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赛维亚拉

赛维亚拉夫人从库玛要塞回来之后,就很少走出过城堡后庭的居住区。就连几个月前次子的加冕仪式,她都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脱。

在艾鲁克领叛乱发生之前,她原本只是想前往帝都苏克城参加长女的婚礼,但当她刚赶到库玛要塞的时候就艾鲁克领的商人叛乱了。

于是,她决定在库玛要塞等待着叛乱的终结,但最终帝国却因为这场叛乱而终结了她三百余年的统治!

在库玛要塞等待期间,她把次女送入了法师塔,也差点错过次子的婚礼。

……

卡瓦尔堡后庭历代公爵居住区的古老阁楼内部,有一间很小的家庭式餐厅,而在这间餐厅的旁边又有一间更小的茶室。

培迪和他的两位大臣分别根据女佣的提示径直来到这间茶室,与上次和父亲在这里见面不同,房间里的霉味已被尽数驱散,取而代之是一股清淡的茶香味。

“坐吧,单独和你谈谈还真是困难。”赛维亚拉低声说道。

“您可以随时召见我。”培迪如此回答。

“你父亲说过,不准让我主动召见你,也不准我干扰你执政。”

培迪一怔后像个小孩子般下意识说道:“他已经去世了。”

“是的,他已经去世了……但正因为他已经去世,我才不会违背他吩咐过的事情。”赛维亚拉脸上带着非常认真的表情。

“哦,是吗?”培迪语气中带着身为一位国王下意识的质疑。

“我看你的眼里看到了怀疑,你在怀疑一位母亲对自己孩子的话。”赛维亚拉声音中带着某种落寞的感觉,“你父亲说得不错,你是一位真正的统治者,他说……你虽然感性,却永远都保持着独立思考的态度。”

“就像现在,如果是奥玛在我的面前,他就会毫不保留的信任我说每一句话,而你甚至连你父亲和你的妻子都在怀疑……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并没有安排人在你的身边……这些都是我用自己这双眼睛看到。”

培迪并没有立刻说话,他走到赛维亚拉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后望着母亲:“但有的时候,眼睛看到的东西才是最不可信的。”

“是的,有的时候是这样……”赛维亚拉像是在自言自语,“是的……是的……我和你的父亲因此而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我们一辈子都在为此而赎罪和忙碌。”她的目光看向壁炉中升腾的火焰,突然话锋一转问道:“你还记得这间茶室吗?”她端起红茶的茶壶,脸上突然带着母亲看着儿子的恬静式笑容,“坐在这里是否能够感觉到一股熟悉之感袭来?”

培迪遗憾的摇了摇头,“您应该知道,自从十三年前那场变故之后,我对于七岁之前的记忆几乎忘得一干二净。”他环顾四周后望着母亲脸上的失望之色时,又忍不住加了一句,“但我相信这里一定给我留下过最美好的回忆。”

“我也相信。”赛维亚拉靠在椅子上,望着培迪的眼睛里带有某种回忆,“当时,你的父亲还没有继承公爵爵位,我们偶尔会带着你和你哥哥来到这间茶室……你的奶奶是一位慈祥而富有智慧的老者,我和她每次谈话都非常愉快,不过我做不了她那样的人,永远都做不了。”

“那段时间很短暂,短暂得在我的回忆里就好像匆匆而过就消失不见了。”赛维亚拉为培迪倒上一杯红茶,“后来,伪帝巴里特在重组帝国第一军团的时候,任命了你父亲为第三兵团兵团长……你父亲当时很兴奋,他不顾你爷爷的反对,坚持要前往帝都任职。”

“于是,在帝都命令下达的第二个月,我和你的父亲带着你和奥玛抵达了帝都。”赛维亚拉讲述这件事情的时候,目光在壁火的映射下闪动着灼热的亮光,“相比于克鲁城,帝都确实很繁华,更重要的是在帝都我们可以不用被约束城堡里,我们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剧院、骑士决斗场、广袤的苏克平原等等。”

“那段时间我们玩疯了,也高兴坏了……于是,你父亲写信把帝都的一切都告诉了他的弟弟妹妹……你爷爷虽然看上去很严厉,但内心其实很慈祥,他耐不住弟弟妹妹的请求,最终答应了把他们送到帝都。”

“在那段时间里潘妮出生了,我可爱的小公主出生了,我最美丽的小公主。”老夫人脸上时而痛苦、时而高兴,“在之后的两年里,我们在苏克城的生活都很美好,而在这期间,伪帝巴里特开始对帝国从上而下的实行改革,大批的贵族因为反对他的改革而被绞死……他当时做的事情和你现在正在做的几乎一样,只是他的敌人明显比你更多。”

“恩?”培迪听到这些话并没有多少吃惊,他早在几年前他就研究当年的即位战争时就有过类似的推断,而现在在母亲口中得到确认让他有种恍然一悟的感觉。

“后来,就有了那场诡异的大火……你的叔叔和姑姑死于那场大火,那场大火……你父亲让我不要追究这场大火,但我知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老夫人有些语无伦次,她眼中带着某种戾气和愤怒,“所以我不同意潘妮和辛达的婚姻,一直都不同意,但你父亲……”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逃亡也很突然,我和你父亲当时甚至没有来得及带上你和你的哥哥……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但巴里特没有要你们的命,当时的帝国首相韦尔斯克公爵护佑了你们兄弟。”赛维亚拉突然喃喃低语:“韦尔斯克公爵,是一位真正的贵族……原女神保佑他在灵魂在神国得以安详。”

培迪听到这些话后忍不住问道:“就是在即位战争中一直站在巴里特身边的韦尔斯克公爵?被绞死在帝国早市韦尔斯克公爵?原卡伦领克里夫家族的韦尔斯克公爵?”他连续三个问题后吸了一口气后再问:“就是劳博特皇帝口说的那个万恶的帝国蛀虫?”

“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赛维亚拉冷冷的说道:“劳博特才是帝国最大的那条蛀虫,他的加冕就是帝国最大的错误,整个帝国都因为他的加冕而宣告灭亡。”

赛维亚拉眼中戾气变得更重了,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当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后说道:“让我们跳过整个话题,因为我讨厌提起劳博特。”她咬着牙说道:“那场变故之前你爷爷本来就病重,你叔叔和姑姑的死亡彻底打垮了他,在即位战争结束后你的奶奶也病故了……你父亲开始变得沉默,我受不了在帝国的日子,生下菲丽丝就离开了帝都。”

“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吗?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并非不爱你,也并非不爱菲丽丝,我只是……”赛维亚拉望着她的次子,“我在你的眼里看见了疏远和怀疑,你在怀疑你的母亲会和外人联合在一起对付你?”

培迪用生硬的语气说道:“你可以解释的!”

“你父亲不要我解释,他说只有你来找我的时候,我才可以告诉你一切。”赛维亚拉呼吸有些急促,“他超控着一切,我之所以在库玛要塞待那么久,一切都是他安排的,他需要我帮助他掌握这座要塞,以帝国皇后的母亲控制库玛要塞,他甚至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那五十万金币呢?”培迪皱着眉,“还有雷泽斯特伯爵的死亡,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些都需要你自己去查,我无能为力。”赛维亚拉摇头,“你不用在乎我的态度,你只需要记住我会永远都站在你这一边。”她身子向后靠了靠,整个人靠在椅子上,“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把潘妮带回家,活着带回家。”

“潘妮有自己的思想,她从小就特立独行。”培迪皱着眉,“我也着急她的安危,因为她是我的妹妹……但她现在领导着整个苏克城,她……”

“那就把苏克城一起带回家,我需要看到她,看到我小公主!”

培迪一怔,看着母亲严肃而认真的脸庞,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作为一位国王,他当然希望自己有一日能够在人类的先祖之地加冕称帝,但这并不是光想就能实现。

“我只能说,我会用我毕生的精力去完成这件事情。”培迪保证,随即又说道:“你也应该更关心菲丽丝,你从小就不在她的身边……我记得,在帝都的时候她天天都吵着要见你,每一次她不开心的时候都会喊妈妈,但从来没有人回应她。”

赛维亚拉听到这细化后握着茶杯的双手开始不住的颤抖,她好像是害怕,她的害怕中带着某种恐惧,“即位战争结束之后,我再一次进入帝都,但美好已经不复存在,残留的只有无尽的恐惧和噩梦。”

“在诞下菲丽丝后我再也忍受不了帝都的一切,带着奥玛回到克鲁城,逃离了帝都……我原本是想带着菲丽丝和你一起离开,但你的父亲不准,因为他是帝国的首相,他需要皇帝的信任,而你们就成为了那个该死的皇帝信任你父亲的条件之一。”

“对于菲丽丝来说,我不是一位合格的母亲,我能感觉她对我的无尽的思念,但……但是,她越是这样我就越没有勇气面对她,我甚至不敢和她说话,她写给我的信我都不敢打开看,我害怕里面的内容全都是在诅咒我……我也想念她,想念菲丽丝,无比的想念,但作为一个不称职的母亲,我就是不敢面对她……”

“我能怎么办?我只能把我对女儿的爱意全部放在潘妮身上,我只能在写给潘妮的信里提到菲丽丝,提到我对她的爱,我……”老夫人越说越激动,最后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茶水因为她颤抖的双手洒落桌面。

培迪从来没有想过菲丽丝对于母亲来说是这样的存在,他走到母亲身边,抓着她的手把茶杯放下,然后又默默退回自己的位置。

接着,他就陷入了沉默……

赛维亚拉也陷入了沉默,

良久后,培迪从他的沉思中清醒过来,他站起身望着母亲,“非常抱歉让您有一个不愉快的中午……”老夫人的目光和培迪对上,培迪看着母亲略显疲惫的双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接下来的话,他又沉默几秒然后才说道:“我保证,下次我们一定会有一个愉快的茶会。”

赛维亚拉老夫人原本涣散的目光因为培迪最后一句保证散发出一种特别的光芒,当她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她模糊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光之际,培迪已经走到门口。

……

当培迪走出母亲居住的庭院大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半。

内阁两位大臣和他的王后艾琳菲儿早已离开,他独自一人站在大门外望着那孤零零耸立在庭院内的高大阁楼,他看了许久后才带着他的骑士护卫们离开。

当培迪返回内厅办公室的时候,在办公室外见到了老兽人巴戟。在老兽人开口说话之前,培迪抢先说道:“你现在应该在谈判桌上,而非在这里吧?”

看得出来,这位国王陛下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发现了一点意外。”巴戟自然听得出这位年轻国王心中正积有一股莫名的邪火,但他现在确实有事情需要立刻汇报,“克赛离开了,是中午离开的,他走得非常冲忙,甚至没有来得及通知我们。”

“这应该是好事吧?”培迪强迫自己调整心情,脑子里努力思考关于兽人的一切。

“外务部没有没有任何兽人官方发来的传讯,也就是说……克赛的离开不是石坎-银斧的意思。”巴戟一句话说破了其中的关键,说话的间隙两人已经迈入办公室。

“你的意思是说,石坎-银斧很快就会派出他真正的使者前来?”

培迪座靠在他办公椅上,很是疲惫的揉了揉额头,“你觉得克兰城战役最快多久就会爆发?”

面对这个问题,巴戟并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说道:“最迟两个月、最快最快半个月石坎-银斧就会发动攻击!”

“也就是说,有很大的可能兽人会一边打仗一边和我们谈?”

“是的,而且我们还不得不先加入这场战争。”

培迪盯着巴戟,“那这场谈判怎么谈?而且,我的内阁成员们都在反对我联合兽人对付我们在特瓦克领所谓的盟友!”

第33节

培迪的问题让巴戟一怔,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用沉默来回避。

“作为这场谈判的全权代表,就没有一点想法?”培迪追着问,“或者说,你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给我提供帮助?”

面对追问,巴戟略微思考后低声说道:“我只是您的军事外交顾问,而非政治顾问,陛下。”

“我们现在的对话很正式。”培迪语气严肃,“而非在开着某个小玩笑。”

“我无意加入内阁的任何争斗,我只想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巴戟和他的国王对视,“而且……”

培迪微微起身让动了动椅子,然后又坐下说道:“但你的国王现在需要你支持,也需要你给出参考建议。”

“……我的建议只会让事情变得更乱,对于这件事情,其他任何内阁成员的建议都好过于我的建议,我说出的每一个字对于王国贵族来说……”

“你以为你的沉默就能换来族人的安稳的生活吗?”培迪打断巴戟的话,并从办公桌上一叠文件中抽出一份,直接扔到老兽人的脚边,“认真看看吧,看看你的族人正在面临着什么样的灾难。”

巴戟盯着脚边的洒落的文件,听着前方国王的话语,心中生出一股无奈。

他很不想拿起这份文件,更不想看到里面的内容,因为只有这样他才可以继续装傻。但面对国王咄咄逼人的目光,老兽人只能弯腰把散落的文件捡起并认真观看。

“我相信,你在很早之前就应该发现了这些问题……不,应该说整个王国历除了我,谁都知道这件事情。”培迪的声音在老兽人翻看文件的时候响起,“我的大臣们都在我的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会确保兽人的安全,然后又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肆意妄为……”

“我早该想到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我早该想到……”培迪双手死死的按在办公桌面上,越来越激动的说道:“我早该想到他们不会轻易妥协,也早该想到他们会在我的面前编制谎言,并试图阻挠我的视线……他们成功了,至少之前是成功的。”

“但是……他们之所以能够成功,是因为我愿意相信他们的话是真实的,我愿意相信他们……因为我不想再看到血流成河的场景,我想把我的屠刀收起来……我是真的不想再有更大的杀戮!”

“我能够想象他们在角落里尽情嘲笑的嘴脸。”培迪语气渐渐的恢复平静,最后他用一种冷静得可怕的语气清淡的说道:“你说,我该怎么处理这个问题?”

“陛下!”巴戟望着文件上面附带的一张张魔法照片,双手在不住的颤抖。他的内心显然很愤怒和激动,但他在压制他的这份愤怒,“这种事情并不意外……因为我们在过去三百余年里都处于战争状态,在这三百余年的时间里,我们都在不予余力的教育我们的后代,把彼此形容成传说中最邪恶的魔鬼那样可怕、卑鄙和恶毒。”

“克鲁领虽然早在百年前和部族建立了联系并开始海路贸易,但真正和兽人接触的却是一场战争……三年前,我的族人发动的远征战争才刚刚平息,嘉米奇草原还有我们战争遗留下来创伤,王国许多家庭都因为那场战争而支离破碎。”

“王国的国民有理由憎恨我们,我的族人也有理由敌视他们,几百年的时间让我们彼此相互仇恨,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仇恨!”

“但就算是这样,我也相信我们之间的仇恨也有可能化解的一天……因为我的族人并非天生好战,您的国民也并非信仰战神……我们同样热爱和平,但相互了解需要时间,一个长久的时间。”

“不过前提是,在这个长久的时间里不再增添新的仇恨。”培迪从抽屉里拿出两根雪茄,随手扔给老兽人一根后说道:“不断添加的新仇只会把事情搞得一天糟……你应该能够懂得这个道理吧,但你却没有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阻止!”

巴戟咬开雪茄后说道:“陛下,其实事情并没有您想象中的那么糟糕……确实有一部分人在破坏您的移民政策,但也有人支持您的决策,更有一部分兽人和某些人类成为了朋友、伙伴,这些人就是我们的希望,他们会传播我们彼此的善良,传播我们共同的信念。”

“呼”培迪吐出一口烟,一双亮堂的目光落在老兽人的脸上,他很认真的观察了老兽人几秒后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这句话有多少是发自内心,但你能这样说让我很高兴……因为这至少让我看到了未来。”

“许多族人都和我拥有一样的想法……”

“但我依旧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培迪粗暴的打断了老兽人的话,“如果我再不加以阻止,他们就会越来越过分……”他盯着巴戟,“明天早上的例会中,我会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巴戟眼皮控制不住的狂跳,“陛下……”

“这是我的决定,国王的决定!”培迪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石坎-银斧即将开始他的战争……哦不,应该是我们的战争,我没有时间和某些贵族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比起猫,我更喜欢战熊,因为它拥有绝对的力量可以摧毁一切。”

巴戟看着自己国王眼中熊熊燃烧的怒火,沉默两秒后锤着自己胸膛保证道:“我和我的族人会坚决站在您的身边。”

“你不用这么正式,更不要太过担心……那些贵族在我的王权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培迪让自己整个人靠在办公沙发背垫上,“在过去的几年里,我好几次挥舞屠刀,很多高贵的血脉因此而断绝,他们的先祖曾经无数次为我的家族而战,但我不得不绞死他们……”

“在我施行移民政策之前,曾想过我的屠刀会再次侵染许多袍泽兄弟的鲜血……不过,这一次意外的没有人来反对我,我很高兴,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你能明白吗?那是真的高兴!”培迪转动沙发让自己对着身后的文件柜,“我以为他们终于了解我,了解这场移民背后的意义……”

“但是!”他的声音突然加大,而且带着愤怒,“但是……当我察觉到这一切都是谎言的时候……谎言!是谎言!”

巴戟听到这些话下意识的躬着身子,并抬着眼看着转过去的沙发,那轻微颤抖的沙发以及一股浸入骨髓的凉意让老兽人明白,眼前这位年轻的国王心中正在酝酿着狂风暴雨般的怒火。

“你能明白那种感受吗?”培迪猛然间升起的气势又突然消失,传出的声音也变得相对温和,但语言中的冷意依旧明显,“当我准备信任他们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不过是一群该死的背叛者,一群该下地狱的蛀虫。”

巴戟此刻沉默着,他也只能沉默……

“你回去好好准备,我明天早上希望能够听到你精彩的发言。”

老兽人暗自长出一口气,“那么,请允许我告退,陛下!”

……

克鲁里亚王国历元年1月27日,一个普通得不能再不同的日子。

克鲁城内的市民们像往日一样早起一样做工,城外的农夫们在忙着翻新农田和检查牧草。

卡瓦尔堡后庭国王寝宫外,天色依旧漆黑,

培迪今天提前两个小时便在训练场上例行着每天的训练。当晨雾散去大半,远处山峦轮廓浮现的时候,培迪结束了他的训练

六点左右,培迪出现在他的内厅办公室外。

秘书长奥特伍德骑士、扈从罗里-格瑞达骑士、办公室书记官班杰-阿尔瓦爵士比培迪更早的在旁边的工作间忙碌。

培迪走进办公室后,奥特伍德骑士立刻带着抱着一叠文件跟着进了办公室。

几分钟后,扈从罗里-格瑞达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早茶,开始忙着打扫房间里的卫生。

“怎么全部都是财务部的文件?”培迪随意的问着。

奥特伍德骑士解释道:“这些都是首相办公厅送上来的,因为您之前有过命令,普通政务不必送抵这间办公室。”

“唔……”罗里-格瑞达打扫房间散发出的一股土腥味让培迪很不舒服,他用手轻轻拍打桌上的文件喊道:“把窗户打开……这个味道真让人难受。”他抱怨道:“还是让法师每天早上来个‘除尘术’吧。”

国王的命令被严格执行,窗户很快被推开,当冷风灌进办公室内的时候,奥特伍德骑士提醒道:“因为之前的泄密事件,您曾下达过命令不准使用法师清理内厅、首相办公厅以及内阁下辖的各部办公室。”

法师的手段诡异多变,他们可以利用一种类似于储存魔法照片的镜像法术,把他们看上到的一切都保存起来。

“可以在我的办公室里多布置一些防止魔法探查的文档柜,每天按时把文件归档!”培迪盯着他的秘书长,“如果你觉得人手不够用,那就增派些人手,这里是国王办公室,但为我工作的人一个手都数的过来……再看看旁边的首相办公厅,那里的官员都可以组成一个冲锋中队!”

“我立刻安排!”奥特伍德闻言垂下了狂跳的眼皮。

“罗里骑士,别在我的办公室里绕来绕去,你是王国的骑士,不是城堡的女佣,把你手上的毛巾给我扔到窗户外面去,然后穿上你的骑士服过来为你的国王服务!”培迪的语气就好像正在失去耐心的家长一样,充满着暴躁和快要抑制不住的愤怒。

国王的愤怒让罗里-格瑞达和奥特伍德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他们不清楚为什么今天的国王会变得这么的易怒,也不敢去打听,只能尽量把手中的事情做得更完美一些。

“呼呲”一股猛烈的冷风从打开的窗户灌进办公室,培迪冷得打了一个寒颤,罗里-格瑞达立刻跑到壁炉旁,给里面添加木炭。

培迪却不在乎吹打在他身上的寒风,他望着奥特伍德,“去首相办公厅,把戴西里侯爵的政务日志拿过来我看看……”当奥特伍德点头的时候,他又继续说道:“还有财务部、军部、外务部……总之,我需要内阁各部所有政务日志。”

“明白!”奥特伍德手心已经不知觉渗出些许冷汗。

“蹬蹬蹬”秘书长退出房间的速度的很快,因为他必须在戴西里-庞博抵达首相办公厅之前去办这件事情。

二十分钟后,当培迪办公桌上的清茶见底并重新满上的时候,

奥特伍德骑士略微喘息的回到培迪身边,放下几本用坚固的厚纸包括的日志本。

……

第六街区上层别墅区首相官邸外,

戴西里-庞博侯爵正如同往常一样穿戴整齐,在官邸仆人们的祝福下准备登上他那架宽大的马车。

“首相大人!首相大人!”

远处米白雾之间,一位穿着紫色贵族棉衣的微胖年轻人气喘呼呼的跑着靠近。

戴西里-庞博看着年轻人现在的样子眉毛微微一皱,低声呵斥道:“亚德里恩,你的贵族矜持呢?”

亚德里恩顿时苦笑不得,但他没有解释,而是快速穿越过首相的护卫径直走到戴西里-庞博身边低语道:“大人,今天早上国王陛下让他的秘书长来索要了我们的政务日志!”

戴西里-庞博一怔,“陛下已经到了内厅?”

“比平常提前了一个半小时……他调看了包括首相办公厅在内的所有内阁部门的政务日志。”亚德里恩低声汇报着。

“看我们的政务日志?”戴西里-庞博低声重复了一句,然后问道:“那……陛下是否有召见了什么人?”

“这个倒是没有……昨天下午那个老兽人和陛下谈话后,陛下就没有再召见任何人。”

“那么,他们都谈了什么?”

“和兽人部族谈判的事情……兽人的代表克赛不辞而别,内阁各部都在传言我们和兽人的谈判已经……”

“闭嘴,这种事情你也配谈?”戴西里低声呵斥,然后想了想说道:“快去后庭老夫人的寝宫打听,问清楚昨天陛下宴请茜拉-马恩爵士和埃德温-菲林爵士期间都谈了些什么!”

“好……好的。”年轻人明显有些不愿去。

戴西里-庞博却不管年轻人的想法,他用不可抗拒的语气说道:“我抵达城堡大门之前就要知道答案!”

亚德里恩闻言不敢再有所怠慢,快速转身并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城堡方向狂奔。

戴西里-庞博望着助手离开的方向扶着马车的扶手眉毛微微一皱,他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身边的护卫队长以及两名扈从,然后快步退回官邸门口对迎送的总管小声吩咐了几句。

他目送着总管离开后,才再次返回马车……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六匹黑色战马拉着的首相座驾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抵达卡瓦尔堡门口。当戴西里-庞博走出马车的时候,急忙赶来的亚德里恩立刻靠过来低语道:“一切平安,我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