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楚陵和云复寰失踪闹出了一场不小的风波,但好在虚惊一场,最后都找回来了,唯一引得帝君震怒的便是暗杀云复寰的那群刺客。
要知道帝王生性多疑,谁也不能保证这群刺客冒着风险在猎场动手只是为了一个丞相,说不定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
偌大的中军营帐一下子戒备森严,堪称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中郎将张敬成了负责搜捕刺客的倒霉蛋,但闻人熹很清楚对方不可能找到线索,北阴王估计早就把那些人灭口灭了个干净。
简易的营帐不如王府奢华,只能用屏风遮挡勉强洗了个热水澡,闻人熹身穿寝衣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兵书翻看,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他探究的视线一直似有似无飘向屏风后方,目光漆黑,不知在想些什么。
“哗啦!”
一阵轻微的水声响起,闻人熹淡淡收回了视线,他垂下眼眸,手中的兵书赫然写着一行字: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用兵之道,示之以柔而迎之以刚,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强——
但倘若那个人既没有心,又比自己更会示弱怎么办?
闻人熹心中没由来升起一股烦躁,直接把书扔了出去,不偏不倚刚好砸在沐浴出来的楚陵脚边,他弯腰捡起,明知对方为什么心情阴郁,却还是走上前温声问道:“好好的怎么把书扔了?”
闻人熹见是楚陵,微不可察一顿,随即偏头移开视线:“没用的东西,不扔留着做什么?”
“先贤之言还是有道理的,你哪里看不懂,不如本王替你讲解?”
楚陵上床将闻人熹亲密揽入怀中,身上带着沐浴过后的水汽,还有淡淡的澡豆清香,他自幼聪慧,帝君请了博学大儒替他开蒙,诸子百家皆有涉猎,只是不知为何,随着年岁渐长反而慢慢淡出朝堂了,低调得完全不像一个王爷。
闻人熹还在为了今天的事心气不顺,轻掀眼皮,十足一个刺头:“我对兵书没兴趣。”
楚陵还是很好脾气,定国公对闻人熹都没像他这么包容:“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闻人熹幽幽开口,不知夹杂着怎样的试探:“刚才我问了太医,听说云相肩膀伤得极重,再偏一点就刺中心口了,王爷,你说那群刺客是不是太过心狠手辣了些?”
刺客就是你,狠不狠的还用问我吗?
楚陵用书卷抵唇,压住那一抹忍俊不禁的弧度:“傻不傻,刺客自然是心狠手辣的,否则怎么当刺客?”
闻人熹的脸顿时更臭了,当初也不知道哪个该死的用石子打偏了他的箭矢,否则云复寰的尸体现在早就凉透了,语气阴森:
“云相死里逃生,王爷想必一定很高兴了?”
楚陵却故意垂眸叹了口气,眉心轻皱,瞧着又可怜又委屈:“世子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闻人熹挑眉:“何谓真话?何谓假话?”
楚陵握住闻人熹的手轻轻放到自己心口,侧脸在烛火下显得光洁如玉,肤色白皙,鼻梁高挺,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沐浴过的缘故,唇瓣也多了层淡淡的血色,昳丽动人:“于公,本王自然希望云相安然无恙,毕竟他是父皇的左膀右臂,对百姓也算尽心尽力,只是于私嘛……”
闻人熹耳朵轻动,听不出情绪的反问道:“于私又如何?”
楚陵却低头将脸埋进他的颈间,“可怜巴巴”道:“于私自然是希望他多受点苦头,谁让他对本王心怀不轨,世子你有所不知,本王刚才在山洞里好心给他喂水治伤,他还动手动脚的占本王便宜……”
他这番话算是彻底把闻人熹对云复寰的仇恨拉到了极致,话音刚落就感受到了对方身上几欲凝成实质的杀气,原本慵懒的姿态也不自觉紧绷起来,目光阴鸷,仿佛现在就恨不得提剑冲进营帐把云复寰砍个碎尸万段!
闻人熹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一句话:“他敢对你动手动脚?!”
楚陵“委屈”点头:“他不仅摸本王的手,还想亲本王的脸,可本王心中只有世子一个,哪里能容得下其他人……”
闻人熹忍了又忍才把肚子里的那股火气压下去,云复寰这个混账王八蛋,平常看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没想到道貌岸然,是个下流阴险的小人,幸亏自己今天没一箭把人射杀了,否则死那么痛快岂不是便宜了他!
闻人熹怒极反笑,只是怎么看怎么毛骨悚然,他垂眸盯着楚陵,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终于带了几分温柔,只是说出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
“等将来有了机会,我把他的十指都剁下来送到王爷面前好不好?”
楚陵却把闻人熹抱进怀里摇了摇头,十分“善解人意”的道:“阿熹,本王不要你做那么危险的事,本王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然后一起相伴到老就够了。”
闻人熹闻言微不可察一顿,心中翻腾的杀意诡异般就那么灭了下去,只是这并不代表他就不打算收拾云复寰了,最多以后悄悄把对方的手砍下来,不让楚陵知道就是了。
这个人一向心软,见不得那些打打杀杀的事。
闻人熹唇边弧度冰冷,语意不明道:“云复寰可是当朝宰相,我怎么会砍他的手呢,刚才只不过是和王爷说笑罢了。”
接下来的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虽然二人已经过了新婚的时日,但热度却不见减退,反而有越来越浓烈的趋势,有时候哪怕不说话,只是互相对视得久了些都会莫名其妙吻到一起,似乎只有世上最亲密的姿态才能抚平他们躁动不已的两颗心。
楚陵扣住闻人熹的后脑,轻而易举便撬开了对方的牙关,发出一阵唇舌交缠的暧昧水声,他修长的指尖习惯性向枕侧摸去,想寻那个香膏盒子,却忽然想起来今日是在郊外。
气喘吁吁地分开,低声无奈道:“忘记带香膏了。”
闻人熹望着身上衣襟半敞的男子,墨色的发丝轻散,锁骨若隐若现,怎么看都像是勾人的狐狸精转世,他身下涨得有些发疼,干脆握住楚陵白玉似的指尖递到唇边,伸出舌尖用唾液舔湿,湿濡的触感让后者目光一暗。
闻人熹淡淡挑眉,果然是个百无禁忌的性子:“这样不就行了?”
其实用不用的也无所谓,这副身子已经被楚陵撩拨得熟透了,自新婚开始便夜夜缠绵,府中在屋外值夜的仆役都知道王爷与世子如胶似漆,感情极好。
楚陵唇角微勾,低头亲了他一口:“还是阿熹聪明。”
营帐的隔音不比府中,闻人熹为了脸面自然不敢出声,虽然得了趣味却也吃尽苦头,等到翌日清早的时候嗓子已经哑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至于试探,至于怀疑,那是什么东西?
多好的俏夫君,心思单纯,对自己又一心一意的,再怀疑岂不是要遭天谴?
中郎将张敬搜查了一整夜也没找到刺客踪迹,原本要持续半个月的狩猎也只得提前结束,匆匆起驾回銮,就连之前的彩头——那枚九龙玉扳指也没人敢再提起。
闻人烁已经满了十八岁,因着这次狩猎在帝君面前初次露脸,领了个禁军都尉的闲职,他顾不上和那群狐朋狗友庆贺,直接骑着马屁颠屁颠撵上凉王府的车架,然后把头探进车帘美滋滋道:
“王爷,今早陛下下旨封我为禁军都尉了……大哥你也在呀?”
这话说的,闻人熹不和楚陵在一起能和谁在一起?
闻人烁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嘴太快,一缩脖子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但没想到他大哥只是坐在马车里用眼风冷冷扫了他一眼,然后就低头自顾自翻看手中那本早就翻烂了的《淮南子》。
咦,稀奇呀?
闻人烁探出脑袋不怕死的问道:“大哥,你怎么不骂我了?”
楚陵笑着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递给闻人熹,温声解释道:“他昨日着了风寒,嗓子不舒服。”
闻人烁想起昨夜山间寒冷,大哥四处找凉王下落不小心吹病了也是有的,挠了挠头憨厚道:“那我去找太医拿几颗药丸来,风寒不治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习武之人轻易不生病,但凡生病便是大事,闻人烁语罢也没耽搁,立刻策马去前面找伴驾出行的太医了,楚陵见状放下车帘笑了笑:“你弟弟还挺有意思的。”
闻人熹想说些什么,但一开口嗓子根本没声,只好闭嘴了。
楚陵拍了拍座椅间垫了好几层的软褥子,然后把闻人熹搂过来躺在自己怀里睡觉,指尖轻轻拂过对方眼下疲惫的淡青色,浅笑安抚道:“睡吧,昨夜累着了,打个盹也好。”
闻人熹暗自撇嘴,心想何止是昨夜累着了,他压根也没休息过几天,不过楚陵的怀抱实在太舒服,加上马车轻微的颠簸晃动,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另外一边,云复寰正在马车中休养伤势,他肩头的箭矢昨夜已经被拔出,只是伤及筋脉,恐怕将来挽弓握笔都会有防碍,心情堪称阴云密布,他虽是文臣,武功却也不弱,否则当初也不会入了帝君的眼。
如今一臂半废,等同削弱他大半实力。
楚圭昨夜听闻云复寰遇刺,原本想来探病,只是为了避嫌所以只让人送了些礼品,他的车架在前方缓缓行驶,旁边还跟随着一名身骑黑马腰缠链棍的精壮汉子,赫然是阎拓。
云复寰掀开帘子,盯着对方空空如也的腰带看了片刻,最后面无表情放下手,脸色苍白,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