“养小猪。”

“我才不是猪呢……”

陈敏珠又打了个哈欠,整个人没骨头地倒进大舅妈的怀里,香香的。

温书宜知道小朋友在长身体,这个点也容易困:“把阿珠带回家睡吧。”

盛冬迟起身,把小朋友抱起来:“行了,别闹大舅妈了,小舅舅和小舅妈带你回家找爸爸妈妈。”

陈敏珠乖乖地环住小舅舅的脖子。

温书宜把这对夫妇送到门口,跟他们轻声道别。

盛冬迟熟练地抱着小甜心,口吻几分懒散:“大嫂,时不待人,机不可失。”

“阿迟这次说得有道理。”

时舒朝她递来个鼓励的目光。

被抱着的陈敏珠,稳稳坐在小舅舅臂弯里,又打了个哈欠后,给她打气:“大舅妈,漂亮姐姐,加油!”

送完客人,温书宜回到中岛台边,认真收拾完一番,整洁如新。

洗漱完,温书宜回到房间,坐到床头,怀里抱着个软软的抱枕。

回想起刚刚他们临走前的话,垂眸翻出邵岑的联系页面。

现在晚上十一点,他在大洋那边的时间是早上八点。

这个点,应该已经醒了吧……

温书宜在心里默默打气,却在手指快点到屏幕时,又退缩了几秒。

最后还是一时冲动,拨出去了电话。

没过会接通,温书宜冲动完,真接通了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

最后只吐出干巴巴一句:“上次说给的奖励,还作数吗?”

“作数。怎么?”

男人嗓音低而沉,隔着听筒有几分的失真,很有磁性的质感。

温书宜感觉心跳都有些微微加快:“那可以兑换吗?”

有些紧张,也有些期待。

“就是下下个周末。”

说完,又说:“你有安排吗?如果有,也没什么关系的。”

“行。”

温书宜听到回答,很轻地微弯眼眸。

邵岑答应地这么爽快,应该是懂她的意思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

沉默中,温书宜等邵岑挂断电话,可这通电话却迟迟没挂断。

在邵岑离开前,她收到汪特助发来的行程安排,知道他最近大小会议不断,在谈一项很重要的跨国合作。

过了会,邵岑问:“还有事儿么。”

温书宜如实回答:“没有,我就是在等你挂电话。”

“等我挂么。”

温书宜听到男人几分意味不明地重复。

她很认真地说:“是挂电话,不是挂。”

“小小年纪,还挺迷信。”

温书宜说:“毕竟听起来寓意不好。”

“小正经。”

惊喜计划解决了最重要的一环,温书宜晚上睡觉都很安心舒服。

第二天是周末,她睡了个懒觉,近中午才醒来。

下午起来处理了会工作,又看了会一直没时间读完的悬疑小说。

周末闲暇的时间总是飞逝,温书宜听到闹钟响起,提醒她要去参加公司的团建。

下周一的活动改为这周末晚上,温书宜起身化了淡妆,又换了套衣服。

温书宜到中岛台边接了杯温水喝,离出发还有足够多出的时间,喝完,一时没走,手指很轻戳戳点点着玻璃杯壁。

她垂着眸,默默复习提前演练的说辞。

“其实我有男朋友了。”

“对,我们感情很好,他对我很好,很关心我,也很照顾我。”

“也没有谁追谁,就是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他比我大几岁,待在一起很舒服,一直都多亏了他很包容我。”

“他这几年在国外拼事业,会回调,我们有订婚和结婚的打算。”

温书宜复习了一遍,放心了不少,抬了抬眼,却在看到几步之外的身影时顿住。

男人手上慢条斯理地解袖扣,露出的一截腕骨冷白分明,眼眸漆黑,好整以暇地瞥着她。

其实温书宜看到邵岑回来,第一时间还是惊喜的,可眼下,惊喜完全变成惊吓。

所以她刚刚那些自言自语的情景演习,都被他听完,也看完了吗?

好丢脸。

温书宜脸颊顿时烫得厉害,只想赶紧逃离这个案发现场。

她垂眸,步履匆匆。

“阿岑,让一下。”

邵岑口吻很淡:“时间急么。”

温书宜下意识回答:“还好,距离开始还有一个半小时。”

邵岑问:“就这样去?”

这样问她,反倒让她有些迟疑了,她得到的消息应该只是个普通的团建?不是那种要盛装出席的集团晚会吧。

温书宜抬头,认真地问:“这身是有哪里不对吗?”

这姑娘穿了身雾蓝色长裙,皮肤清透,乌黑发丝细软蓬松,绑了根很浅的发带,细细的锁骨,很安静的瓷白。

邵岑说:“订婚不需要道具么。”

温书宜没反应过来:“嗯?”

男人半垂眼眸,目光漫不经心地淡瞥。

温书宜循着看去,落在纤细白皙的无名指上,空空的。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头顶落下。

“买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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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书宜:准备跟男友订婚演技预备上限.jpg

邵总:没有戒指算订婚么(bushi)

[狗头]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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