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愣了愣, 面上依旧带着公式化的笑容,“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我按了按额头,“听我解释。”
我看向还在地上前凸后翘地趴着的陈骄, 沉下了面色, “滚出去。”
陈骄怯怯地看了我一眼, 从地上爬起来离开了,若他大喊大叫亦或是茶言茶语,倒是假得可笑, 偏偏他不言不语地离开,身影落魄, 反而显得我们似乎真的有些什么。
门被带上, 我看向助理, 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这种事对于我来说,是家常便饭。
助理从十八岁开始跟在我身边,见证了我被咖啡泼、被茶水泼、被酒水泼、被白水泼、被果汁泼, 以至于我的车里,总会备用至少两套衣服,以防突发情况。
这次, 也只是为我的被泼历史,添加了一杯透明咖啡。
这实在是最容易解释不过的一件事,就算是我不解释,助理也能猜到, 刚才发生了什么。
可是我必须解释。
我有时会因为助理的隐瞒而没有安全感,助理又何尝不会因为我身边层出不穷的攻略者, 而感到疲惫。
更重要的是, 在助理进来的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 这个陈骄,与以往的攻略者都不一样。
攻略者们大多只在我身上花心思,想方设法地让我为他们心动。
但陈骄选择,从助理入手。
他挑衅助理,在助理面前摆出令人误会的姿态。
他选择在助理与我之间种下一根刺,用这根刺来不断刷新存在感。
蚊子这种小东西在耳边一直嗡嗡乱叫尚且恼人,更不要说,陈骄是一个大活人。
刺潜伏在我们之间,只等某个时机,就会变成伤人的利刃。
我得在这根刺被种下之前,将一切阻碍我们感情的事情消除。
于是我向助理认真解释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若不是助理说,将陈骄放在身边观察更方便,我真想干脆将他辞退。
助理非常善解人意,他的笑容弧度都没变,说他一看办公室内的场景,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面对如此理解我的助理,我本应松一口气。
可我盯着助理的笑脸,心头莫名划过一丝违和感。
他说他理解我。
他说他不介意。
他为什么……会完全不介意?
我故作轻松地笑了下,语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我还以为你要吃醋了,在想吃醋的爱人该怎么哄。”
助理也笑,“总裁,我见您被泼过太多次了,若次次都要吃醋,怕是早就酸死了。”
“况且,您也是受害者。”
他点了点地毯。
造价高昂的纯手工羊毛地毯上,满是湿漉漉的糟糕痕迹。
回答似乎并无破绽。
可感情无法被理智操控,即便有无数理由约束行为,也无法将所有感情收敛干净。
喜欢会想触碰,吃醋会委屈与愤怒。
我为什么半点都感不到。
他就像是一个逻辑精密的机器人,在按照程序爱我,所做的一切事都是因为“我们在恋爱,所以我该这样做”,而不是因为他想。
这个念头来得突兀却来势汹汹,带着以往被藏匿的阴影席卷而来。
我不禁又一次地想起告白时,他的回应,连同之前一闪而过的疑虑,一起被晒在了阳光下。
我收敛了笑意起身。
迎着助理的目光,突然问,“除了那次,陈骄是不是还与你说过什么?”
如果一切如我猜测,陈骄针对助理的行动,或许早就开始了。
助理静默一瞬,“是。”
他依旧带着一贯的笑容,“只是在微信上说了几句模糊不清的话而已,来找我,那是第一次。”
我干脆伸手,“让我看看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助理点开智脑,任由我握住他的手腕。
他体温偏低,握上去,像是握住了一截玉做的竹。
陈骄挑衅助理用的是小号,小号的朋友圈里,写满了我。
朋友圈被细细装点,宛如一个青涩少年,撞破南墙也不回头的爱恋。
他也给助理发了很多条消息。
有我巡查科研部,他跟着部长做讲解时,旁人拍下的合照。
我目光落向他的一瞬的抓拍,背景被虚化,宛如天地只剩我们两人。
有他对助理的“劝解”与嘲讽。
【你只是个助理,可我已经是科研部的副部长了,我能帮助总裁更多,我会比你更适合他。】
【你跟在总裁身边这么久,应该能认清两人的差距吧?你出身平凡,而我,则会是陈家唯一的继承人,我才是与总裁门当户对的那个。】
【你霸占着总裁,不觉得羞愧吗?】
【跟着总裁这么久了,公司某些同事,甚至都不记得你的脸,你这么没有存在感,平时能为总裁做些什么呢?】
【你要成为总裁的污点吗?】
【我想你知道你该怎么做。】
也有他用着抓拍的照片,加上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引导助理往糟糕的方向思考。
公司为庆祝美容丹大卖的那天,放的烟花雨中,他抓拍了我目光扫过去的一瞬,镜头中,我如同在正视着他,眉眼含笑。
【真幸福,能被他注视着。】
……
我一点点滑动着屏幕,面无表情地看着陈骄曾对助理做的事,手指寸寸收紧。
助理却在安抚我,“他也没说些什么。”
我看向助理。
他甚至还在笑。
我压着怒意,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愣了下,笑道,“不是什么大事,真假我还是分得清的,就当养了只电子宠物看,还蛮有趣。”
他目光坦荡。
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怖。或使离爱者,无忧亦无怖。
他到底是真的信任我。
还是,对我不在乎?
我闭了闭眼,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冷静。
“你说不要辞退他,但他已经触碰到我的底线了。”
“我打算将他调到隔壁市的分研究所,把他放在那里,安排几个人看管。”
助理的动作顿了顿,他看着我。
我知道,他能看出来,我正压着怒火。
他没有再劝我,只如往常一样,微笑应我。
“好的,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