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沈明衿的工作很忙, 不是嘴巴上说的那种忙,他们在美国的项目刚开始,遇到的阻力很多。虽然在未来两年里, 他会大刀阔斧进行大面积的团队整改、让沈氏集团成为福布斯排行榜上唯一进军全球前十的家族企业、在华尔街成为不朽神话,但目前, 他的工作仍旧在困难进行中。

他说要陪她回国,是仅剩的那么点时间里挤出来的。

宋清杳心里很清楚,他每周跑回来见她那十几个小时里, 几乎没怎么睡, 都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来回的飞机上也是如此。吃完最后一口面, 扭头看着他,说道:“你都派人跟着我了,还需要陪着我回国干什么?沈明衿,一直都是你给我选择题, 那今天我也给你个选择题,你要跟我回去, 可以,那你就把你的人给撤了, 别跟着我, 要么我接受你的安排,你老老实实在美国工作。”

很少有人敢这么给他提选择题的, 但宋清杳提的, 他只会觉得她提的还不够多。

“好,那我派人跟着你, 你不许生气。”

“行。”

两人你来我往间,就把这个话题给带过去了。

司秦跟郑南一吵架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没一会儿就看见他湿漉漉的走进大厅,边走边骂:“什么玩意儿。”

走进来看见沈明衿跟宋清杳,擦了擦脸上的水珠,“清杳,一起来玩啊,今天天气很好。”

“我没带泳衣。”她微笑,“你们玩。”

“我有!”坐在沙发上的沈明雅说道,“清杳姐,我有很多泳衣,都是没穿过的,你要玩的话,我送给你。”

沈明雅因为常年佩戴人工耳蜗的缘故,很少下水,但不妨碍买漂亮的泳衣,从连体泳衣到分体泳衣,风格从可爱、性感、保守等一应俱全,宋清杳跟着她上楼看的时候,觉得大部分的泳衣都不太适合她,最终在上百件泳衣里挑了一件紫白相间的分体式泳衣。

拿着那件泳衣进屋更换,然后披了一件浴袍走出来。

沈明雅很捧场,即便穿着浴衣也夸奖她穿得好看,她跟文雪不同,文雪夸奖人信手拈来,说话流畅不带磕巴。她说话着急起来是有点磕巴,又急于想说出心里的话,急得满脸通红,憋到最后才说完一句‘清杳姐,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人’。

宋清杳笑笑着说了句谢谢。

下楼走到外面的院子,炽热的阳光散落在身上,热的她有点睁不开双眼,眯着眼眸望去,就看见司秦跟郑南一在泳池里游泳,闻靳跟梁文莺、赵鸿岩坐在旁边的沙滩椅上休息、聊天。

她伸手解开了腰间的腰带,脱掉了浴衣。

宋清杳皮肤很白,不是死白,而是略带粉调的白,当年陪同沈明衿出席港区的活动就是以绝对的外貌优势震惊全港,四年过去,依旧美得惊人,双腿纤细匀称,没有丝毫赘肉,细腰如拂柳,仿佛一只手就能握住,没有任何修饰的五官又纯又媚。本在游泳的司秦跟郑南一看到她的身影,差点被惊得呛水。

郑南一还好,司秦看到那双腿就真的被呛了一大口水,剧烈的咳嗽起来。

知道宋清杳身材好,但没想到能好到这个地步。

因为剧烈咳嗽,司秦满脸通红,用手拍了拍郑南一的肩膀,然后竖起大拇指。

郑南一挑眉,“确实,明衿艳福不浅,你说吃过这样的细糠,别的女人怎么看得上。”

司秦是这个意思吗?

他是想说,你注意点你眼珠子,直勾勾盯着人家看,也不看看沈明衿站在旁边都快要杀死他了。

人对美的事物就是容易趋之若鹜,宋清杳站在那就跟风景似的,很难让人移开目光。不止郑南一,坐在旁边的闻靳等人也是一副没见过美人的模样。梁文莺摘下墨镜打量着宋清杳,然后瞥了一眼闻靳,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胳膊,小声的说:“闻靳,别看了,那是沈明衿的女人,你再找一个吧。”

闻靳没说话,略有些失落的把目光收回来,语气淡然,“我又没想干什么。”

还没想干什么。

梁文莺也懒得揭穿,笑眯眯的冲着宋清杳说道:“清杳,听说你明天回国?”

宋清杳下了水,站在水里,水珠扑腾到她白皙的脸上,顺着侧脸脸颊滑落下来,她轻轻‘嗯’了一声,“你也要回去?”

“对啊,好久没回国了,不过我比你晚几天走。”

“哦,那到时候可以约着吃饭。”

“行啊,我回国约你。”

“好。”

宋清杳在泳池里游着泳,时不时的跃出水面,乌黑的发丝黏腻在雪白的脸上。她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举动,就单纯游个泳,沈明衿都能站在那里看半天,他让佣人泡了杯咖啡,坐在岸边的沙滩椅上,双腿微微敞着,一只手靠在腿上,端着咖啡,边喝着,边看着她。

金乌落山,紫红的晚霞从西边的一直蔓延过来,将整片海洋都融进了璀璨的色彩中。沈明衿让厨师做了丰盛的晚餐,一群人聚在一起喝酒聊天,热闹惬意。

梁文莺是她们几个女生里酒量最好的,跟司秦玩游戏一杯一杯的往肚子里灌,司秦酒劲上头,脸都红了,她还跟没事人一样的喝。最后司秦摆手,捂着肚子往厕所里跑,边跑边说不跟她喝了。

宋清杳跟沈明雅也喝了点,两人酒量都不算太好,喝了几杯就不行。

梁文莺举着酒杯走到两人中间坐下,笑眯眯的搂着宋清杳的肩膀,小声地说:“清杳,我们碰个杯,很多年没见了。”

“嗯,差不多四年多了。”她略有些微醺的碰了碰她的杯子,轻轻抿了口酒水。

梁文莺是个话痨,是那种说很多话都不会让人反感那种话痨,她搂着她的肩膀,一个劲的谈这四年发生的事,比如沈明衿有一年里发了疯,说是把他们都叫到一起,问他们来美国强娶她行不行?跟阚静仪在一起的那天,不知节制的喝到胃出血,把自己送进医院,问他为什么喝得那么凶,他说想喝死过去。

宋清杳听得一半一半,因为旁边还放着音乐,赵鸿岩跟郑南一聊天的声音很大,只听到沈明衿喝到胃出血这件事。

她突然觉得头有点晕,踉跄的站起身往楼上走。

扶着墙走,走着走着,身子突然往后倒,一只大掌搂住她的细腰,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

熟悉的雪松香闯入鼻尖,她呢喃说道:“送我回房,谢谢。”

“今天很开心吗?怎么也跟着喝酒?”

“有点。”她很自然的搂住他的脖子,“沈明衿,我明天要走了。”

“嗯,我知道。”

她想说点什么的,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明衿低头看她那表情,笑着说:“我会照常给你发我的行踪,我做了什么,跟谁在一起,不管男女,我都会给你发,你要是看到我跟谁在一起不开心,你直接跟我说,下回能不见我就不见。”

“我又不是你的谁,你没必要跟我报备。”她想了半天,想出这么句话来。

沈明衿没说话,搂着她走进房间后,将她扶到床边坐下,“我想给你发。”

“沈明衿,你真没用。”她莫名其妙说了这么句话,“我没在的这三年里,你活得挺没骨气的。”

“嗯。”他也不否认,轻轻点了点头,“人挺着腰杆活一辈子,有骨气的活,没骨气的活,不都是一种活法?如果时光倒流回到过去,我情愿没骨气的活,被戴绿帽也比你离开强。”

她愣了一下,哭笑不得,“我说你没骨气不是指这个……”

“我知道,但我意思就是,假设以后真的再有这样的事,我不会再像几年前那样松开你。”

沈明衿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她的心噗通噗通跳着,她低头看着他,衬衫领口敞着,因蹲着的姿势,两只手都靠在腿上,随意搭放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能是听到梁文莺说沈明衿想来美国强娶她,也有可能他长得太好看了,好看到让她觉得,应该做点什么的。

细嫩的右手扯了扯他的衣服,弯下腰来,轻轻碰了碰他的唇,小声地说:“沈明衿,我喝醉了。”

沈明衿微微挑眉,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微笑,“嗯,我知道。”

他笑起来真好看,看得她有些脸红,好像一个喝醉了的酒鬼在调戏良家妇男。

她慢慢坐直身体,“你不要这样看我,我都说我喝醉了。”

“那既然你喝醉了,有些事我应该趁你喝醉了跟你说一下。”他微微抬手包裹住她的小手,灼热的温度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我们交往一年,中间分开了三年,实际上满打满算我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你对我的了解也不够深,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但我也会做我想做的事。”

她那会儿真没明白他这句话什么意思,追问道:“你想做的事,是什么事?”

他没回答,只是看着她,眼眸幽深,“你别管什么事,我就是想跟你说,别害怕我、别恐惧我,也别离开我。”

宋清杳迷迷糊糊的‘唔’了一声,像答应又像没答应,身子软绵绵的往后倒。酒劲上头得很快,一下子就让思绪紊乱,陷入无尽的黑暗深渊中。在那个深渊里,她清楚的看见自己跟沈明衿走到了一起,日子过得还算甜蜜,每天不是在家待着,看书、就是外出看电影、做她喜欢吃的饭菜。直到某天检测出怀孕了,沈明衿的态度就开始有些改变,他开始频繁外出出差,一去就是好几个月。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某天买了票跟着他去出差,就撞破他跟阚静仪幽会的画面。

猛地惊醒,一身冷汗。

扭头望向窗外,略微泛白的天空上盘旋着海鸥,窗帘也被吹得呼呼作响,意识逐渐从刚才那个恐怖的噩梦中清醒过来,伸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起身去洗手间里用冷水泼脸,企图让自己冷静一点。

泼了好一会,抬头看着镜子里的人,莫名感到恐惧。

没了睡意,打开房门下楼。

大厅里的古典时钟上显示着五点,海风吹得有些冷,她裹着一条毛毯走到院子,就看见沈明衿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喝茶,桌面上还有电脑,正在处理公务。

她没靠近,就站在那里看着他。

看了几分钟,觉得有些疲惫,正要坐下来休息,就听到他在喊她,“杳杳,过来。”

抬眸望去,看见他冲着她招手。

她裹着毛毯走到他身边坐下。

“怎么了?我惹你生气了?”他睨她,“怎么一副想打我的表情?”

宋清杳没那么幼稚,一个梦而已,不至于把那个梦套在沈明衿身上,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看他眼神里总带着点火气。

刚坐下,他就拿起旁边的西装披在她身上,“这会儿有点冷,披着。”

“我等会七点的飞机。”

“嗯,我送你。”

说着,他关掉本来想工作的电脑,侧身看着她。对视间,低声轻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把她那一缕凌乱的头发给捋平,但怎么按压那捋头发都会翘起来,可爱得很。

压了几回,他笑着说:“算了,你怎么样都很美。”

海风吹着,一只只海鸥盘旋在空中,耳边除了听到那些细微的声响就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她将目光转移到别的地方,双手撑在沙发上,凛冽的雪松香从四面八方围绕过来,缠着她每一寸感官。

两人就这么坐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似乎在享受着最后独处的时间。

坐到东边的海平面上泛起一缕金色光芒,将整个海岸线都洒上了斑驳的光晕。

这意味着,分别的时间到了。

沈明衿微微叹了口气,十分不舍的起身去楼上帮她收拾行李,提着厚重的行李,载着她去机场。

半个小时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机场大厅,虽然是早班机,但出行的人仍旧很多,熙熙攘攘的大厅里,多的是回国的同胞,她站在那里回眸看着他。

对视了两三秒后,她说:“沈明衿,其实昨天我又梦见你了。”

“是好是坏?”

“我梦到我怀孕了,然后你出轨。”

“哦,难怪早上起来一副想打我的模样。”沈明衿笑了笑,然后走上前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侧脸上,“打吧,你昨天承诺过我的,不会再折磨自己,真生气就打我。”

“不过你得打轻点,我等会有股东大会要开。”

宋清杳真扇了他一巴掌。

但不重。

打完后,他笑着说:“怎么被打还觉得有点爽呢?”

宋清杳也笑出声来,“你欠揍呗。”

“杳杳。”他走到她跟前,压低嗓音,“这个生日,我过得真的很开心,谢谢你。”

宋清杳吸了吸鼻子,轻轻‘嗯’了一声,推着行李过安检。

等过了安检以后,回眸望去,阳光透过窗户散落进来,沈明衿一袭白衬衫加西装裤,身影颀长,他站在那里,就这么望着她。

真奇怪。

她看着他,突然有点想哭。

大概是离别都有些伤感吧,无分是谁。

*

宋清杳是早上八点的飞机,第二天凌晨一点到京市。

陈奚舟早早就在机场等着,看见她出来后就立刻上前去帮她推行李,到停车场后又帮她把行李拉上车,载着她离开。

车上,他打开车窗抽着烟,单手握着方向盘疾驰在机场高速路上。

此时入夜,整个京市陷入了死寂中。

一盏盏昏黄的路灯透过车窗洒落进来,他抽着烟,问道:“送你回家?”

“没事,去医院吧,我在飞机上睡了一天。”

她扭头看他,“手术做了吗?”

“嗯,昨天刚做完第一场,明天还有第二场。”他抽着烟,声音有些低沉,“是生是死谁知道呢,也许明天就在手术台上下不来了。”

这句话太沉重,让宋清杳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她扭头望着车窗外,看着繁华的夜景默不作声。

车子抵达医院后,两人乘坐电梯上楼,陈廷这会儿还在ICU里躺着,隔着窗户能看见他浑身插着管。

宋清杳站在那里看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陈廷一直都比陈奚舟的性格稳定,很有哥哥的榜样,陈奚舟在外惹事,基本上都是他帮他擦屁股,爹妈不管,他会管。与其说他是他哥,不如说他像他爹。

小时候陈奚舟霸凌她的时候,陈廷会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告诉他不能打女生。

这一巴掌打下来,陈奚舟是气得咬牙切齿,表面上说不欺负她了,等陈廷一走,他欺负得更厉害,骑在她身上打她,或者拿玩具去摔她的脸。

所以后来陈廷再问她有没有被欺负时,她总说没有。

渐渐的,陈廷也没办法管着他了,陈家给陈廷安排了精英教育,类似于沈家从小培养继承人的私人教育,严格管控着他的学习、品格成长、兴趣发展。就像是一株被定型好的花草,按照他们想象的模样雕刻生长。

但不管怎么说,陈廷帮她,她心里是感恩的。

走廊很静,静得只能听到陈奚舟抽烟的窸窣声。

她走到他身边坐下,闻着他难闻的烟味,微微皱眉,“这里禁烟,大哥。”

“老子爱抽,谁敢管?”他嚣张的说,“但你不想让我抽的话,我可以灭掉。”

“赶紧灭。”

他随手就把烟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扭头看着她,说道:“你怎么关心我哥比关心我多呢?你们交集也不多啊。”

“这是你现在应该关心的问题吗?”

陈奚舟停顿一下,说道:“情况已经是这么个情况了,我又不是医生我能怎么办?总不能哭爹喊娘的在这里求他醒来吧,不现实。”

宋清杳真不知道该说他乐观还是没良心,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陈奚舟看着她的侧脸,靠近几分,“宋清杳。”

突如其来的靠近令她有些后怕,往后靠了靠,“干什么?”

“医生给我哥下了病危通知书,也就是说明天上了手术台很有可能是下不来的,我哥要真死了,陈氏集团的重担就得落到我头上,你知道的,我管管公司行,但让我管一辈子跟坐牢有什么区别?我不爱干那事儿,我爸就跟我说,如果到最后,我哥真没救了,我不干也得干,你猜我跟他说什么?”

陈奚舟的露出少见的、带着侵略性的眼神,扣住她的手腕,“我跟他说,要我也干也行,就一件事,我他妈要娶你。”

灼热的掌心快要将她的手腕烫化。

她拼命的挣扎着,却挣脱不开。

这不是陈奚舟第一次跟她说要娶她,可这一次跟之前都不一样,眼里的占有欲快要将她炼化,吓得她整个人站了起来,压低嗓音,“你继承陈氏集团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疯了吧!”

说完,她拎着包包就往电梯间走去。

陈奚舟没说话,立刻跟上来。

两人走进电梯后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等到了一楼后,电梯门打开,她大步流星的往大门外走,走到外面,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拉扯回去。

陈奚舟拽着她的胳膊,皱眉说道:“宋清杳,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说看,老子除了以前小的时候不懂事对你不好外,长大后我哪有对你不好过?给你介绍客户、帮你找沈明衿、给你讨公道,不敢说做得非常好,但至少都是对你有利的,你怎么就记得小时候的事,不记得我对你好的事呢?”

“你觉得我不爱你是因为小时候你霸凌我吗?”

“不然呢?不然你爱沈明衿什么地方?”

“我没有爱他。”

“你骗鬼呢。”他的情绪突然变得激进,“你这几天去美国干什么?别跟我说度假,你他妈一撒谎眼睛就乱瞟,说话就结巴,你是不是跑到美国跟人开房去了?你傻逼吗?沈明衿身边的女人有多少,你算算哪根葱,哪根蒜!?”

‘啪’的一声,宋清杳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在这凌晨的夜里,显得尤为大声。

陈奚舟半张脸侧了过去,唇角微微流出点血液,看得出这一巴掌打的很重。‘

他抬手轻轻擦拭唇角的血液,侧目看着她,咬着牙说:“你打我,我也要说,你跟沈明衿开始不就是因为上了床?他沈明衿愿意陪你玩一玩,那是因为你长得漂亮,你换个人试试?别老觉得有人会不顾一切的为你付出,这个世界上能为你不顾一切付出的人只有我!”

“你是人吗?说得出这种话?你为我付出?陈奚舟,我一直当你为我做的事是赎罪。”

说完,她直接拎着包往前走。

凌晨的京市,西南大道空无一人,她踩着高跟鞋往前走,陈奚舟就跟在她的后面,“我赎罪?我他妈没赎够吗?沈明衿不需要赎罪?他过去一年怎么对你的,你全忘了是不是?”

“我没忘,但你跟他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陈奚舟大步流星走到她跟前,挡住她的去路,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你就是还爱他,所以才觉得不一样,是不是?”

宋清杳第一次觉得陈奚舟这么难缠,他为什么非得在今天说这种话?

想娶她,娶她回去让她日夜受折磨么?半夜醒来看见身边躺着的人是他都得后背发凉,在想他是不是又在想办法折磨她了。

昏黄的光影从头顶上打下来,她看着他的眼眸,很认真的说:“陈奚舟,你带给我的伤害,跟他带给我伤害不一样,你知不知道我每次面对你的时候,仍然会觉得害怕和恐惧,就像我们现在站在这里说话,我都害怕你会不会突然给我一巴掌,或者给我一脚。”

陈奚舟的眼神晃了晃,没有接话。

过了很久,他喉咙干涩、发紧,艰难的说:“我不会再那样对你了,我爱你。”

说完,他突然伸开双臂去抱她,吓得她连连后退,双手挣扎。

但她越是挣扎,他就抱得越紧,就像是永远不能融合的磁场,互相产生着排斥反应。撕扯了好几分钟,扯到他没有耐心,直接用力的箍住纤细的双臂,将她整个人紧紧的抱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肩膀,“宋清杳,别折腾了,让我抱一抱。其实我心里害怕得要命,害怕我哥死了,你说我怂不怂?我居然会害怕到,不敢一个人睡。”

听到这话,宋清杳挣扎的手慢慢停了下来。

陈奚舟真的很少会露出这么脆弱的一面,他向来张狂、做事嚣张,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人活一世就得嚣张。

这个人学不会示弱。

就像是一支拉满弓的箭,箭被拉到极致,崩到极点,发射出去不是射中红心就是把整个靶子给射翻。

而他能这样,说明这支满弓的箭矢已经射出去了。

她叹了口气,不再挣扎,“明天手术过后再说这么悲伤的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盼着你哥死呢,拿出你以前打人架势来,别一副挥刀自宫的惨样儿,再这样,我瞧不起你。”

陈奚舟被逗笑了,趴在她的肩膀上闷闷的笑了两声。

随后慢慢松开她,将她凌乱的碎发别到耳后。

风轻轻刮过,一张两人相拥的照片,很快被流到了万里之外的美国。

*

美国。

一辆黑色绝版的CCXR行驶在路上,金乌斑驳的光点散落进车里,将沈明衿的侧脸照映得格外好看,旁边的操控面板上显示着明天的工作汇总,他随意扫了眼,没有过分在意。车子驶入了私人别墅,将车停好后,推开车门往里走。

黑人女佣似乎对他很熟悉,领着他往楼上走,走到二楼时,就看见客厅正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亚洲面孔。

他走到他身边坐下,对方冲着他微笑,问他近况。

他说还不错。

男人从旁边的古典抽屉里抽出一份文件,翻开近几个月的文件,笑着说;“你这份国内的诊断书和记录我都看了,你的情况好像一直都在好转,很少见,能在这么短时间里有这么大疗效。”

确实,能在近一年的时间里,周期性躯体化状况减少、甚至已经不见。

吃药且就诊的时间也减少了很多。

沈明衿笑着说:“嗯,因为想结婚,所以想把身体弄好些,我打算把药停了。”

“你这种情况确实也不需要吃药了,但是要记得复查,抑郁症很容易复发的。”

男人是沈明衿在美国的心理医生,本来一周一次的检查,现在几乎一个月才来一次,药也吃得少。

两人关系不错,聊了些别的话题后,男人问道:“你要结婚?是上次那个?”

“不是,是我初恋女友。”他笑着说,“她好像很介意我的身体情况,所以接下来半年想好好锻炼一下。”

“应该的。”

聊了几句,女佣就进来递了一份菜单,询问晚餐的主食,男人信奉宗教,饮食极为苛刻,三餐对饮食皆有要求,或许是菜单上的菜品不符合他的意思,他冲着沈明衿点头,示意他坐一会,随后起身去厨房查看。

金乌落山,屋内亮起了灯光,他坐在那里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过了片刻,放在旁边的手机亮了起来。

他拿起手机查看,一张陈奚舟跟宋清杳拥抱的照片映入眼帘。

黑眸瞬间冷下来。

翻开微信页面,点开置顶聊天:[杳杳,醒了吗?]

宋清杳:[醒了。]

沈明衿:[回国时差适应得好吗?]

宋清杳:[好,你在干嘛?]

沈明衿:[在朋友家。]

宋清杳:[哦。]

沈明衿:[是男人,别误会。]

宋清杳侧身躺在床上,昨天折腾到凌晨三点回来,回来的时候陈奚舟还在发疯说想跟她睡一间房,被她破口大骂走,大概是晚睡早起的原因,一双眼睛肿得很,她看着微信的聊天页面,点开前摄像头。

很快,镜头里出现了她的身影,头发蓬松,穿着一件淡粉色的吊带睡裙,眼睛有点肿,但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对着镜头拍了一张照片后,连修都懒得修,直接发送给沈明衿:[刚睡醒。]

发送出去后,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她有些后悔,不应该连脸都不洗就给他发照片的。

但没办法,他找人跟着她,应该是有看见她跟陈奚舟拥抱的画面,以他的脾气……陈奚舟少不了一顿打。

虽然不心疼陈奚舟,但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见他不回,她起身打开衣柜,挑了一件性感露腰的上衣,外加一条紧身牛仔半身裙,穿好后对着镜子又拍了一张照片,自认为是挺好看的,勾选好后再次给他发送过去:[新买的衣服,好看吧?]

五分钟。

还是没回。

宋清杳无奈的给他发了一句:[不好看吗?你怎么不回我?]

过了一分钟,终于回了一句:[很漂亮。]

宋清杳:[那你为什么不回我?真觉得漂亮?]

沈明衿:[我现在在回家的路上。]

宋清杳:[?]

沈明衿:[不懂吗?]

宋清杳:[不懂。]

沈明衿:[男人为什么要着急回家,真不懂?]

宋清杳看着这话看了半天,终于看懂了,想起他每次火急火燎的回家,哪一次不是想跟她上床?

她脸有些红、有些烫,给他打字:[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跟你说,我给你发几张照片,你如果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少生点气,男人也会得乳腺癌的。]

过了很久,沈明衿回了一句:[我最容易得的病是早.泄。]

宋清杳:[……]

沈明衿:[开玩笑,我没那毛病。]

真没有吗?

宋清杳觉得……十有八九可能多少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