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京聿对这种消磨时间的局,兴致匮乏。
他被工作牵绊住了。
姜嘉茉被守在门口等待的盛煦,先叫进去。
茶室昏濛的暮色中。
姜嘉茉注意到,这里坐了一圈一圈的熟悉面孔。
上次她被裴京聿用官方约谈的手段叫去,遇到的丛黎,朱叙棠都在。
姜嘉茉还没看清剩余的人。
她只注意到他们中间,坐着裴京聿的大嫂章仪梵。
章仪梵似乎和沈容宴的前妻孟玟暄,颇为投契的样子。
两个人坐在一起,三言两语地笑着聊天。
章仪梵也注意到了她。
她红唇弯了弯,浮出点笑:“嘉茉,来了,我们正聊起你呢。”
章仪梵命人给姜嘉茉斟热茶,问:“宝宝几个月了呀。”
姜嘉茉在最远处落座,温声道:“谢谢梵姐关心,快四个月了。”
一旁的朱叙棠听了。
她把姜嘉茉从上到下瞧了个遍。
上次她被裴京聿言语威胁过,现在对姜嘉茉丝毫不减敌意。
朱叙棠把眼神,凝在姜嘉茉的小腹上。
她一出口就火辣辣的:“我说二哥对你那么上心呢,真是好手腕。”
“有些人,除了会演戏,还有伺候男人,哄着他不下床的本事。”
盛煦坐在一旁。
他有些不畅快,把茶杯往桌上一搁。
他把手搭在姜嘉茉椅背上。“阿棠,她招惹你了,你哪来这么大的火气。”
从黎在旁边凉凉的帮腔:“盛煦,你自请去军队历练,搅散了和白大小姐的婚事,不就是为了她吗。”
她坐在沙发边,细腿高高翘起来,晃着足下的高跟鞋。
“白璇也来了,你怎么不问问她有没有火气。”
白璇性格温静,正在一旁玩手机。
闻言,她抬起眼睛,笑了笑:“我能说什么,盛煦他自己不也求而不得吗。”
秦稼轩打着圆场:“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
他努努嘴:“况且暄姐刚从日本回来,大家不要搞得这么剑拔弩张嘛。”
孟玟暄往沙发背后一靠。
她哼了一声道:“我回来?”
她垂眼看着珊瑚贝的长甲,不经心地说:“我就算回来,也是被沈容宴哄来,给他的小情儿道歉的。”
朱叙棠拢了下桌面的烟灰缸:“我说错什么了。”
她敲了下烟盒:“姜嘉茉十六七岁起,就把你们一个个迷得神魂颠倒。围着她团团转,砸钱给她投资源拍戏。”
“——现在更是抢着,当她肚子里孩子的爹......”
“够了。”
章仪梵抬起手制止。
她的眼睛往四周扫了一圈:“一个个搞得这么声嘶力竭的,不难看吗。”
章仪梵走到姜嘉茉身边,熟稔地温声说:“嘉嘉,你姐姐和我也是旧时的同窗。”
“现在流言蜚语满天飞,说这小孩来路不明,全被我弟压下来了,从来没入过你的耳。”
“你听这些姑娘,三言两语的,觉得窒息,难以接受。”
“殊不知已经是很小的群体了。”
章仪梵说:“你想想看,还没结婚,就怀了孩子,实在太过离经叛道了。”
她递给姜嘉茉一张纸条,“老太太和太太都想看看你。”
“你下周左右,去这个地址找他们,拿着这个函,警卫会放行的。”
姜嘉茉垂眼,说好。
章仪梵继续说:“约过产检吗。”
“你去日本之前,家里静候了十来个人的营养团。”
“后来,阿聿回来了,心情很差,让他们就地解散。”
姜嘉茉点头:“产检了很多次,小孩一切健康。”
章仪梵把姜嘉茉的手握在手心。
女人手腕上翡翠绿的手镯,如水一样温润:“我还去你家做了客,陪你父母闲聊了几句。她们不知道你的近况。”
“我怕你有隐衷,也没提怀孕的事。”
姜嘉茉被她这么温柔的关心后。
她眼睛里水波一般潮湿起来。
她垂睫说:“让梵姐担心了。”
章仪梵涂抹口红的嘴唇稍动,笑着说:“我老公裴衔羽,对情爱不怎么在意。”
“裴家培养出来的,把事业和功利放在首位。”
“他可能之前在饭局上对你不尊重,你多见谅。”
姜嘉茉稍微点头:“那顿饭,我其实很吃得很开心。”
她细声细气:“我还觉得自己礼数不周,提前离席,劳烦哥哥嫂嫂记挂了。”
章仪梵闻言,温声笑了。
他扭头在茶桌边打量一番,又转头望向姜嘉茉:“稍等一会儿,我把这些姑娘们都带走。”
她提醒道:“你有什么心里话,和沈容宴讲清楚。”
章仪梵:“我弟性子傲。他啊,谁也看不上,也不是会解释的人。”
“你怀了他的宝宝,要和他相互体谅。遇到事,多站在对方的立场想想。”
她拿出手机,自来熟地加上了姜
嘉茉:“宝宝的事我会多留心的,你也照顾好身体。”
姜嘉茉心里被阳光照过,稍微舒服些许。
她眼睫颤了下,不合时宜地问:“没人相信我怀的是他的宝宝,她们都觉得我私生活很糜.乱。”
姜嘉茉怔怔仰面,望向章仪梵:“姐姐和我,这么多年,生活从未有过交集。”
“凭什么认定我小腹里是裴家的血脉呢。”
茶室上方,有藤叶做的装饰,在静谧的日光下,像是一帘青绿的旧梦。
章仪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她唇角划过一丝微妙的笑容。
她欲言又止,最后说:“门票。”
章仪梵解释道:“阿聿那里的门票。”
姜嘉茉不解起意,怔忪地重复道:“门票?”
她咬住嘴唇,捏着裙摆,漫无边际地回忆道:“什么门票呀。”
“我和裴衔羽是青梅竹马,阿聿是我看着长大的。”
章仪梵语气很轻,优雅极了,像编织一首诗:“你知道他最喜欢红色吧,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你看,你今天就穿着他最喜欢的颜色。”
章仪梵探出白臂,帮姜嘉茉拢好黑长发:“很旖旎,很美。”
“她们都说你是祸水,你就当成酸涩的夸耀好了。”
姜嘉茉笑了笑。
她肩膀上散落的黑发,掠过裴京聿在她皮肤上留下的咬痕。
姜嘉茉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没关系,姐姐,事业上的成就,我压得过在座任何人。”
她的声音大了一点,昭彰似的:“私底下,我就喜欢以色侍人。谁管得着?”
姜嘉茉咬字高傲又超然:“我很享受充满怨恨和嫉妒的眼神。”
她笑起来,有逾越理性的端庄和诡谲:“你们压不垮我,只能滋养我。”
姜嘉茉是明星,镁光灯下光彩照人。
她比在座的家室煊赫的大小姐们,都更懂得如何摄人魂魄。
这些姑娘们日夜浸在美容院,打新研发的针,用最先进的技术保养,甚至比不过她的素颜。
她能被这么多男人当成白月光爱着。
是有几分独树一帜的魅力。
无论是浪荡的,怯弱的,典雅的,任何模样她都能信手演绎出来。
姜嘉茉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置喙她的私生活。
对啊,她就是私下里是那个人的小狗。
她愿意对他摇尾俯首,当他是君王,可是那又如何?
她的事业风生水起。
这是她和恋人的情趣和性癖,自己爽到就好。
人本来就是要繁衍的。
性这回事上,足够刺激就好,谁也不比谁高贵。
姜嘉茉笑着,模仿她痴迷的男人讲话。
——那人说,“不然我随机选一位,做亡命鸳鸯。”
姜嘉茉斟酌着用词,带着一种原宥愚昧和恶意的宽容:“你们最好别这么恶毒。”
“不然我随机选一个你们心仪的男人,勾勾手指。”
姜嘉茉端坐着,对抗所有人的目光:“我只需要静静地等,他们就会疯了一样地痴迷于我。”
她垂下眼睑:“你们可以试试。”
这些姑娘们一个个瞠目结舌。
平时,她们都在私下里,悄悄八卦姜嘉茉的旧事。
万万没有料到,人家在明面上,直接回怼她们。
倒是去补妆回来的章仪梵。
闻言,她低头笑了。
她一直觉得这小姑娘性格软糯,过分脆弱。
当年,他们家里的上一辈,也是这样。
在漫天流言蜚语中,公开我的爱人,登报结婚的。
难怪彼此会成为一家人。
太阳下无新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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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仪梵果然领着一圈大小姐们,去隔壁美容院做保养。
晚上吃饭,就相熟的五六个人。
他们换了场,去隔壁俱乐部八楼的中餐馆。
这里入会条件严苛,全是装潢很豪奢。
有种“光摇朱户金铺地”的架势,“清樽红烛”天下闻名。
门廊处的紫檀木雕屏风,珠帘绣幕,是故宫规制。
清晚期工匠从江南水路运来的,现在难以仿制。
往里走,到处都是奇珍异草,清香馥郁的植株点缀。
姜嘉茉对这种靡靡的纸醉金迷不敢兴趣。
她一路都在看手机,盼着裴京聿早点来。
曾经她在这个圈儿里呆过。
沈容宴他们一行人,在下面四层小赌怡情以后,总喜欢在上面来喝点酒。
这里,她很熟悉。
今天,裴京聿来得很晚。
男人倜傥地施施然进门。
沈容宴正在雕花金丝奏章册上选菜。
他比盛煦,更加熟络姜嘉茉的口味。
沈容宴殷切道:“芦笋河豚,鱼腩和海胆,我各点了一份。”
一旁的孟玟暄挑惹矛盾似的,嗔怪沈容宴:“某些人,比人家的正牌家属,更懂得献殷勤。”
裴京聿一来,就听见这句话。
他的眼睛很黑,轻描淡写地掠过在座的人,钉在姜嘉茉身上:“给她献殷勤,不是很正常一件事吗?”
姜嘉茉很担忧裴京聿会忽然较真。
他这个人情绪像座冰山,表面磅礴能撞毁一切航船。
波澜平静的洋流下,潜藏着更窒息的危险。
她手掌在下面捏着象牙白的桌布,有些微微地颤抖:“你来啦。”
裴京聿的眉眼敛着光,沉沉“嗯”了声。
孟玟暄穷追不舍,道:“你看,你没来,沈容宴对嘉茉嘘寒问暖的,连人家爱吃什么都知道。”
男人指骨夹着烟,火星很亮,暧昧似的,掠过周遭的所有人,灰烬烧在姜嘉茉身边的玉石烟灰缸里。
裴京聿摁了烟,伸出掌骨,帮她扇走眼帘前的白烟。
他寡淡笑了,反问道:“她这么好,谁不对她献殷勤?”
孟玟暄知道裴二不好招惹,对女人掌控欲十足。
所以,她完全没想到。
——他不接她话茬,找姜嘉茉的不是,反而情比金坚地赞颂她的好。
孟玟暄只好讪笑道:“我当然知道姜小姐人很好了,但是吧,沈容宴在日本,对她形影不离殷切照顾,端茶递水的,帮她约产检医院。他和我结婚几年,都没对我这么上心。”
她用手指叩了叩桌面,加强语气:“我还以为,姜小姐怀的是他的孩子呢。”
孟玟暄:“你看,多巧的事儿呀,他一回国,她就怀上了,连日期都能对上。”
姜嘉茉脑袋花枝一样折下来,盯着那个玉石烟灰缸。
她感觉很像自己,被烫伤了,满身灰烬,解释不清。
裴京聿手掌撑在姜嘉茉椅背上,把她朝着自己这边拢了拢。
他掌骨温热,就像给她力量似的。
男人垂眸把酒一饮而尽,眼梢有点薄红,语气却辛辣地呛人:“管不好自己的男人,让他跟在别的女人背后发情,不是你的错吗。”
沈容宴大少爷脾气,闻言咳嗽了一声,笑骂道:“谁是她男人。我和她早就离婚了。”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我现在单身。”
姜嘉茉以为裴京聿会陪同孟玟暄一起,挑自己的错处。
但她完全想错了。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眼睫,感激地望向裴京聿:“......谢谢你。”
她的声音很柔,像羽毛在他耳膜上刮了一下。
厢房里有些剑拔弩张。
正好推餐车的服务人员来了。
盛煦殷切地起身,帮助他们上菜,“大家别吵了呀,好好讲话,都是认识了十多年的朋友了,干嘛非搞得互相怨怼。”
裴京聿鼻息带了一丝凉气儿,“孟玟暄,你回国干什么来了?”
他倦怠地笑,“生意场上的贺礼少来,我不缺你这三瓜两枣的。”
还没等孟玟暄回过神。
裴京聿先没了耐心,他不笑了。
男人晦暗的眼眸压在孟玟暄脸上,吐字很重:“你回来的目的是,给她道歉。”
孟玟暄温笑道:“今天我和你姐姐章仪梵也聊过,你看,姜小姐根本不在意我们,她心气蛮高的。”
她插科打诨地聊起别的:“嘉茉产检一切顺利,根本不会把这些事情放在眼里,何必要作践我呢。”
沈容宴一向最懂如何做好人。
他不理他们如何起纷争。
沈容宴没心没肺地,往姜嘉茉瓷碗中夹菜。
他侧头
看她,制造两个人的暧昧氛围:“来,尝尝这条鱼的大腹,肉质肥香。”
“谁作践谁?”
裴京聿沉沉笑起来:“她怀孕,肚子被你弟用枪指着。”
他把筷子一撂,危险又狰狞,很美地勾出脖颈的青筋:“别逼我找招,让你现在跪下来道歉。”
裴京聿冷静的迫近,道:“说!”
孟玟暄齿关发颤,对裴京聿敬畏不已:“您别生气啊,实在对不起。”
裴京聿把姜嘉茉一捞,桎梏在自己怀里。
他扶着她的脊背,给她源源不断地渡去力量:“你该给她道歉,不是我。”
孟玟暄做小伏低地低下头:“姜小姐,多有得罪。”
“我弟弟腿伤,还在医院躺着恢复神经元呢。他不分青红皂白绑人威胁,确实有错。”
女人诚挚地垂眼:“以后我会带他登门,附上厚礼,向你亲自赔罪。”
姜嘉茉抖着嘴唇,小声说:“好,我接受的。”
裴京聿拢了下姜嘉茉的头发。
他示意她别紧张,一切都是她应该得到的。
姜嘉茉心尖一涩,温软地靠着他。
她无端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为那个人,不计前嫌,振聋发聩地为她撑腰,帮她说话。
男人瞳孔中有不甘的阴霾:“沈容宴结婚这几年,你们两口子到处宣扬,她是他不见光的情人。”
他脸色很沉,宛如魔障,有种挥斥方遒的狠:“金屋藏娇地把她束起来养着,给她投上亿的项目。”
裴京聿慢条斯理转脸,看向沈容宴。
他冷峻地问道:“她被你们这样骚扰,没有要求给她名誉损失费就算了。”
男人身上有清寂的白麝和松香,被姜嘉茉吸入鼻腔,宛如拯救她的佛火。
裴京聿眯着眼睛,讥诮道:“你们心甘情愿投钱,给她拍电影。”
“花小钱赚的盆满钵满。”
“她用过你们两位什么钱,讲啊。”
沈容宴停止咀嚼:“我和她,这么多年了,不管怎么说,都是有感情的。”
他抱臂看着碗底的汤汁,颤颤地发光,“嘉茉十八九岁,大学早读起不来,我每天给她打电话,叫她起床。”
“她去学赌术,学推演,算牌,回来后第一个告诉我,和我一起上赌桌。”
裴京聿浑身浮出了一层戾气。
他凉飕飕地笑了,那股蓬勃又侵占地野性,能让周围所有人感到不安。
沈容宴继续对峙着:“就这么说吧。”
他粲然一笑:“我根本不在乎嘉茉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生下来认谁当爹,我都没关系。”
沈容宴挑高眉毛:“你以为那晚我不知道吗。”
“咱们谁私德有亏,自己心里门儿清。”
沈容宴移开眼神,转向姜嘉茉,又移到裴京聿身上。
他怼到:“你占有欲上头,发疯把人强占了,你没问过她愿不愿意!”
裴京聿表情一怔,随即恢复寡淡。
他生疏地想要喝酒,却发现杯中的酒,刚被他一饮而尽了。
于是,他敛眉,若无其事地给自己倒酒。
这句质问沉重不已,像罄竹难书的罪证,一字一句拓印到他的心底。
沈容宴似乎抓住了裴京聿的命脉似的:“她现在脖颈上有什么,咬痕。你给她弄上去的?”
“裴二,你还在念小学吗,用这种低级伎俩来对我示威。”
他步步紧逼:“我承认你的条件确实比我好,那又怎么样?”
沈容宴宣判道:“你真挺可悲的,这样耗尽心力,在她身上找一点垂怜。”
裴京聿笑着看他。
男人松弛地摁着鼻梁,少顷,才启唇道:“我哪儿可怜,你接着说。”
沈容宴平时那种漫不经心地劲儿完全收敛了。
他肃穆地说:“她给你什么许诺了?”
“姜嘉茉没给你什么定情信物吧,她甚至连戒指都没给你买一枚。”
沈容宴完全具有道德优势地批判道:“你算什么家属?她给了我上百亿,来让我后顾无忧!”
孟玟暄和盛煦,任由饭桌热气蒸腾。
他俩插不上话,吃瓜都吃饱了。
他们只觉得这两个男人剑拔弩张的劲儿,完全能写进史书。
为了一个女人,多年的兄弟反目成仇,字字句句直击对方痛点。
裴京聿唇角弯着幅度,英漠的靠在椅背上,吊儿郎当地听着审判。
他垂眸,用薄削苍白的长指把玩着青瓷酒杯,懒怠道:“对,没买,也没给我什么嫁妆。”
男人藏住失落,混不吝地说:“那有如何?我根本不在意,她愿意为我生小孩就够了。”
沈容宴咧嘴笑了,乘胜追击道:“小孩儿?”
“这孩子不是你强行侵犯她,让她怀上的吗。”
沈容宴字字回怼:“你就图一时的畅快,你以为这就把她拴住了,问过她是否愿意吗?”
姜嘉茉注意到,裴京聿的眼睑微微有些薄红。
他死寂地坐在那儿,落寞的,孤伶的。
裴京聿其实很可怜。
他什么都没有得到过。
他没有什么拿得出手,来向情敌炫耀的,关于她的旧日往事。
他没有得到过她送的任何东西,只有一枚泛黄的松叶戒指,和宝可梦蛋糕券。
他甚至因为掠夺癖发作,连她腹中的孩子,都没有一个正式的,甜蜜的,昭彰给别人看的名分。
姜嘉茉贪看了他两眼。
她就觉得,心脏疼得难以呼吸了。
姜嘉茉的碗里。
全是别的男人给她夹的食物。
裴京聿教她爱惜身体,让她温润地吃一些健康营养餐。
所以别的男人给她夹的菜。
他装作没看见,哄她多吃。
而他呢,孤零零地,千夫所指的。
他喝了一晚上酒,什么东西都没有吃。
姜嘉茉把椅子移向他,贴近了,轻轻碰了碰他的手。
裴京聿沉默地瞧着她,把她的手指扣在掌心。
荧幕里情人抵死缠绵,生死告白千言万语。
比不过此刻,手掌温度,脉脉含情。
他浮出点笑,烟云一样淡,声音却很沙哑:“怎么了。”
姜嘉茉看着那人竹骨般遒劲漂亮的长指上,空落落的。
没有戒指。
什么都没有。
他真是干净,淡泊,似水一样的君子。
他应该被人放在神龛上爱着的。
可是,她好贪心。
私有他,又总是糟蹋他。
她连自己多年都感情都嫌,总觉得什么都配不上他。
姜嘉茉觉得自己心坎都是凉的,酸涩的。
她的心,就这样碎了,闷闷地为他疼起来。
姜嘉茉的眼泪,簌簌砸了下来。
她用细白的手指,把他的手掌捧起来,贴在自己的心脏处。
她等候裴京聿感知到自己的心跳,对他讲。
“这颗心做嫁妆,够不够。不够的话,还有我这个人。”
姜嘉茉吸着鼻子,眼泪滚落下来,抬头大声说:“他问过我,愿不愿意。”
她眼眶发红,脊背颤抖着,转向沈容宴:“你说错了。”
“他对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裴京聿听完,心有灵犀似的,缓慢侧过脸。
男人乌黑的眼眸凝在姜嘉茉身上,微微动情地滚了下。
须臾,他唇角上翘,似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