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山回来,这才下午三四点。包园子是个大事,签合同只是一个开始,后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正好张文在这里,两个人合计了一下,干脆一起去了公司,接着聊新公司的事。
“人肯定是要招的,”
知秋还没开业,门关着,还贴着过年前贴的红色封条。白秋把封条撕了,打开门,又开了灯,“找几个老实能干的。”
“你自己找?我给你找?”
没有人的办公室,看起来空空荡荡。富二代今天也缺席了自家的开工大吉,跟着她走到了她的办公室。关了十来天了,房间里好像已经落了一层灰。书柜里没几本书,显示器旁边的财神爷也是灰头灰脸,墙角的鱼缸——他皱了眉,拿着旁边的小渔网伸手就去捞,几天没来,小鱼就已经死了两条,此刻正飘在水面上,正跟着增氧机的气泡浮浮沈沈。
男人开始换水。
“我自己找吧。”
白秋站在一边,看着他忙活的模样。作为船运二代,凡是涉及水的事情他都很专业,不管是钓鱼还是养鱼。看着张文忙着给她捞鱼清理水缸,她又从包里掏出合同看了看。
“你说我要不要请王波给我做一年的顾问什么的?”
王波,就是他那个农科院的朋友。白秋翻着合同,“种什么怎么种,我是一窍不通,有个专业的人看着更好,”
“也不能让别人白忙活。”她问,“你说我让他给我搞个方案,再给我当一年顾问,给多少钱合适?”
“我去问下,”
已经脱了外套撸着袖子加油干的另外一个股东回头看了一眼她,倒是没说她乱花钱,“两三万应该够了。”
行。
白秋靠在桌子上,又拿着财神爷看了看。养在财神爷旁边的小草也已经黄了,她看了一眼,随手把草盘丢了,又转身去各个房间走了走。
老板巡店。
“我们晚上吃什么?”
已经快五点了,张文的鱼缸清理也到了尾声,窗外,就连天都已经快暗了。白秋想着楼下的那家番茄炖牛腩不错,两个人对付一顿得了,手机却又响了起来。
“Benson。”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接了起来。
“白秋你在哪里?”那头男人的声音平稳,直入主题,“我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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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工大吉,自然应该是喜气洋洋。
作为诚为的开工例行节目,每年初八那天的早上八点半到九点,董事长总是会带着高管在门口给员工发开工红包。钱不多,主要是个好意头。
老板当然是一如既往的严肃冷峻,但是开工这天,到底总是会露一点笑容,说几句恭喜发财的。
但是今年的初八,细心的高管却发现,老板脸上的喜气十分有限。首先是晚到了十分钟不说——老板没到位,高管们肯定是不敢擅自开启开工节目的;于是办公大楼等着进入上班的员工已经被迫排起了等待的长队。然后老板匆匆而来,发着红包也一直沉着脸,显然并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虽然老板常年都是沉着脸没错,但是同样常年跟随在侧的高管们,到底还是能根据气压的不同,分辨出老板是真生气还是假开心。
没人知道老板新年伊始的低气压来自何处,但是显然初八一开工就扫到台风尾也不是大家乐意。小心翼翼的上了一天班~好不容易挨到了下午五点,董办的助理们看见老板打了一个电话,然后起身带着特助匆匆离开了。
呼。
有人松了一口气,艰难的开工第一天,终于结束。
等白秋靠在桌子上挂了电话的时候,张文也在扭头看她。
此刻鱼缸里面的水已经换过了,幸存的十来条热带孔雀鱼在缸里慢悠悠的游动着,漂亮的大尾巴在水里拉出了好看的弧线。
“Benson要过来。”白秋眨了眨眼。
刚刚她说她在知秋,那边的男人问了几句园子的情况,又问哪些人在——在得知张文也在的时候,他只是说,“等我过去。”
白秋拿着电话。
其实,哪怕她再迟钝,这几天的某些“异常”也足以让她意识到什么。
张文突然求婚,这几天和她见面频繁;万年不管的知秋的事儿,也开始上心了。
而陈敬,本来是十分繁忙的,可是这几天,似乎也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张文看着她,没有说话。
“大家待会一起吃个饭?”白秋脑子一热,简直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干什么,这一刻她脑子里居然闪过的是某家店面的招牌,她甚至咽了一口口水,“楼下那家番茄炖牛腩,味道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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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女人已经在路边来接他,男人下车的时候,依然沉着脸。这个身家财富,在申城,全国,甚至全球,都位于顶端的男人出现在路边,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侧目——就算是侧目和好奇,也只是他带着保镖的排场,而非他这个人本身。
到底不是活跃在网络上的人。
“先去你公司看看。”
女人已经抬手指着那家亮着招牌的番茄锅,招牌上的西红柿图案发着红色的光。男人抬眼看看,微微的皱了眉,却要求先去她的公司。
这是很神奇的经历。
看着女人换了方向带了路,男人沉着脸跟在身后,垂眸看她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她“有约”,她穿着淡紫色的绒衫和黑色的长款A字百褶裙,秀发挽着,看起来格外的知性秀气。
又年轻可人。
今天开工。他坐在办公室,神奇的,也第一次的,发现自己居然无法集中注意力,脑子里都是她早上和说的那些话。那些话本身没什么异常,只是透露了她要和另外一个男人,一起去,“工作”,罢了。
这是一种醋意。
和嫉妒。
历经四十年风雨的男人脑子足够的清醒,很快品味出来这是什么味道。这种感觉好似是人生第一次品味,酸酸涩涩,堵在心里,让心脏又有些闷闷的胀痛——理智当然会告诉他自己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在他这个年纪,什么都经历过了,什么又都拥有了,又哪里需要为了一个女人吃醋和嫉妒?可是如今,他皱眉坐在办公室,又很快意识到这种感觉已经不是他的理智可以控制。
他就是在吃醋,在嫉妒。
他在嫉妒她居然抛下了他,去和另外一个男人“约会”。他并不是不陪她——他其实已经“很乐意”陪伴她。而她,甚至都没想过要邀请他同去。ŠHŽĹ
这种感觉,如同阴火燎心,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只是隐隐约约,在他意识到之后反而“嘭”地一下炸开,烧了他整整一天,让人几欲疯狂。
而他这样的男人,当然也是顺从本心。
所以在难受一天之后,他自己过来了。
看看他们俩到底在干什么。
如今女人走在前面,一路熟练的上电梯,下电梯,开门。他看见了知秋服务亮着的招牌,看见了被人扯开的红色封条,他甚至还跟着她,走进了她的公司看了看。
本来是想看看她到底一个下午在这里做了什么。可是进了公司看见了里面的黑暗和荒芜,他感觉自己又瞬间原谅了她。
她当然什么也没做。
他也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就和她争吵。
他们正如胶似漆。
“Benson我们待会就在这边吃晚餐吧,”
办公室的灯打开了。孔雀鱼在缸里悠闲的摆着尾巴。女人转过身,示意他看了看自己的办公室,笑容明艳,“张总已经在楼下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