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禹坐在盛清黎旁边, 见她的杯子的水喝了一半,他主动给她续杯。
对面的女同学看在眼里。
那边,盛清黎和谢彦林说着话。很明显, 两人不像刚刚见面。
宋禹问了一句,“这几年你们有联系吗?”
盛清黎点头,她却没有多说什么。
谢彦林看了一下宋禹,只是淡然一笑。
宋禹的神色有些微的不自然。
这时,服务员推开包厢门, 一身西装的傅景南走了进来。
大家看到他, 立刻围了上去。
多年没见,曾经的同班同学已经成了南城赫赫有名的总裁。起初,大家说话都有些拘谨。
傅景南一一和老同学打了招呼, 言语礼貌,完全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他还和女同学带来的小孩打了招呼, 一脸地亲和。
“几岁了?”他的眼里带着一丝温柔。
“三岁了,皮得很。”
傅景南却道:“男孩子小时候调皮是常态。”
一旁的男同学道:“傅景南, 你这么喜欢小孩,抓紧时候多生几个。”
说完, 场有些尴尬。
宋禹道:“我们还想自由几年呢。”
傅景南没在意。
大家继续聊着,说着高中时期的事,又聊着南城的教育、房价、医疗。
过了一会儿, 宋禹过来叫走傅景南,“我们四剑客拍一张。”
谢彦林、盛清黎已经站在那边等待了。
傅景南走过去,“彦林, 好多年没见了。”
两人目光相视。
拍照时, 盛清黎站在了中间,几位男士还站在原地。
负责拍照的同学说道:“三位男同学, 快站好啊。”
这一次,宋禹没有再犹豫,他站在了盛清黎的右边。傅景南选择站在了宋禹的身边。
盛清黎轻轻扯了一下嘴角,笑容微凉。
谢彦林已经站到了她的左边。
“大家笑一笑!”
“一二三!好了!”照片拍好。
时隔多年,他们四人又拥有了一张合照。
宋禹接过手机,他低着头看着照片,嘴角划过一抹笑意。
傅景南拍了拍他的肩头。
同学聚会,酒水是少不了的。男士的分酒器里都倒了白酒。
傅景南让服务员将他的酒撤了,“抱歉啊,下午还有会。”
宋禹道:“这是借口吧。你家舒老师不给你喝。”
傅景南笑了笑。
谢彦林坐在他的旁边,“看来之前网上关于你的新闻都是假的了。”
傅景南望着他,解释道:“这些记者和我又不熟,哪里清楚我和我太太的事。”
宋禹喝的白酒,一杯又一杯。
傅景南看在眼里,也没拦着。
盛清黎倒是劝了一次。
宋禹望着她,“我开心,今天我真得开心。”说着,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聚会结束,大家一一离去,最后只剩下了他们四人。大家似乎是有意将空间留给他们叙旧。
宋禹已经喝醉了,他喃喃低语,“来,我们四剑客走一个。”
谢彦林摸索着杯子,“哪还有什么四剑客。清黎转走,四剑客就没了。傅景南,你说是不是?”
宋禹将酒杯拍在桌上,“有!在我心里,四剑客一直都在。”
谢彦林笑了一下,他一向阳光,这个笑却有点突兀,似在嘲讽。他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你们这些年怎么从来不和我们联系?”
话音一落,包厢的气氛渐渐变得风潮暗涌。
“因为我他妈的愧疚!”宋禹突然喊道,他看向盛清黎。
盛清黎的手慢慢紧握,“宋禹——”
宋禹凉凉地扯了扯嘴角,“清黎,真的很抱歉。那封情书,是我写给你的。”
盛清黎看看宋禹,又看看傅景南。
傅景南坐在那儿,静静看着,冷静又理智。
那封情书,那届的师生都有所耳闻,却不知真假。连高二(2)班的人都不太清楚。毕竟当时傅景南和盛清黎走得很近,关系似乎很好。
盛清黎除了家庭普通了一些,各方面都相当出色。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也是大部分人喜欢看的。
盛清黎站起身来,她死死盯着傅景南。“宋禹说的是真的?”
盛清黎失笑,“我要听真话。傅景南,我认得你的笔迹,那封信是你的笔迹没错。”
傅景南望着她,“抱歉。那是我替宋禹写的。”
宋禹难受极了。“应该说,是我写好了,结果景南打翻了咖啡,把信纸弄湿了,我让他重新抄的。”
“那你为什么不说?”盛清黎喊道。
“景南将信的内容抄好,我本来要在最后写上我的名字。我想再练练我的签名,还没署名,不知道怎么回事,信夹到了你的书中。”宋禹红着眼。
“后来你们为什么不说?”盛清黎掐着掌心,“我被同学欺负,我都忍了。我以为是傅景南喜欢我,她们嫉妒我。可是这都是假的。”
“清黎,我真的没想到后来的事会发展成那样。”宋禹满心满眼都是后悔。
“你们两个人让我成了一个笑话。”盛清黎看着这两人,“告诉我,当初都是我一个人的痴心妄想?傅景南、宋禹,你们怎么能这样把我当傻子耍?”
到底是记者,每一个字清晰有力,振聋发聩,响彻屋内每一个角落。
傅景南起身,他的脸上闪过一些不忍。曾经他们也是关系很好的同学,在学习上相互帮助。“我很抱歉。”
宋禹道:“不怪景南,景南一直到大一下学期才知道你出了事。他本来要去找你解释清楚的,是我——是我告诉他,你不想见他。”
盛清黎感觉被人狠狠打了一棒。她想到了当初,傅景南母亲对她说过“景南不会喜欢你的”。
她不信。他们很默契,真的是很好的搭档。高二时,他们一起主持了学校的周年会。
后来,景南出国读书。他母亲再次找到盛清黎,给了她一张银行卡,支付了她未来的学费。
可是这么多年,傅景南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她。
她想到那些霸凌她的女同学,她们说她痴心妄想,那根本不是傅景南写给她的情书。那
盛清黎从表姐贺听雨那边知道,傅景南一直没有恋爱。傅家长辈想让他和那个叫舒言的女孩子结婚。她一直以为是因为父母的干预,让傅景南放弃了自己。
青春年少的爱恋,或许只是短暂的心动而已。
傅景南一直是她心里那个遥不可及的梦。
如今,梦醒了,一切稀碎。
盛清黎拿过包,她的十指都在轻轻颤抖着。“抱歉,我先走了。”
宋禹追了出去。
谢彦林起身,却被傅景南按住了手臂。
他沉声道:“这是他们之间的事。”
谢彦林慢慢坐下来。他动了动嘴角,“所以这次的同学聚会,你目的何在?”
傅景南沉默了片刻,“犯了错,该受惩罚。霸凌盛清黎的那些人,我、宋禹都受到了惩罚。”
谢彦林咬牙,声音沉重,“宋禹他受到了什么惩罚?他这个蠢货!”
傅景南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你聪明,那你当年为什么不说?”
“我也是到事情爆出来才知道,太迟了。你们一个个用权势欺人,我们能做什么?以卵击石而已。”
傅景南轻轻应了一声。“你为她做的也不少。”
谢彦林像被点个穴道,僵在那里,无法动弹。这一刻,他看到傅景南淡然自若的眸子,他的思绪完全被打断了。
宋禹回来时,他的左脸颊多了一块红印。显然可见,他被盛清黎打了。
宋禹端起面前的酒杯,仰头灌了下去。
傅景南抬手拉住他的手臂,“别喝了。”
若是没有那封情书,也不会发生后来那些事了。
最后,只剩下他们三人。
宋禹的醉意上来,他一手撑着下巴,眼神飘忽。“景南,我们从幼儿园就认识了。你告诉我,你当初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清黎?”
“这重要吗?”傅景南问道。
宋禹呵呵笑着,“我喜欢清黎,清黎喜欢你。从小到大,那么多女同学喜欢你,可你只理会清黎。”
傅景南目光幽深,低沉的嗓音含着一丝深意。“都不重要了。”
谢彦林一把抓住宋禹的衣襟,双目满是恨意,恨不得他死了。“所以你当时是故意的?你故意让傅景南替你抄情书,其实你是希望傅景南知道你对清黎的心意,不和你抢清黎。”
宋禹的脸上满是痛苦,一声“是”从他的喉咙中发出,仿佛戴着沉重的枷锁,无力又无奈。
谢彦林抬手朝着他的腹部就是一拳。
一拳又一拳。
傅景南也没有拦,宋禹也没有还手。
许久,谢彦林打不动了,他颓然收了手站在那儿。他看着傅景南,那一瞬间,他兀自笑了。
起初,傅景南确实不知道宋禹喜欢盛清黎。他从小被女孩子喜欢,收过无数情书、礼物,有时候他也会感到烦躁。
傅家对他的要求甚严,他肩上的担子很重,要学的东西太多。感情对于他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何况年少冲动的爱慕,并不能代表永恒。
可以说,年少的傅景南真的不解风情。
谢宴林似乎有话要说,不过终于他什么也没说。
傅景南让人把宋禹送去医院了,他这样子,得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
从酒店出来,傅景南站在阳光下等着车。
他看看手机,舒言那边应该到医院了,一切都顺利吧。他知道她不会给他发信息报平安。
晚上,他处理完工作,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一下。
一个真实的号码,这许多年来,这次的信息终于不再是咒骂、恐吓、威胁了。
【对不起!傅景南。你报警吧,我接受惩罚。】
傅景南的指腹停在屏幕上,他回了两个字。
【不必。】
以傅景南的背景,怎么会查不出来发信息的人呢?哪怕他一直在变动IP。
被过往困住的人活得很痛苦。
傅景南闭上眼,盛清黎因为他才被霸凌,她受过的苦,又岂是能轻易抚平的。
道歉,与过往的伤痛比起来,算什么?
又比如他,这些年对舒言的冷ῳ*Ɩ 漠。
傅景南又拿过手机,主动给舒言发了一条信息。【安顿好了吧?叔叔的身体还好吧?】
他终于明白,想念也是爱的一种具象化。
过了二十多分钟,舒言回了信息。
【都挺好的,多谢关心[抱拳]】
[抱拳]?
这是方裕经常给他发的表情包。她把他当成领导来应付了?
那条信息,傅景南看了又看。他又发了一条信息。
【好好休息。会好的!】
舒言看到他的信息,烦躁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下午舒爸已经住院检查,明天开始化疗治疗了。
今天晚上,蔡女士在医院陪床。
舒言住在傅家安排好的房子里,她确实省心不少,晚上还有人送餐。她知道这都是傅景南安排的。
如今的一切都是她曾经期盼的啊。可现在她好像已经没有那么激动了。
舒言将手机放在一旁。
*
舒超前第一次化疗很成功,在医院住了一周,在妻女的陪伴下,出院回家休养了。
蔡女士听到医生的话,喜极而泣。
傅景南一直都知道舒爸的治疗进展,每天方裕都会和他汇报。回程的车票是方裕定的,买的商务座,接送都已安排好。
从S市回老家的那天,舒言在车站给傅景南发了一条信息。
【谢谢。】
傅景南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两个字。
太客气、太疏离。
可他也没有办法。那就慢慢等吧。
在傅景南的安排下,舒爸舒舒服服地回到老家。家里的亲戚陆续都来探望,知道这次治疗情况还不错,亲戚们这才放心。
舒理瘦了一圈,看到爸妈和姐姐时,没忍住哭了起来。蔡女士心疼不已,连忙安抚着。
这些日子,家里都是舒言的二婶在帮忙打理。“爷爷和小理这爷孙俩日渐消瘦。”
舒言摸摸小理的脑袋,“不是和你说了吗?爸爸会没事的。”
舒理埋在舒言的肩头,“我就是怕嘛。”
舒言又在家里住了一周,每天都陪着舒爸,她的心慢慢放下来。
回去的那天上午,蔡女士给了她一张卡。“你把借朋友的钱还了。剩下的钱,你自己留着。”
“妈,不用了,你们现在也需要钱。”舒言推着。
蔡女士态度强硬,“现在还不需要你拿钱,你自己的钱自己收着。真是需要钱了,我肯定会和你要的。本来这钱都是替你和小理存的,以后能给你们的也不少。”
舒言笑着,“我不要钱,只要你和爸爸身体健康,陪着我一起变老。”
蔡女士满是动容。“时间不早了,你也快出发吧,别误了高铁。还有这包草药,是你爷爷配的,给傅老太太的。”
舒言收好,转身上了出租车。
有时候拚命地想长大,想离开这里,想变成大人。现在后悔了。
再回南城,舒言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学校群里,年级主任发了新学期的工作任务,让大家做好开学准备。这个暑假也要过去了。
趁着没开学,舒言去了一趟老宅,将药包送给老太太。
老太太看到她,满心欢喜。“瞧瞧你都瘦了一圈,晚上在家里吃饭。景南和景茜今晚公司有活动,不回来。”
舒言拗不过老太太的盛情,留了下来。她拿着逗猫棒和元宝玩耍,这猫长大了,长得圆鼓鼓的。
老太太突然问道:“言言,景南长期失眠,一直在吃药,你知道吗?”
舒言放下逗猫棒,她摇摇头。“我以为他一直吃的是营养片。”
老太太摇摇头,“前几天,他去了脑科医院。问他怎么了?他只说没问题。后来宛宛让人去查了,才知道景南在国外读书那几年,一直在做心理疏导。”
舒言愣住了,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傍晚,那个今晚公司有活动的傅景南回来了。
傅景南望着她,勾了勾嘴角。“朋友送了些小青龙。”
那边金姨赶紧接了过去,“言言爱吃小青龙。”
老太太笑呵呵的,“你这朋友倒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