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哥哥!”沈惊像一只快乐的蝴蝶,短短一小段路,他有种要飞起来的感觉,边跑边喊,“哥哥!”

俞昼从后视镜里看着小蝴蝶,冷峻的眉目染上笑意,又在看见他手肘纱布的瞬间冷了下来。

沈惊跑到俞昼的车边,双手撑着车窗框,眼睛亮晶晶的:“哥哥,你来接我放学吗?”

俞昼意有所指:“看来已经有人要送你回家了。”

“哎呀!”沈惊想起来了,赶紧掏出手机取消豪华专车订单,“差点就让新AA7628把我接走了。”

俞昼说:“上车。”

沈惊故意装可怜:“哥哥,那我可以坐在副驾吗?别的小朋友坐哥哥的车,都坐在副驾驶呢。”

“可以。”俞昼颔首。

沈惊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俞昼说:“反正晶晶不在。”

“......”沈惊在心里冷笑,俞昼就非得说那后半句吗。

他绕到副驾,打开车门上了车,扣上安全带,双手放在大腿上,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哥哥。

俞昼看出了他眼神里的期待,嗤笑道:“要表扬?”

沈惊热切地点头:“嗯嗯!”

俞昼淡淡扫了一眼后视镜,有两辆车跟在他们后面。亓亓整理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你想要我表扬你什么?表扬你拒绝了另外两位护花使者,选择了我的车?”

沈惊抠了抠手腕,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哥哥,”沈惊挪了挪屁股,有点害羞,“你再想想你要表扬我什么?”

俞昼目不斜视:“想不出来。”

“哥哥!”沈惊急了,抓着自己身前的安全带扯了两下,“我系安全带!”

俞昼挑眉:“沈惊,系安全带是常识,这也需要表扬吗?”

“当然了,哥哥,”沈惊微微扬着下巴,“晶晶会吗?难道晶晶也会系安全带?”

俞昼摇了摇头,口吻依旧冷冷淡淡,带了一丝很浅的笑意:“是,这点上你比晶晶厉害。”

和一只小狗比,还骄傲上了。

沈惊也反应过来不对味儿了,他拿自己和狗比,真够有病的。

“哥哥,你会开车,”沈惊非要把俞昼也拖下水,“你也比晶晶厉害。”

说完还很热烈地鼓起了掌。

·

沈惊在副驾驶很不安分,捣鼓捣鼓空调出风口,又摸摸中控屏幕,想要引起哥哥的注意。

但俞昼专心开车,没有分出丝毫注意力给身边的弟弟。

沈惊自讨没趣,挠了挠手腕上的疤痕,想伸腿,但是空间太小,伸不直。

“哥哥,”沈惊说,“我以前还怀疑你想当出租车司机,现在我知道我错了。”

俞昼偏头看了沈惊一眼。

沈惊委婉地说:“出租车司机会和我聊天,还会关心我冷不冷热不热空调温度适不适合。”

俞昼直截了当:“你是在指责我没有陪你聊天。”

沈惊立刻垂下头,委屈地对手指:“哥哥,我没有呀,像我这样的人,能坐在副驾驶上,已经是哥哥对我的怜惜了,我哪里还敢奢望哥哥陪我聊天呢。”

“那就聊一聊,”俞昼打方向盘,“你手上的伤怎么来的。”

沈惊瞄了眼手肘,满不在意:“骑自行车摔的,司亭哥哥帮我包扎了。”

俞昼问他:“流血了?”

“也没流多少......”沈惊顿了顿,立即换了个语气,“哥哥,我流了很多血,我差点以为见不到你了。”

俞昼腾出一只手捏了捏眉心。

看弟弟这活蹦乱跳的样子,看来只是小伤而已,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俞昼紧绷的精神略略放松,淡淡道:“沈惊,我不建议你继续学车。”

沈惊反驳:“哥哥,我都快学会了。”

俞昼很坚持:“前段时间是我太纵容你了,我以为有司亭在,你不会受伤。既然你已经出现了这种情况,最好立即停止。”

沈惊感到莫名其妙:“哥哥,学骑车摔一跤,受一点伤很奇怪吗?”

对,学骑单车摔跤不奇怪,受一点伤也丝毫不奇怪。

弟弟是十八岁精力旺盛的少年,不是一碰就会碎的瓷娃娃,磕磕碰碰都再正常不过。

但他在临期分化的关键阶段,血液里的信息素随时有可能活跃,伤口会成为催化剂。

“沈惊,我的建议是,”俞昼转头看着沈惊,口吻异常强势,“不要继续了。”

沈惊也跟着皱起眉头,他抿了下嘴唇,下意识地说:“哥哥,你现在很像你爸爸。”

用的是“建议”这样温和的词汇,实际上却是命令,完全不让人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俞昼眼皮颤了颤,猛地踩下了刹车。

·

出于惯性,沈惊猛地往前倾倒,他低呼一声:“哥哥,你干嘛!”

俞昼说:“没事。”

“什么没事!”沈惊看到俞昼额角绷出的青筋,“这能叫没事吗?哥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难道俞昼真的有病,开车开着开着犯病了?

俞昼咬着牙,右手虚握成拳头,抵着额头:“是有点不舒服。”

“哪里呀?”沈惊解开安全带,上半身往俞昼那边趴,摸俞昼的衣服口袋,“哥哥,你带药了吗?”

俞昼说:“沈惊,我身上没有药,你不要乱动。”

沈惊悻悻地收回手,都这时候了还嫌他脏,洁癖真的是不治之症。

“哥哥,我是怕你死了。”沈惊也开始焦躁,他揪着手腕的瘢痕,音量不自觉拔高,“你要是不舒服就吃药,你这样开车很危险,会把我也害死的!”

他语调尖锐,俞昼蹙眉,拨弄手链上的珠串:“别吵,让我安静一会儿。”

沈惊愈发用力地掐自己手腕:“哥哥,你还嫌我吵!我都搞不懂我们两个到底谁有病了!”

·

就在这时,黑色宾利停在了他们的车旁,司亭从宾利下来,脚步急切,敲响了沈惊的车窗。

俞昼撩起眼皮,淡淡道:“你的司亭哥哥来了。”

沈惊降下车窗,眼角发红:“别敲了,吵死了!”

司亭看着车里的两人:“阿昼,什么情况?我在你们后面跟着,看你们突然急停了。”

俞昼笑容温和:“没事,刚才有点不舒服。”

“还能行吗?”司亭说,“都上我的车,你这辆我找人给你开回去。”

俞昼说:“不用,已经缓过来了,放心。”

司亭很不放心:“你这状态让我怎么放心,更何况你车里还有个小朋友。”

“小朋友?”俞昼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对沈惊笑着说,“你去阿亭那边。”

司亭抓住沈惊的胳膊:“你到我车里,我送你。”

沈惊看也不看司亭,阴沉着脸问俞昼:“哥哥,你非要开车吗,真的出事了怎么办,我在你车里,我也会死的。”

俞昼的鼻息里掺着笑意:“你让司亭哥哥送你。”

“我是问你!”沈惊的指甲深深陷入手腕的瘢痕里,“你就非要开车吗!”

俞昼笑得温文儒雅,眼球里泛起不明显的血丝:“我开车回去,你让司亭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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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外,司亭薄唇紧抿。

兄弟两人剑拔弩张,车里的空气都仿佛陷入了冷凝状态,但他却莫名有种插不进话的感觉。

“沈惊,别犟,”司亭严肃地说,“你到我车里来,我们开车跟在阿昼旁边,慢点开,不会有事。”

耳边嗡嗡嗡响,沈惊烦透了,他转头对司亭说:“我坐我哥哥的车。”

接着就关上了车窗,任凭司亭怎么敲窗玻璃,他都仿佛没有听见。

俞昼还在笑:“要是真出事,你也会死的。”

沈惊就要把手腕上的烟疤掐出淤青来了,他没有注意到手肘上的伤口开始渗血,洁白的纱布被洇出浅红。

他后脖颈又在发烫,整个人像飘起来那样,头晕目眩,有种缺氧的感觉。

沈惊神情阴郁,紧紧盯着俞昼:“哥哥,我死了你也会死的,我是不会让你活着的。”

俞昼也盯着沈惊:“沈惊,你要坐哥哥的车。”

“对,坐哥哥的车,一起去死。”沈惊呢喃,说完又觉得很不对,“哥哥,我有点难受,我好像生病了。”

俞昼点了下头:“对,你生病了。”

“哦哦,原来我又犯病了,难怪我这么有病。”沈惊恍然大悟,从书包里翻出药片,对俞昼笑,“哥哥,我吃两片药就好了,下午也是这么好的。”

俞昼也取出抑制药剂:“哥哥也病了,也要吃药。”

哥哥和弟弟在车里同时吞下各自的药。

俞昼为沈惊系好安全带,然后摇下车窗,对窗外焦躁的司亭说:“阿亭,我没事,刚才沈惊和我闹着玩。”

沈惊靠着座椅,眼睫下垂,昏昏欲睡。

“阿昼,真没事?”司亭担忧道。

俞昼笑着说:“不用担心,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笑容温和,吐字清晰,语速平稳,无懈可击的儒雅。

“行,”司亭缓缓吐出一口气,看了沈惊一眼,嘱咐道,“你慢点开,我在你后面。”

俞昼颔首:“好。”

·

到了俞家别墅,沈惊也清醒了。

他回忆了一下,刚才他和俞昼应该算吵架了,但起因是什么?

想起来了,起因是俞昼开车的技术太烂,突然急刹车,差点把他吓死。

“哥哥,”沈惊真诚发问,“你的驾照是花钱买的吗?”

俞昼打开车门:“考的。”

沈惊跟着下车,不相信:“是本人考的吗?不是花钱找人考的?”

俞昼:“亲自考的。”

沈惊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以后你别开车了,还不如我骑自行车载你呢。”

反正危险系数也是一样的,都是在死亡边缘试探。

拍着拍着,他瞥见自己手腕内侧全是青紫,又吓了一跳:“哥哥,有人掐我!”

俞昼说:“你亲自掐的。”

沈惊不信:“我能把我自己掐成这样?我有病啊?”

想了想,靠,他还真有病。

沈惊赶忙把手背到身后,不让哥哥看见他有病的掐痕。

·

乔潇潇来俞家了,晚餐在花园里吃的,点着蜡烛吃西餐。

俞守泽和乔潇潇坐在长桌一头,俞昼、司亭和沈惊坐在另一头。

沈惊没吃过牛排,用不来刀叉,笨拙的样子逗得俞守泽和乔潇潇开怀大笑,餐桌上的氛围格外好。

饭后,俞守泽又领着他们去散步,他搂着乔潇潇的细腰,一路上都在与这位美丽的芭蕾舞演员耳语,二人般配极了。

回到别墅,司亭离开了,沈惊也识趣地回到杂物间,把空间留给外面这“一家三口”。

他扒着门缝偷看外头,赵管家对乔潇潇非常尊重,就差把“太太”两个字挂嘴边了。

而吴阿姨虽然表面上恭恭敬敬,实际上却不把乔潇潇当成这栋房子的主人。

沈惊抱着板砖,觉得观察这群人真是有意思。

乔潇潇今晚在俞家留宿,她去三楼洗漱,再下来时穿着一袭珍珠白色的睡裙,微湿的长卷发垂落,大美人。

俞守泽揽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对赵管家说:“让小昼下来,一家人坐着聊聊天。”

赵管家说:“少爷在开视频会。”

乔潇潇很善解人意:“不要打扰孩子了,小昼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忙。”

“他能忙什么,”俞守泽笑着说,“他那个公司我不看好,最近遇到了财务危机,恐怕是难了。我早就建议过他,没必要在那上面花费心血。现在开什么视频会,徒劳无功,何必呢。”

沈惊很不舒服,又来了,又是“建议”。

乔潇潇抿着嘴唇笑,手指点了点俞守泽的胸膛,嗔道:“小昼的公司遇到困难,你当父亲的,就不能出手帮一帮?”

“他想要独立,我就给他独立的自由,”俞守泽大掌包住乔潇潇纤细的手指,“就算真有什么挫折,这也是他独立的代价,他要自己承担。”

沈惊挠挠头,俞守泽这话说得倒是没毛病。

俞守泽说给俞昼自由,好像确实也给了。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俞昼说:“爸,乔阿姨。”

乔潇潇立即从俞守则怀中坐直身体:“小昼,不打扰你吧?”

俞昼在沙发一角坐下:“不打扰。”

俞守泽打开电视:“你乔阿姨的舞剧首播,一起看看。”

俞昼微笑:“好。”

沈惊很疑惑,看一场舞剧比开视频会议更重要吗?

客厅里坐着的一家三口,和睦又温暖。

成熟稳重的父亲,美丽体贴的继母,英俊优秀的儿子,每个人都很完美,但凑在一起就是让沈惊觉得奇怪。

像是摆放在一起的三个假人。

沈惊的视角里恰好能看到俞昼的侧影,他看见俞昼摘下了手串,搭在虎口的位置,轻轻转动。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沈惊反应过来,至少俞昼不是假人。

他不想要俞昼再坐在那个位置了,因为俞昼不是假人。

沈惊站起身,打开门,突兀地打破了客厅里的温馨宁静。

“哥哥,我有几道题不会做,你能教教我吗?”

作者有话说

首先,这哥俩病到一块儿去了,般配!

其次,虽然给惊惊点上万人迷属性,但坚持1v1不动摇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