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表妹

路贵妃的女官如今已知到哪里去找姬泱的那些鬼,又等了半个月,还是等不到小仙童与宝宝,路贵妃便又催女官出来催那些鬼。鬼们带了路贵妃的亲笔信回来,姬泱展开一看,满张纸依然是母妃的着急。

他失笑,实是宝宝突然变成人,又很不稳定,他与镜都分不开心,怪他,忘了写封信与母妃说一说。他立即坐下,修书一封,再令鬼送回去。

鬼走后,姬泱看着面前白纸倒又发起了呆。

或者,也不能说是发呆,他只是在思虑,思虑一件如何也想不通的事儿。

昨夜,他做了个梦,梦中又有个声音在叫他“哥哥”,刚叫了一声,他便从梦中恍然惊醒。若不是瞧瞧身旁,小鬼和宝宝睡得那么安然,他差点怀疑自己还在梦中未醒来。

这样的事,已不是头一回。

姬泱是个善于思考的人,他将许多不对劲结合在一处想,可无论如何想,也想不出个症结来。

不如,待云赫从外回来时,问问云赫?

那好歹是个神仙。

宫中路贵妃接到来信,瞧见信上说龙宝宝已经成人,喜得简直不知说什么好。

回头又将人都赶出去,亲自拿着库房册子,又开始挑东西,预备再往宜州送。她惊喜地与女官念叨:“据闻长得极好,哎呀,也不知是像小九,还是像小仙童。”

女官立即道:“娘娘,不论像谁,将来那都是天地间一等一的美男子!”

路贵妃半点儿没觉着这话夸张,点头深以为然:“可不是!小九生得便好,我们小宝长得又那般,哎哟,我的这心啊,我们宝宝得长成什么样?”

路贵妃急得放下册子,来回直转圈,她现下什么想法也没有,就想瞧一瞧宝宝。

她喜得又是一夜未睡,册子上的东西,差不多已被她划拉走大半,都是要送给宝宝的。

女官哭笑不得,劝道:“娘娘,殿下他们又不是不回京了,您现在几十车的给他运过去,回头殿下还得再运回来,受累的不还是殿下?”

“对对对!”路贵妃点头,“我乐傻了,你倒提醒了我。”

“娘娘,叫奴婢说,咱们小主子,那岂是常人能比?这些俗物,再精致奢华,又算什么?咱们小主子,那可是龙啊!真正的天子!”

“没错!我们可是龙太子啊!那你说我给他备些什么?”

“最难得是娘娘的心!”

路贵妃高兴地一拍手:“我给我们宝宝做个虎头帽!哎哟,那可是我还在闺中时学的,那时岸儿刚出生,嫂嫂给岸儿做,我跟着学了些。待我进宫,生下小九,身子不好,也没捞上做,小九他也不爱这些。”

“可不是呢,您不是说,殿下在信上说,小主子喜欢小老虎呢!”

“就做虎头帽,再给做双虎头鞋!”路贵妃说着又起身,“快快快,去拿纸笔来,我先画个花样子,我都好些年没做过女红,也不知还画得好不好。去将库里布料都拿来,不够便去六尚局拿,没有好的,派人去外头采买!务必要最好的!我得好好挑!”

女官想劝她好歹歇一歇,却也知道劝不住,只好笑着下去办事。

歇了个午觉,起来后,路贵妃便开始画花样子,给宝宝做小虎头帽。

画了半下午,路贵妃终于画出个尚可的,她瞧着挺满意,几个大宫女尚不知镜与宝宝的事,口风却是绝对紧,才能在近旁侍候,瞧路贵妃满意,自也跟着夸。

路贵妃正笑,女官突然匆匆从外头进来。

路贵妃仰头:“快来瞧瞧本宫这——你怎么了?”

路贵妃纳闷看女官额头冒冷汗的模样,女官深吸一口气,尽量冷静,却还是颤着声儿地说:“娘娘,咱,咱家三娘子,她,她……”

做不成儿媳妇,路溪却是路贵妃最疼爱的侄女儿,也是她的嫡亲侄女儿,她与路溪的父亲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妹。

路贵妃眉头一蹙:“溪儿怎的了?说!”

“三娘子,她,她被,被姬澜,给冒犯了……”

“什么?!”路贵妃拍桌而起,眼前一晃,身子一歪,惊得直接晕了过去。

“娘娘!”侍女们惊呼,慌忙接住路贵妃。

正是此时,皇帝姬钦在书房,也是用力将桌子一拍:“胡闹!”

满屋子的太监都吓得跪到地上。

姬钦气得胡子都在颤,他深吸气,好不容易平息怒火,平静问:“姬澜如今人在何处?”

“在,还在云山寺,路,路三娘子说要上吊,路,路家下人拦着三皇子,不让走……”陈太监的声音直颤。

姬钦再深吸一口气,他觉着,姬澜虽做得不对,到底是皇子,路家未免也太——他正想着,外头又有个小太监抖抖索索求见:“陛,陛下,玉芙宫的人过来了。”

“何事?!滚进来说。”

玉芙宫的小太监跟着滚进来,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陛下,咱们娘娘晕过去了,脸色煞白煞白的,娘娘她……”小太监泣不成声。

姬钦被他哭得愈发不耐烦,抓起桌上水丞砸向他,小太监不敢躲,好在砸歪了,只擦破了点皮。

姬钦起身,带人直接往玉芙宫去了。

瞧见路贵妃昏死在榻上的模样,姬钦的怒火再起,朝陈太监道:“去将那不成器的东西给朕提回来!!!”

陈太监领命而去,姬钦再朝御医道:“治不好便统统给朕去死!”

御医满额头也都是汗,纷纷跪在床榻前,写方子的写方子,商议的小声商议。

姬钦满肚子的火再难平,姬澜到底哪来的胆子要人家路家三娘子给他当妾侍?!人家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清清白白,不愿意,他还敢当众强迫?!还是在云山寺中?!路溪还被逼得上了吊?!宁可死,也不愿给他当妾!

姬家的颜面,皇室的尊严,都被这小畜生给丢尽了!

姬澜面无表情站在云山寺的厢房中,他只要一出门,路家护卫便来拦他。

偏他今次出门,干的本也不是正当事,还真没带多少人,尤其进了云山寺后山厢房,为免被发现,他是独自来的。

即便如此,他堂堂皇子,竟被这些下人阻拦?!荒唐!姬澜本就满肚子的火,抬脚要走,下人们又拦,他怒斥:“谁敢拦本殿下?!”

斜旁插来一道冷峻声音:“我敢!”

姬澜抬头,路岸一身雪青衫袍,满面寒霜。

路岸是姬泱表哥,又是路家嫡长子,小时候,姬澜只是个没娘的小皇子,外人是宁愿给路岸面子,也瞧不上他。哪怕过去多年,姬澜瞧见他这副样子,心中依然有气。

他才是皇子,路家嫡长子能贵得过他?!

姬澜冷笑:“大郎君是嫌牢里日子过得还不够,还想回去再坐坐?”

路岸不为所动,只道:“待三皇子您有权定我罪时,再来与我言说这些。”

“你——”路岸满眼无所谓,无所谓是因为不屑,是因路岸瞧不上她!姬澜气得青筋都爆了出来。

路岸再道:“我也劝三皇子静静心,在这厢房内想想说辞,您贵为皇子不假,我们路家也不是任人欺辱的人家!今日,我妹妹受的屈辱,我路岸便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替我妹妹讨个公道!您方才如何行事,云山寺里,那么多人一同瞧见的!您有话,就到陛下跟前儿说去!我已派人回城进宫报信!”

“你,你——”姬澜伸手指他,恨得说不出话来。

他若是知道,人人皆称赞的世家贵女路家三娘子路溪竟是这种人,他便是去死也不走这一趟!!

只可惜为时已晚。

路岸拂袖而去,走到另一间房门紧闭的厢房前,门口守着几个在哭的侍女,路岸心疼,叹气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他的心真的在痛,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路溪的哭声,他真是恨不得痛宰姬澜!

畜生!癞□□想吃天鹅肉!

厢房内,路溪不时哭几声,实际仔细瞧瞧,她脸上哪有一点哀意,她的眼珠子狡黠地转着,看到路岸的影子离去,暗暗松口气。

她的贴身侍女小声道:“三娘子,这样真的好吗……若是被夫人她们知道,大郎君这么生气,还不知道夫人要怎么罚咱们啊……”

“你怕什么!有我挡在前头呢!”

“可,可是——”侍女反而是真的在哭,“您的名声可就没了啊,咱们这样真的对?您就是真的要帮九殿下,也不该如此!”

“我帮他只是顺带儿!”

侍女很慌:“娘子,您是真的、真的、真的不想嫁人啊?”

“你自小侍候我,我什么时候与你说过假话?”

“可,可是,女子便是要嫁人的啊!”

“呸!”高贵世家女路溪啐了声,“最烦这样的话。”

侍女也不敢说了,只是再害怕问:“方才大郎君派人来递话,宫里陛下和娘娘也知道了,咱们,也要进宫?”

“当然了!我还得求陛下给我恩旨呢,能不能逃脱,就靠陛下了。小时候,你陪我在宫里住过好几年,你还怕进宫啊?”

“可,可是,九殿下对您多好啊,给您送那么多礼物,您怎能这样……”

“呸!他才不喜欢我,他谁也不喜欢!”

“可,可是——”路溪烦躁地将她一推:“你可真烦,你再烦,我离京可就不带上你了。”

侍女再哭:“奴婢的娘打小侍候夫人,奴婢打小侍候您,奴婢不离开您——”路溪拿帕子遮住耳朵,真是怕了这些水做的小女娘了。

没错,最起码,这一回,姬澜真的是冤枉的。

但他也不亏,是他先起了坏心,他这几个月一直在府里关着,再是冷静有城府之人,也被关出烦躁病来了。更何况张天师一走了之,了无音信,好不容易杀了姬淳,却又没有龙魄。没有龙魄,谁能保他当皇帝?

他心中有气,偏这时候,因姬泱在宜州办善堂办得好,整个京城,或者说满天下的人都在夸。据闻,还有人将姬泱的事迹编成曲儿唱出来。

偏也不知姬潇那个蠢蛋到底在想什么,还那样乐呵呵。

他就怕父皇要召姬泱回京,他不能容忍,也不能接受。

他关着,使不上劲。

他贿赂过父皇近前的小太监,知道姬泱身边有位美貌少年,心中顿时有了一计。他想彻底损了姬泱的名声,思来想去,从路溪身上下手最好。

路溪,谁不知道?

路家唯一的嫡女,又是路贵妃嫡亲的侄女儿,小时候甚至在宫中住过几年,因路贵妃实在太喜爱她。她自小便气质高华,乖巧聪慧,父皇没有女儿,就连父皇都拿她当女儿疼,若不是路贵妃再三阻止,父皇早年便封她当县主了。

说实在的,前些年,他还未大婚时,的确肖想过路溪。

她的家世,她的美貌,她的才情,满京城,不知多少郎君心悦她。

可大家也都知道,她注定是九皇子妃。

尘埃落定,赐婚她于姬泱时,他心里还曾不痛快过。

他小时候养在路贵妃宫里,与路溪有些来往,在他看来,路溪的确是最典型的那种世家女。美则美矣,却也不过高宅里的一只猫儿,看似还能挠几爪子,终要依附男人。

区区一个小女娘,他还搞不定?

他从一开始便小瞧了路溪,知道路溪要带侍女去云山寺上香,便轻装上阵了。他的想法很简单,将姬泱有位男宠的事儿告诉路溪。路溪那样心思剔透的人,小女儿心思,定无法接受,要闹上一闹。他到时候煽风点火,将这小闹变成大闹,这事儿不就闹大了?

到时候路家与姬泱脸上都不好看,最好能彻底掰了,姬泱的名誉也受了损。父皇最在意这样的事,这样一来,姬泱铁定回不了京。

他想得挺美,盯着路溪,路溪上完香,又与住持师父说了半个时辰的佛理,被小沙弥带去她的厢房歇息。

他这个时候便出现了,路溪瞧见是他,很有礼又温柔地行了个福礼:“见过三殿下。”

说实在的,姬澜都晃了会儿的神。

如今世俗开化,可像路溪这样的世家女依然常年待在深闺,男女不同席,算起来,他都有小四年没见过路溪了,没成想,她及笄后竟美成这般。

他怔怔发呆,路溪垂眸,微微低头,脖颈优雅弯出弧度。

姬澜好半晌才回神,“咳”了声,正色道:“三妹妹,我有要事与你说。”

路溪便又往后退了退,退至厢房门边,瞧起来似乎很害怕。

姬澜心中大定,果然还是这么胆儿小。

他怕路溪听得不清楚,又上前两步,语重心长道:“三妹妹,我今日找你,实是有一事,我不知该不该告知于你,此事,事关九弟。”

果然,路溪听到这话,惊慌地又往后退了几步,直接退到门里了。

姬澜更得意,却也有些吃味,姬泱又有什么本事,路溪竟这样喜爱他?!

姬澜再往前两步,有些愤慨地说:“小九他在宜州,竟养了个男宠,他——”姬澜还没说完呢,不,他还没开始说呢。

路溪忽然抬头看他,朝他展颜一笑,仿佛满池芙蓉花开,姬澜愣住了,路溪笑着笑着,蓦地收起笑容,扯起嗓子便惊慌高喊:“三皇子!您为何要这般对我!!救命!救命啊!救救我!”

“……………………”

路溪的声音又高又响又突然,炸得姬澜都懵了。

路溪却又拔下头上步摇,几下便将发髻弄乱,解开领口的琉璃扣子,露出一点颈子,眼泪说下来便下来,哭着大喊:“您府中有王妃,为何要这般对我!!!我路溪,便是死!也不会去三皇子府当妾!”

“三皇子您怎能逼迫我,救命!救命!”路溪喊得仿佛下一息便要没了气。

姬澜傻在原地,路家护卫与寺庙沙弥匆匆赶来,瞧见的便是路家三娘子发丝凌乱,衣衫不整,拿着根步摇抵住雪白颈子。

他们吓得赶紧低头,不敢再看。

路溪高喊:“我便是死,也要清清白白地去死!三皇子,您放过我吧!”

路溪大哭,转身便往厢房内跑,她的侍女愣愣地跟着她,她小声急促道:“快关门!!”

侍女傻乎乎地去关门,回头一看,她们三娘子踩着凳子要上吊了!!!

侍女“哇”地一声也哭出来了,大喊:“三娘子!!您可不能死啊!!!”

“唰——”整个云山寺的香客全都来了,来这儿上香的都是贵族、官家女眷,护卫们也只能在前院待着。一群女眷围成一团,看向站在原地的三皇子姬澜,再听厢房内路家三娘子与侍女那痛楚的哭声,已碍着他的皇子身份,不敢指指点点,却依然纷纷面露不齿。

等姬澜回过神来,已经晚了,一切都凉了。

他没想到,路溪竟是这样的女子,连自己的名声都不顾!她疯了吗?她还想不想嫁人?!她这样一闹,两人面上都无光,他是男子,可她呢?满天下又有谁还敢娶她?她这一生也就毁了!

姬澜百思不得其解!

甭管他解不解,很快宫里便来人接他们。

路溪颤颤抖抖地被裹得严严实实,上了马车,他姬澜跟犯人似的上了另一辆马车。马车都出了云山寺,姬澜仿佛还能听到旁人嘲笑他的声音。

他愤慨地握紧双拳。

到了宫里,陛下在玉芙宫,他们也直接去了玉芙宫。

一到玉芙宫,姬澜还没说什么,路溪先瘫到地上,哭着抬头看姬钦,可怜道:“姑父,溪儿好害怕……”

姬澜心中升起无名火,偏姬钦当年是真当她是女儿疼的,见她这样很不好受,尤其还有这么个不成器的丢脸儿子。

他令人扶起路溪,转头便踹了姬澜一脚:“给朕老老实实交代!”

姬澜爬起来,交代?他能交代什么?!

他还没交代,路溪又害怕地哭道:“姑父,溪儿不想给人做妾,让溪儿绞了头发出家当姑子吧,溪儿已是天下的笑柄,求您了,求求姑父……”

姬钦面露不忍,就连陈太监都有些泪目。

姬澜忍无可忍:“父皇,她,她陷害我!”

路溪长抽一口气,往后倒在侍女怀中,路岸也在,他双眼通红,质问:“三皇子,天底下,又有哪位女子,会拿自己的名声去陷害别人?!她,是我路家女儿!”

姬澜气得咬牙,若他能知道路家女儿能做出这样的事,他今日也就不会犯傻了!

姬钦更气,叱道:“溪丫头为了陷害你,甘愿让人瞧那样的热闹?小畜生!”

“……”姬澜闭气。

姬钦瞧他这模样,气得气血上涌,堂堂皇子,不在家里待着好生读书,反倒去女眷们上香的云山寺!到底又踹他一脚:“畜生!!!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可听陈太监说了,整个云山寺的人,那么多官员的女眷,全都亲眼瞧见了!他还有什么脸明早再去上朝,面对众臣?!

姬澜再爬起来,外头又有太监来传话:“陛下,三皇子妃来了……”

到底是儿媳,姬钦不好多说,冷眉叫她进来。她一进来,跪下也是哭,还同路溪赔不是,甚至道:“妹妹,你若愿意,我们府里八抬大轿抬你过门,我绝不亏待你……”

姬澜气得差点要得失心疯,这就是她的蠢妻子!

果然,路溪眼白一翻,姬钦都忍不住怒斥:“一家子的糊涂东西!!!”

三皇子妃最老实不过,倒是真这么想的,以为这是最佳解决办法,她也会善待路溪,她家世远不如路溪,她甚至愿意将管家权交给路溪。不料惹得父皇更怒,她低头伤心嘤嘤哭出声,不敢再说话。

到后来,路贵妃也醒了,将路溪叫进去,也是一通哭。

哭到最后,姬钦将姬澜与三皇子妃一通骂,勒令他们回去继续闭门思过,不许出门半步。

路贵妃脸色煞白,躺在床上,拉着路溪哭。

姬钦看得很不好受,却也只能说:“朕,朕已命他回家闭门思过,小畜生!这次非得关他个三年五载!”

姬澜是他儿子,再丢人,也是他儿子,他也只能做到如此地步。

路贵妃心中凉凉,路溪跪到床榻上,给姬钦磕了三个头,仰头便是满脸泪:“姑父,溪儿名声已毁,不求再嫁人,只求这事儿终究能随风而逝。方才姑母劝我,溪儿想通了,不会再强求出家。只——溪儿实在也没脸再在京城待下去。”

姬钦不忍点头,的确如此,他打算派人送她回江宁府路家老宅待一两年,再回来,十八岁还好嫁人,到时候风波也过去了。是他们家对不住小丫头,他会给小丫头指门好亲。

路溪再道:“姑父,溪儿对不住表哥,今生与表哥再无缘。只,京中之事,早晚有一天会传至宜州,溪儿即便与表哥无缘,也不愿表哥误会我。我想离开京城去宜州,与表哥说明实情后,待上一阵便回京,住在郊外庄子上。”

姬钦皱眉思虑,这法子倒也不错。

他也心疼小儿子,他虽与路贵妃早已商议好取消两人婚约之事,外人却不知。今日这事闹出去,人们还不知要如何说小儿子,面上也无光,小儿子自己心里也不痛快。

让小丫头去跟小儿子说清楚倒也好,况且宜州的确山高水远,离得远些也好。

他便探究地看向路贵妃。

路贵妃心中有些犹豫,她怕小宝误会,她想要阻止,还是让侄女回江宁府。

姬钦却已拍板:“就这般定下了!”

他看向路溪,温和道:“溪儿放心,姑父为你做主!”

路溪低头擦眼泪,低声应“是”。

路溪离开皇宫,路贵妃急坏了,想派女官去给儿子通个信,偏姬钦迟迟不走。

至于路溪,一出皇宫,躲在马车中便偷笑出了声。

家里心疼她,当天便收拾停当,由宫中侍卫护送,送她去宜州。

马车驶出城门刹那,她狠狠吐出一口气,她悄悄掀了帘子往后看,心中一阵松快。她还真要感谢姬澜那个蠢货,她终于能逃离京城!她才不要嫁给表哥,表哥又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表哥,他们明明是再正经不过的兄妹,为何非要把他们俩凑一对儿,让他们俩成亲?

至于京中的其他世家子弟,全是草包,读的书还没她多!

她为何一定要嫁人?

她还没好好看看这片大好河山!

她要行万里路,写万卷书,以女子之名流芳于世,那才厉害呢。

嫁人困在四方宅子里有什么趣味?

她的侍女小声问:“三娘子,咱们真要待在宜州啊?”

“当然不是,当个跳板罢了!西南临海,我想去海上看看,据闻最南侧有个岛呢!书上说,岛上有仙人呢!我还想去西南临近的越国瞧瞧,我去求表哥给我找个商队,去邻国,没有商队带领,那可去不了,民间商队不好找。”

侍女吓:“三娘子,奴婢晓得您胆子大,可这也太大了!咱们连京城都没出过呢,也没坐过船,直接便要去海上?还要去邻国?他们说话,咱们能听懂?”

“怎么,你怕啊?”路溪斜睨她一眼。

侍女傻归傻,倒也很兴奋,弯眼一笑:“奴婢也很高兴!只是,殿下能答应吗?”

路溪笑了笑,也叹气:“表哥这人可不好说话,也不好糊弄,他一准儿能看穿我的把戏,但愿能看在我这次狠坑了姬澜一回的面子上,以及他终于不用娶我的份上,能够应下我,送我去邻国见见世面。”

京里的鬼才是真正的见了好大的世面。

他们虽没能瞧上前半段寺庙里的热闹,也没法进宫,云里雾里地还没全弄明白,但瞧那姬澜竟又被关起来了,还是拜三娘子所赐,都很佩服。

他们的老天爷啊,路家三娘子竟是这样厉害的一位小娘子!!哭一哭,就要关三年五载,好在是跟他们殿下没缘哪!

他们赶紧回王府,将这消息告诉殿下。

谁料一回府里,便发现,他们殿下并不在。

他一问,殿下陪镜公子和小殿下去山里玩儿去了,前些日子殿下在那处买了个庄子,如今修整得差不多。小殿下要捞蝌蚪,已念叨好许久,殿下近日也不忙碌,春光大好,他们便去山里捞蝌蚪了。

殿下在陪镜公子、小殿下,也没空搭理他们,直接将他们隔绝在外。

也是,谁能想到,不过给贵妃娘娘送封信,京里还能出这么大一个热闹呢,谁又能想到三娘子要来了。

只是三娘子这就往宜州来了,殿下再不出来给句话,那可就真拦不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