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真相大白

做完这一切,他没急着走,而是攀上屋后的雪松,藏在松针间,兴致勃勃地看热闹。不久,承天府的差役到了,刚动手搜查就有所收获:“有一张房契!这个赵开,果然买了个铺面!”

“前去搜查!”

公差气势汹汹,当即赶去春杏街的绒线铺。罗雨下了树,翻墙而出,赶在他们前头。提前占据视野开阔的位置,继续看热闹。

四舅也牵着听荷及时赶到,真是的,有心弱之症还爱寻刺激。

“这一天真有趣,要是于章远他们在就好了。”罗雨抱着手臂失落道。

“闪开,承天府办案!”

随着一声吆喝,民众非但不闪,反而欢欣雀跃,呼一下聚了过来,铺子门前犹如刚洒了鱼食的池塘。

罗雨被一个买菜大婶挤出最佳观赏位置,有点窝火,于是顺了她一个烧饼。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公差闯入绒线铺,几个齐国皇宫的侍卫不明就里,亮出兵刃,登时热闹非凡。叮叮咣咣,噼噼啪啪,稀里哗啦。

“好!漂亮!”百姓挤在门口,不分敌我地喝彩。齐帝严选的俊男,耍起兵器来分外好看。

架不住承天府的人多,齐人败下阵来,全被绑缚在地。忽然,一捕快叫道:“这有个洞!是地窖!里面好像……有地道!”

“多下几个人,小心还藏着刺客!”

好戏来了!罗雨抿嘴一笑,回头一瞄对街的吴宅,忍住了先过去占好位置的冲动。

片刻,在乌泱泱的百姓的目睹下,一众捕快差役从吴宅大门冲了出来。身后,追着一个惊恐的中年男人,还戴着孝,正是吴正英的儿子。

人们蓦然惊觉,地道直通吴宅!一个孩子尖叫:“这两家是通着的,有猫腻!”

“你们办案,怎么钻到我家来了,还敢推倒先父的牌位和供品!”中年男人不知内情,含泪怒斥,“我要去告你们!”

他注意到对街的狼藉,和围观的百姓,骂声渐弱,困惑不解。

“这不是吴大学士家吗?”有人嘀咕。

“是啊,他家和齐国细作的贼窝,怎么通着……”

街上混乱不堪。承天府的公差不知所措,也不敢追查,只好先押着抓获的几个齐人回去交差。

“让开,让一让!”承天府尹姗姗来迟,分开越聚越多的百姓。他呆立在吴宅门前,脸色惨白:“坏了,坏了,这可如何奏明万岁啊……”

勤德殿内,温暖如春。

银炭在硕大的鎏金铜炉里发出轻微爆裂声,如同莫测的呓语。

永历在吴侍读的陪伴下练字,聊起早朝的事:“赵开竟然窝藏齐国奸细,已经派人去查了。”

吴瑕也是自成一线,哪知姓赵的也叛国。他为皇帝研墨,随口问:“赵御史?”

“嗯,贼窝就在春杏街的一间绒线铺。哎,你家是不在那附近?”

吴瑕脸色骤然惨白,嘴唇也褪去血色。他说突然不舒服,想回家休息。

永历停笔,关切道:“朕召个太医——”话音未落,只听殿外通禀,承天府尹觐见,有急情上奏。

“宣。”永历干脆地回应。

承天府尹缓步上殿,脸色和吴侍读一样苍白。他回奏万岁,已经查封了赵开的绒线铺。接着,用极其委婉的措辞,说出残酷的事实:“绒线铺后堂,有一条地道,直通……直通文贞大学士的家宅。”

文贞,是永历赐予恩师的谥号。听到这,永历木偶般僵硬地扭头,看向恩师三代单传的血脉。

吴瑕垂眼,下颌微颤。

“这里,是几个齐国细作的口供。”承天府尹呈上一沓供纸,交给一名太监,“一炷香的工夫,就全招了。供词很简单,彼此都能对上。”

永历惶然摇头,不敢去碰口供,仿佛那是血淋淋的凶器。他叫近侍把口供再传给承天府尹:“你、你来念!”

“臣遵旨。”承天府尹持着供纸,手和声音一齐发抖,“那几人,是齐国皇宫的侍卫,从齐帝龙潜时就追随。他们说,根本不认识赵开。在赵家的书房和铺子里,各搜出一份房契,这点很奇怪。承天府查过,都不曾在官府申报和登记……”

他的脸一片汗湿,仿佛殿内正在下雨。唉,怎么摊上这么个事。

“这不重要!那几个齐人,究竟是来干什么的?!”由于恐惧,永历的声音变得尖锐,又恢复了孩子气。

“几人奉命,贿赂……”承天府尹侧头用肩膀擦汗,“贿赂吴侍读,以恒辰太子为切口,挑拨皇上与宁王,搅乱我朝内政,达成暂时退兵的目的。既为叶霖解围,也让齐国有喘息之机。他们供认,以上都是齐帝的谋划。就连……就连吴侍读对陛下说的话,也是齐帝通过密信,一句一句教的。至于信函,阅后即焚。”

“朕不信!”永历双手堵耳,泪如雨下,“朕不信,这是栽赃!”

承天府尹手一哆嗦,供纸散落一地,慌忙蹲下收拾。字迹端正清晰,隔一丈远也足以看清。贿赂,侍读吴瑕,退兵……这些字眼像针,刺进永历的双眼。

永历看向身边缄默的年轻人,嚎啕大哭:“为什么啊,怎么会是你啊!不,一定是陷害!朕要亲自去审!”

“是陷害。”吴瑕失魂般嘀咕,“学生不知什么地道。”

永历猛然起身,跑向大门,要亲自去审。承天府尹急劝,监牢是污秽之地,万万不可。

“陛下随学生回家吧,真相一看便知。”吴瑕挪动发软的腿,踉跄追上皇帝。

在齐帝给出的计划里,一旦败露,就带皇帝回家。只有在私下场合,在祖父的牌位前求饶,方能活命。之后,齐帝会设法营救。不得不说,这人还挺体贴。

现在,必须走这一步保命棋了。

“好,更衣出宫!”

永历带了十来个御前侍卫,微服出宫,来到恩师的家宅。四周已由禁卫军布防,隔离看热闹的百姓。人们远远望着这个气度不凡的少年,猜测纷纭。

永历迈进院子,那一夜的悲痛卷土重来,令他几乎哽咽。

御前侍卫查看一圈,接着就被他撵到院子里,不想让他们搅扰老师的家。他轻轻走进房间,看着移开的神龛和井似的地窖,心也被挖了个黑洞洞的窟窿。

“陛下,我错了!”吴瑕跪在祖父的牌位前,涕泪齐下,“看在我爷爷的面上,饶我一次吧!”

吴正英的儿子也在屋里,跪在角落,一味地哭。

永历身子一软,哀戚地坐在神龛前的蒲团,垂着脑袋,喃喃地问为什么。

忽然,黑黢黢的洞口寒光一闪,窜出一个持刀的黑衣人!二话不说,挥刀就劈!

永历就地一滚,躲过一击,魂飞魄散!他哇哇大叫,狂喊“护驾”。

黑衣刺客耗子似的,一个接一个冒头,足有十人!他们在御前侍卫赶到前闩上房门,朝四处乱窜的永历合围而来,嘴里嚷着:“九爷要你死,你挡了他的路!”

吴家父子吓瘫在地,叫都叫不出来。

“皇上!”御前侍卫正在破门、破窗,刺客分为两队,八个在门窗边阻击,两个去解决小皇帝。

“护驾,救命啊——”永历吓出眼泪,抄起一把椅子,格挡刺客的刀。十二岁的少年哪里是对手,椅子瞬间脱手,利刃逼在面前,映出惊恐的双眼!

咔!屋顶一声脆响,一双拳头打破瓦片!

一道清瘦矫健的身影,伴着碎瓦落在永历面前。他一个旋身,双刀化作两道银弧,弧光精准掠过两个刺客的咽喉。

“啊,是你!”永历认出,这是九叔贴身护卫。

“皇上靠后,小心溅血!”

罗雨神情淡漠如逛街,飞身去对付门窗边的八人。刀锋扫过,血雨泼溅,惨叫不绝。刺客甩出流星镖,罗雨双刀舞作银轮,叮当碰撞中,暗器尽数钉入梁柱。

“保护皇上!”

御前侍卫破门而入时,最后一个刺客正捂着脖子,指缝间溢出血泡,发出"啵啵"轻响。从天而降的救驾猛士,正平静地用腋下擦刀。

一人分开侍卫们,扑在惊魂未定的皇帝身边。阳光透过破碎的屋顶,照着他温柔俊逸的脸,“陛下,别怕。”

“九叔,哇啊——”永历双颊沾血,抱着叔叔的手臂大哭,上气不接下气,“朕错了,错了啊!朕糊涂啊!”

“没事了。”楚翊揽着皇帝,柔声安慰,还故意咳嗽几声,彰显自己是从病榻赶来,“臣听说,在吴家查出了什么地道,猜想皇上或许会亲自查看。臣怕出意外,只好违抗禁足令,过来看看。”

听说皇帝出宫,他真的吓着了,还好没有来迟。

“太意外了,呜……”永历抽噎着,被众人扶在椅子上。

突然,一名倒在血泊中的刺客动了!他一手捂着冒血的脖子,一手甩出流星镖,直刺永历的咽喉!

“小心!”楚翊毫不犹豫,闪身一挡,护住了皇帝。护住这个刁难他的叛逆少年,他血脉相连的侄儿。

他不会坐视亲人受伤。当初的四哥无可救药了,而侄儿只是一时踏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