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昂感觉陈益有点不满意自己的智商，挖尸行为过于激进，而且没有和对方商量。
“你也没提醒啊。”他直接怪到了陈益头上。
陈益翻了翻白眼算是回应。
敏昂讪讪，开口道：“如果伦泰知道了我们挖尸，那……
这样，我派几个人保护你。”
陈益：“你还是先考虑考虑自己吧，逻辑上伦泰的确不敢动你，但要是生命受到威胁，难保伦泰不会铤而走险。”
诚然，敏昂死在迪瓦后果很严重，但要是危机都到眼前了，还会考虑未知的后果吗？
不一定。
主观性问题，谁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敏昂不放心：“那你怎么办？”
陈益：“他对我没威胁。”
敏昂有点不太理解陈益的自信，身为刑警肯定有自保能力，这没错，但身在国外，不确定性太多。
“要不还是派几个人吧。”他说道。
陈益：“不用，你可信任的手下太少了，应该用在其他地方，伦泰那边我们暂时不必去管，在瑞光货运的时候，我并没有和那个经理提到伦泰。
就算伦泰心生警惕，也只是怀疑而已。”
敏昂听陈益的：“行，达奈的案子接下来怎么查？”
陈益暂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让我想想吧，明天再说。”
敏昂：“好。”
……
陈益回了宾馆。
眼下达奈的案子还有一个方向可以查，那就是瑞光货运。
一边是佛塔文物，一边是公司走私，深入调查，也许能找到两者之间隐藏的联系。
可是，亚钠已经知道自己身份了，基本堵死了调查的可能，除非以走私罪直接将其逮捕，但贸然去抓K集团的人，不知会不会引起连锁反应，导致恶性反弹。
身在国外，个人力量还是太渺小了，每走一步都需要谨慎。
阳台。
陈益点燃香烟看着窗外，脑海中有三个人来回闪现，分别是达奈、伦泰和觉温。
因为要找觉温所以插手了达奈的案子，因为插手了达奈的案子所以查到了伦泰的种种行为，最终还挖出了K集团，他总感觉这里面存在某种必然的联系。
时间缓缓流逝，不知过去多久，陈益的思绪被电话铃声打断。
他随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蓦地愣住。
居然是亚钠打来的。
这合理吗？
难道伦泰和亚钠没有聊到天然柚木这单生意？亚钠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多想无用，陈益接通：“喂？亚钠经理。”
亚钠笑道：“陈警官，你的演技可真是好啊，说实话，我对自己的眼力还是很自信的，但愣是没看出来，看来陈警官在伪装身份上相当的有经验。”
陈益同样笑着开口：“身不由己啊，我和我的同事远在异国他乡，调查跨国拐卖人口的案件，有些时候不得不剑走偏锋。”
亚钠：“陈警官很坦诚。”
陈益：“你不是我要找的人，所以坦诚。”
亚钠：“如果不是看在那五百万蒲币（大概2万）的面子上，我不会给你打这个电话的，达奈也好拐卖人口也罢，都和我没啥关系，咱俩不是敌人。”
陈益：“看来，K集团的人口买卖生意并没有用到走私渠道，你们是相互独立的。”
亚钠：“对，相互独立，不然一个点出事，整条线都跑不了。”
陈益：“那你打这个电话是什么意思？”
亚钠：“关于达奈被杀的案子，我可以为你提供帮助，怎么样？”
陈益：“说条件。”
亚钠：“五千万蒲币。”
陈益：“什么都可以问吗？”
亚钠：“仅局限在迪瓦范围内。”
陈益：“好，我给你五千万蒲币。”
亚钠笑道：“陈警官痛快，白天邀请你喝酒没同意，现在赏个脸？”
陈益：“地址。”
半小时后，两人在迪瓦一家饭馆单间内见了面。
陈益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亚钠的邀请有没有可能是陷阱？有可能，但他不怕，除非来几十号枪手。
“陈警官，坐，希望这里的饭菜能吃的习惯。”亚钠的态度和白天相比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在他眼中，陈益依然还是那位走私天然柚木的金主。
陈益多看了亚钠几眼，实在忍不住了，问道：“你这么缺钱？”
亚钠给陈益倒酒，口中说道：“没人跟钱过不去，陈警官随手撒出去五百万蒲币，是个有钱人啊，我可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陈益：“堂堂瑞光货运的经理，怎么穷的好似难民？”
但凡违法犯罪皆是暴利，这亚钠感觉像天天吃不饱饭一样。
亚钠抬手指天花板：“利润都是上面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谁嫌钱多啊，K集团的主营业务是诈骗和人口贩卖，走私只是拓展而已。”
陈益点头：“这倒也是，聊正题吧，伦泰跟你说了什么？”
亚钠看着他，没有开口。
陈益敲了敲桌子上的手机：“待会转账，五千万蒲币而已，你放心，我既然来了，就不会食言。”
亚钠考虑了一会，秉承着彼此信任的态度，于是说道：“我提了白天的事，伦泰马上联想到了陈警官，告诉我你来迪瓦查拐卖人口的，其他什么都没说，很快就走了。”
陈益：“没提觉温吗？”
“觉温？”亚钠奇怪，“你是来找觉温的？他没提。”
闻言，陈益若有所思。
首先明确亚钠认识觉温，其次伦泰告诉了亚钠华夏刑警来查拐卖人口，却没有告诉亚钠对方要找觉温，细思起来，这里面是有问题的。
拐卖人口都说了，为什么不提觉温呢？
还有，既然伦泰和K集团相熟，为何一开始没有告知瑞光货运？
原因想想也很简单，觉温和瑞光货运算是不相干的两拨人，没必要告诉瑞光货运，但既然已经说了，便没理由不提觉温。
难道，伦泰和觉温私底下有交情？
“觉温和伦泰有合作吗？”陈益问。
亚钠摇头：“不清楚，我和觉温不熟，他运输的是人口，我运输的是货物。”
陈益开始怀疑伦泰从一开始就在和自己演戏，明明认识觉温，甚至知道觉温在哪，却装不知道，还声称会尽力帮忙打听。
迪瓦这个地方，连人际关系都这么复杂吗？
亚钠和觉温认识，但不熟。
亚钠和伦泰认识，很熟。
伦泰和觉温大概率很熟。
赌场老板貌吞认识觉温也认识伦泰，但却不知道觉温和伦泰的关系。
彼此之间的人际关系相互独立，根本不透明。
倒也合理，每个人身份特殊，不可能全都牵扯，由需求决定。
貌吞对觉温的需求是K集团，觉温对貌吞的需求是赌博，伦泰对貌吞的需求是钱，貌吞对伦泰的需求是保护伞……那么，伦泰对觉温的需求是什么？
拐卖人口。
埋在土里的女孩。
两者关联，答案显而易见。
“这老王八蛋，难道那个女孩是拐卖来的？”
陈益面露寒意，这是他来到迪瓦后第一次起杀心。
还是那句话，人渣不分国籍，宰了是为全世界除害。
“陈警官，怎么了？”见陈益脸色不太好，亚钠询问。
陈益摆手：“没事。”
亚钠也没有多问，拿起酒杯，两人对饮。
伦泰的问题过去，陈益提起达奈在瑞光货运的生意。
亚钠倒也没有隐瞒，文物、黄金、武器等皆有涉猎，瑞光货运看起来不大，货物却送往全蒲甘各地，几乎每个城市都有瑞光货运的影子。
“文物？”陈益抓到关键词。
亚钠道：“看来陈警官和敏昂已经查到很多了，达奈很喜欢文物，越珍贵越稀少的越喜欢，这应该和他土司后裔的身份有关系。
往日的辉煌虽然不再，但他高傲的性格遗传了下来，认为好东西就应该是自己的，其他人哪怕是高官也不配拥有，高官也是平民，但土司永远是贵族。”
陈益：“怎么听着有点魔怔？”
亚钠哈哈一笑：“差不多，土司可是世袭统治者啊，放在你们华夏就是诸侯、皇族，能不高傲吗？”
陈益轻呵，类似国内的爱新觉罗，辉煌不在，但依旧骄傲，可惜时常遭到网友调侃：我们不会歧视你们的。
“也就是说，达奈收藏了很多文物，应该有一个专门存放文物的地方。”
亚钠点头：“当然，迪瓦那几个大人物都参观过，该说不说啊，在蒲甘走私文物确实非常赚钱，比军火、黄金都赚钱，仅次于毒品。”
陈益看了他一眼：“你们还搞毒品？”
亚钠回答：“我只是打个比方，毒品这种东西瑞光货运可没资格碰，连K集团都没资格，其利润之高，军队都是直接管理的。”
陈益：“你说的军队是克伦边防？”
亚钠：“对。”
陈益：“拐卖人口，谁是主要话事人。”
“这……”亚钠面露难色，问题已经有点敏感了，“陈警官，我们有言在先，只局限迪瓦范围内。”
陈益转了转手中的酒杯，道：“我再给你加五千万蒲币，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化工厂的那些无辜国民，都白死了吗？杀几个奉命行事的小虾米，就能把这件事揭过去？
活活烧死，该有多绝望？
那些死者的亲属，此生又该花费多长时间治愈？
此次来蒲甘，他当然不仅仅为了寻找董恩，很多事情可以顺便做了。
安全第一，不强求。
如果他有机会面对化工厂火灾的幕后指使，绝对会毫不犹豫把对方的脖子给拧断。
听到陈益要加钱，亚钠没有马上拒绝，沉默下来，
双倍的价格很有诱惑力。
“一口价，两个亿。”亚钠试探性说道，其实一个亿他已经动心。
陈益干脆的很：“可以，说名字。”
两个亿换算汇率七十万，若能得到重要情报，他眼睛都不带眨的，老子挣钱不就是给儿子花的吗？
亚钠惊讶，显然没想到对方这么容易便答应了，华夏人都这么有钱吗？还是说能报销？
“你确定？”他追问。
陈益皱眉：“你怎么这么多废话？穷的连做梦都这么小心，两个亿给你。”
亚钠面露喜色：“哈内塔，K集团的人口贩卖业务，都是由他负责的。”
陈益：“有照片吗？”
亚钠：“没有。”
陈益：“特征？”
亚钠：“四十多岁，很瘦，身高大概一米八左右，眼角这里有一个胎记。”
说着，他点了点自己右眼太阳穴附近的位置。
陈益：“住哪？”
亚钠：“不知道，肯定在马河啊。”
马河是K集团所在的城市，由地方武装力量控制。
陈益：“开什么车？车牌号多少？”
亚钠：“开奔驰S，车牌号不知道……你问这么详细干什么？不会想去找他吧？一个华人到了马河，很危险的。”
陈益没有回答，让亚钠把已知的K集团架构详细说一遍，这两个亿要花得值才行。
亚钠很有商业道德，问什么说什么，半个小时后，陈益对K集团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了解，能在脑海中描绘总部建筑和地形。
甚至如果他不计风险的话，已经具备了孤军深入重创K集团的条件，但恐怕到时候不一定走得了。
“达奈有没有和你聊过红宝石佛冠？”陈益问。
亚钠：“你说的是佛塔那个？没有。”
陈益继续问。
“除了瑞光货运，K集团在迪瓦还有哪些生意。”
……
“达奈死后，K集团为何要遣散瑞光货运。”
……
“哈内塔的活动规律知道吗？爱好是什么？道听途说也行。”
……
一连串的问题让亚钠冷汗都冒出来了，这笔钱，对方真是一点都不带浪费的。
“达奈背后有人啊，我觉得可能是克伦边防。”亚钠说起达奈的背景，“反正集团对达奈很重视，不太像合作关系，达奈应该傍上了大人物。”
陈益整合亚钠的话，推断出K集团遣散瑞光货运的几个原因。
第一，达奈有着特殊地位和背景，他的死导致K集团在迪瓦失去了核心运作者，可能还涉及到了达奈和某位大人物的私交。
第二，达奈的离奇死亡会引发警察总局深入调查，且走私渠道会遭受严重影响，在无人维持原有利益网络的情况下，继续运营风险较大，失去了存在价值。
第三，预防内部信息泄露，刚才亚钠所说的其实都不算内部核心机密，掌握内部信息的公司高层都已经离开了迪瓦，很果断。
也就亚钠还没来得及走，被陈益给堵到了。
种种原因加起来，瑞光货运如此迅速的腾空，并不奇怪。
陈益懒得往深了想，这和他要做的事情关系不大。
“行，算账吧，哪个银行？”陈益拿起手机，“咱俩就当没见过。”
亚钠终于等到了这句话，眉开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