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嘴唇扭了好几下, 扯了扯领子，朝垃圾桶走去。
女人牢牢地盯着她。
两口茶而已，隔了几个小时早就消化了, 局长弯腰努力半天，吐了一些清水。
但她的态度取悦了女人, 女人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 终于满意了。
局长从兜里拿出一张干净的手帕擦擦嘴, 亲自提起垃圾袋，丢到外面。
过了几分钟，她回到这个房间, 手里多了一个保温盒。
保温盒打开, 里面是一些家常小菜, 做得很精致可口。
都是她三十年前爱吃的菜。
女人眼皮跳动, 猝然暴躁：“你做的？”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你不吃饭你学什么做饭？你是不是想吃饭了，你是不是已经在吃饭了？”
“你的胃管偷偷拔了？”
一连串的问题铺天盖地地砸了过来。
局长表情麻木，伸出手掌往下压了压，“你冷静一点, 这是我让厨师做的。”
女人冷静不了。
没有一个人能在饿了三十年后保持冷静，更何况她往后还要继续饿下去。
无穷无尽的饥饿让人丧失理智。
她完全不听局长的解释, 声音高亢、言辞激烈地骂了半个小时, 直到外面递进来三杯奶茶。
女人舔着奶盖，态度明显好多了, 甚至有了点正常人的影子, 聊起了正事。
“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一切还在可控范围内吗？”
这个她是谁，两个人心里都很清楚。
“她进丰产基地了，暂时监测不到她的具体行动。”局长说，“我们想要控制丰产基地, 没有成功……反而失去了两个二字技能。”
“我又争又抢，好不容易弄来的技能你们就这么浪费？缺德三十年，养了一群废物。”女人冷笑了一声，吸溜珍珠，“谁把那两个废物杀了？”
局长疲惫地叹了口气：“不能确定。”
“你们没用神秘侧的手段探查真凶？”女人把三杯奶茶的吸管一起塞到了嘴里，吸了一口差点呛死。
局长贴心地递了张纸巾，解释道：“裂空也在。”
空间系的异能者在场，意味着她能拉来任何一个人帮忙，任何人都有可能是真凶。
而且根据船长的描述，裂空足足带了二十个人过来，这二十个人分工明确，堵死了她们用异能探查真相的所有可能。
很专业，无懈可击的专业。
“你说会不会是宁大力杀的？”女人眼珠子动了一下，脑补，“她把那俩蠢货杀了，意外拿回了异能，她那么聪明，一定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于是暗地里和地主们串通一气，最后推翻了世管局万恶的统治。”
“自此，你不再是局长，我不再是小偷，我们离开了那个该死的倒计时，过上了天天吃饭的好日子。”
局长：“……”
她忍无可忍，面无表情地说：“不会有这种可能，你饿糊涂了。”
“为什么不可能？”女人呲溜呲溜吸着已经见底的奶茶，“我觉得很有可能！”
“不要拿这种小概率的事情来诅咒自己。”局长帮着把空奶茶丢进垃圾桶，“她要是推翻了我，拿回所有的异能，那你和我这三十年不吃不喝算什么？小丑？”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局长漠然说，“退一步说，就算她真察觉到了异常也不要紧，只要你和船长还在，我们就不会输，现在的失利都只是一时的。”
女人干巴巴地“哦”了一声，不再发布意见。
“你刚刚为什么这么说，是【偷】到了她心里的想法吗？”局长忽然问。
“哈？”女人没忍住笑了一下，“啊对对，偷到了偷到了。我不是神经我是神仙，我隔着一个世界的距离【偷】到了另一个人的心声。”
“嗯嗯，万物皆可【偷】嘛。”
局长盯着女人片刻，眼神放松下来，遗憾地说：“如果【偷】到了，一定要告诉我。”
告诉你，然后把宁大力抓回来，拿回倒计时继续饿肚子吗？
神经病才会这么做。
女人敷衍地点点头，敲着筷子随口道：“偷到了偷到了，她说她要吃饭！”
局长无奈地笑了笑，在房间里继续待了会儿才起身离开，提着保温盒去另一个房间关爱下一位病人。
那里住的是【乖】。
……
宁大力很想吃饭。
她面无表情地站在丰产基地的管理中心，感觉整个基地都飘着属于植物的香气。
她们从地里挖出来的藤蔓数量不少。
因为藤蔓过不了多久就会消失，所以她们把藤蔓一次性全煮了，在基地里摆了免费的流水席。
每一个加入了丰产基地的人都能分到一口。
吃过的人里，有99%的人给出了好评，她们说煮过的藤蔓不仅口感Q弹，还没有奇怪的味道，细细品尝还有股回甘。
流水席一摆，原本有些小骚动的丰产基地一下子变得秩序井然了。
每一个人都规规矩矩流着口水排队。
不仅丰产基地摆了流水席，裂空的基地也摆了流水席。
两个基地手牵手一起上了热搜，网上哀嚎遍野，知名美食博主还亲自来了一趟丰产基地，厚着脸皮拿走了一小条藤蔓。
连影王都吃上了。
宁大力没吃上。
没吃过的东西在想象里总是很美味的，更何况宁大力已经六天没吃饭了。
她和网上那些没吃到藤蔓的网友一样咬牙切齿。
“你真的不尝一口吗？这东西味道还不错。”裂空端着一个精致的小碟子，用叉子叉着一块绿油油的藤蔓问。
宁大力有气无力地瞅了一眼，违心地说：“我还不饿。”
“好吧。”裂空耸了耸肩，嚼着藤蔓问，“我之前说的合作，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宁大力心说终于来了。
她心里早就想着合作了，但是表面上还得装一下，以免太主动被人察觉到异样。
宁大力云淡风轻地问：“我和你们合作的理由呢？”
“时代的浪潮来了，单打独斗的下场就是被逐个击破。”裂空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她叹了口气，“先别急着拒绝我，看完这份资料再说。”
说着，裂空探手从一旁拿出了一个亮着屏幕的智脑。
智脑上显示着一份新闻，大量的文字旁边附了一张藤蔓的图片。
“这是什么？”宁大力问。
“这是秘书刚刚找到的一份旧新闻。”裂空说。
实则是秘书发抖眼炫耀今天吃了藤蔓后，大数据自动给她推送了这则古老的新闻。
这是一则二十七年前的新闻，是一则死亡讣告。
死者是一个二字异能者……她的异能是【藤蔓】。
宁大力一目十行地扫了眼新闻，重点看了那张图片，“这个异能，和我们刚刚见到的那个是不是一样的？”
“没错。”裂空笃定地点了下头，“植物系的异能者很少很少，能够操控藤蔓的历史上也就出现过这么一个，而这一个的异能恰好和昨晚那一个的一模一样。”
“她们操控的藤蔓是一样的，攻击方式也很相似，这太巧合了，基本可以认定成同一个人，只是长得不一样。”
“你的意思是，她当年没死，整容死遁了？”宁大力说。
“很有这种可能。”裂空凝重地说，“原本我们就奇怪，这么多二字异能者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就算是升级也不可能集体升级。但如果这么多年，这些人一直隐姓埋名……”
“等等。”宁大力打断了裂空的猜想，“这些二字异能者为什么要隐姓埋名，而且一埋就是二十七年。”
二字异能者已经是这个世界顶尖的战力了，她们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
“嗯——”裂空摩挲着下巴，“这个问题还需要深入研究，但起码我们对这群人的来历，有了一点头绪。”
“你确定她当年没死吗？”宁大力又问，“有没有可能她已经死了呢？”
她心里已经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这个世界不流行火葬，异能者死了都会留在原地。
理论上，种地佬会把所有的尸体收走。
但实际上，这个世界还有世管局的人在阴暗偷窥，她们有【交易】，可以和死人强行交易获得异能。这位【藤蔓】的拥有者当年估计死在了路边，原本要被种地佬抬走的，中途被世管局给捡漏了。
可怕的是这种事估计不少，世管局这么多年恐怕捡了不少漏。
宁大力心里明明知道真相，却不能直接透题。
好在说谎这件事她还是比较擅长的，可以编个差不多的故事，虚构一个敌人出来，反正敌人到底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得合作！得火葬！
宁大力想了想，说：“你知道我的【涅槃】吗？”
裂空谦虚地说：“有所耳闻。”
上过网的人应该都知道这件事。
“同为复活型异能者，我对这种异能有点了解。”宁大力说，“我现在提出一种假设，你想想有没有道理。”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隐姓埋名的复活型异能者，她阴暗地活着。”
“有一天，她在路边遇到了一个异能者的尸体，她复活了这个人，从此这个人就变成了她的傀儡。”
裂空听得倒吸一口凉气，“你们复活型异能者，还能这么操作？”
宁大力心说真正的操作你还没见过。
她低调地说：“我也只是猜想。”
“我们不是一直奇怪那八个异能者从哪里冒出来的吗？如果她们都是被人复活的傀儡，一切是不是合理了？”
裂空陷入了沉思。
“如果你的猜想是正确的话，我们和种地佬中间一直有人在当中间商赚差价，那……”
那这个世界上到底存在多少傀儡？
裂空脑海中瞬间闪过许多死掉的异能者，假如那些人都被复活成了傀儡，听从一个人的指挥……
裂空头皮发麻、心神震动，有种自己命不久矣的恍惚。
“早知道就火葬了。”
“火葬不够。”宁大力淡淡地提醒，“得把骨灰也扬了才行。”
“不。”裂空顺着宁大力的思路深入思考了起来，“骨灰可以用异能重新收集起来，扬了也不保险……我们的队伍里还缺一个收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