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伤得很重。
我在千机楼的密室里住了下来。
外面风起云涌, 不少苍蝇借着寻我的借口,打着我亲近之人的名义,开始搞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一夜之间, 我多了三个未婚妻, 三个未婚夫, 八个红颜知己,六个蓝颜知己,十个至交好友, 十六个结拜兄弟,三十二个露水情缘。
这些是在助理来看我的时候, 我知道的。
论起情报收集的能力, 还没人能比得过他。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我如今不能在外露面, 只能在这间密室里,等着助理来找我。
说实话,这个决定有些大胆。
我还没尝试过, 将自己的耳目交给旁人。
这是第一次。
倒是新鲜。
不过计划还是出现了一点偏差。
我刚从密室醒来的时候,只有床头留着一盏小夜灯,周围是无边黑暗, 我昏睡一场,不知今夕何夕。
不过刚才那一觉倒是睡得香甜,自从攻略者出现,我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样好过。
我起身, 忽略掉伤口处的痛痒,我听见了一阵叮铃当啷的响声, 声音源自我的脚踝。
弯腰一抓, 我看见,我左脚脚踝上, 被戴了脚铐,尾端延伸到床头,与床头锁住。
这是把我给关起来了?
脚腕上的脚铐严丝合缝,乃以玄冰铁打造。
连带着床头也是整块的玄冰铁。
玄冰铁,这种武功与科技的混合造物,正常而言,是无法用人力击碎的。
看起来像是早有预谋。
我扬了扬眉,觉得有趣。
房门被推开,助理按开了房间的灯。
突如其来的强烈灯光照的我眼睛忍不住眯起。
感受着他走上前来,我闭着眼晃了晃脚上的镣铐,笑问,“怎么,这是打算把我关起来?”
他没做声,只是安静地站在我面前。
半晌,我听见他布料摩挲的声音响起,他掐着我的下巴迫使我仰起头,如我当日给他渡药那样,给我渡来一颗药。
真是记仇。
他说,“你暂且在这里待着,一日三餐我会来给你送来,你的伤很重,别乱跑。”
我擦去因为灯光刺激而流出的眼尾湿润,拍了拍铁链,铁链发出一阵响声。
“你给我拷住了,我怎么跑?”
“最好是。”
从头到尾,他都没解释把我拷住的原因。
同时,也没有杀气。
之后果真如他所说,他一日三餐顿顿不落给我送来饭菜,餐餐都是我喜欢吃的,甚至有些我从未吃过的陌生菜色,吃上一口也觉得颇为合口。
这一度让我觉得,千机楼收集信息的能力过于可怖了。
这样可怕的收集能力,为什么提起千机楼楼主,大家却并不放在心上?
我没能想出个所以然。
就像是我觉得他的容貌仅在我之下,那江湖美人榜里,也没有他的名字。
他每次来看我,都会毫不客气地扣着我接吻,他欺我现在重伤未愈,无论是气息还是力气都逊色一筹,让我次次落在下风。
接吻之后,他一甩衣袍,转身就走,留我和饭菜在原地。
我有那么一瞬,感觉自己好像被当做了他的禁|脔。
不过哪有只亲吻不亲热的禁脔,总不能是怕我重伤未愈,银样镴枪头?
除了三餐与药,他还会将外面的消息告诉我,我那一夜之间冒出来的姻缘们,就是他告诉我的。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喝茶,听见他用平铺直叙的语调告诉我这件事,饶是我有了心理准备,也险些被呛到。
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半个月,我的手下顺着我的线索找到了我。
他们告诉我,那群苍蝇已经全被揪出来了,我可以露面了。
我也该露面了。
下属走后,我看着脚上的镣铐,陷入思考。
玄冰铁打造的镣铐,非人力能碎。
通常而言,是这样的。
但我曾处理过不少攻略者,从他们的身上,也学了不少东西。
这玄冰铁难碎,却也不是无法挣脱。
不过助理好歹收留了我这么久,我总不能像他一样,用完他就一甩镣铐走人。
我可不是他这种亲完就走的人。
于是等他下次来的时候,我说,“我该走了。”
他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我。
我拍拍脚腕,“这个是不是该取下来了?”
他没说话。
伸手扣住了我的脚腕。
他体温偏凉,这次却烫得惊人。
抬头时的目光,如此熟悉。
我忽而想起,上次我被陈骄囚禁,助理找到我时候,也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
面前的人问,“你就在这里,不好吗?”
他手腕缓缓收紧。
玄冰铁冰凉,他掌心滚烫。
难道当时的助理,也是这样想的,想永远将我囚禁于一方密室?
我忽然升起一股子莫名的欢愉。
我并不厌恶偏执的爱意,如果这份爱意是来自于他。
他用偏执手段从我身上获取安全感的时候,我也在从中获取。
不过这样的心理状态确实不算健康,爱人安全感的不足是我的失责,等回去,得想更好的方法填补。
这一世的我,面对千机楼主的询问,只是道,“外面还有很多事要我处理。”
气氛变得紧绷。
这一世的助理,面具修炼得还不算完整,我从中窥到一丝真实的疯狂,他是真的想把我永远囚禁在这里。
但最终,他还是解开了我的脚铐。
“走吧。”
“等等。”
我叫住他,在他转身的瞬间,借着站在床上的身高优势亲了下去。
居高临下的感觉着实好,他只能张着嘴任由我索取。
他没闭眼,我又看见了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漂亮到无以复加。
心如擂鼓。
就这么一个晃神,被他夺了主动权,扣着腰逆转了攻势。
前半个月他趁我虚弱在我身上练出的技术,在此刻尽数还到了我身上。
我竭尽全力反击,还是连连败退,呼吸越发急促,他却没像之前一样打算放过我,直到将我逼出一声喘息。
他猛地止住了动作。
我被放开后,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简直要被气笑。
这简直是谋杀。
我怀疑他打算换个方式杀我。
我坐在床上仰头看他,被他猛地捂住了眼睛。
我在一片黑暗中眨了下眼,“做什么?”
他半晌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说的确实不相干的话题,“回去之后,小心那些莫名冒出来的人。”
“我知道。”
他捂着我的眼睛,听觉被无限放大。
我与他的喘息声交融,我想到的,却是他那双仿若点着火光的眼睛。
那一瞬,我开口问,“千机楼打算和武林盟联姻吗?”
“我的意思是,你不打算给我个名分吗?”
我开口带着调侃,像是玩笑话。
可我知道,这不是玩笑。
我手上的手收回去了。
睁眼时,只看见了他的背影。
“你该走了。”
……
我委实有些不愉快。
借着这股子怒意与难受,我把外面好好收拾了一通,等处理好,已经是一半个月之后了。
这期间,那隔三差五就来刺杀我一次的杀手助理,一次也没有来。
路过千机楼的时候,我心里憋着的那股气突然就散了。
我想,是我告白得太轻浮,而且还有些莫名其妙,他不接受也是正常的。
况且,一开始是我先强吻他的。
他只是没接受我,又没犯什么错,我生什么气。
喜欢就去追好了。
想通之后,我心情愉悦地登上了千机楼,说要找千机楼主。
可千机楼的弟子看向我,欲言又止,目光悲戚。
他们说,楼主在半月之前就已经死了。
我头脑嗡鸣。
千机楼主,因为存在感薄弱,就连死去,也无人知晓。
在我赌气没与他联系的时候,他死得悄无声息。
莫大的愤怒与悲伤袭击了我,我抓住弟子的肩膀,问,“他怎么死的?!”
凭他的武功,谁能杀了他?!
弟子被我吓到,声音颤抖,“没、没有谁。”
“前阵子有个重要消息,需要去南边楼收集,那楼是座危楼,楼主进去之后,楼、楼塌了。”
楼塌了?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我不信。
可当我用尽手段去调查后发现,真的只是个意外。
我甚至怀疑过是不是攻略者做了手段。
可是没有。
他真的死于一栋危楼。
真是可笑。
空间再次开始扭曲。
……
这次睁眼,我面前赫然是穿着僧袍的助理。
与我刚进入副本时看见的一样。
那这次,我是皇帝?
我与他对坐,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张棋盘。
我们各执黑白子对弈。
他忽而问我,“陛下,您对妖魔怎么看?”
我听见这个世界的我道,“人有好坏之分,妖魔亦有好坏之别。”
“是吗?”助理轻笑一声,“贫僧以为,陛下会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是因为陛下,就是妖魔吗?”
他抬眼看来,眼中并无笑意。
我的身体软绵绵地提不上力气。
“你在茶水里下了药?”
助理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左手转着佛珠,右手却拿了破戒刀出来。
“是。”
“今日,我来诛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