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外加一只狗在别墅区里溜达,气氛有点古怪。
俞守泽和乔潇潇走在最前面,好情侣,很和谐。
俞昼、司亭和小狗走在中间,好兄弟,很和谐。
沈惊独自跟在最后,好有病,也很和谐。
就是太和谐了,反而显得特别诡异。
俞守泽指着一处景观喷泉,怀念道:“这里改造前是儿童区,小昼小时候,我经常陪他在这里玩滑梯。”
乔潇潇循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微笑回应:“小昼有个好爸爸。”
俞昼一只手牵着晶晶,另一只手揣兜,神情冷淡,不作回应。
沈惊琢磨了一下,很难想象俞守泽陪着俞昼玩滑梯的样子。
乔潇潇此时轻叹了一口气:“守泽,比起你,我这个做家长的真是亏欠小亭许多。我陪他的时间太少了,那时候舞团演出多,世界各地飞,往往一年下来,在他身边的时间还不到半个月。”
俞守泽宽慰道:“不要自责了,你看,小亭现在长得多好。”
沈惊撇撇嘴,是挺好的,痞里痞气的,走大街上都要被警察拦住问两句。
司亭一脸没所谓:“妈,不要紧,我还有小妈陪我,我爸换女朋友的速度比你们舞团排新剧目还快,我一年能有好几个小妈。”
沈惊眼睁睁看着乔潇潇纤细的背影像一片落叶,颤抖了,破碎了。
“小亭,”乔潇潇捂着嘴,脆弱死了,“对不起......”
俞守泽怜爱地摸了摸她的鬓角:“不难过,没事了,没事了。”
一位特别温柔、特别会疼惜伴侣的、优雅成熟的Alpha。
然而,沈惊却注意到,俞守泽在摸完乔潇潇的鬓发之后,捻了捻指腹。
这是一个清理手上脏东西的动作。
奇奇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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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真恩爱还是假恩爱,沈惊没兴趣,他踩着俞昼的影子玩。
夕阳把俞昼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沈惊站在里面,能被整个包住,像是被俞昼抱着。
他踩得正高兴,影子里钻进一只毛茸茸的小狗。
沈惊瞬间沉下脸,这只坏小狗,连俞昼的影子都要来抢,心机好重,心眼好小。
小狗挺有病的,看沈惊阴着脸反而更来劲,竖着尾巴踏着小步子,和跳芭蕾舞似的,还演起来了。
沈惊嘴角抽了抽:“你妈的!”
话一出口,前面的四个人齐齐扭头看了过来。
沈惊脸颊一绷,完了,一没留神发病了,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沈惊,”俞守泽面容有些严肃,“你刚刚说什么?”
司亭双手环抱胸前,饶有兴趣地看着沈惊。
沈惊头脑风暴,嘴角下撇,微微垂首:“俞叔叔,我太感动了,我是想和司亭哥哥说,要珍惜你妈的爱。”
乔潇潇看了司亭一眼,用手帕抹眼泪。
司亭还挺配合:“谢谢你的忠告,很有用,我受益匪浅,我会把这句话写进自传的。”
沈惊继续发挥:“我从来没有得到过这种无私的爱,俞叔叔你知道的,我以前......我......”
欲言又止,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一丝悲伤。
俞守泽叹了口气:“好了好了,一家人开开心心的,怎么一个两个都难过上了。”
乔潇潇点点头,挤出一个笑容:“守泽,我不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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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沈惊呼了一口气,怪不得说演员是高危行业,真高危呐。
俞昼此时停下脚步,转过身,递给沈惊一叠纸。
沈惊这下是真的感动了:“哥哥,谢谢,我也不难过了。”
他的哥哥好关心他,心里暖暖的。
沈惊正要拿纸擦拭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就听见俞昼说:“这是给晶晶捡屎用的,你别浪费。”
小狗刚在边上的草丛里拉完一泡,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沈惊。
沈惊呵呵:“哥哥,我不会。”
让他给一只狗捡屎,俞昼侮辱谁呢?
俞昼指导他:“蹲下去,用纸包住,拿住,站起来,走到垃圾桶边,扔进去,会了吗?”
沈惊微笑,听起来真的很简单呢。
司亭在边上幸灾乐祸:“晶晶,你要珍惜你妈妈的爱啊,你妈的!”
沈惊歪歪头,把手里的纸分给司亭两张:“司亭哥哥,我们一起捡吧,你一半我一半。”
司亭挑眉:“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捡屎?”
沈惊居功自傲:“因为你的自传里也有我贡献出的一句话呀,司亭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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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惊和司亭为了谁去捡屎而争执不休。
最后,为了防止小狗把屎吃了,俞昼亲自捡了。
沈惊用力鼓掌:“哥哥,你是一位文明的好市民,我要向你学习!”
司亭嗤之以鼻:“小同学,你骂谁?”
沈惊眨眼:“司亭哥哥,我在夸我哥哥,你怎么不高兴了呀?”
恰好俞昼从垃圾桶那边走过来,沈惊用恰好能让他哥哥听到的音量嗫嚅道:“司亭哥哥,我不知道你对我哥哥有什么意见,所以才会这么生气。我哥哥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我求求你不要这样想他,司亭哥哥,算我求你了......”
司亭舌尖顶了顶左脸颊:“阿昼,你弟弟好像在挑拨我们的关系?”
沈惊一脸慌张:“哥哥,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希望司亭哥哥能对你好一点,因为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俞昼面无表情地嗤了一声:“那你的知舟哥哥呢?”
沈惊无语了,他这边对着俞昼真情流露,关齐知舟什么事。
“哥哥,你和知舟哥哥,”沈惊顿了顿,找补道,“都是我的哥哥。”
司亭拍了拍掌,俯身问:“那司亭哥哥呢?”
沈惊对着司亭笑,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你妈的。”
扔下这三个字,沈惊高高兴兴地跑到俞昼身边,手舞足蹈地说他今天背了多少个英语单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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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惊为了在俞昼面前装可爱,执意要和小狗赛跑,结果跑不过小狗,气得想踹狗屁股,但不得不忍住。
司亭慢悠悠地晃荡上来,指着路边的垃圾桶:“这个挺像你的。”
“能装,对吧?”沈惊抢答,斜睨着司亭,“司亭哥哥,这都多少年前的梗了,真土。”
小狗还没玩够,缠着沈惊还要再赛跑。
沈惊慌忙后退两步避开小狗,一脸局促:“晶晶,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吧,司亭哥哥说我是垃圾桶,很脏。”
又那么恰巧,这句话恰好又让走上前来的俞昼听到了。
司亭放声大笑:“阿昼,你这是哪儿捡来的弟弟,我也去淘一个。”
俞昼先是用眼神唤回了捣蛋鬼晶晶,又无奈道:“阿亭,你别逗他了,他心眼小。”
“哥哥,我心眼不小!”沈惊反驳。
俞昼怎么这样啊,他被司亭说了,俞昼不仅不帮他出气,反而还帮着司亭埋汰他。
经过独处的那两天,他以为他和俞昼的关系已经变好了,结果根本就不是这样。
“哟,还嚷嚷上了,”司亭调侃,“你要是心眼不小,你嚷嚷什么?”
“哥哥,”沈惊正色道,“你晚上回家没有和我打招呼,从出门到现在,我一共喊了你十七次,你一次都没有理会我。这些我都没有和你计较了,你还说我心眼小!”
俞昼抬手捏了捏鼻梁:“......沈惊,小点声。”
沈惊又说:“哥哥,你用捡屎的手揉鼻子,我也不会觉得你不卫生,这样也是心眼小吗?”
俞昼闭了闭眼,轻呼出一口气:“不小,很大的心眼。”
沈惊就像是打了一场胜仗,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小狗往前走。
司亭双手托着后脑,对俞昼说:“你弟弟不仅心眼小,记性还不好,他是完全不记得我了吗?”
俞昼不动声色:“嗯,那天他生病了,病得厉害。”
司亭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这小子行啊,我这种让人过目不忘的大帅逼,他说忘就忘。”
俞昼眉间拢起不易察觉的褶皱,他不想和别的Alpha谈论他的弟弟有多么独特。
于是,俞昼转移话题:“你妈妈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我对她没什么感情。”司亭踢开脚边的一颗小石头,讥讽道,“阿昼,我说白了,我从小到大见她的次数,比见你家保姆阿姨的次数还要少。她在你爸爸面前表现出对我的深厚感情,我也很疑惑是从哪里来的。”
俞昼颔首。
“你放心,他们怎么来是他们的事情,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司亭勾住俞昼的肩膀,“不过奇了怪了,我们这个圈子的人会伪装是常态,你弟弟一个贫民区出来的小穷鬼,怎么也那么爱装?”
口吻里没有不满,是带笑的。
俞昼看向前面挥起拳头佯装要揍小狗的沈惊,装腔作势的样子也可爱,也招人。
司亭故意扬声喊道:“你敢对晶晶动手?”
沈惊回头,装可怜:“司亭哥哥,我怎么会对晶晶动手呢,晶晶那么金贵,我就连碰晶晶一下都是很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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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别墅,俞守泽有意无意间提起他和乔潇潇的相识。
“我还记得那天是小昼的生日宴,”俞守泽回忆,“说起来,我们能相遇,多亏了小昼,一晃都多少年了。”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细想就有点别扭了。
沈惊咂咂嘴,这件事本身和俞昼毫无关系,俞守泽却硬要往俞昼身上靠,让听者觉得是俞昼创造了他们相遇的机会。
他刚才悄悄搜索了,乔潇潇是知名舞蹈艺术家,上个月才宣布离婚。
也就是说,她在和俞守泽相处的过程中,还是处于婚姻关系里的。
俞守泽这时候说这种话,让司亭怎么想?让司亭怎么和俞昼相处?
这爸当的,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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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潇潇要赶飞机,俞守泽送她去机场。
俞昼和司亭去二楼了,沈惊坐在沙发上,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上楼,他也想去。
楼梯拐角,司亭扭头:“一起上来。”
沈惊不由自主地站起身。
司亭真好,司亭是好人。
下一秒,司亭招手:“晶晶,来啊。”
沈惊提了提裤腰,默默坐下了。
司亭有病吧,以为这样就能刺激到他吗,笑死,他根本不想去二楼,二楼又没有矿,他才不想上去。
沈惊一边抠手腕一边在脑海里演小剧场,他拍了司亭两板砖,把司亭拍成小狗形状的大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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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管家去花园浇花,吴阿姨看他不在,小声埋怨:“家里要来新太太了,你看把他开心的。”
沈惊问:“吴阿姨,这是多好的事情呀,您不开心吗?”
吴阿姨把抹布一甩,愤愤道:“我心里就只有一个太太!这栋房子当年还是太太的嫁妆,太太出生在这里,长大在这里,去世在这里,现在要让别的女人住进来,住到太太的房间里,睡在太太床上,不知道先生怎么想的!”
沈惊明白过来了,赵管家是俞守泽的亲信,自然事事都为俞守泽考虑。
吴阿姨就不一样了,她是太太那边的人,这时候难免愤懑不平。
沈惊惊讶地张了张嘴:“吴阿姨,你说得对,太太她......唉。”
吴阿姨在这个家里终于找到个能说上话的,她拉着沈惊絮叨:“那个乔潇潇看面相就坏透了,她当时有老公有孩子,见到我们先生就对先生一见钟情了,巴巴地凑上来,这种人真下作,我是真瞧不上她!”
沈惊撇撇嘴,没回话。
他能理解吴阿姨的心情,但是把责任全推到乔潇潇一个人身上也不合适。
要是俞守泽真是正人君子,也不会和有夫之妇搞到一起去。
吴阿姨埋怨的重点已经完全落在唾骂乔潇潇上了,沈惊忍着没翻白眼。
对对对,都是女的错,真就是无吊之灾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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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赵管家浇完花进来,前一秒还在喋喋不休的吴阿姨立刻噤声,板着脸收拾卫生去了。
赵管家还是一副机械脸,对沈惊说:“新太太很喜欢你。”
沈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俞叔叔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我真的太开心了!”
赵管家点点头:“我也是。”
沈惊打着哈欠回到杂物间,趴在床上用手机写日记,顺便给齐知舟把今日份的情话发过去。
齐明旭打了好几个视频电话骚扰沈惊,沈惊一个都没接。
齐明旭真够有病的,天天骂他,又天天烦他。
清净了不到两分钟,齐明旭发来消息:“沈惊,你有时间骚扰我哥,没时间接我电话,你要脸吗!”
沈惊觉得莫名其妙,他想骚扰谁就骚扰谁,齐明旭管得找吗。
又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司亭离开了,走前来杂物间敲门,让沈惊送他。
沈惊在屋里装死,鸟都不鸟。
一个穿破洞裤的都能上二楼,俞昼凭什么不让他上啊?
他来的时候身上穿的那身衣服,破的洞没有司亭多、没有司亭大,说到底俞昼就是嫌他脏,俞昼就是双标。
司亭还在外头锲而不舍地敲门:“小神经,神小经,你司亭哥哥要走了,你不出来送送?”
沈惊烦得要死,隔着门说:“你不是博士吗,你不上班的啊?你能干点正经事吗?”
司亭哈哈大笑:“行,那我走了,明天见。”
沈惊冷笑,谁和你明天见,他是要上学的人,和穿破洞裤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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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里安静下来。
大约晚上十二点,俞守泽给家里打电话,吴阿姨接的,听那意思是俞守泽晚上不回来了。
沈惊睡不着,他不喜欢这个别墅,因为别墅里有太多人了,他想和俞昼单独待着。
别墅里只有一个他喜欢的地方,那就是种满了蔷薇花的花园。
于是,沈惊跑到了花园,没有开灯,打着手机手电筒。
二楼有间窗户还亮着灯,俞昼还没睡吗?
沈惊把手掌拢在嘴边,仰头喊:“哥哥!哥哥!”
作者有话说
惊:嗯嗯我心眼不小,不投喂海星不留下评论也是可以的,我完全不会记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