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狗以巴

四十四.

明媚的阳光在午后被乌云遮掩,天色变得阴沉沉,骤起的狂风吹乱树叶和江涛,大雨要来袭了。

马卡龙从梦乐城里驶出,后车座上堆满了大包小包的购物袋,零食有,汽水有,食材也有,其中某个袋子里有一盒刚出炉的脆皮鸭,香味太过浓郁,飘满了整个小小的车厢。

乐知攸边馋边扒在窗上欣赏翻滚的云海,叹道:“好像世界末日。”

黑沉且磅礴,在下一瞬就倾泄下滔滔暴雨,汹涌得仿佛已毁天,现在即来灭地。

水雾纷纷扬扬,耳畔尽是哗哗雨声,陆地上的一切都缓慢了下来。

乐知攸问:“我们会被吹翻吗?”

毕竟这么像只玩具车,在暴风雨里总有一种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感觉。

祁开笑道:“比起吹翻,我更怕淹水了熄火抛锚。”

但应该还好,这里距离伯温不算远,之前开过来只用了十分钟。

暴雨愈发滂沱,红绿灯已经看不清框架,只能瞧见模糊的光线穿透雨帘。

马卡龙如小船,行得格外慢,艰难开回酒店后,祁开都忍不住松了口气,说:“还是得换我的猛禽。”

“猛禽?”

“嗯,就放家里的那辆。”

乐知攸记下名字,决定等会儿回房了就搜搜,他“唔”一声,赞同道:“猛兽开猛禽,绝配。”

刷卡进屋,第一件事儿就是脱掉衣服。

祁开秉持着裸奔的爱好,没穿上衣,稍微收敛点套上了条宽松又幼稚的睡裤,蛋黄色,左边的裤腿上印着个巨大的柴汪狗头。

乐知攸比他规整些,上衣也穿着了,柔软的布料亲肤舒适,乐知攸很满意,钻进厨房里套上围裙,准备大展身手做两碗番茄炝锅长寿面。

今天是他们重逢后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

乐知攸摸摸后颈,虽然最想给的礼物似乎应该是给不成了,但也不必太灰心,才五月份,往后剩下的半年里还有那么多节日,说不定六一、七夕、中秋、圣诞什么的,一个不小心,就能让他把礼物送出去了。

乐知攸洗净番茄,划十字上锅蒸,再把大葱切细丝,炝锅怎么能少得了爆葱香呢。

客厅里传来说笑声,可能又是小组作业吧,乐知攸没仔细听,他另起锅烧水煮面,再择一把嫩绿的小青菜洗洗,弯腰埋头正认真,祁开举着手机进来了,解说道:“他在煮长寿面,西红柿汤底的。”

乐知攸转过脸,和祁开的爸爸妈妈打了个照面,视频里的家长惊喜连连,问候乐知攸好久不见,夸叹乐知攸长得真好,顺带再嫌祁开不知帮忙,竟让乐知攸一个人忙活,像话不像话。

祁开喊冤:“这不是你们发视频来么?我怎么帮忙?我本来是要帮忙的。”

说罢拿脚尖碰碰他目瞪口呆凝固住的傻宝贝,提醒道:“快喊叔叔阿姨。”

乐知攸连忙回神,打完招呼后手足无措,不知道还能再客套些什么,开心又觉得陌生,还有些难为情,也拿脚尖去踩祁开,找他快快救命。

祁开就来入镜,问:“我暑假跟柚子一起回鸢兰,行不行?”

祁开爸爸说:“随你。”

祁开妈妈不满意道:“也把柚子带回来玩一玩,小伏都有挺多能玩的地方呢。”

“正要说,被你抢先了。”祁开揽住乐知攸,“那就这么定下了。”

乐知攸兴奋得耳朵尖儿发烫,磕巴道:“那我、那我暑假,就和祁开一起,去小伏都。”

一通电话没聊多久就挂断了,还是祁开妈妈发现乐知攸背后蒸汽滚滚,回头一看,水沸得都扑出来了,赶忙关火。

厨房里陡然从热闹陷入寂静。

祁开和乐知攸对望着,绷着股劲儿,就看谁先绷不住。

“你和你妈说了么?要是我去鸢兰,她不同意我进门怎么办?”

瞎说。

得意忘形就变幼稚。

“那我就陪你去大街上流浪。我知道西鸢湖的桥底洞口好乘凉,我们去那儿盖报纸过夜。”

Alpha幼稚的时候,Omega能怎么办,当然是比比看谁能更加幼稚。

祁开释放出危险的信息素,弯下腰就要乐知攸抱起来放到水池边,细细一道窄边,坐不稳还尽是水,立刻就把乐知攸的睡裤给浸湿了,像发情发水了一样。

乐知攸骂他:“起开!”

双腿却因为害怕失衡而把祁开缠得紧紧。

祁开凑来吻他,把这张会叫“祁开”的嘴亲红吮肿,根本吻不够吻不厌,他起不开也不想起开,他起开他就不是祁开了。

“穿围裙戴尾巴,好不好?”

乐知攸听呆了:“什---?!”

“好不好?”

这个Alpha是太过得意忘形了,竟然会撒娇。

乐知攸斩钉截铁:“不好,休想。”

拒绝之后就低头看看这个平平无奇连花边都没有的朴素围裙,这、这、这有什么能勾起小狗欲望的?他脱了还不行吗?

苦咖啡更浓了,盖过了西红柿酸酸甜甜的味道。

乐知攸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不像被压制更不是安抚,而是那种,嗅进鼻子里就会心尖儿着火,好像口干舌燥被喂水,如果不乖一点的话,这杯水就要被拿走了。

Alpha还在诱哄:“宝,我喜欢你穿围裙。”

乐知攸要遭不住了,匆忙点头,才答应,就被扣着后脑勺承受强吻,他呜呜地受了片刻,等信息素没有那么霸道了,他才手忙脚乱地去推搡祁开,抱怨道:“屁股凉……裤子都湿了……”

祁开低笑起来,服了,越可怜越特么想蹂躏,到底怎么回事。

祁开抱他下来,放地上了也不撒手,说:“乐知攸,我要带你见爸妈了。”

西红柿差点蒸到糊锅。

乐知攸指挥祁开洗小青菜,半裸美A穿围裙,视觉冲击力大得乐知攸色欲熏心,想开口他穿围裙戴尾巴,那小狗能不能也穿围裙来doi。

又想象一番那场景,围裙大战,莫名太好笑,还是算了罢。

小青菜洗完,再洗一把小葱,切碎成葱花备用。

灶台开火先炝锅,左边打番茄卤子,右边下两把细面,中途加两次凉水,煮好了捞出来再过一道凉水,最后挑进汤底里,拌一拌,撒上葱花。

乐知攸说:“再拿两个鸡蛋来。”

祁开领命,递上两个白皮鸡蛋,丝毫不怕给乐知攸增加负担:“要溏心。”

乐知攸动作娴熟,哼他道:“我应该就给你吃一根面条,免得你吃饱了有劲儿没地方使,遭殃的还是我。”

祁开感觉自己才是到了发情期的那一个,外面暴雨滂沱都不及他心中激荡,他现在一根面条都还没吃到,就好像已经有了用不完的力气想往他宝贝身上使。

他抱住乐知攸,牙痒痒,鼻尖往乐知攸的后颈上拱:“宝儿。”

在舌尖舔上来的时候,乐知攸差些没拿稳锅铲:“唔,干嘛呀。”

祁开小声道:“好看。”

比围裙还要好看。

从洗手池边下来后,睡裤湿得没法穿了,黏屁股,于是乐知攸脱下来又晾起来,连同把睡衣也换下来了,穿起属于祁开的那一件。

宽松逛荡,都不用解开衣扣,直接兜头套进去就行,再从松垮垮的下摆探出两条笔直的长腿,皮肤那么白,还坠着未消的斑斑草莓,漂亮得没法形容。

Omega是这个世界上最柔软美好的生物,是真的。

乐知攸却着急煮面,脑袋里暂且把“男友衬衫/T恤/校服/睡衣”等诱人桥段都忘了个干净,没顾得上祁开当时就沉下来的眼神,急吼吼地边嚷“水烧干了”边往厨房跑,不然慢一步,他就要成为祁开的腹中餐了。

面端上桌,色香味俱全。

乐知攸拍一张发给江语,又想起早上路棠祝自己生日快乐,于是也回复他到:快乐似神仙!

祁开挑起一筷子吹吹,问:“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说不清,好像不知不觉就会了。”说罢夹起鸡蛋咬一口,溏心流出来,金灿灿的,乐知攸满足道,“我干啥啥不行,总得让我有个优点吧。”

祁开也笑起来,心道,干啥啥不行,撒娇耍赖第一名。

香喷喷地吃了个饱,祁开负责收拾残局。

乐知攸站到落地窗边去赏雨景,现在是下午两点半,黑得却像已经是晚六七点钟,刚刚刷新闻,云泞好多地方都可以看海了,但是暴雨还没有要停的意思。

五十二楼,大厦在云霭沉沉的壮阔之景里有一种要倾塌的恐怖感。

乐知攸却觉得没什么可怕,就算这真的是世界末日也无妨,他和他的祁开在一起,已经别无所求。

才这么想着,祁开就从背后拥住他。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静静听着雨水倾打玻璃的声音。

半晌,不知道谁先打了个哈欠,传染给另一个也打了个哈欠。

乐知攸拿发顶蹭蹭祁开:“按照计划,我们现在要抱在一起虚度光阴,把大好时光活活浪费。”

祁开低头来亲他,从眉尾到脸蛋,从鼻尖到唇瓣,亲得珍惜无比。

他问:“以后还会给我煮面吃么?”

乐知攸一下子被问得情感泛滥,雨水跑进眼睛里,雾蒙蒙地盈了一层。

他踮起脚献吻:“给啊,只要你要,我就给。”

下雨、吃饱、拥抱和亲吻。

乐知攸被抱上床之后,看祁开要走,不乐意,拿一双湿润含情的眼神勾着他,不让他走。

祁开塞给他一个软枕,说:“等着。”

乐知攸就在温柔的苦咖啡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乖乖躺好,舍不得闭起眼睛,慵懒又困倦地望着纷纷雨幕。

祁开很快就回来了,他站去床脚窗边的位置上,架起小提琴,缓缓拉起一曲舒缓又悠扬的曲子。

乐知攸抱着枕头掉眼泪。

他记得这是祁开的心愿:

---明天生日,你想要怎么过?

---我想拉小提琴给你听。

琴声伴着雨声,渐渐雨声听不见了,乐知攸闭上眼只能听见他思念的琴声,再慢慢,琴声也消失不见,只剩苦咖啡将他完全包裹,仿佛安睡在怀抱之中,什么都不用担心。

乐知攸睡着了。

祁开放下小提琴,静静地站在原地半晌未动,沉醉地享受着这踏实的一刻。

好年幼的时候,乐知攸有时会来蹭他的小提琴课,学也不好好学,琴举一会儿手就累,胳膊就要断,站也站不动了,浑身都不舒坦,老师打趣乐知攸是金贵之躯的小王子,要他去旁边看着自己学。

乐知攸那么喜欢被夸夸的臭德行,那次却直摇头,颇有自知之明道:“我是偷懒,是不学无术。”

说罢指指他:“祁开才是小王子,拉小提琴帅得我眼睛瞎!”

好像就是这次之后,祁开觉得自己和这把破琴和解了,破琴拉拉就拉拉吧。

好年少的时候,他们盘腿坐在地毯上,共一张课桌学习写作业,在他家,或者是在他家。

乐知攸爱咬笔头,要被打,写字驼背,要被打,趴在桌上斜眼看书,也要被打,乐知攸敢怒不敢言,怒也怒得委委屈屈,干脆笔一扔,埋头磕书桌,闷声嚷:“我坐得腰疼,我好累,你拉琴给我提提神好不好!”

都打了那么多下,这点还算有理的要求自当要满足他。

可等一曲毕,再看伏在桌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得迷迷瞪瞪的了,哪是提提神,压根就是催催眠。

祁开终于知道学这把破琴到底能有何用了。

落地窗帘拉上一半,本就昏暗的屋子里更黑几分,唤醒了贴地的小夜灯,于是又照亮出温柔的暖光来。

祁开脱了睡裤爬上床,轻手轻脚,把还穿着他睡衣的乐知攸抱进怀里。

等虚度完这一下午的光阴,醒来后,就该是戴上尾巴的时候了。

兔尾巴、猫尾巴、松鼠尾巴,还是狐狸尾巴?

难道,小狗尾巴?

祁开期待无比。

作者有话说:

感谢!

竟然没写到尾巴,下章一定!

我屋上乌改名叫磨上鸟好了,磨盘上的鸟,磨磨叽叽。

猛禽:酷到没有边的越野车,微博(屋上乌)有放图,欢迎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