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转眼一周过去,又到了辛勤轮休的日子。

两人原本约好了见面,看看凌田画的配图,要是没问题就可以定稿了。却没想到辛勤临时被科室安排了加班,凌田听到消息,不禁有些失望。

但她还没说什么,辛勤已经开口提议:“要不,你来医院,我们一起在食堂吃个饭?”

“好啊。”凌田应下,心里挺高兴,带着平板电脑,一副谈业务的架势去了。

可辛勤看见她,却也有种肉眼可见的高兴,又让她觉得不只是谈业务。

旧地重游,她不是病人身份,被他带进了西院区地下室的员工食堂。

辛勤看看时间,问她想吃什么,让她先去打针。她从洗手间出来,他已经买好食物,找了座位等着她了。

两人坐下吃了一会儿,李理也端着餐盘走进来,乍一看见他们就站住了,老远跟辛勤做口型问:“成了?”

辛勤不理他,装没看见。

但李理还是走过来,在他旁边位子上坐下了,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说:“刚才栗静闻问我,这周末有没有空……”

辛勤叹了口气,揶揄:“你现在不叫师姐直接叫名字了是吧?”

李理即刻低声,说:“她又没听见……你听我说啊。”

辛勤无奈:“你说。”

李理继续:“她问我周末有没有空,我说有啊有啊!”

“然后呢?”辛勤问。

李理费劲咽下嘴里一大口食物,怨念深重地说:“然后她给我周末加了个夜班!”

辛勤和凌田都笑出来。

李理说:“我恨这个虚伪的世界。”

辛勤安慰他:“给师姐留个好印象也不错。”

李理看看他,再看看凌田,摇头说:“你真是……”

辛勤只是笑。

李理朝天呐喊:“我也要谈恋爱,也要约妹子啊!”

他不尴尬,凌田替他尴尬死了,只觉整个职工食堂的人,包括窗口打饭阿姨,都在朝这里看。

辛勤大概习以为常,还是淡定吃饭,提醒:“不是约姐姐吗?”

李理没声了,觉得挺没劲的,吃了几口饭,又对辛勤道:“那我就跟栗静闻说你有女朋友了哈。”

凌田听得心里一动,抬头看辛勤。

辛勤只是反问:“你干嘛跟她说我?”

李理说:“万一她对你有意思呢?”

辛勤只觉荒谬,跟他保证:“她对我没意思。”

李理想了想,附和:“也对。”

辛勤听出他言下之意,问:“你这是听到她说我什么了?”

李理警惕看着他,反问:“你干嘛打听这个?”

辛勤服了,解释:“我也不想她对我有意见啊。”

“她说……”李理这才放心,话还没说出来,先把自己想高兴了,哈哈笑起来。

辛勤催促:“说呀。”

李理却转向凌田,八卦似地告诉她:“我跟你讲,我们这一届刚开始规培的时候,栗静闻就给每个人都分了个类。”

辛勤像是猜到他没好话,问:“我哪类?”

李理说:“边牧,能当半个人用,但心眼太多,她说她看不透你。”

“过奖了,”辛勤笑出来,又问,“你哪类?”

李理有些得意地公布答案:“杜宾。”

凌田看着他笑,觉得好贴切,跟她上次想的一样,自带医患和谐功能。

辛勤损他:“因为比较吓人吗?”

李理纠正:“因为身材好啊,要不她怎么老找我做 SP 呢?”

凌田一口饭差点喷出来,医学生真的这么奔放的吗?

辛勤猜到她想歪了,给她解释:“Standard patient,临床培训的时候演病人。”

凌田觉得更好笑了,忍着没问,也是不穿衣服的那种吗?

辛勤赶着回去值班,很快吃完,就开始跟凌田说正事。

李理探头过来,发现他们居然在看他论文的配图。

“弄这么好,还让不让别人活了?!”他都是网上找资源拼的,不要钱,就是丑。

凌田立刻关注到一位潜在客户,热情地问:“李医生,你也有这方面的需要吗?”

李理说:“太有了啊!这是你做的?”

凌田说:“对啊,我们加个微信吧。”

李理赶紧掏手机,说:“加微信加微信。”

辛勤在旁边看着他,李理察觉,转头说:“你再去帮我买个韭菜饼,打包,我饭卡没钱了。”

辛勤无语,站起来去给他买。

凌田已经加上了李理,发了一条信息过去打招呼:【李医生好,我是美院的凌田,可接医学论文配图。】

李理却没跟她具体谈业务,反倒凑近了说:“你别嫌他慢热,他一直这样,没谈过恋爱……”

看凌田不是很相信的样子,又添上一句解释:“我们当年那个考分念了八年制临床医学的,脑子多少都有点不好使,就只会念书了,再加上本博规培一关十年,人都傻了。”

意思好像是学医久了都有点不正常,真是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其实处久了就知道了,”他接着说,“勤子人特别好,实验动物不会偷懒用水合氯醛,用完安乐之前都会好好照顾。”

这算助攻吗?凌田想,好奇怪的方式。

更奇怪的是她还蛮吃这一点的。她曾经想过问辛勤,实验用剩下的废鼠会怎么样,现在也算是得到答案了。

辛勤很快买了韭菜饼回来,李理接过去,站起来给他腾位子,挤眉弄眼地走了。

辛勤坐下,对凌田说:“他跟你说什么都别信。”

凌田回:“他说你人特别好。”

辛勤笑出来。

两人继续看他论文的配图,全部过完一遍,辛勤不能更满意了。

凌田也挺高兴,说:“没问题就这么确定了啊?”

辛勤点头,又问了一遍:“真不收费?”

凌田说:“不收,都说了我们是合作关系,我还指望靠你这一单打开市场呢。”

辛勤看着她,说:“那谢谢了,这么快,这么顺利。”

凌田想学他的样子回,不用谢,应该的。

这奇奇怪怪的客客气气。

脑中却忽然灵光一现,有了一个离谱却又合理的想法,也许能解决她眼下两大难题。

“不用谢,”她开口道,“但你要是真觉得过意不去的话,可以也帮我一个工作上的忙吗?”

“行啊,只要我能帮上,”辛勤对她的小心思一无所知,答应下来才问,“什么忙?”

“就是……”凌田说,“我有机会接一个漫画的活儿,有些人物动作我总是画不好。”

辛勤这下觉得奇怪了,笑着说:“我能怎么帮你啊?我只会画火柴人。”

你还会画胰脏,凌田在心里补充,虽然丑了点,嘴上解释:“不是不是,当然是我自己画,就是过去没画过这个类型的,线稿出来总觉得有点别扭,肌肉走向什么的,我又请不起模特……所以……你可以给我当模特吗?”

辛勤说:“啊?”

凌田很真诚地,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辛勤挠挠头说:“这种网上搜个图也行的吧。”

凌田找理由,说:“按网上照片画也算临摹,平台不允许,有画师这么干被举报抄袭,而且人家也不可能做我想要的姿势啊。”

她把话放这儿了,不是拜把子嘛,互相帮助的关系,你也不希望我失去工作吧?

最后这句刚在脑中闪现,她就觉得怪怪的,心里想,自己这段时间乱七八糟的小视频真是看得太多了。

辛勤一时没答,面露难色。

凌田又说:“你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去找李医生问问……他身材好像也蛮好的。”

辛勤说:“算了,他比我忙。”

凌田说:“哦,那倒也是。”

所以,这就是答应了对吧?

她紧接着便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辛勤说:“我明天下夜班。”

凌田说:“那你要回家休息一下的吧?下午或者晚上方便吗?我很快的,速写一个姿势三分钟,不会耽误你很久。”

辛勤好像还是有点犹豫,问:“需要……穿什么样的衣服?”

凌田想了想说:“正式一点的,衬衣西装,可以吗?”

“可以,那我穿面试的衣服去吧。”辛勤应下,“要系领带吗?”

凌田说:“系吧。”

话出口就在心里骂自己破嘴胡说什么,所幸脱离低级趣味的人是不会瞎想的,这件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第二天,快到傍晚的时候,辛勤如约去了凌田家。

凌田虽然已有心理准备,开门看到他还是被震撼了一下,男的穿这样也太好看了吧!

其实,他身上只是一套深灰色基本款的西装,天气热,外套和领带都拿在手里,上身白色衬衫领口松开一粒纽扣,下身深灰色西裤,系着一条看不出 LOGO 的皮带,却显得格外利落流畅。

辛勤见她打量自己,解释了一句:“这身就答辩和找工作的时候穿过几次,不太习惯。”

凌田这才回神,赶紧说:“挺好的,我就需要这样。”

心里还在想,他能答应来做这个模特,估计也是因为她让他穿西装,他觉得她要画的东西肯定挺正规的。

两人进了门,房间里开着空调,温度适宜。

凌田明明是在自己家,却莫名有种局促感,索性也不客套了,直接开始。

她让辛勤把西装外套穿上,领带系好,电竞椅转过去,请他坐下,说:“你身体靠到椅背上,头侧一点,稍稍后仰……”

辛勤照做。

凌田又说:“……脸上表情傲慢、冷漠又带点调笑就可以了。”

辛勤:“……”

凌田笑了,说:“好吧,表情我自己发挥,你只管做动作。”

“朝我伸出手,掌心向上,拇指放松,其他四指微屈,就勾手指让我过去那个意思。”

她继续指挥,端照相机拍了照,又拿起速写本作画。

三分钟之后,换第二个动作。

她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水,让他站起来,靠在窗边,一手拿杯子,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

“像拿酒杯那样,喝一口,做沉思状。”

“然后放下,领带拉松但别解掉,外套脱了。”

她拍照,观察,作画,也许看得太细了,简直可以捕捉到每一次胸口起伏,吞咽时喉结轻微的滑动。

怪不得有人说男人的喉结应该遮起来,真的,太让人羞涩了。

凌田一边画一边胡思乱想,然后提醒自己,Be cool!Be professional!

美术专业是要上人体写生的,她也算是阅人无数,学校画室请的裸模连裤衩都不穿。只是那些裸模全都是中老年男人,一张厌世脸,坐那儿打瞌睡。美院老师觉得年轻健美的身材没故事,不真实。就像文学作品里写美好人生,不管你说我认识一个人就是这样的,都会有人说假,丑陋是靠近艺术的一条捷径。没有嫌弃老大爷的意思。她是个有素质的美术生,一向尊重模特,她还借过饭卡给老大爷……

一通心理活动,总算画完这个站位,她忽然又有了灵感,调整了三脚架,照相机设置了延时,自己走到他身前,对他说:“我们摆个互动的姿势。”

然后抬起一条胳膊,手撑在他耳边,单膝微屈进他两腿之间呈现侵略状。辛勤来不及说什么,却是有点意外的,一双手下意识动作,已经虚虚拢住她的腰。

她心里想,这样才对嘛,差 15 厘米果然是最合适的,她刚刚好还能壁咚他,要是那种夸张的身高差根本做不了这样的动作。

快门随即轻捷地响起,她看向辛勤,发现他脸红了。

其实她也忘了跟他说她想要他做的表情,下颌微扬看着她,有点抗拒又有点享受的样子。

但是算了,她可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