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让你哥把钱都捐出来(二更)

这个王佳。

她怕是都不知道她现在调戏的人是谁。

到底是年轻人,看看陈州,都已经被王佳说到耳尖薄红了。白秋对着他笑笑,算是安抚了一下他。作为秋名山酒神,常年混迹富豪太太圈以及申城各大会所的白秋白总,怎么可能真的让弟弟来给自己挡酒?所以当老赵举起酒杯再次敬她、陈州看那样子是真的要端起酒杯来给她挡酒的时候,白秋一下子按住了他的手。

一桌子人大笑了起来。

“不要听他们的。”

陈州被她按着手,脸上也已经有了一些微微羞涩的模样。收回手白秋对他笑,“你自己喝你自己的。”

就算要挡酒,也应该是她给他挡啊。

毕竟她是嫂子。

何况这群酒桌达人就是越有事越来劲儿,不能被他们架起来。陈州家学渊源出身,未必不清楚这些人的套儿。如今他要以身入局,不过是被她这个“未来堂嫂”的身份架起来了罢了。

大可不必。

嫂子本身就是一员猛将。

“秋总你这就护着啦?”王佳在旁边挑眉笑,“你们俩谁照顾谁呢?”

“我们谁也不照顾谁,”白秋笑,“我们俩干干净净纯纯洁洁,什么关系都没有!陈干事年纪轻,前途无量,也还没结婚,你们可别乱开他玩笑,人家以后还要讨老婆的!”

哄堂大笑。

一桌子人吃啊喝啊,一直吃到宾馆停水了才勉强算是结束。几个组员闹着还要去唱歌,白秋婉拒了,陈州也婉拒了。

其他的人又上车呼啦啦的去找KTV了,路边只剩了两个男女。

两个人慢慢地,并肩走在县城的路边。

风刮了起来。

吹动了她的头巾。

“吃多了有点撑,我还想去公园走走,陈州你去吗?”

宾馆已经就在前方,这附近还有个小公园,白秋问默默走在旁边的男人。

“去。”男人回答,是责无旁贷的意思。

最近这里真的太干旱了,就连公园的绿化树也都死了一半。晚上气温降得很快,风一起,刮起了风沙,白秋早就已经戴上了头巾和口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楼宇之间,依然可见半黄的山。

情伤,和这里的苍凉混在一起堵在心间,让人,品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趟过来,倒是让嫂子破费了。”

男人站在她身边说话,客客气气,风卷着黄沙扑了过来,又带上他身上一些轻微的酒气。

是在说刚刚那三十万。

“不用。”

“其实这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而且我感觉这是饮鸩止渴,不知道政府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什么方案。要说捐钱,我们这些人填不了什么窟窿,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白秋慢慢地走在石板路上,口罩下的俏脸严肃。三十万,对于她其实也不是小钱,毕竟她是个连律师费都付不起的女人。

“在申城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是个穷人,”她顿了顿,又笑,“身边的人都很富有,后来我遇到你哥了,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在这里,我又觉得自己是个富人了。”

“嫂子是自己在开公司?”旁边的男人说,“已经很能干了。”

“是啊。”女人回答,慢慢地顺着公园的石板路在走。

“我哥,那是不一样的,”旁边的男人又说,“我哥是有祖上荫庇,一般人是比不上的。”

“祖上”。

这个词又出现了。

这次是从陈州这里听见的。

“咱们祖上是做什么的?”白秋扭头看着他笑。

“……已经很多代了。”男人看了她一眼。ŜΉZĹ

“家里有族谱,嫂子回去之后,可以找婶子要来看看。要说一直往前追溯,咱们这一支可以一直要追溯到唐朝。那时候咱们有个祖宗,是中过一甲第七名的,后来做到了定西节度使,类似现在的军区总司令,负责的地区,巧了,就在现在的位置附近,更靠近敦煌。有句古诗嫂子你也知道,春风不度玉门关,也是说的那边的。”

“哦。”

“后来王朝更迭,起起落落,又有战乱,沿街讨饭的时代也有,被砍了几房的时候也有。不管怎么样,咱们这支总算是活下来了。到了后面社会发展时代变动,清朝末年,咱们曾曾祖父就一边当官一边就开始做起了生意……”

原来如此。

几千年了,果然是“祖上”。

白秋低着头,身边跟着年轻的男人。两个人在公园慢慢地走着,偶有路人经过,对这对外形太佳的男女,都侧目以望。

“说起这事,当初你们分家是怎么分的?”

天已经暗了,风一吹,吹得人心里更加的怅然。许是借着酒意,白秋笑了笑,直接问了,“怎么说,当初家里分家的时候,财产都给你堂哥这支了?”

分家分得明显不均衡。

偏心偏得太明显。

“嫂子你问这个。”陈州跟在她旁边走了两步,沉默了一下,笑了起来。

“都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

“听说那时候分家,的确是绝大部分财物都给了大爷爷,一来他是长房嫡子。”

“嫂子你别笑。那个时候和现在是不一样的。那个年代的人看中的就是这个,长房嫡子,继承全部家业,其他人都是要分出去单过的。要是现在还是旧制,我们这些人,都是要归家里的主母,以后就是嫂子你管的。”

“真的假的?”白秋捂着嘴笑,笑得眼睛弯弯。

“真的。”男人低声笑,“所以我才说,我的婚事,本是该嫂子你给我相看的。”

“可是现在时代不同啦,”

白秋又慢慢低头走了几步,又笑,“那些都是旧制。如果还是旧制,我祖上就是身无长物。到了过不下去的时候,我估计就是卖身到你们家做烧火丫头了。到时候见了你们俩,我可还是要给你们磕头喊大少爷二少爷的。”

她低着头走路,特意去踩石板间的缝隙,“还是现在好呐。”

“是。”陈州也笑,“还是现在好。以前那些,都是封建糟粕了。”

“后来你们就这么分家了?其他几房也都没意见?”

“这样分挺好的,”陈州笑,“大爷爷很有能力,也很有办法,留给他刚刚好。一切都是人意,也是天意。”

回到了宾馆,汗腻腻的一身,打开水龙头,是真的没水。白秋坐在椅子边吹着空调,又翻起了手机。

这次出来,她还没发过朋友圈,一来是没心思,二来是因为感觉这边的事情太沉重了,不好发,也不想发。这里的一切,看到的人和事,都像是昨晚上的那杯山寨奶茶一样,喝到嘴里,压在心里,让人觉得心里沉甸甸地泛着苦。

她本来是为了逃避情伤而来。

情爱好似很重要。

可是在这里,又好像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摸摸胸口,伤还在。可是心里渐渐又有了堵满了其他的东西,是比情爱更沉重的东西。

看看手机,陈大董事长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着。

他其实也无心情爱,就是个石头。

他关心技术,关心基金,关系供应链;年轻时候的他,还关心过要拉平中美差距,让所有想回国的技术专家都能在国内找到一份同等薪资水平的工作。情爱,也只是他人生中微不足道的极少的部分罢了。

“嫂子你看,”

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黑黄交替,给这仿佛要吃人的秃山镀上了一层金光。陈州望着这美妙的美景对她说话,“这里的黄山,一山,接着一山。”

“对于你我,我们来这里走走看看,就回去了。”

“对于这里的人,他们土生土长。在这里出生,长大,结婚,生育。也许他们一辈子都走不出去。就像嫂子你昨晚买的那杯奶茶,你喝不习惯,觉得不好喝,八块钱一杯。对于嫂子你来说是很便宜的价格,可是对于这里的一些女孩儿,也许她们一辈子都舍不得买一杯来喝。”

“……让你哥把钱都捐出来。”

白秋沉默一下说。

话都递到这里了,她不知道该回答,也只能这么表态了。

何况四房本来就有说服大房的实力。而且反正陈敬再多钱,也和她无关。

她只是个“月薪200万”的打工婆罢了。

陈州沉默了一下,笑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嫂子。”他低低的笑。

“哥现在做的事业,也有他的意义。这个意义也很重要,甚至远胜于金钱本身。半导体,芯片,氢能源,人工智能,精密制造,这些行业,我们都是必须要有人去占领的。与其被其他人拿着,我们还宁愿拿着的就是哥呢。”

呼。

白秋偷偷松了一口气。

还好陈州没糊涂,不然她接不下去话,就只有逃跑了。如今她坐在屋子里低头翻着手机,还在想着陈州想的东西实在太沉重,她完全扛不住。

最多以后她就不在他面前喝奶茶了。

改成喝矿泉水罢。

不过这趟过来,不过区区两日,她就觉得自己已经受益良多。

之前是她着相了。两日之前的她,只知道纠结于金钱和情爱,对其他人,或者说社会,其实说不上有什么贡献。陈敬的工作,说到底是有意义有格局的;陈州的工作,也有意义有格局的。陈家的男儿看得开,看得远,完全不拘泥于情爱,所以才来去自如;就她白秋痴缠怨念,所以不得善终。

往上看叫长见识,往下看也叫长见识。她这次过来已经见识到了很多,似乎就连陈敬那操蛋的婚前财产协议两百万,也伤不到她分毫了。

其实在今天的某一个瞬间,她甚至还有点想接受那个offer的。

就是在工作人员说要钱打井的时候。

她要是一个月有两百万,就能一个月给村里人打13口井了。

“还有你今天遇到的那个女孩,”陈州还说,“去年我来的时候就听工作人员说过,女孩家里一直不肯送她去上学——这种情况这边很普遍;工作人员也是上门做了很多次工作,她家里这才多次勉强送她去学校,陆陆续续读完了小学二年级。去年她家里还准备给她说亲的,还是工作人员上门去阻止的。”

操!

他妈的!

13岁的女孩说什么亲!

白秋坐在床边,回忆陈州说的话,只觉得自己头皮再次炸裂。抬头咬牙想了几分钟,她终于还是低头,主动给陈敬发了一堆照片。黄沙,干裂的土地,水井,水泵,还有黄土地里包着围巾的女孩。她垂眸打字,“陈总你看看,这些人都快渴死了,你别抠门了,多少捐一点吧。”

看看时间,现在才九点钟了,富可敌国的资本家陈总还没到下班时间。

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应酬罢。

战斗在他的战线上。

想了想,白秋又给五公子,夏至,狗头军师,以及损蜜团成员们也都单独私发了一份同样的信息,意思很明显,就是一个字,钱!两个字,讨钱!

她不要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