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车后,那种被人监视偷窥的感觉又回来了。
黎殊瞬间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顾宴白注意到她的异常,问道:“怎么了?”
“没事。”黎殊说,“可能是最近有点没休息好。”
“工作太累了?”顾宴白俯下身,帮她系好安全带,“昨天胃疼也和这个有关?”
这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黎殊有些无奈:“不是,我昨天是微信被盗了。”
车子缓缓启动,顾宴白手臂搭在窗户上,目光落向前方,看不出半分情绪起伏。
“所以你昨晚没单独和赵潼聊到半夜?”
“当然没有。”黎殊无语的扫他一眼,“我俩自从大学毕业就没联系过了,我是早上醒来后发现自己微信被盗了,所以才给他打了电话,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顾宴白慢条斯理的哦了一声,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我又没多想什么。”
话虽这样说,黎殊却还是注意到他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
明明就超级在意,还要假装大度的样子,黎殊莫名觉得有些想笑。
她故意想逗他:“那我如果真的和赵潼聊到半夜,你打算怎么办?”
“也挺好。”
顾宴白慵懒的靠在椅背上,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唇角微微勾起。
“正好我也很多年没见过他了,我们三个可以凑在一起聊聊天。”
黎殊撇撇嘴,不再与他搭话。
要是真让顾宴白和赵潼凑在一起,指不定他又要做出什么事,说出什么奇怪的话呢。
车子开了一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黎殊下车后才发现,这里居然是一片像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远离市区,环山伴水,像是与世隔绝一般。
黎殊下了车,看见他从后备箱里拎出好多礼品,又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
他俩出门平时很少带助理和佣人。
即使看起来场面这般隆重,他也只是一个人提着礼品,并没有带着助理的习惯。
黎殊跟在他身后,有些茫然的问。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顾宴白说:“带你去看中医啊。”
这位老中医已经很多年没出过山了。
顾宴白小时候见过他,这人脾气古怪,眼高于顶,医术却极为高超,顾夫人每次带着顾宴白来都是一副低声下气恳求人的模样。
前些年他被任命给省长看诊,因为脾气呛得罪了大人物,一气之下就告老还乡再也没出来过。
后来念在他医术实在难得,省长亲自来请他出山,这人都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好在这位老中医年轻的时候和顾家有几分交情,顾宴白今早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几乎好话说尽了,这人才同意见他们一面。
“啊?”黎殊彻底傻了,“可是我真的没有胃不舒服,我不需要看什么中医啊。”
“这位老先生很厉害的。”顾宴白语气淡淡,“你正好肝不太好,就算营养师搭配的再好我也不放心,还是要专业的中医看一下。”
黎殊抿了抿唇,小声反驳:“其实没什么事的,根本不用去看医生。”
“万一再严重了就要做手术了。”顾宴白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你不是最怕疼了吗?”
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落在顾宴白乌黑的发丝上,那缕光线斑驳细碎,有些晃眼。
是啊。
她其实很怕疼的。
段梅都不知道,但是顾宴白记得。
黎殊鼻尖不自觉地有些泛酸。
这段时间,她所有的饮食基本都是顾宴白专程找营养师给她调配的,不管再忙都会给她送到学校,还要陪着她吃完再走。
好像从他们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只有顾宴白会疼她护她,会无条件的对她好。
他说去拜访别人家的时候要带些礼品,教她女孩子一定要懂得保护自己,告诉她任何时候永远都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这种陪伴成长的情愫如同红线一般,丝丝缕缕,讲不清也道不明。
她不是不喜欢他,只是不敢动心,不想被人当成攀高枝的捞女,对他有一丝一毫的觊觎。
迈过了层层台阶,两人才来到了一栋其貌不扬的老宅前。
这栋宅子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墙壁是用泥浆和砖头垒成的,木门锈迹斑斑,早已被雨水冲刷失去了本身的颜色。
门早已提前为他们留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先生正坐在坐在院子的摇椅里晒着太阳。
督见他们靠近,老先生边慢条斯理地摇着扇子,边开口道。
“进来吧。”
顾宴白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凌爷爷。”
“你这小子一点都不知道让你奶奶省心。”
凌爷爷冷哼一声,从摇椅上起身,慢悠悠的往里屋走。
“这次又作什么妖,身体出什么问题了?”
顾宴白带着黎殊跟上他:“这次不是我,给她看。”
凌爷爷这才督见顾宴白身旁还带了个姑娘。
黎殊也乖巧的开口道:“凌爷爷。”
凌爷爷摇着扇子,慢条斯理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这是?女朋友?”
“暂时还不是。”顾宴白说,“我喜欢她,我在追她。”
凌爷爷冷哼一身,掀开帘子走进一间像诊室一般的房间。
“你这混蛋小子还会有喜欢的人,太稀奇了,坐在这,我看看。”
黎殊听话的照着他的吩咐做。
凌爷爷娴熟的为她把脉,语气慢条斯理的。
“经常失眠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黎殊点点头:“八年前就有,后来更严重了些。”
自从顾宴白去瑞士治腿和她分开的时候开始,她就经常睡不着觉,宿舍里一点点轻微的小动静都会让她心率加速,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黎殊睡觉就需要依赖耳塞等物品。
她当时只是以为自己是太担心顾宴白了,所以才会出现焦虑这种现象。
可到后来她离开西城前往南城,这种现象就更严重了。
她经常需要依赖一些助眠类的药物才睡得着,这些事情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连段梅都不知道。
“就是因为你经常通宵失眠,又不吃早餐,所以肝脏才会出现问题。”
凌爷爷语气慢悠悠的,站起身朝着另一个房间走去。
“没事,不太严重,我去给你列个药单,抓些中药你带回去。”
说罢,他进门之前扫了一眼顾宴白。
“你跟我过来。”
房间门被紧紧关上后,凌爷爷抬头看着顾宴白,语气极为严肃。
“你这小女朋友,除了肝脏外,还有些别的问题。”
顾宴白心脏立马提到了嗓子眼,他试探性问。
“什么问题?”
“她气血虚,血瘀胞宫,肾气不足,宫寒现象很严重。”
凌爷爷边抓药,边慢条斯理的开口道。
“恐怕以后怀孕是个难事。”
顾宴白微微蹙眉:“怪不得她经期的时候经常会痛到下不了床。”
“我还想问您呢。”顾宴白微微思索,“有没有办法缓解她经期疼痛。还有刚刚你们提到的失眠,有办法可以缓解吗?”
“就只是这样?”
凌爷爷微微蹙眉,一脸狐疑的看向他,“你不问怎么治疗她的不孕症状?”
顾宴白愣了愣:“我从来没想过要孩子。”
黎殊身体其实从小就不太好,冬天手脚怎么都暖不热,永远像是冰块一样,不管他怎么暖都暖不热。
她有轻微支气管炎,所以顾宴白从来不会在她面前抽烟,自从住到黎殊家之后,他就已经努力在把烟戒掉了。
生孩子对于每个女性来说都是一件受罪的事。
她那么怕疼。
顾宴白怎么会舍得看她被推进手术室。
更何况他本就不喜欢小孩,孩子出生后,黎殊肯定会把对顾宴白的爱转移部分到小朋友身上。
顾宴白嫉妒心太强,他看不得黎殊对任何人的爱超过他。
凌爷爷眉头依旧蹙着:“你奶奶会同意吗?她把一辈子都放在顾家身上。”
顾宴白眉骨微微扬起:“顾夫人在乎的是血脉。”
他父亲在外面可没少留下顾家的血脉。
顾夫人本就出身名门贵女,年纪轻轻就掌管整个顾家。
顾宴白少年时期双腿残成那样,顾夫人这般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做二手打算。
顾宴白很早之前就知道,顾夫人在外偷偷养着顾家的私生子。
万一顾宴白日后真站不起来生不了小孩,那孩子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过继到顾宴白名下。
药方配好,抓好药后,凌爷爷淡声交代两人。
“以后隔两个月过来针灸一次,切记,用药期间忌冷忌辣,不然药效至少减少一半。”
黎殊点点头应下了。
回去的路上,黎殊视线落向窗外,还是没忍住问道。
“你们刚刚聊了什么?”
“没什么。”顾宴白语气很淡,“就是说你气血不足,有些宫寒,以后让你好好调理一下身体。”
黎殊慢吞吞的哦了一声:“我还以为我得了什么绝症呢。”
顾宴白最烦听到这两字,没好气道。
“放心吧,死不了。”
黎殊倒是挺无所谓的:“死就死了呗,有什么大不了,反正人活一世,多少年都一样,体验一场人生罢了,说不定再活几年我就活够了呢。”
她话音刚落,下一秒,车子猛地停到路边。
轮带和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黎殊差点没坐稳,猛地抓住一旁的扶手。
她惊魂未定,瞪了顾宴白一眼。
“你神经病啊。”
顾宴白双手紧紧攥住方向盘,他埋着头,碎发半遮住那双漆黑的眸。
“怎么会无所谓。”
像是喃喃自语一般,他的声音极为低哑。
“我一定会让你长命百岁的,谁都不可能把你夺走。”
她明明知道顾宴白没有安全感,还非要说这种话。
黎殊有些内疚,她解开安全带,试探性拉了拉他的衣袖。
“那个,我以后不会说这种话了。”
顾宴白拉住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拽入怀里。
他极为用力,像是要把她陷入到身体里一般,一遍又一遍的揉着她后脑勺的发丝。
“你要是出了事,我一秒钟都不会独活。”
他说:“所以你要保护好自己,黎殊,我的命在你手里攥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