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鸿在龙首岩的生活很安逸。在南羽、罗钰等师兄们的照顾下,渐渐走出阴影。
这日,他跟苏阳、苏月、董朱以及齐瑶坐在莲池青萍内,听一位女修讲道。
“今天的课题是声音。”女修赤足走在水面,未曾带起半点涟漪。
“讲课前,我先问问你们;在龙首岩这些日子,每日能听到多少种声音?”
声音?
任鸿陷入沉思,齐瑶和苏家兄妹也开始思索。
这些日子能听到风声、树声、鸟声还有水声……
但董朱突然举起手:“老师,我们入门有段时间,练气打坐的法门也学会,难道接下来不应该学习道法仙术?”
那盘发女修哑然失笑:“道法?不用那么着急,你们刚入道门,连五行生克,阴阳变化都不懂。纵然教授道术,你们又能顺利施展吗?”
“我昆仑修行不求速成。循序渐进,道基稳固,才是我辈所求。眼下你们刚刚入门,先顺着体内气感增加真气。每日早晚两课打坐练功,其余时间听我和其他老师讲解修行常识,天道法度。”
“斗法对战,等一年之后再说。”
“回到刚才的问题,你们平日能听到几种声音?”
任鸿举手回答:“风声、树声、鸟音、人言以及水火之音。”
“不错,这些声音或出于自然,或来自生灵,但本质原理一致。”
“声音是一种振动。随着振动,所产生的声波被人耳接收,才形成我们能听到的声音。风声、水声、兽语禽鸣,都是振动所引发的声波。而在这天地间,波动无处不在,有诸多人耳无法听见的声音。”
“当然,随你们修为有成。双耳灵敏,也可以听到天地间更多的振动频率。”
“我们修士最常用的‘传音入秘之术’。就是以法力进行频率振动,形成一种只有彼此才能接受的音波,将语言传递给对方。”
“而通过法力进行振动,更可以将自己的意志融入声音,直接传递给他人的大脑。”
“同时,声音也可用于战斗。”
“通过振动,强制性破坏他人的大脑,甚至摧毁生机……”
女修徐徐而谈,讲述声音的产生原理以及各种用处。
等下课时,已经到午饭时间。
龙首岩虽然生活清苦,没有诸多享乐玩意,但在饮食上从不含糊。
昆仑专门请人间大厨上山,为这些弟子准备美味珍馐。纵是任鸿家中富庶,也有许多菜肴根本没见过。
五人下课后,去食堂打饭。
碰巧,任鸿瞧见一个木讷男子被樊玉春以及另外几位女修纠缠。
地上还有被打翻的饭菜。
“你这人怎么回事?明明撞了我们,怎么一句道歉话都不说?”
樊玉春牙尖嘴利,脾气火暴,扯着男子衣袖:“快给韩师妹道歉!”
看了看,任鸿走过去帮忙。
“这位师兄先离开,这边交给我收拾。”他劝男子离去,那男子对他微微颔首,露出一个感激的眼神,转身离去。
樊玉春不肯罢休,但任鸿一把拦住她:“行了行了,大家吃饭呢,你非要在这里争吵?”
“可明明是他不对,撞了韩师妹还不肯道歉!”
“那也要他能说话啊。你没看出来?他根本不能开口。”
任鸿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我说大小姐,你这脾气就不能改改?做事前多想一想?”
“哑巴怎么了?哑巴就能不道歉了?”
“好啦,这位师兄又不是故意的。你干嘛计较这些,就算我替他赔礼吧。这样,你不是喜欢我给齐瑶编的草笼?回头我也送你一个怎么样?当然,也给韩静一个。”
站在樊玉春旁边的那个腼腆小女孩微微点头,细声细气道谢。
这下子,樊玉春又气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谢什么?你应该要他们道歉!”
但那个男子离开,任鸿又大包大揽到自己身上,樊玉春也无奈了。
她看着任鸿那张脸,也不好把火气发出来:“算了,就当给你这个面子。不过竹笼要三个,我们三个一人一个。”
“行行行,就三个。”
抚毛这暴脾气的大小姐,任鸿拿起笤帚收拾地上的饭菜。
樊玉春皱眉看了看他,吩咐两边的女伴:“你们俩再去打饭吧。我留下帮他。”
“行了,就是扫扫地而已,我自己来。你也去吧,免得韩静再被欺负。”
“好吧。”樊玉春看他动作利落,也不好添乱,带着两个女伴离开。
任鸿打扫完毕后,拿着扫帚去另一边角落。
“罗师兄,能出来了吗?”
罗钰施施然解除隐身。他双手抱胸,嬉笑道:“好小子,干得不错啊。才一个多月,就跟樊玉春这些丫头混熟了。果然,长得好看就是有用。”
任鸿对自己的脸有自知之明,没理会他的调笑。而是问:“师兄让我去帮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古源他修炼闭口禅,不方便开口说话。刚才突然撞到韩静,是有人暗中捣鬼。”
罗钰往某处瞧了瞧:“你卖古源一个人情,对你没坏处。”
的确,在当天夜里。任鸿得到古源送来的一部《白鹤诀》。
这是一篇武学,任鸿翻阅一阵,觉得摸不着头脑。
次日,任鸿带着《白鹤诀》去找张丰。
张丰正好在藏经阁借阅道书,听任鸿这一说,顿时笑了:“古师弟给你的道书?那你就拿着,这白鹤武经强身练体,你有兴趣可以试试。毕竟也是我派至高炼体功法《九转玄功》的衍生。”
“《九转玄功》?”
“不错,九转玄功号称玄门第一护教功法。炼成这一法门,便是我玄门公认的执道护法。”
张丰解释说:“玄功共分九重,大成圆满之时直入天仙。此外,每一转玄功有一篇正经。炼成第一转的真法正经,即可成功筑基。四转之后媲美金丹,七转有元神之功,而九转渡劫之后,便是真正的大成天仙。”
听他讲得辛苦,任鸿赶紧给他倒了杯茶。
张丰微微一笑,端茶抿了一口,继续说:“完整版的九转玄功只在我派以及玄都宫、碧游宫流传,且三大宗门对九转玄功的理解各有不同。”
“玄都宫认为九转玄功已经很完善,无须再做改良。但九转玄功修行艰难,我派和碧游宫按照自身修行法门,将九转玄功进行重编。”
“我派将九转玄功与内丹法融合,改为八九玄功。全称《八化九转返纯阳书》。”
实际上,八九玄功就是九转玄功。
“八九玄功需在一转时炼就本源大丹,进行八化九转之法,成就天仙道业。不过结丹本是九转玄功第四转的修行,在第一转要炼丹,使得这篇功法修行更加困难。”
“那还有人修炼?”
“怎么没有?《九转玄功》堪称玄门第一护道玄功,杀伐第一,防御第一。炼成九转金身,纵是天仙劫数也难伤身,真正可视作天地同寿。
我派玉泉峰中,就传承这一门至高玄功。传闻,金霞师叔祖修炼八九玄功,如今已经勘悟八转,即将把这篇法门真正修成。”
金霞真人是玉虚祖师名下第十九弟子,天门十二峰之玉泉峰主,也是昆仑派最擅杀伐的仙人。八九玄功正是他跟玉虚上人合力推演重修,化作昆仑派镇教玄功。
“按照玉泉峰师兄们的说法,重编之后的九转玄功难就难在第一重境。所以,玉泉峰将第一转拆分为九篇武经,有蛇、鹤、龟、猿、熊、虎、鹰、鱼、牛等九重变化。”
这时,一位在旁边读书的昆仑门人伸着脑袋过来:“据说这九种都是后来改良的。最初是用龙、凤、龟、麟等九类神兽演化九天武经,作为九转玄功的筑基篇。但因为普通弟子难以理解神兽精髓,只得将神兽进一步精简,才有现在的九大武经。”
魏少彦一把抢过张丰手中的《白鹤诀》,看到上面的名字后,顿时笑了:“是这篇啊,我记得这篇武经传播挺广的。在凡间武林中好像就有一个飞鹤派。”
张丰怕这毛手毛脚的师弟损坏任鸿的武经,赶紧拿回,并道:“飞鹤派是一位师兄下山建立的武林门派。《白鹤诀》想必就是他传下去的。”
昆仑仙法晦涩难懂,很多弟子仙道难成,下山求人间富贵时,将一些粗浅功法带入人间,开创武林盛世。
因为这些法门着实粗浅,昆仑派也懒得追究,默认这些武经流传。
而且,金霞真人巴不得有人学会九天武经呢。
如果真有武林人士结合九部武经修成九转玄功的第一篇筑基法,昆仑派会马上收对方入玉泉峰。
毕竟九转玄功筑基太过麻烦,玉泉峰上的真传门人也没几人选择九转玄功,多是传承玉泉剑道,修炼昆仑剑诀的剑仙。
魏少彦摸了摸脑袋:“我想想,这白鹤诀后面对应的是凤凰还是朱雀来着?我记得是一种神禽简化的法门。”
“凤凰。”张丰翻开最后一页,上面有五色云锦绣出的凤凰图形。
真图灵动变幻,仿佛要从画中飞出来一般。
昆仑往事(四)
看到凤凰,任鸿心中一震,脑中恍惚有一只凤凰在振翅飞舞。
“咦,凤凰真图?老古送的武经竟然是正版?”魏少彦拿起天凰炼神图,诧异道:“他这是哪翻出来的?不会去玉泉峰弄的吧?”
原本他还以为,古源是随便找了一部武经作为答谢。但如今看来,似乎真是好东西。
张丰盯着凤凰看了一会儿,将武经还给任鸿:“《白鹤诀》最后这一页是真正的《天凰炼神法》,你可以好好观摩。不过别太费心,毕竟玉虚真气才是根本,这玩意就当平日强身健体了。”
除却一心打算拜入玉泉峰,不然修炼武经筑基,远不如玉虚真气来得实在。
“多谢师兄。”
有两位师兄这一说,任鸿心中有底,将武经重新收好。
“对了,师兄。”任鸿仿佛又想起一件事,扭头问:“既然我派的九转玄功改成八九玄功。那么碧游宫的九转玄功又是怎么改的?”
“咱们的九转玄功注重内炼法力,讲究法力雄浑,一力破道。碧游宫则注重外修变化,他们以八十一种神兽异兽融入玄功。每一转拆分九重灵变,依九重灵兽真形修行。
看似跟我们的九天武经一般,但这八十一种灵变法门,每一种独立开来,都能视作一篇修行正法。
东海那边妖兽多,很多妖兽都选择修炼其中一门变化,反倒成为妖仙们修炼的功法。”说到这,张丰脸上带着几分不满。
自仙魔对峙以来,妖道式微。那些妖精别说没有修行功法,就算从祖灵传承中得到些许法门,也难和修持真法玄功的仙魔媲美。
炼成金丹的大妖出世,碰到同级别的剑仙或者真魔。有时候一招就能毙命。
但随着碧游宫的九转玄功传播开来,这些妖精只需选用其中一篇灵变法门进行修炼,即可修持正法,开启妖仙之路。
如此一来,让本来散乱无章的妖精得到真传,妖族实力直接翻了一翻。
张丰家人被山妖所害,平生最恨妖精,对碧游宫这种“资敌”的做法极为不满。
“行了,碧游宫作为玄门大派,行事必有深意。”魏少彦说:“散布仙家功法于妖族,虽然培养了东海妖族。但不也间接打压了海龙王,瓦解对方的水妖龙朝?再说,化妖为仙也是增长我们仙道的势力。”
张丰:“如今碧游宫势大,尚能压制水妖。但有朝一日碧游嫡系衰弱,那些妖族凭借碧游宫心法,指不定就反噬碧游宫,甚至跑去外头称王称霸。”
“放心,碧游宫有分寸。那边培养妖仙只是传下《四象二十八星宿法》以及九转玄功的七十二玄变。只要九转玄功最上层的九重变化,以及四象星宿的合体法门把持在碧游嫡系手里,就不愁那些妖族翻起大浪。”
两位师兄讨论的东西着实有些高大上,什么星宿法门,七十二玄变,任鸿刚刚入昆仑,哪里懂得这些?
他默默在一边翻看白鹤诀。
白鹤诀多是行功图,文字描述很少,任鸿翻看一会儿便翻到最后一页的凤凰真形图。
五色凤凰展翅落于锦图上,鸡头、燕颔、蛇颈、龟背、鱼尾……
蓦地,那凤凰陡然变化,展翅起舞间演化一篇经文涌上任鸿心头。
默默记下功法,任鸿告辞离开。
回去之后,他专心研究这篇经文,参悟九天武经的凤凰篇。
直到傍晚,突然窗户被人打开,露出一张笑脸。
罗钰:“——听说你弄到《九转玄功》了?”
任鸿一见,赶紧开门请他进来:“只是筑基篇的《九天武经》,而且只是一部分。”
不过罗钰懒得走大门,直接从窗户跳进来。
他来到任鸿边上,拿起《白鹤诀》翻了翻:“这玩意别太费心,不好修。尤其是筑基篇,最麻烦。”
“筑基篇最难修?”
“对,咱们昆仑的九转玄功筑基篇,难度是三清版本中最高的。”
“这么说吧,玄都宫的九转玄功筑基篇,难度系数为一。那么,我们昆仑筑基难度就是九。只是后面要比对方简单些。”
玄都宫的九转玄功,难度是层层递进。
第一转的难度为一,第二转为二,第三转为四,第四转为八,然后依次翻倍,十六、三十二、六十四、一百二十八、二百五十六。当九转之时,难度堪称一转的二百多倍。
足以让众多修士望而兴叹。
额外提一句,如果把九转玄功第一转的难度视作一,那么一般筑基法门的难度为零点一到零点五。
原始版本的九转玄功筑基,比一般筑基难度高两倍到十倍!而更后面的九转境界,更比普通道君修行艰难。
一篇前景高远,但入门艰难,后续更加艰难的天仙法门。纵然三大派祖师无私传播给整个玄门,但最终却也落得无人问津的地步。
北斗派:呵呵,难度系数这么高,我们又不是没有其他天仙真传,干嘛去修炼你这功法,你这不是故意坑我们吧?
于是,玄门各派含笑接过三位祖师赠送的功法,回头扔到角落吃灰。
到最后,只有三大派内部留有相关传承。
面对这种冷遇,玄都宫祖师一笑而过,继续保留原始版本。
但昆仑派玉虚上人外加碧游宫主玉宸道人却不肯罢休。
玉虚上人联合自家弟子改良九转玄功,将后面的难度删改,与九转大丹结合,让后期八转的难度都不超过九。但这样做的代价,就是第一转的筑基难度空前暴增。比曾经原版九转玄功更加艰难了数倍,难度系数为九。
要知道,这可是筑基期啊。原本九转玄功就比一般筑基功法艰难数倍,如今更是几十倍的提高,能有人修炼成功吗?
如果这一步卡死,就算你后续法门简单易懂,可就凭凡人那点寿元,根本不可能有人顺利筑基。所以昆仑派又花心思将第一转筑基篇拆分,化作九天武经。以龙凤麟龟等九大神兽演化真形,辅佐弟子们修炼。重新把难度降到一,只是兼修九篇武经,虽然难度降低,但花费时间过剧,加上神兽真形难以修持,玉泉峰只好进一步删减难度。化作蛇鹤龟鹿等心法。这样一来,难度更进一步下降,每一篇心法都只是稍稍难过一般的筑基心法。只要水磨工夫下去,以任鸿、张丰这种资质,三四十年差不多就能筑基。当然,如果他们以玉虚真气筑基,短则五年,长则十年就能筑基。
而且进一步删改后,后续第二转、第三转的难度也随之提高。换言之,在四转金丹之前,难度都比一般修行要大。
“那碧游宫呢?”
“他们做法跟咱们的九天武经类似,都是把九转玄功拆开。分为八十一种变化,必须把所有变化修全,才能进行真正的九转玄功。不过难度跟咱们差不多,就是费工夫罢了。”
颛臾番外:墓中人
幽暗寂静的墓室,昌恒呆呆望着对面。
狼狈趴在地上的盗墓贼视野内,是一位坐在玉棺上的少年。
少年悠闲自在,仅披着一件白袍,盘膝坐在棺盖上,把玩玉棺周边的蒌翣。
“小贼,你从外头进来,没去过其他房间,没动过其他玉棺吧?”
昌恒愣愣看着少年,回顾自己这一生,他可以笃定,没有任何人的容貌比得上这位墓中人。
水珠滴答坠落,昌恒久久不语。
“哎……所以说,长得好看也是一种罪。”少年从玉棺跳下来,走到昌恒身边。
那一刻,昌恒仿佛看到一尊不老的仙人历经岁月,重新活回人间。
“问你话呢。你——动过颛臾墓里的东西吗?”
“没……没有……”昌恒猛然回过神,飞快甩头:“我没动过。”
“进来后,我直接就来这里。”
“最好是这样。”眼前这如同谪仙般的少年,露出灿烂的笑容,但话语却无比恐怖。
“如果你动过这里面的其他东西,我就只好把你扔虿盆,喂墓中守卫。然后把你魂魄拘禁,扔到长明灯里慢慢熬炼。”
“以你这筑基修为,应该能榨出几滴灯油。”
昌恒一个激灵,赶紧爬起来,向后退了几步。
“前辈……你……您是……”
“我?你就当我是从棺材里复活的古人吧。对了,现在是哪个年代?三清宗、天皇阁、骊山派可还在?”
听到这三个宗门,昌恒内心掀起惊涛巨浪。
三清宗,千年前覆灭的玄门第一宗。正是三清宗崩,千百仙书流入人间,才有如今崆峒、太极、无当、兜率等道统。
至于天皇阁,亦是古老时代和皇朝息息相关的门派。
骊山派,至今还留有骊山秘境的传说。
“回禀前辈,这三派都已不在。如今玄门魁首是北斗派。”
“北斗?北辰九星,紫微至尊?”少年疑问:“听上去不是三清宗道统?”
“不是,据说是一位天仙大圣建立的道统。”
“没听过。”少年神色淡淡:“罢了,出去再说。眼下先把那些进来的小虫子弄死。小贼,那些跟在你后面进来的人,跟你是一伙的?”
昌恒猛然想起自己的遭遇,一个劲否认:“不是,前辈明鉴,我是被他们抓来的。”
“是玄谷派强行抓来我们这些人,让我们探颛臾墓。然后……”
“然后他们从后面跟进来?”少年目光越过昌恒,看向后面的室门。
“呦——昌恒你没死啊?”一群穿着同样式法衣的男子施施然走进来。
“咦,竟然还有别人?”为首那人目光一闪,拱手问:“在下玄谷派商羊丘。道友如何称呼?”
少年站在昌恒身边,在一排排玉棺的衬托下,显得越发诡异。
“无名之人,不足挂齿。”少年满面笑容,向前走了几步。
商羊丘暗中以灵识观察眼前的少年,没在他体内发觉多少灵气,心下一定。
看来,他连筑基修为都没有,应该不是自己这群人的对手。
他脸色突然一变,厉声道:“阁下,还请老实报上名字,说明来历。这座颛臾墓是我们玄谷派所有,外人不得擅入!”
“也就是说,只有你们玄谷派知道这座墓的消息?”
少年关注点与众不同,他指着身后昌恒:“这家伙也是玄谷派之人?”
“不,他是我们请进来的帮手。不过……”
商羊丘目光一寒,袖中流光闪过,直指昌恒。
昌恒脸色大变,一边驱使法力闪躲,一边大骂:“早就知道你们玄谷派靠不住,前辈,他们是来夺你宝物的!”
“前辈?”听到这一词,商羊丘对少年心生戒备。但少年一动不动,静静站在那里微笑。
忽然,他听到身后惨叫声。
扭头一看,不知何时,入口爬满青蛇,正将自己的同门一一绞死。
“既然这处墓室只有你们知道,也就是说只要杀了你们,就能恢复清净了?”
少年看也不看地上的玄谷派门徒,从商羊丘身边随意走过。
商羊丘袖中寒光正欲再度祭起,突然看到少年的眼睛。
少年眼中浮现金芒,仿佛有先天八卦图纹流转。那一刻,商羊丘呆呆看着少年,魂魄在八卦图纹运转下缓缓崩解。
噗通——
昌恒看着商羊丘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头皮发麻,自己也算盗墓无数的老手。可在这来历诡异的少年面前,根本提不起反抗勇气。
很快,青蛇群纷纷散去,少年迈步走向墓室门。
忽然,他停了一下,遥遥问:“我要清理进来的虫子,你是留在这里跟他们陪葬,还是……”
“我跟前辈一起走!”昌恒很狗腿的小跑到少年跟前:“我认识进来的人,我给您带路?”
玄谷派强抓自己过来给他们探路,昌恒心中可没什么同道情谊。如果能用他们保全自己的命,他一点都不在意把这些人全卖了。
一路行走,少年看到倒在墓内的一具具尸体,脸上笑容越发灿烂:“你们来了多少人?”
“一百多人。不过真正进入核心墓室的人不多。在前面一处岔道口,我们分兵两路。我和玄谷派的人从左走,而其他被抓来探路的,去走右侧金道。”
少年冷笑:“金道?左木右金,左生右死,他们去走死路,难不成打算从死路走到天皇帝座吗?”
他手贴在冰冷的墙壁上,感应神墓内的变化。
过了一会儿,他带昌恒到另一条通道。
看着前面黝黑通道前倒下的十数具尸体,昌恒低声说:“就是这。我就是觉得前面麻烦,才从另一条道走。前辈,这甬道蕴含上古流传的诛仙金光,非纯阳不可敌。”
“不用怕,你跟着我的脚步。”说着,少年跨入甬道。
那一刻,甬道大放异彩,黝黑通道变成纯金色,无数杀伐金光射出。
但少年跨出那一步后,脚下冒出一朵青莲,仿佛跨入金光无法触及的另一重空间。
昌恒见了,紧跟他的脚步,小心避开诛仙金光穿行甬道。
“这是步步生莲?不对,这每一朵莲花演化一方乾坤世界,是以乾坤秘术躲避金光攻击?啊,还有九宫步!”
昌恒飞快思索少年来历,琢磨少年使用的法门。
但随着通道内的攻击越来越强,甚至有一道金光从他鼻梁擦过,整个人被吓出一身冷汗。
“小心点,不然我可不会救你。”
昌恒再没心思多想,专心闪避。当走到终点,整个人如蒙大赦般趴在地上:“总算出来了。”
诛仙金光蕴含的神能十分恐怖,昌恒能感觉到,如果不是跟着少年前辈,恐怕自己早被金光穿死。
“前辈,您说前面的天皇帝座是?那些人进去,会不会有所冒犯?”
少年皱着眉头,静静感应前方,忽然问:“你们这次来,有纯阳境修士?”
先是愣了一下,昌恒才反应过来:“您指元神真人?怎么可能,真人境何等高贵?那可是我们仙道修行的极致!除却仙道十三道君外,元神真人已经站在仙道顶点。今天带队的人,是玄谷派三位出窍老祖中的三祖。”
“十三个道君?”少年眉头一挑,喃喃自语:“这个时代好弱。”
遥想三清宗,不是道君都不好意思自称三清老师嫡传。
可千年之后,整个玄门竟然只有十三个道君?
不过出窍期?这又是什么境界?不入纯阳,莫非是金丹之后的下一个境界?取自“出窍分神”?
突然,前方的爆炸声打断少年沉思。
“你不用跟我去,留在这里。”说完,少年脚下一蹬,整个人浮空飘向内室。
等他来到天皇帝座前,看到内室密藏已被天皇神禁自毁。
少年脸色立刻变了,再往四周看。
那些入侵者此刻被神禁自毁的余波击杀,白玉地砖布满肉沫以及血迹,仅有一人逃得性命。
“不是纯阳,而是拿了一件三清宗的仙器吗?”
看到男子身边裹着的玄黄之气,少年幽幽一叹:“三清宗何其悲也,竟然连‘玲珑妙气’都流落在外?”
玲珑妙气,是三清宗一件极为特殊的至宝。据说是开天辟地时一道玄黄至妙气所化。此仙器无有实体,只是一团元气。但可以根据使用者,变化为任何一种仙器。此物轮流执掌在三位宗主手中。
“小辈,竟然认出玲珑气?”那个男子扭过头,冷冷道:“你这小儿是怎么进来?难不成,是跟我们玄谷派偷偷跑进来的?”
少年没理他,跳过他望向内室中央的帝座。
帝座此刻已经崩毁,上面坐着的男子已然看不到真容。来自九天的神火熊熊点燃衣袍,将帝座上的尸骸焚灭。
少年走过去,单膝跪在尸体面前,轻轻亲吻衣角,口中念诵咒文。
那男子神色警惕,也不敢随便动手。
当少年重新站起,望向玄谷派修士。或者说,盯着他身上的玲珑妙气。
“虽然你只是一个被人利用的棋子。不过损害天皇真身的代价,就让你的命来偿还吧。”
他双目浮现八卦图纹,透过修士的身体看向魂魄。
但玲珑妙气轻轻一荡,将八卦天光抵消。
“小儿,你以为我瞧不出来?你身上虽然有点灵气,但筑基境都没跨入,哪来这么张狂!”
玲珑妙气蓦然一动,化作番天仙印砸向帝座。
少年脸色一沉,主动从帝座闪开,引仙印追踪自己,砸向内室左侧的九龙壁。
墙壁闪过九龙光纹,龙吟从墙壁内响起。
“这家伙有点麻烦,用内室天皇神禁颇费工夫,还是换‘另一个我’来吧。”少年喃喃自语,身上气息慢慢变化。
而随着气质变化,修士恍惚看到旭日晴空布满阴云,天空响彻一声声奔雷。
少年伸手虚探,从冥冥虚空拉出一把剑。
他面无表情:“能死在《伏羲剑经》下,也算你的荣幸。”
他向前迈出一步,手中法剑轻轻一甩。
剑气向前划过,修士祭起玲珑妙气防御。但那一剑从他头顶飞过,将冥冥中的命线斩断,刺穿修士隐藏在天道之中的天魂。
瞬间,修士双目瞪大,感受到自身寿命迅速耗尽,然后大限到来。
……
昌恒在外面等了许久,看到少年手中提着一把玄黄宝剑,整个人面带煞气走出来。
“前……前辈?”
少年和方才态度截然不同,直接提起昌恒,拖着往前走。
再度来到金道前,他不闪不躲,不用乾坤之法闪避,直接跨上去。
“前辈饶命啊!”
看到少年的举动,昌恒惊恐万分,大喊起来:“我还没成亲,我还不想死!”
诛仙金光从四面八方射来,但少年手中玄黄宝剑荡开,变作一面杏黄仙旗落在二人头顶。
朵朵金花垂落,所有靠近的金光被仙道金花抵消。
“哼!三清至宝果然不凡。”
少年冷哼,带昌恒来到颛臾墓大门口。
看到断龙石被硬生生砸碎,少年眼神越发冰冷。
“你——带路,去玄谷派。”
“玄谷派?”
“从今天起,玄谷派不必要存在了。”
昌恒瞪大眼睛,但他被少年身上的杀意震慑,不敢有所异动,老老实实带少年前往玄谷派山门。
两个时辰后,在黄昏夕霞的照映下,一场大火焚毁玄谷派山门。
全谷上下所有修士,没有一人活命。
昌恒坐在一颗老树下,看着前方熊熊燃烧的烈火,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恐惧。
时不时,他扭头看向身边的少年。
随着玄谷派全灭,少年煞气渐渐收拢。他闭着眼站在昌恒身边,玲珑妙气化作一套绣着云龙的法袍穿在身上。
等再度睁开眼,露出让昌恒略略安心的笑容。
虽然这笑容也让人心中发憷,但总比冰着脸杀人强。
昌恒爬起来,壮着胆子问:“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名字?”少年低头想了想,回了一个和煦的笑容:“我从颛臾墓出来,你就叫我‘颛臾’吧。”
“不过——”
少年冰冷的指尖点向昌恒心口,眯着眼嬉笑。
那笑容,足以倾倒任何一位玄门女仙。但他口中的话,让昌恒更加绝望:
“我从墓中出来这件事,只希望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果有第三者知道,那么我施加在你心脏上的咒术会立刻爆炸。那时候,呵呵……”
呆呆望着少年的笑,昌恒心中冰冷。
夕阳下,他恍惚觉得,自己从墓中带出来的,并不是什么谪世仙人,而是一尊自幽世死域的魔神。
颛臾番外:镜中人
次日,曙光从窗外斜入,颛臾悠悠醒来。
这是从古墓出来的第二天,他起来后意识还带着些许迷糊。
揉着眼睛,翻身起床,走到等人高的铜镜面前。轻抚镜面,镜子里的人影越发清晰。
直到这一刻,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颛臾才真正有种,自己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忽然,镜面荡漾波光,镜子里的人影发生变化。虽然容貌一致,但气质甚至衣服出现差异。
“早安,另一个我。”
镜子里的男子披着金色华服,盘坐在颛臾面前,手托着腮:“昨夜那小子偷偷来过几次。”
“毕竟是他家,他爱走哪走哪。”
颛臾带着昌恒灭掉玄谷派后,落脚在昌恒的一处临时住所。顺带收集这个时代的情报,研究修行体系。
“这是他家,他害怕我,晚上过来查看很正常。不过在这个时代,我们必须重新修炼。毕竟是这个身体……”
颛臾挽起袖子,露出干瘦的手臂。
古墓不见天日,他皮肤呈现病态的苍白,而且因为无从进食的缘故,营养很差。
镜子里的男子看着“自己”的身体,同样露出嫌弃的神态。
“是啊,这具肉体太弱。承载我们的精神负担太大,而且肉体内的灵气几乎为零。对了,‘我’打算修炼哪种法门?当今盛行的赤书仙道?”
颛臾幽幽醒来,如今修行界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三清宗覆灭,天皇阁、骊山派道统断绝,反倒是一个没听说过的北斗派执掌仙道。
而如今仙道修行的法门,也不再是古老的神策以及玄禁仙法,而是一种全新的赤书体系。
通过大道赤文传承天书,每一部天书就是一位上仙的道统。
“咱们弄不来当今赤书体系的顶级天书。玄谷派那几部典籍我看过,垃圾货色。连我们那时候最次的神策都不如。”
“所以?”
“还是修炼神策吧。咱们持有神策修行体系的最高典籍。纵然在这个时代,最顶级的《三皇策》也足以睥睨天下。”
“真打算三策同修?”
神策体系,是古老时代的修行法门。修士观想神魔,随着修行逐步把自己化身为神魔。
三皇策,指的是羲皇、娲皇以及农皇这三位大神。
当年颛臾修行,就是以《羲皇策》参悟天皇奥秘。
“我们一体双魂,最多修炼两篇。我更倾向于羲娲同修。”一边说,颛臾眼睛炯炯有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中的金袍人先是一愣,随后笑了。冰冷残酷的气质被笑容淡去:“不过‘我’修——”
“我拒绝。”彼此一体双魂,谁不了解谁?
颛臾翻白眼道:“我才不去修《娲皇策》。要修炼,‘另一个我’自己来。”
娲皇策,乃骊山派道统源流。骊山派因为这部《娲皇策》,全派上下都是女子。因为《娲皇策》有一个特性,凡修炼这部神策,在圣胎层次必然化出大道真性,变作娲皇道体,成为女人。
“另一个我擅长战斗,炼成娲皇道体,可以配合我的羲皇真身施展阴阳合击。嗯……到时候我们分开,还可以双修。”
“‘我’说的不错,我擅长战斗。而‘我’擅长咒术,所以‘我’应该用娲皇道身,我来演化羲皇。此乃阳刚阴柔之理。”
“呵呵……”
颛臾照着镜子,看着模样一致的另一个自己。
而另一个自己也一直盯着颛臾。
双方在这一点上绝不肯退让。
娲皇策,我/我才不会去修炼啊!
突然,颛臾感慨:“果然,我长得真帅。”
的确,如果让“另一个我”修炼娲皇神体,不仅我们在未来可以分开,甚至在天下第一美男外,还能把天下第一美女的头衔拿下。
但不论是颛臾还是另一个自己,都没打算去修炼娲皇神体。
至于农皇……虽然颛臾敬重农皇为人,但却没打算修炼农皇的秘法。
“农皇修行虽然简单,只需吃药尝毒就能修炼。但高深层次有一场生死大劫。”
“娲皇也是如此……”
二人对视,异口同声:“所以,还是修炼羲皇吧。”
话音一落,颛臾闭上眼,身上冒出一股神威波动。
神策修行,和当今筑基、金丹、出窍、元神的体系不同。
神策时代只有五步,观神、登天、圣胎、纯阳、化神。
观神,即开辟眉心灵台世界,在自身精神世界中冥想一尊神魔。
颛臾原本就是纯阳境的大能,他观想神魔不过一念之间。
在眉心,辽阔的精神世界徐徐拓展。
世界上空浮动茫茫紫云,下方是碧水浪涛。在这天海中心有一岛屿,上面坐着一位金袍人。
和颛臾同享肉身的另一个自己幽幽一叹,主动掌控这具肉身的一半。
两个意识同源而生,共同管理这具身体。这时,在精神世界出现一尊人身龙尾的神圣。
此乃羲皇,昔年天皇阁祭祀的最高神。
两道意识同时观想羲皇,确立自家根本道路后,两道意识同时出现在灵胎。
颛臾仍是一身白衣,而另一个自己穿着金袍。
两人一左一右在“羲皇”两侧。
对视一眼,二人同时将手拍向羲皇,引动羲皇神力跨入下一个层次——登天。
观神,只是在脑海冥想神魔之体。
而登天层次,则是真正开辟天门,引神力入体,拥有神通妙法。
二人轻车熟路,在羲皇背后演化天门,并推羲皇入天门之内。
入天门,即为登天。
天门之后,茫茫云道升起无数宫阁楼台,其景象和颛臾前世所见极为相似。
“当年我们演化九重天宫,可在化神最后一步失败。如今返生重修,却不能按照前世来了。”
“嗯,一切归零吧。”金袍颛臾伸手一抹,眼前宫殿尽数溃散,化作滚滚云气重新塑造楼阁。
白衣颛臾配合他,共同演化一座连接天门的登天殿。
而这片重新演化的精神界域,称作“天皇境”。
“先这样吧,回头我们再慢慢演化九重天。”金袍颛臾:“我推算神通,研究战技,外面事情交给你。”
一体双魂的好处就在这,在一方修炼的同时,另一方可以处理外面庶务。
颛臾睁开眼,听到门口的敲门声。
推开门,看到一脸谄媚相的昌恒进来:“前辈要不要吃点什么?”
的确,虽然昨天灭了玄谷派。但颛臾尚未缔结圣胎,仍需饮食补充消耗。甚至神策一脉的修行者,需要更多食物进行滋补。
“也好,把你家吃的都拿来。多年未曾进食,需要好好补补。”
……
颛臾吃相优雅,但手速极快。
筷子风卷残云般,一盘盘菜肴消失。只是,他仪态没有半点破坏,反而有种理所应当的神情。
昌恒眼睁睁看颛臾一个人,吃掉自己一个月的库存。
这位饭量是不是太大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叩门声。
“喂——姓昌的,听说你回来了?赶紧开门还钱!”
颛臾动作一顿,然后继续吃饭,看也不看昌恒。
“前辈,我出去下。”
昌恒跑出去,没多久颛臾听到外头的殴打声。
可他面色不改,继续吃饭。
“……”
最后,他脑中响起另一个声音:“‘另一个我’,换人了。”
“干嘛去帮忙?明摆故意牵扯我,让他挨揍去。”
“毕竟跟我有缘,不是吗?”
两个人格更换,颛臾脸上露出笑容,放下碗筷,起身走出小屋。
院子里,昌恒正被几个粗鲁大汉殴打。
颛臾手指一拨,忽有灵音炸响,几个大汉被音爆甩飞。
然后,少年施施然走过去,笑眯眯对着一个管事人伸手:“打劫,把你们身上的钱都交出来!”
昌恒一愣,那几个来要债的人也面色发黑。但在颛臾的威逼下,不敢有半点异动。
最后,那管事反应过来:“前辈,这姓昌的小子欠我们钱。我们是来要债的。”
“哦,然后呢?跟我有什么关系?”少年找到一个石凳座下,他翘着腿,漫不经心说:“刚才我在吃饭,结果你们坏了我的兴致。所以要赔钱,至于你们跟昌恒的事,你们自己另算。”
“……”
白管事黑着脸,可看到少年勾动手指,又有一只只灵音飞雀在他身边环绕,赶紧从怀中掏出钱袋。
颛臾伸手虚探,钱袋自动飘到他手中:“嗯,还不少。”
他随手把钱袋扔给昌恒:“这钱,姑且算我的伙食费。”
——这钱给他,是不是有点多?刚才我吃的东西,可用不了这些钱。
颛臾脑中,另一个自己跟他对话。
——安心安心,我不会做亏本买卖。这小子有点特殊,我觉得需要留在身边观望下。
——一个早就该死的人,逃过天道轮回。我直接给他一剑就是,‘我’又何必救他出天墓?
——因为好玩啊。
颛臾笑容满面,把钱袋递给昌恒。
昌恒愣愣接过,看到管事那凶狠的眼光,顿觉钱袋烫手。
但想了想,他咬牙把钱袋递过去:“白管事,这钱足够还利息了吧?”
管事心中把二人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可看到旁边被炸飞的几人,仍不敢还嘴。
他含糊道:“这事,我要回去禀报府主。具体要怎么还,需要重新计算。”
顺带,届时带人把这修士一起抓了!拿我的钱,我的钱是那么好拿吗?
颛臾屈指一划,暗中把一道秘文写在管事背后。
突然间,白管事身上一阵瘙痒,整个人手舞足蹈起来。
“这……你……你算计我?”
“你就别回去了,把昌恒欠账这件事好好算一算。另外找一个人,去把你们头找来。这账的事,今天直接抹了吧。”
“当然,你也可以让手下多找些人过来报复我。不过最好想清楚,看看你们这些人经不经打。劳驾我动手,可是要花钱的。”
——所以,一会儿不还是我动手吗?
——安心安心,这些小兵还用不到‘另一个我’,我自己上就好。
颛臾随便指了一个人,让他回去报信,把他家府主请来。
然后,他随手打昏在场众人,只留下昌恒:“你欠对方多少钱?”
“没多少,就是一百下品灵玉。”
灵玉,自灵脉之中开采出来的玉石。因充斥灵气,可供仙家修炼。
“这个时代用灵玉?你们也不怕把山体开采空了?”
昌恒低声道:“灵玉没了,但至少人活着。”
“也罢,区区一百下品灵玉,有什么可为难的。”
颛臾闭上眼,双手间浮现一缕缕银色光弦。他拨动琴弦,弹奏《羲皇琴谱》中的《伏凤朝天曲》。
《羲皇琴谱》有三伏十绝之曲。
三伏者,伏凤、伏空、伏羲。十绝者,天绝、地绝、风绝、雷绝、水绝、火绝、山绝、泽绝、人绝、神绝(万神绝)。
伏凤曲一响,颛臾沐浴大道之音,有凤凰自天穹飞来,落在院落树梢上聆听。
灵台天皇境内,另一位颛臾坐在岛屿中央,托下巴倾听。
“‘我’的演奏已入道境,而琴声沟动大道,不如帮‘我’用琴声筑基,把当年那个构想用一用?”
当年他修炼《天皇策》,但跟三清宗仙人们交流,也研究了好些修仙法门。
天琴仙道,天剑仙法,都是他在那个时代创出来的。
三伏之曲,其本身便是一门修仙法门。
金袍颛臾出手,利用凤凰携带的凤凰真气,为自己这具身体洗经伐髓,尝试仙法筑基。
很快,一道凤凰真气游走全身,辅佐天皇法力淬炼肉身,从仙道层次中也迈入筑基。
当凤凰离开,树下落着一块宝玉。
颛臾示意昌恒捡起来:“这块玉,你回头给债主送去,足够你还债。”
昌恒面带喜色:“多谢前辈——”
果然,拉拢这位前辈,引他出来挡灾是对的。
他准备上前,却突然发现自己身体被无形力量束缚,根本无法行动。
“我话还没说完。我帮你还债,你要怎么答谢?”
“这……”昌恒眼珠子一转:“小人愿为前辈效犬马之劳。”
“我要犬马做什么?就算要养狗,也不是你这筑基小子。”颛臾嘲笑道:“我没其他要求,你就随我写张欠条,然后为我打工百年。”
颛臾手指轻轻在空气中一划,一张写满篆文的金色纸张出现。
“这……”昌恒因为盗墓的缘故,认识不少古老文字。但眼前这种,根本不认识。
“给你读一遍。昌恒欠颛臾一块凤凰宝玉,甘愿打工百年以作还债。”
“可以是可以。但一百年……”昌恒苦笑:“我不觉得,自己能活那么久。”
“不瞒前辈,我曾在一处古墓被尸毒侵害,恐怕活不了那么久。”
“我说你能活到,你就一定能活到。在我的判断下,你活两千年没问题。”
第一卷 道入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