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们这些旧人之间的事, 同陆侯并不相干,我只与你相商。”

水岸街边,杜泠静闻言不由特看了邵伯举一眼。

邵伯举转身往水中看去, 日头还未高声,淡薄的日光似轻纱铺在水面上, 幽幽随波逐流, 将人眼眸也映的平添几分怅然之意。

杜泠静听见邵伯举道,“我不想再让事情闹大了。不管是我还是扈廷澜,又或是其他人,能有什么好处?不过是让人看到我们手足相残, 借机将我们都拖下水去罢了。”

他没说是什么事。

她看向邵伯举,见邵伯举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中收回目光, 投到她身上。

“我知道静娘你也在找人,而你这位新夫君陆侯也一定在找吧。若是你能联系得上他……”

邵伯举说到此处顿了一下。

杜泠静晓得他说的是扈家大哥扈廷澜。

她听扈家小妹扈亭君说过,说邵氏家大业大,却容不下三房四房的子弟。自父祖辈的恩怨一直延续到邵伯举这一辈。

他父亲这个庶出的儿子, 因传闻他们的姨娘因争宠气死了嫡母, 被嫡长两房打压, 在族里抬不起头来,无人接济, 度日艰难。邵伯举少时连族学都进不去,他父亲不敢去族里多言, 拿钱打点族学先生,才让他能在窗外跟着听上几句。

冬日里族中其他子弟在学堂里围炉读书, 他则手足开裂地站在门外的雪窝里,一笔一笔颤手写下先生的功课,等先生出来透气的工夫, 让先生看上一眼。

越是这般,邵伯举越是铆足了劲读书,非要读个出人头地。

后来窦阁老的幕僚,看在他姑母服侍彼时尚是殷王的皇上,又见他真有才学,这才将他介绍到了京畿书院读书。

邵氏听闻他得了此等帮衬,无不鄙夷,他父亲则越发在族里受到打压,他来京读书时连见新衣都买不起。

那一年,是同窗的扈廷澜将自己的衣裳借给他,又嘱托妹妹扈亭君亲手替他缝制了两套厚厚的冬衣,度过了整个寒冬。

邵伯举身无长物,无以为报。恰次年春,扈氏兄妹家中有急,匆促回了一趟沧州。不想在路上却被土匪抓走挟持,每日杀一个,与官府交易对抗。

杜泠静听扈亭君说起此事时,嗓音仍旧有些心有余悸的发颤。但那次,正是邵伯举听闻之后,不知怎么混到了土匪窝子里来。他满身是血走来的时候,她都没能认出来,还是她大哥一眼辨认出来,“伯举?”

邵伯举彼时眼睛都亮了,顾不得自己满身的血,砍断了帮着兄妹二人的绳,背起无法站立的妹妹扈亭君,又拽住扈廷澜的手,就往山下奔去。

那晚他说,“我也总算还了你们兄妹一点人情。”

他们就这样结下了过命的交情。亭君出嫁时,邵伯举给她添的嫁妆比她兄长扈廷澜还多,引得扈廷澜摇了一天的头,邵伯举反而拉着他喝得酩酊大醉……

旧忆就像是水面上的晨光,美则美矣,但风浪一涌,只剩一片稀碎。

邵伯举顿了顿,又继续说来。

“若你能联络得上他,替我给他带句话。”

他低声开口,“我与他之间,远不该到这个地步。只要愿意出来见我,我们坦诚说明,一起想办法把这件事情抹平,总比被旁人利用我们这些旧人之间的关系强。至于其他人,我不会再动他们。他不能再信我一次吗?”

杜泠静见他说到此处,心绪似有些起伏,深吸一气才慢慢平静下来。

杜泠静一时没开口回应,邵伯举则叫了她。

“静娘也想尽快解决吧,若你联系得上,一定帮我把话带给他。”

他这是笃信她能见到扈家兄妹以及其他失踪之人。

杜泠静一默,点头应了一声,“好。”

“除了此事之外,邵大哥还有什么要同我说的?”

邵伯举让她带话,话里话外都是让扈家大哥再信任他一次,但到底闹成眼下境况所谓何事,他闭口不提。

杜泠静记得她试过邵氏兄弟,只提一句积水潭西侧或许有扈家兄妹留下的东西,他们就急不可耐地去搜寻。

所以,邵氏兄弟是有罪证把柄落在扈氏兄妹等人手里,他们急于抢走证据,但扈氏兄妹等人却带着证据隐匿了起来。

邵氏找不到人,更怕证据流传出来人尽皆知,这才着急想让她传话,意图以旧日情义谈和!

可他到底有什么罪证被人抓在手里,他闭口不提。

她问去,见邵伯举果然还是没有说,反而提到了旁的,轻笑了一声。

“来的仓促,未及给静娘你准备喜礼。”

杜泠静无意与他周旋,但他目光掠过永定侯府的马车与侍从,话锋转了转。

“我实是没能料到,静娘竟然嫁到了永定侯府。只是陆侯此人,绝非一般之人。”

她听他语气缓了缓,言语间意味复杂起来。

“与我们相当的年岁,陆慎如却已手握整个永定军,他朋党无数,坐拥重权,是真正的权豪势要,城府深不可测,无论是与他为敌为友,又或是做他枕边人,都该多加思量才是。”

杜泠静长眉微皱,听见他缓了声。

“他陆慎如要的,恐都是旁人难以给予的。静娘,别轻信。”

这话说完,邵伯举再无多言,眼看着崇安让人自旁处又调来一批侍卫,跟杜泠静道了一句,“陆侯对你可真是上心,守得如此之严。”

话音落地,他转身离了去。

杜泠静仍旧站在水边,倒是邵伍兴快步走到了邵伯举身侧,低声问去。

“哥,那些人冥顽不化,让她带话真有用吗?这能让那些人把证据和人交出来?”

只是他这话没落音,邵伯举便瞪了过来。

“那也不许你赶尽杀绝,尤其扈氏兄妹。别动他们!”

邵伍兴当即敛了神色,低头应着知道了,想起方才邵伯举在杜泠静面前提及陆慎如的话。

“……陆侯夫人会信吗?”

邵伯举说不知。

“但她心里本就只守着前人,陆慎如这赐婚又有点说不出的古怪,她难说能信他。但若在她心里种一颗陆慎如不可信的种子,我们或许还有机会。”

邵伯举说到这,抬头正看到那位陆侯自皇城门前而来。

男人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目光遥遥相触的瞬间,英眉挑起,邵伯举低哼一声,同邵伍兴道。

“我跟静娘方才说得话,字字句句都是实话,不是吗?”

……

与邵伯举擦身而过时,邵伯举跟他客气地笑了笑,陆慎如抿了唇。

他刚下朝,便听说此人拦了他娘子的马车,偏她还真就听了邵伯举两句废话。

崇安将街边闲人都驱散开来,她没回到马车上,独自站在水边,水面上的风浮动她的裙摆。

男人走上前去,解了披风,他料想邵伯举嘴里说不出他的好话,昨日她还因燎花糖疑他,今日应该更不会跟他多言了。

他走到她身后,将披风裹在她肩头。

“天寒风冷,在此吹些什么?”

他道了一句,杜泠静听得这句话里透着的闷而不乐之意,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身上还穿着绯红绣麒麟的朝服,顶戴乌纱、腰束玉带,脚蹬黑靴,人臣之贵已至顶点。

就这么长身立于街边,便衬得整条街巷暗而无色。

他没看她,只是将披风替她紧了紧,把她整个人裹进他的披风里。

“无缘无故吹了风是要着凉的,回家吧。”

英眉墨眸间透着两分不悦

所以他猜到了邵伯举,没说他的好话?

杜泠静没顺着他的话走,脚步停在那。

男人见状,不由笑了起来。

她昨日还答应不再疑他……

他跟她说得话她是不会信的,但她自己跟他的承诺也是做不得数的。

男人一顿,只看她到底要如何,不想她轻声开口。

“侯爷得闲吗?我有事想跟侯爷说。”

她伸手,请了他往街上走去。

陆慎如一愣,她抬眸向他看来,他只能顺着她往行人川流的街道上走去,听见她一边走,一边轻声将方才邵伯举跟她说得话,一字一句都跟他道了来。

男人讶然,她把话全都说了,到了最后时才停了停,看了他一眼。

“自然邵伯举,也没说侯爷什么好话。”

她跟他全部实言,陆慎如实在没想到,他有一瞬想问那厮在他娘子面前,败坏了他什么名声,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多提无益,改了口。

“他是想让你我夫妻生隙。”

这话竟令杜泠静听出几分委屈来。

但她没应他。

诚然,她身旁这位侯爷确实难以看透,约莫也的确城府极深,但在众人失踪这件事上,就目前而言,他比邵伯举可信。

若是邵伯举能信,扈氏兄妹到不了这个份儿上。

他们手里一定有邵氏想极力掩盖的秘密与证据,这才两厢反目。

邵氏兄弟无法让他们取信,反而,虽然这位陆侯或许另有打算,但借他之力尽快找到人才是最重要,时间已经拖得太久了。

她看向陆慎如,“侯爷怎么想?”

两人顺着街边一直往前走。

男人沉吟了一下。

“邵伯举明知你我已成夫妻,还能托到你这里来,兴许另有谋算,但我以为,他是走投无路了。”

这一点和杜泠静想得一样,她点点头。

陆慎如又道,“不过他既然认为,你或能联系得上扈廷澜他们,能递去话,便是失踪众人唯一可信,那么便同众人有特殊之关联。”

他一下就说到了重点。

原本杜泠静今日还想要去澄清坊老宅,翻看父亲旧年的手札书信,但邵伯举拦了她说了话,她觉自己不需要去验证了。

“这些人,应该是父亲从前盟友旧从,朝中还给他们曾取过名字。”

陆慎如说了出来。

“拂党?”

杜泠静缓缓说是。

荀子有云,从道不从君。所谓拂臣,能抗君之命,窃君之重,反君之事,以安国之危,除君之辱,功伐足以成国之大利。

简而言之,是为国可舍君之臣。

她父亲一直心想荀派,认为为臣之道,是为国为民,而君主所言所行难除人欲,未必皆准,便无需尽听。

这般政思在朝堂,可想而知与藐视皇权、大逆不道仅一线之隔。

但先帝晚年深以为国之不泰,颇有此等原因,反而提她父亲进入内阁,推行新政。

彼时与她父亲政见一致多年的人皆站了出来,辅助杜阁老新政推广开来。

他们本就立身为正,不偏不倚,新政推行最初锐不可当,朝中便有人称他们做拂臣。这称呼多少暗含危言耸听,说他们是威胁君主的人。只是先帝并不以为意。

然而先帝不久后薨逝,今上继位后对新政并无偏爱,反而因着她祖父过世,父亲回乡守孝,新政陷入停滞,而后父亲返京复职,遭遇山洪过世,新政也如同溃败的堤坝,彻底垮塌。

新政垮塌之后,这些当年的拂臣彻底散了下来。

他们因辅助父亲推行新政,难免在朝中得罪不少人,父亲走后再无力凝成一股绳,几年的工夫,贬黜的贬黜,辞官的辞官,还有些甚至被污蔑流放,再没能从远乡返回。

父亲走后,他们还常与三郎书信往来。三郎身子不好,但也强撑着在朝中联络帮衬,然而三郎也去了,只有扈廷澜还能在京畿一带,为这些当年意图救国、却不成而零落的拂臣一党寻些去处。

今岁已是殷佑十年,她父亲身死六载,无人能护,这些人早已不在朝堂中露面,都只想着回乡教书度日罢了。

必然是他们手里意外握了邵氏不可见人的隐秘。

邵氏想要取走罪证,这才逼得他们无奈四下潜藏。

杜泠静有些怅然。

若是父亲不死,或者三郎尚在,又或者她叔父能行,是否这些当年鞍前马后追随父亲的人,不至于落到这等境地?

又或者,她自身能有力护得住他们?

但眼下,都没有。

街边匆促的行人时不时蹭起她的衣角。

陆慎如看了她一眼,“你既然心中有数了,那我们尽快把拂党众人悉数盘查一遍,不管再找人,或是理清到底发生了何事,也都容易。”

以他的人手,但凡信息多起来,想要找到人也快。

杜泠静同意,但她转身向他看了过来。

“只是此时耽搁太久了,与其我们一点点去找他们,不如让他们来找我。”

这话引得男人英眉微挑,“泉泉的意思是?”

杜泠静直道。

“我想散布欲在京城另起书楼的消息,在整个北直隶收书,不论前代古本,还是官印藏书,我通通都要。”

这消息散出去,若是拂党众人信任她,想要找她,只要往书里夹带纸条或做记号,杜泠静便能找上门去!

外面邵氏的人在到处追捕他们,要抢夺罪证,甚至杀人灭口,逼得他们顾虑重重、一直无法现身,哪怕朝廷和士林中人都派人寻找,他们也不敢轻易相信。

而她这个方法引他们传递消息,则最是安全。

她说出口,陆慎如不禁讶然看过去。

从邵伯举拦她说话到此刻,才几刻钟的工夫,她已厘清了关键,且找到了破解之法。

男人不禁仰头长叹一声。

她此法真是妙极。

他问她,“那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很简单。

杜泠静的人手太有限了,她收书的消息也很难迅速散步出去。

“还请侯爷给我分派些人手。”

只要她人手足够,很快就会有拂臣众人的消息。

陆慎如却笑了起来,“那我也为娘子献上一计。”

杜泠静看去过,听见他道。

“人手都好说,至于消息的散步,其实有一个最快的办法。”

“侯爷请讲。”

她这话说得太过客气了些,陆慎如不喜欢听,但还是紧着要事道。

“娘子忘了我给你的聘礼?你若开楼收书,不若就开此楼。”

这栋楼他建了六年,是堪比皇宫文澜阁的存在,整个北直隶,乃至半个北方无人不知、无人不知晓,但却一直空着。

今朝,只要陆侯夫人为此楼赐名,开楼收书以藏,这消息便会似飞一般地迅速传遍。

甚至不需要永定侯府的人手,自然会有人为他们竭力奔走。

男人的目光笑盈盈地落在她眼眸上。

杜泠静却垂了一下眼帘。

这件事,其实她想到了。

只是陆氏建造此楼耗费之巨,是她三五个勉楼所不能比的。

虽然他以此为聘,将钥匙给了她,但杜泠静并不以为这便是她的私产了。

更何况他当初费力建造此楼,到底是为何用,她不知道。

总归非是为她做藏书之用。

她道,“那般声势太过浩大,我手里不够阔绰。”

她刚分家,能撑起这一次的收书就不错了。

但男人却停下脚步,错开半身立在她身前。

“难道我也没钱吗?”

“……”

杜泠静没说话。

男人“哦”了一声,“原来你不想要。”

太过贵重,一旦开了那楼,只怕与他牵涉更深。

往后她与他走一步看一步,牵涉太深不好……

她没看他眼睛,只道,“就先看看消息散布的成效再说,侯爷觉得呢?”

男人不说话。

杜泠静也只好不再言语。

两人一路走着,不知何时竟然到了隆福寺附近,燎花糖的香甜气息一出,杜泠静便不禁看过去,恰见铺子开了张,门口排着一众人,搓手等着热乎的点心出锅。

她刚看过去,便听见身旁的男人出了声。

“娘子想吃?”

他道,“可惜我不能给娘子买,免得不怀好意,又遭疑心。”

“……”

怎么还记着昨晚的事?

杜泠静抿了抿唇,摸到自己腰间好似带了钱,便自己走了过去。

谁知她刚走出一步,就被他拦了下来。

“真去?不怕人挤着你?”

杜泠静不禁抬眼向他看去。

那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男人看着她一双清波水眸,就这样安静看着他,他心下一软。

他开口,不想她也这时出了声。

“叫崇安去一趟。”

“让菖蒲跑腿吧。”

两人同时说出来口,皆是一顿,不由看向了对方。

目光在这一瞬毫无预兆地触及,杜泠静心下一跳,很快收回了目光。

男人未动,只看着他的妻子。

但最迷惑的是崇安,他不禁挠了头。

到底是他去还是菖蒲去?

倒是菖蒲没有这样的疑惑,从旁跳了出来,先叫了侯爷、夫人,“小的去就行了。”

崇安暗道好,排队买糖这种事,他好歹是侯爷亲卫,就只买糖……

他赞赏地看向菖蒲,不想菖蒲嘻嘻笑着跟他伸了手。

“安侍卫把钱给我吧,我去买那燎花糖,您再出一份跑腿钱给我,这活儿不就齐全了吗?”

崇安闻言就要掏钱,掏了半截发现不对。

给夫人买点心,侯爷掏钱自是应该,怎么他还得掏一份跑腿钱给这小厮。

“……我为什么要给你跑腿钱?”

“我跑腿,您出钱,不正好吗?”

“这……”

好像没毛病,又好像哪里不太对吧?

一旁随侍的其他人都憋起了笑。

杜泠静也不禁笑抿了嘴,看了菖蒲一眼,“别闹了,快去。”

菖蒲道“得令”,转身又跟崇安道,“您慢慢想,我先替您赊着不急。”

话音落地,众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杜泠静不知怎么,悄然看了那位侯爷一眼。

男人好笑又无奈地捏了眉心。

陆慎如心道,最是利落的崇平,怎么有这么个弟弟?

他隐隐察觉身侧有目光,可转眼看去又没捕捉到。

他只见,守在她身侧的是他的侍从,她身上披的也是他的披风,她更是立在他眼前。

比从前,恍如在梦里。

不急。

*

原先赵掌柜进京,就是向着自己东家要京城另起书楼,眼下杜泠静真就改了主意要收书起楼,赵掌柜欣喜不已。

至于此楼还不是城外侯爷那座高耸巍峨的大楼,倒是不急。

杜泠静要收书的消息加速向外散去。

她默默数着日子,消息成功散出去,人若还在北直隶,那么七八日应该有回信了。

然而七八日过去,她让秋霖他们把收上来的每一本书都仔细看了一遍,都没发现任何回音。

杜泠静坐在书案前沉思。

在京城那几年,她和扈亭君也不总得闲见面。

但两人都会时不时往国子监附近的那几家书肆里闲逛。

她们看的书,同国子监的学生不太一样,起初杜泠静还没发现这件事,直到一日,她忽的从书肆里其中一本中,瞧见了一张纸条。

是亭君的字,是她读到妙处写下来夹进去的。

她偷偷把那本书也看了起来,把自己读到的妙趣也写了纸条夹进去。

待她过了些日子再去看时,那书册里已经夹了亭君五六张纸条了,还在她的纸条上后面催促她,“快些读,不然我要换下本了。”

那几年,她们偷偷在书册里夹了好多纸,后来亭君都把纸页细细收了起来,偶尔两人信中还会提及此事。

杜泠静坐在书案前。

旁人一时不能领会她的意思,或许是有的,但是亭君不会,她一定会立刻明白过来。

怎么也不见呢?

是消息还没传到吗?

又两日,杜泠静不免有些焦灼。

偏在这时,湛明给她传来了保定书院的消息。

阮恭低声道。

“六爷在保定不知去向了,有人找去了六爷去过的地方,发现地上……有一片血迹。”

杜泠静倒吸一气。

阮恭却连道应该没有大事,“那片血不多,六爷在外游学多年,还有些功夫在身,应该也只是潜藏了起来。”

潜藏起来,是和拂臣众人一道藏起来了?

杜泠静默然,不想菖蒲也跑了进来。

他说沧州扈氏兄妹的老家也来了消息。

“扈娘子夫妻都不见了,独留了女儿给姑母照看。但前两日,竟有人半夜潜入宅邸,想要抢走小姑娘,还把姑娘的手臂划伤了。”

杜泠静腾得站起了身来。

六郎,孩子……邵氏是急了吗?

可她还没等到消息。

房中气氛低低压着,无人敢言语,连风丝都不再门缝里游走。

但侍卫崇平却突然亲自来了。

他躬身给杜泠静行礼,而后起身开口。

“夫人,侯爷请您往城外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