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太迟了啊

“劈哩叭啦。”

“砰!”

“铛铛铛,铛铛铛。在这辞旧迎新新春佳节之际——”

“又是一年春来到。”

“我会和Candy分手。”

女人低着头捂着脸,液体从她的指缝间漫漫的溢出,湿润了手指。对面的男人拿着盒子,声音就在耳边,“白秋其实我一直喜欢你——”

不,不是这样的。

不是喜欢的。

白秋捂着脸摇头,任由指缝渐渐的湿润了。他喜欢她——他至少真的不是那么的喜欢。如果是真的喜欢,怎么会,一直要等到现在,此时此刻?

“我们认识很多很多年了,”

男人的声音还在头顶,“我觉得我们好像已经是一种习惯——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觉得就像是呼吸,就像是空气。平时看不见摸不着,好像是忽略了。但是其实又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女人捂着脸,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烟花在外面绽放。

孩子们的嬉闹就在远处。

“我们结婚吧。”他的声音在耳边,低低的,又特别清晰,“以前是我不懂事。可是现在我真的想收心了。以后我们俩好好过,我再也不出去玩了——”

“不。”

泪水涌了出来。液体顺着指缝滑下。白秋捂着脸摇头。她好像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可是不该是在这里,不该是在此时。他还有女朋友,她也已经有了男朋友,为什么这一切,偏偏是发生在这一个时刻?

“不。”

她终于放下了手,泪流满面,声音哽咽。水红色的戒指就在面前——似乎只要她轻轻抬抬手,就可以获得了。可是她到底是后退了一步,只是含泪看着他摇头,“我们结不了婚了,张文。”

“太迟了啊张文,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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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迟了啊。

再次回到房间,白秋避开了客厅的二老,直接去了洗手间。她打开水龙头,水流了出来,哗哗沙沙,掩盖住了外面主持人喜气洋洋的播报声。

镜子上慢慢起了雾。

为什么是现在?

为什么不是去年?

她看着镜子里的女人。镜子里的女人也看着她,眼睛含着泪,有些红肿,就像是一只兔子。

要是,今天是去年的除夕多好啊。水声哗啦啦的流淌,几滴水落下,和洗脸盆的水混在一起。去年此时,他单身,她也单身。他也是半夜开车来找她,接她去发疯。除夕的夜晚,很多店都已经关了,两个人开车绕了半城,最后终于在路边工棚的烧烤摊上吃了一百八十串烤串,还喝了六瓶热啤酒。

兴高采烈。

如果是那时候,是今年此时,该多好?

她抬起指尖,轻轻的滑过镜子里自己眼泪滑过的脸。

指尖冰凉。

可是,她已经变了,是真的已经回不去了啊。

.

再次接通陈总视频的时候,白秋坐在床上,捻了捻自己身上的睡衣。视频里女人的眼睛还有一些红,那边的男人眯了眼。

“怎么不高兴?谁惹你了?”

他那边客厅开阔,身后还有了几个人影。年轻女孩坐在沙发上,是陈甜,似乎还往这边看了一眼;还有一个妇人正在走过来——穿着米色的毛呢外套,挽着头发,气质不俗。

脸型和他有几分相似。

“没事。”这个架势,让白秋心里一个咯噔。她刚刚整理了一下衣领,妇人的脸已经出现在了屏幕里。

“小秋你好。”那头笑眯眯的,已经凑了过来。面色和蔼。

“这是妈。”陈敬人已经离开镜头了,声音还在旁边响起,“她说要看看你。”

“mm——伯母你好。”白秋管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嘴,没有上男人的当,只是拿着手机笑。

远看气质很好,近看也很年轻。陈妈妈很漂亮,难怪能生出这样外形不俗的儿子来。

“你好你好。”女人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小秋你好。哎呀很漂亮的女孩子呀,倒是Benson享福了。”

“谢谢阿姨,阿姨您也好年轻呢,我刚刚一看,还以为是Benson的妹妹呢!”

旁边有男人低低的笑。

“哈哈哈你这个嘴——好甜。”

“小秋你是在老家?”女人笑眯眯的,“我让Benson请你来京城过年,他又说你没空呢!”

“是的,在老家。”她的卧室太乱了,外套裤子乱丢着。白秋没敢乱动摄像头,只是笑,“我怕叨扰到你们,没敢过去。”

“叨扰啥?就是盼着你来呢。你家哪里的呀。”

“浙省。浙省江市。”

“那地方我好像去过啊,我还去过林县呢,”女人说,“离你们那远不远?”

“不远。挺近的。”外面还在爆裂着烟花,白秋拿着手机,只觉得如坐针毡,“阿姨你有空来这边玩。”

“要去,要去。”

女人笑吟吟的,又和她说了几句,又让她代问父母好,终于把手机还给了男人。陈敬的脸又出现在了镜头里,“晚饭吃了吗?”

“吃了。”

“吃的什么?”那边镜头晃动,是男人已经走远了。

“冬粉。”

“冬粉是什么?”

“就是一种,嗯,粉条。加了一点草叶和鱼肉的,手工制作的。”白秋描述了一下,看着他那边已经走远了,好像到了一个小厅。男人的声音又传来,话题一转,这次冷峻了很多,“大过年的,你在哭什么?”

这个人。

问个话都那么凶。

“我没事。”

这里没别人了,白秋身子一歪,靠在了枕头上,心里突然又酸又委屈。她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里的情绪,“我就是想起来——一处相思,两处闲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男人看着她。

“不想说?”他神色不动,显然不是那么好忽悠。

“我就不能有点秘密?”

在他面前,白秋总有一种被扒了皮的清凉感,太求真也并不是一个好事。这一刻她干脆仗着自己小他将近了十岁,竟然耍起赖来,只是忍着泪笑,“我不想说。”

等啊,熬啊。

烟花不断。

白秋挂了电话坐在床上,终于熬到了十二点。外面的烟花一下子密集地爆裂开了,啪啪啪啪,把半个天空都映得发红。

兔年,终于到了。

新的一年,要有新的气象。

move on。

去年的今日,她不会知道今时今日;今时今日,她不知道明年今日。白秋起身站到窗边,看着外面的烟花热烈地绽放,然后又都归于湮灭。就如同今时再回望,去年的场景,也好似都失了真。

如同幻梦一场。

放在床上的手机一个劲的弹出提示音,震得差点死了机。大家好像都在等着此刻互相转发祝福短信似的。白秋等到手机终于没震得那么密集的时候,把手机拿了起来。

“新年快乐。”

她在手机上打字。要发祝福短信的对象很多,可是她现在只想给一个人发而已。

也不想发那些花里胡哨的。

把握当下。

“新年快乐。”

那边居然很快就回了过来。

原来大佬也还没睡。

“新年快乐。”

这时手机里又弹出了一条信息,是张文。

“快乐。”

她也回复了,还附上了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