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黎家提亲,顾夫人从抓包顾宴白和黎殊的当天就跟段梅打过招呼了。
段梅平时也不是什么有主见的人,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她心里没主意,于是把黎殊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全都叫了过来帮他们参谋。
等顾家一行人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本就不大的客厅里已经围满了人。
所有亲戚的视线都齐刷刷的落在顾宴白身上,上下打量了他好一会,嘴里还不断问着他的年龄工作之类的话。
林奕蔓坐在黎殊身边,双手抓紧她的衣袖,试探性的压低声音说道。
“姐,你居然真的和他在一起了……”
黎殊也压低声音嗯了一声:“我们已经领证了。”
林奕蔓唇角动了动,又合上,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
“他还是做的以前那个工作吗?”
“是啊,怎么了?”
他是顾家毫无疑问的继承人,从小就开始接触和学习管理顾氏,自然会去做那份工作。
林奕蔓脸色更复杂了,甚至将视线从顾宴白身上挪到黎殊身上。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您就这么沉迷色相呢,说下来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您也不会被他骗了,落的现在这个地步。”
越往后说黎殊越觉得云里雾里的。
什么被骗,什么落的这种地步,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她现在明明很好啊。
黎殊眼底透着几分不解,她正要开口,就见林奕蔓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要不这样,我打电话告诉我那帮姐妹们,让她们和她们的朋友都不要包他,这样时间长了他干不下去了肯定就会换一份工作。”
说着,她还偷偷瞄了顾宴白一眼,压低声音道。
“他天天做这种工作多脏啊,回家后你还愿意上手碰他?”
黎殊这才明白林奕蔓这么长时间在说什么。
她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你没看新闻吗?我被绑架这件事情闹的这么大。”
林奕蔓说:“看了啊,你被绑架后顾宴白救了你,还受伤了,媒体经常报道。”
“那你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林奕蔓茫然的摇摇头:“这点倒是没关注,家里的很多亲戚都不知道啊,你看,二伯不就是在问吗?”
黎殊顺着林奕蔓指的方向望去,全家人齐刷刷的坐在顾宴白对面,像审犯人一样看着他。
二伯慢悠悠的抿了口茶:“小顾啊,你今年多大啊,做什么工作的?”
顾宴白难得老实,礼貌的回应道:“算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吧。”
顾家几乎从民国时期开始就是名门大户,后来又靠着房地产生意东山再起了一波。
一直到顾宴白接替了顾夫人之后,顾家才更加名声大噪,不同于当年父亲的优柔寡断,顾宴白下手向来狠辣,无论是手腕还是能力他都远远超过了父辈。
自他上任后,G酒店腾空出世,以高级奢华著称慢慢垄断了西城,无论国内外都是声名显赫的存在。
二伯点了点头,淡定的又抿了一口茶,压低声音问一旁的人。
“啥是房地产生意?”
“买房子的吧。”旁人也小声说,“应该是个中介。”
二伯抬起眼看了一眼顾宴白。
看这矜贵气质,他还以为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少爷,原来就是个卖房子的,难怪奕蔓说他配不上小殊。
“这工作还是太不稳了,有没有考虑过考编考公什么的,我们小殊是大学老师呢,你这条件也配不上啊。”
“是啊是啊。”三姨立马接话道,“小伙子,脸长得好看不能当饭吃的,还是得找份正经工作,不行让我家阿航帮你介绍一个,我儿子是在外企工作,一个月一万多呢。”
“看来我们小殊还是喜欢长得好的,我当年介绍了这么多优质男人给她,她都不乐意接触,说到底还是年轻,光看脸了。”
“哎呦,你那叫什么优质男啊,200多斤的大胖子,还是我介绍的那个好,除了年龄大了点没有任何缺点,人家在南城市里开了几家面馆,有钱着呢。”
“光有钱有什么用啊,比小殊大二十岁,鬼才会同意。”
“你懂什么,年纪大点的会疼人,小殊嫁给他都算是高攀了。”
亲戚们一言一语的,顾宴白压根没有插上话的机会,他掀起眼皮,视线落向角落里正在和林奕蔓低声说话的黎殊。
她个子算不上高,肩膀单薄又纤瘦,看起来像是风一吹就要倒了一般。
即使黎殊从未跟他提起过顾宴白也知道,她长得漂亮学历又不错,从大学毕业那一刻开始,就像是被亲戚们盯上了一般,源源不断的介绍那些相亲男和她认识。
她这些年相过的亲,见过的奇葩男人数都数不清。
顾宴白忽然有些心疼,他想起在书上看到的一段话。
女孩子的这一生其实是很辛苦的,长大后要被迫离开自己最熟悉的家,去接触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还要不断被施压。
尤其是22岁到30岁这个阶段,从毕业开始催恋爱相亲,再到催结婚,催完结婚又要开始催怀孕,甚至还有可能会被催二胎。
明明是最耀眼最意气风发的几年,却要被无数的压力挤压吞没。
黎殊也无一例外,甚至已经被这些压力压迫了许多年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些亲戚哪里是为了她好,大多数都是想来看个笑话凑个热闹的。
可这些她从来都没有提起,更没有抱怨过。
亲戚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已经逐渐骗了题,最终还是段梅出来打断了这场审问。
“好了好了,都先别说这些了。”
段梅面色淡淡的给顾夫人递了一杯茶,对于俩人的先斩后奏也有些不大高兴。
“夫人,您从这么远的地方过来,我们招待不周,真的不好意思。”
“小殊妈妈客气了。”顾夫人笑了笑,示意项玫将她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
“买了些见面礼,算不上贵重,希望你能喜欢。”
准备好的珠宝齐刷刷的摆放在茶几上,光翡翠头面就整整十二件,镶嵌着珐琅的宝石项链,珍珠璎珞,鎏金手镯,所有首饰珠宝几乎都没落下。
现场不少人面面相觑,半晌都没反应过来,明明奕蔓说男方条件一般,她们大多数人都是来看笑话的。
可看顾夫人这副雍容华贵的气质,怎么也不像是贫苦人家。
她们当然也见过结婚,但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翡翠玛瑙什么的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送。
林奕蔓眼睛都直了,低声询问黎殊:“我去,什么情况啊?他富二代啊?”
黎殊点点头:“算是吧。”
林奕蔓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那他做那个工作干什么,兴趣爱好?”
“不是,那是假的。”黎殊一时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总之他不是那种工作,都是误会。”
“那他是做什么的?看这气质,不是普通人吧。”
黎殊也不太清楚顾宴白公司究竟是做什么的,她只知道他很有钱,挥金如土的那种。
“好像是……开酒店的吧。”黎殊思索两秒,“G酒店是他的。”
“总部在西城的那个G酒店?”林奕蔓下巴都要惊掉了,“你的意思是说,顾宴白是西城那个顾家。”
黎殊点了点头,正准备开口,原本嘈杂的客厅忽然寂静下来了。
所有人注意力都落在顾宴白给出的那份天价聘礼上。
除了顾氏原本的股份和顾夫人当年投资给他的本金外,他名下所有不动产都转移到黎殊名下,G酒店的股权百分之九十无条件授予黎殊。
这些聘礼从来不是临时起意,是从他接管顾家开始就已经打算好的。
顾宴白并没有觉得哪里有问题,他这些年来打拼的事业存下的资金全都是攒下来娶黎殊的。
黎殊站在不远处,看着面前顾宴白给出的聘礼,脸色有些复杂。
她唇角微抿,正准备开口,就听黎途没好气道。
“怎么?想拿钱砸死我们,给我们施压,我姐又不是物品,又没有打算卖出去。”
话音刚落,沈倾就立马反驳回去。
“我哥拿出这些聘礼是诚意,不是施压,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小人心思啊,明明长得这么像小殊姐姐,性格差的这么远。”
看见聘礼的那一刻,顾夫人也有些意外,但她并没有太多干预,反而笑了笑说道。
“阿宴是阿宴的,作为长辈,我们自然也会拿出我们的那份。”
顾夫人接过沈父递过来的洒金红帖,双手递了过去,腕间的玉镯轻碰着白皙的腕骨。
“这是我代表顾家拟订好的礼单,小殊妈妈,你看看合适吗?如果不满意我们可以多加调整。”
段梅愣愣的接过礼单,刚刚顾宴白那些聘礼就已经把她吓傻了,看到这些更是差点两眼一黑昏过去。
无论是房产黄金珠宝还是股份资金,全都是她平时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顾家这次为了迎娶黎殊,真的是下了大功夫了。
“阿宴是我们顾家的孙子,婚礼自然要办的风风光光,他们提前领证这件事是阿宴的不对,我私下也狠狠批评过他了,所以这里面有一部分也是我们的赔罪。”
段梅僵硬的动了动指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黎殊忽然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将洒金红帖又还了回去。
她半蹲下身,微微蹙眉道:“不行,这太多了,你们还是收回去,我不需要这些的。”
“就像倾倾说的,这是我们的诚意和心意。”顾夫人拉住她的手,示意黎殊坐在自己身边,“小殊,我打心眼里喜欢你,希望你能成为阿宴的妻子,我还总觉得给你的不够,日后慢慢补呢。”
边说着,顾夫人还边取下腕间的手镯,慢悠悠套在黎殊手上。
“这是我刚嫁到顾家的时候我婆婆送给我的,现在戴到你手上就漂亮多了。”
住在顾家这些年,黎殊最清楚顾夫人有多宝贝这个镯子,平时磕了碰了都不舍得,现在居然就这么送给她了。
黎殊眼眶有些发烫,强忍住想哭出来的冲动,这时候项玫也说话了。
“既然你们都有礼物,也不能少了我的。”
项玫笑着打开一个丝绒质的礼盒,取出钻珠项链带到黎殊白皙的脖颈上。
她语气温柔,眼底带了几分疼惜:“之前在拍卖会上看到的时候,我就觉得很适合你,现在一看果然很漂亮。”
沈倾这时候也说话了:“以前不知道妈妈每年固定攒这么多钱做什么,现在才明白,原来是攒钱来给哥哥娶妻子的,妈你不公平,我和我小哥都没有。”
“当然有。”项玫无奈的笑了笑,“每个人都有份,只是你阿宴哥哥的会更多一些。”
沈倾嘴上不服气,眼底却没有丝毫恼意。
“小哥你看到了,妈每次都偏向哥哥。”
沈城轻轻捏了捏她的耳朵:“吃好吃的,穿漂亮衣服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妈妈偏向哥哥啊,小馋虫。”
“你别拧我耳朵,怪不得我同学都说我耳朵大呢,原来都是你害的。”
沈父顾夫人等人被她逗笑了,黎殊也没忍住笑出声。
比起顾家这边的氛围,黎家亲戚则显得压抑许多。
段梅看着女儿的侧脸,神色有些微微怔然。
她有多久没在黎殊脸上看到过这种轻松又自在的笑容了。
算下来真的很多很多年了,久到她都数不清。
她垂了垂眸,看着桌子上满满当当的礼品,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开口道。
“这些年来我亏欠了小殊太多,这孩子懂事从来没有让我操过心,作为母亲我很失职,但是希望她嫁过去后,你们能够好好对待她,她有我这样的母亲已经很倒霉了。所以恳请你们,一定要好好疼爱小殊。”
“这是自然。”顾夫人握住段梅的手,“你放心,小殊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会当成自己孙女一样看待。”
段梅眼皮依旧垂着,语气难得轻柔:“她脾气有些倔,但心是好的,给她一些时间她会把所有东西都处理的很好。”
自从黎殊有记忆开始,段梅要么就是一副被黎衡阳打压的唯唯诺诺的模样,要么就是歇斯底里的经常控诉上天对她的不公,让她活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这还是黎殊第一次,见到段梅有点母亲的样子。
说来有些可笑,二十多年了,第一次见到居然就是在她出嫁的时候。
来南城提过亲后,顾家一行人也没着急回去,就当是顺便过来旅游了。
顾夫人和项玫等人每天都会起个大早去逛一逛附近的名胜古迹,朋友圈里经常九宫格发沈倾给她们拍的游客照。
顾宴白和黎殊则从来不参与大部队的旅行。
这几天他们正好休假,两人每天窝在房子里睡到大中午,下午没事窝在一起看看电影电视之类的。
晚上运动到深夜,黎殊经常累的起不来床,每次醒来时都能看到顾宴白早已准备好的饭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人去进修了厨艺,饭菜甚至很有个人特色,是黎殊出差几天都会想念的那种味道。
每天腻在一起这几天,黎殊发现顾宴白这人有个最大的毛病,他根本不分白天黑夜,像是有什么性.瘾病一样,一看见黎殊就想动手动脚,不然他浑身难受。
这段时间黎殊也算是被他折磨的够呛,每天腰酸背痛疼的呲牙咧嘴,看见他就有种又想要又害怕的感觉。
离开南城的那天晚上,顾宴白很早就把自己洗干净躺在床上等着黎殊了。
黎殊则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甚至抱着枕头就打算往门外走。
顾宴白一把拉住她:“你去哪?”
“去客房睡。”黎殊没好气的撇了他一眼,“下午刚结束还要再来?我腰都快断了。”
“不来就不来,你也别去客房睡啊。”顾宴白从身后抱住她,“我一个人睡不着,我保证,我今天绝不会碰你一个手指头。”
黎殊眼神幽怨:“你昨天就这么说的。”
“这次是真的。”顾宴白干脆发誓,“我再骗你我折寿。”
“你胡说什么!”黎殊立马将枕头扔了过去,“快呸呸呸,太晦气了。”
“我认真的,你今晚就在这睡吧,不行吗?”
“在这睡就在这睡,还非要说什么折寿这种话,非要惹得人不高兴,你真是……”
说到后面,黎殊语气忽然多了几分哽咽。
她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顾宴白眼神微怔,本来是一句无心之言,他完全没想到她会反应这么大。
看样子不仅仅是生气了,他好像都快把人惹哭了。
顾宴白立马起来认错,他站起身将黎殊揽在怀里,有些心疼的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微微泛红的眼眶。
“我说着玩的,怎么还委屈上了。”
“以后不准说这种话。”黎殊瘪了瘪嘴巴,将脸颊埋在他胸脯上,“你必须要长命百岁才行。”
顾宴白眼神极为柔软,嘴上却在故意逗她。
“你以前不是最讨厌我,希望我赶紧滚的远点吗?”
黎殊抬起眼瞪他:“胡说,我从来没讨厌过你,是你自己动不动要死要活的威胁我,幼不幼稚。”
“太幼稚了。”
顾宴白笑了笑,肩膀轻轻的颤抖着,胸腔里透出轻松的气息。
“我要是你我也离这种神经病远远的,而且肯定不会向你这样因为这个疯子心软,回去后又继续被缠上。”
黎殊闷闷的说了句:“你知道就好。”
顾宴白垂眸看着她,指尖轻轻拂去她耳边的碎发。
他极轻的嗯了一声:“我才舍不得死呢,恨不得现在就去找那种长生不老药。”
如果是以前,活着确实没什么意思,匆匆走完几十年体验一下也就罢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有黎殊,他才舍不得死。
不仅是未来几十年,恨不得生生世世她都要和黎殊纠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