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中原拉据战】
秦国打趴下楚国之后,又回过头来攻打魏国。公元前276年,白起发动攻击拿下了魏国两座边城。第二年,秦相魏冉亲自率领大军围攻魏国首都大梁。韩国派大将暴鸢来救,秦军围城打援,将韩军击溃,斩首四万。魏国只好割地求和。又过一年,秦军再次出击,占领了韩、魏两国大片边境地带,秦国中原的地盘又扩大了不少。在秦国一连串的进攻下,一向是难兄难弟的魏韩两国也按照就近原则发生的分化。韩国与秦国接壤较多,倒向秦国,做了秦国的马前卒。魏国与赵国接壤较多,拜赵国为大哥。公元前273年,赵魏联手向韩国发起进攻,派军包围了韩的华阳。华阳眼看就要被破,韩国急忙向老东家秦国求救。派去了使者无数,可秦国的救兵始终不见踪影,急得韩国君臣团团转。韩相公仲朋突然想起一个叫田苓的家伙,据说他口才不说,派他去秦国,或许能搬来救兵。公仲朋找到田苓道:“军情十万火急,先生虽然有病,也烦请去秦国一趟吧!”
田苓到了秦国,并不直接见秦王,而是找到了秦国的实际当家人魏冉。魏冉问道:“韩国很着急了吧。不然不会让来啊?”
田苓道:“我们韩国才不着急呢!”
魏冉道:“你在说瞎话。你们的使者排着队来秦国求救,还敢说不急?”
田苓道:“实在不行的时候,我们韩国就跟别人混。反正我们是做二奶的命,大款不急,我们才不着急,谁强就傍谁是我们的生存法则。”
魏冉道:“这么说你不用见秦王了,救兵的事我帮你搞定。”
八天刚过,秦国的救二奶兵就到了。由此可以看出两点,一、秦国的办事效率极高。二、穰候的专权程度也极高。秦军的统帅是可怕的白起,副统帅是胡阳。秦军与魏赵联军在华阳大战一场。结果魏赵联军被杀得大败,扔下十三万颗脑袋,其余的转身就跑。魏军比较幸运,在统帅芒卯带领下保住了性命。赵军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2万多士兵被秦军追上包了饺子。秦军一向没有优待俘虏的政策,也用不着改编敌人军队,所以只好将这两万多个饺子赶入了大锅黄河。秦军乘胜跟进,再次包围了大梁。大梁城内的魏国君臣挨打的次数多了,也有了应付的心得。以往成功的经验是只要大梁被秦军包围,魏国就向周围国家求救,救兵一来,秦军就只好退却,有时还得丢点面子。这次,魏相须贾直接找魏冉商量:“我们魏国已经全力做好了防守大量的准备,赵国、燕国、楚国军队也已经准备增援,到时秦军的处境将会非常危险。不如你们少要点,我们少给点,咱们两国私了算了。我们割出南阳,你们退兵怎么样?要不,楚三国军队到了,事情可就不这么好解决。”魏冉想想也好,便同意了须贾的请求。其实楚、赵新败,很可能没有心情管魏国的闲事,须贾也就是虚言吓唬。公元前272年,秦国将韩魏的南阳和楚国的宛合并建立了南阳郡,这样秦国在中原地区就有了第一个正式的行政区。
自从公元前294年即位以来,赵惠文王在国际形势变幻莫测的风云之中迅速成长。他摆脱了李兑的控制,完全掌握了赵国的政权,将赵国打造成兵精国富的北方强国。赵国一般小儿子国王比较能干。任何一个强国都拥有一个强大的人才库。如果说国家是大厦,那么人才是支柱;如果说发展是速度,那么人才是加速度。一国的衰败总是从人才的流失开始的,这几乎已成战国时期的铁律。赵惠文王对人才工作高度重视,才形成赵国朝廷人才济济的局面。五国攻齐时,赵惠文王曾拜乐毅为相。后来又起廉颇于行伍之中,蔺相如更是从一个宦官的手下被提拔为上卿。赵惠文王还敢于跨专业使用人才,比如说赵国的另一名将赵奢的最初职业是税务官。
赵国的封君远不如齐国的封君逍遥快活。齐国的靖廓君、孟尝君父子牢牢地控制薛地,不但经济上自负盈亏,还有独立的武装力量。赵国的平原君也有封地,但是连税收自己都做不了主。赵国的法律规定封邑内的税收归国家所有。这条法令让平原君非常不满意,他打心眼里想把税收截留下来,留作小金库,备不时之需。但是来收税的官员赵奢却不答应,坚持要平原君府上缴税收。平原君府上的工作人员仗势欺人,对赵奢百般阻挠。偏偏赵奢也不是吃素的主,一声令下,随从侍卫上去砍翻平原君府九名工作人员。这一下,赵奢捅了马蜂窝。赵奢只是一低级税务官,而平原军是国君的兄弟,赵国的封君,权势逼人。平时如果两人在大街上相见,平原君理不不理赵奢。没办法,两人的级别差得实在太远。当平原君听说府上工作人员竟被一个小小的税务官砍死九个,火冒三丈,带着家兵家将将赵奢围在当中,准备将他杀死。没想到赵奢一点都不害怕,口中振振有辞,道:“君为赵国第一号公子,家大业大,却不明白国与家的关系,公与私的道理。如果贵府不带头奉公守法,赵国的法令还有谁人遵守?法令不行,赵国就会衰弱,衰弱的赵国无法抵挡敌国的进攻。如果没有赵国,哪里还有你平原君的广大家业。为君计,莫如奉公守法,如实纳税,如此则上下相安,上下相安国防才能稳固,国防稳固赵国才能保持强大。君为强大赵国的贵戚,必然会受到天下的敬重。”平原君不禁对眼前的这个小税务官肃然起敬,这样的道理以他千尊之躯从不曾听别人对他讲过。平原君不但没有杀掉赵奢,还把他推荐给赵惠文王。“富贵显中求”,说得就是赵奢。估计赵奢在下手之前也多少了解一些平原君的为人,如果碰到的是孟尝君那样一心专权的人,无论说得多么在理,恐怕都难逃一死。同样是封君,思想境界,价值取向还是有差异的。
税务官本是文职,赵奢却表现出了文职官员少有的威猛不羁。好是好矣,可如果主抓全国的税收工作,不缴税就砍脑袋也是一件恐怖的事情。赵惠文王考虑到这一点,心想既然你爱好动粗,那就派你职业动粗吧。于是任命赵奢为将官。在齐国战场,赵奢果然立下功勋,地位直线上升,与廉颇,蔺相如等大腕将相仅差一级,不过这一级马上就会补齐。感谢秦国给的机会。
秦国从楚国那里捞着了油水,赵国也从齐国那里尝到甜头。秦国攻不下魏国,终于明白这是由于魏国旁边站立着一个强大的盟国赵国。本着擒贼擒王的原则,公元前269年,秦国派将军胡阳越过韩国,向赵国的战略要地阏与(今山西和顺)发起进攻。从阏与到邯郸是一条狭长的道路,周围布满大山。
军情传到赵都邯郸,赵惠文王召集文武大臣召开了御前会议。会上,廉颇认为道路狭险,地形逼仄,远离首都,不适合大军团作战,以不救为妙。赵惠文王又问乐乘,乐乘也持相同观点。赵惠文王颇具进取心,不甘心白白丢失一块土地,但他又不懂军事,便又转向赵奢咨询意见。赵奢认为道路狭险,地形逼仄,远离首都,不适合大军团作战对赵国如此,对秦国也是如此。同样地劣势条件下,勇猛的一方将取得胜利,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赵惠文王于是令赵奢为将,帅军去救阏与之围。
岂知赵奢吹起牛来一套一套,打起仗来却比较熊包,刚离开邯郸三十里就安营扎寨,将全部精力用于巩固营垒,而且一停就是28天,看样子是不打算救阏与了。秦军的侦察兵来到赵军营地打探赵军动向的时候被抓获,赵奢不但没有处罚该侦察兵,相反却一顿好吃好喝好招待,临走还转达了对秦军统帅胡阳的慰问。不用说,胡阳会得出赵奢惧怕秦军,不会救援阏与的结论。而这,正是赵奢想要的结果。
就在秦军几乎要忘却赵奢,集中精力攻打阏与的时候。赵奢却拔营起寨,开足马力向阏与奔去。连续急行军36个小时之后,赵军出现在距阏与五十里的前线。为了防止走漏消息,引来秦军攻击。赵奢命令弓箭手在前面严阵以待,后面的士兵加班加点构筑阵营。阵营成,秦军赶到。赵奢营中有一名从军犯人许历向赵奢进谏道:“复杂地形下两军相争,关键在于制高点的争夺,谁先据有制高点谁就能夺取。阏与战场北山是最高点,我们应该火速占领。”赵奢点头称善,于是派精兵猛将和大量弓箭手火速占领了北山头。同样的道理,秦军也明白,也随之杀向北山,但是为时已晚,迎接他们的赵军的万千弓箭。赵军居高临下射击,秦军死伤无算,随后赵军从山上杀出,秦军丢下满山遍野的尸体后仓皇逃窜。商鞅变法以来,秦军第一次吃这样的暴亏。
赵奢回国后,因功大,封马服君,与廉颇、蔺相如同列。许历也一下子从从军犯跃升为国尉,这不是传说,是现实版的从奴隶到将军。赵惠文王的用人魄力不是一般君王能比拟的。
秦军遭受失败之后并不死心,随即又对赵国的几(地名)发动了进攻。赵惠文王派廉颇迎战,再次将秦军杀得打败。赵国熄灭了秦国的嚣张气焰,国际威望空前高涨,史称“却强秦四十年”。
【2、命运的考验】
秦国被赵国连续击败两次之后,对外的扩张陷入低潮。此时的秦国似乎找不到新的突破口。楚国被打到了遥远的东方;韩国已经彻底臣服;魏国屡攻不下;攻打赵又没有胜算。攻打齐国,燕国又不太可能或者意义不大。就在秦国为下一步如何扩张犯愁的时候,魏国却提供了一个活生生的“答案”。此答案便是范雎。
自从魏国霸权瓦解之后,魏国就成为最大的人才出口国。从魏国出来的人才为秦国、齐国、赵国霸权的兴起作出了卓越的贡献。基本上,从魏国出去的每一个大腕人才背后都有一段耐人寻味的故事,但还没有谁的故事能像范雎那样惊天地、泣鬼神。
范雎出生在魏国的一个贫穷家庭,早先生活非常落魄。但范雎受魏国文化的熏陶,求知欲非常强烈,不用家长督促就能将书本上的知识学得明白,因此年纪轻轻就学识渊博,谈吐不凡,给人感觉很像个干大事的样子。范雎走得是应用派的路子,学成之后便外出闯世界。当时读书人的求仕方法一般是先置办一身行头,然后到处拜访达官贵人,结交各路朋友,求别人把自己举荐给国君。这个过程没有具体章程可寻,不像后来有科举考试,很像是在钻营,不过那时各国竞争激烈,没有真才实学也不容易出头。当然这个过程需要一大笔开销。就像现在泡妞一样,没钱根本玩不转。有好多人才都是通过这条道路取得了成功。比如吴起,商鞅,张仪,苏秦等。与他们相比,范雎有个不利条件,那就是太穷了,穷得连温饱都是问题,也没有外出的盘缠和见官人的像样行头。这种情况找国君级客户比较困难,所以范雎只好在本地找了一名大臣级客户——须贾,就是那位凭口舌说退秦国雄兵的须贾。
一开始,须贾见范雎有点才干(其实不是范雎的才干小,而是须贾发现人才的能力差),安排他做跟班,帮自己做点事情。有一次须贾代表魏国出使齐国,范雎就跟去了。一个人有才是挡不住的。在齐期间,范雎有幸与齐襄王搭上了话,一聊之下,范雎流利的口才,深刻的洞见一下子打动了齐襄王,结果两人相谈甚欢。齐襄王一高兴,派人送给范雎十斤黄金,外带牛肉美酒。范雎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作为手下,在领导还没有受到礼物的情况下,接受客人礼物不好,婉言谢绝了齐襄王的馈赠。须贾知道这件事情后,大为火光,在没有做什么调查的情况下就认为范雎一定是将魏国的国家机密泄漏给了齐王。须贾已然动了杀机,但考虑到身处齐国,不便出手,便决定先稳住范雎,等回国后再算账。
于是须贾装作一副关心下属的样子对范雎道:“范雎啊,既然齐王看得起你,你还是手下礼物吧。如果觉得太贵重不好意思,黄金可以不要,留下牛酒好了。”范雎见领导发话,也就应允,可没有想到自己的性命已经被别人惦记上。
回国之后,须贾马上向相国魏齐打了小报告。魏齐勃然大怒,拿来范雎就是一顿好打,打得遍体鳞伤,肋骨还被折断好几根。穷人家长大的孩子,由于长期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受生活磨练他们具有极强的生命力。他们的生命虽然像野草一样卑微,却像狗一样顽强。同样是挨打,张仪想到的是护住舌头,因为他被扣上的罪名不过是偷盗,而范雎必须保住性命,他被扣的罪名是通敌叛国。这是很严重的罪名,在任何制度,任何国家的结果都是杀无赦。如何在毒打之下保住生命既是功夫,也是技巧,换一个富贵家族的没心眼少爷大概会呼天喊地,大鸣不平,结果被一鞭鞭抽死。范雎用的是动物界常用的逃生手段——装死。
皮鞭落下来,我忍着。
棍棒砸下来,我不吭声。
肋骨折了,我没动静。
但我没有死,我还活着。
唯有心中有大静气的人才能达到这种境界。传说中关公挂骨疗伤的时候,虽然看起来镇定自若,谈笑风生,可还得靠下围棋转移注意力。与范雎的境界相比,关公恐怕都得脸红。(屁话!关公的脸本来就是红的)
刽子手打了半天,见范雎没有动静,认为范雎已死,便将他装进麻袋,扔到了厕所旁。尔后,这帮大人老爷们像没事人一样大排筵宴。也许他们在庆祝消除了一名内奸,也许他们在庆祝又安全的度过了一天,也许他们没有什么可庆祝的时候就是这样。
那时的酒度数很底,酒量的大小受肚量的影响很大。精于酒场生存的人都知道,在拼啤酒的时候,多去厕所能有效增加酒量。酒宴中间一些机灵的家伙出来撒尿。为了表示与通敌卖国者划清界线,他们全然不顾厕所墙上“大便入坑,小便入池”的卫生告示,一律将尿倾泻在门口装范雎的麻袋上。
当温暖的,带着酒味的尿水透过麻袋蔓延在范雎身上,范雎感受到的不仅仅是腥臊恶臭,那是微不足道的,而是一种痛入骨髓的痛,犹如高纯硫酸泼身,又像万把钢针刺体。此时的范雎身上遍是大大小小还没有凝固的伤口,尿液中含有大量的无机盐与尿素,这些东西接触到伤口,产生的是一种上天入地的,妙不可言的痛觉,同“往伤口上撒盐”是一个道理。(不过我私下认为,无机盐有杀菌消炎功能,范雎后来之所以能活着出去,并没有因伤口化脓发炎死掉,大概与那几泡尿的有点关系吧。)
那帮家伙撒完尿后,收起宝物,嘻嘻哈哈扬长而去,而范雎依然纹丝不动,但还活着。过了一会,魏齐府一个老头来打扫厕所卫生,被范雎弄出的动静惊动。老头打开麻袋,发现了浑身是血,遍体鳞伤,散发着阵阵尿臭、酒臭的范雎。由于职业关系,老头勉强能承受住面前的情景。范雎吃力地道:“如果你能把我救出去,我必有重谢。”老头盘算了一会,想到自己工资没多钱,救人又不费事,报酬还挺高,就答应了范雎地请求。于是老头请示府院管理部门将死人处理掉,获得许可。老头将范雎拉出魏齐府,在没人的地方将范雎放出。后来老头又帮范雎找到了他的好友郑安平。郑安平一向看好范雎的才干,见旧人落难,便把他私藏起来。为了掩人耳目有给范雎起了个很俗的名字,张禄。从此经天纬地的范雎暂时在人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隐忍过活的张禄。
时光在平淡无奇中飞逝,往日的屈辱是否已经忘记,你不说,别人也不知道。时机不来,狗是狗,虎也是狗。
时机总会来临的,战乱时期机会多多,发展多多。衰弱国家的通病是排斥人才,强大国家的共同特点是尊重人才。人才观上行下效会形成一种气场,蔓延整个政府部门。衰弱时期的魏国与楚国表现出来的症状是:上至王公大臣,下至低级官员,人人以打击人才,诬蔑人才为能事。许多重量级布衣人才在那里遇到的是一张张丑恶的嘴脸。强盛时期的魏国、秦国、齐国到处都长着发现人才的眼睛,人人以发现人才,推荐人才为荣,所以能像两个强大的磁场一样,吸引着天下布衣之士。
想当初,残废的孙膑被齐国使者当宝贝一样拉回齐国。同样的故事将再次发生。秦国派王稽出使魏国。当时秦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使者也是猎头,出使也是顺便挖人。王稽到了魏国,自然需要一个熟悉当地风土人情的仆人。郑安平便打扮成仆人的样子主动早上门来,做了王稽的仆人。
闲暇聊天的时候,王稽问郑安平:“你能不能给我推荐几个愿意随我到秦国发展的人才?”
郑安平道:“我认识一个叫张禄的人,想与先生聊聊天下形势,但他有仇人,白天不方便外出。”
王稽道:“那就让他晚上过来。”
当天晚上,范雎在郑安平的引见下见到王稽。当范雎一开口,整个世界都在倾听,他的见识与口才刚一小试,就打动了王稽。王稽马上决定将范雎带回秦国。约好地点之后,第二天王稽将范雎带上了回秦国的道路。
一行到了离咸阳不远的地方。范雎坐在车中,突然发现从远方过来一支豪华的车队。范雎从王稽口中得知是穰候魏冉的车队,连忙卧倒在车箱一角,防止别人看见。原来,范雎不用与穰候打交道就知道天下专权爱好者都具有排他性。果然,穰候经过王稽的时候,很警觉地往车里看了看,见没有人,才与王稽打招呼,“东方有变化么?”“没有。”王稽道。“不要把外客带回秦国,没有什么好处,只能给秦国添乱。”说完,魏冉才走开。
魏冉车队走后,范雎马上从车上下来。王稽不解地问道:“穰候已走,你这是干什么?”范雎道:“我听说,穰候也是个聪明人。刚才你回答的时候神色慌张,语言迟缓,一定引起了他的注意。据我分析,他还会杀个回马枪的。”范雎刚在路边藏好,魏冉的手下已经折回。王稽的马车被仔细检查一通,见没有外客,才拉到。范雎这才有惊无险地回到咸阳,然后这才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
【3、突破口】
范雎见不到秦王,王稽能做到。在见秦王之前,范雎事先教给王稽说词。王稽见到秦昭王,照本宣科,道:“魏国有一个张禄先生,天下奇才,曾经对我说:‘秦王所掌控的国家存在非常大的隐患,只有我才能使他转危为安。’但是他的办法又无法用文字来表达,我只好把他从魏国带来,希望大王能给他一个展示才干的机会。”
其实,王稽在照本宣科,范雎也是在照本宣科。范雎所用的伎俩不过是纵横家闯荡江湖,游说君主常用的开头语。先制造点危险气氛将对方震住,然后再发表自己的意见。后来这一招在江湖上流传很广,算命先生用的最多。有一种骗钱方法:摆地摊的算命先生突然站起,胡乱拉过来一个过路人便说:“哎呀呀!你带着一股邪气,看来你最近要大祸临头,如果不让我帮你化解一下,否则就……”这个把戏在赵本山的小品《买拐》中也出现过。
秦国作为最大的人才进口国,秦昭王每年都要接见大量来自关东的客人。什么样的说客没有见过,什么样的开篇技巧没有经历过。类似范雎的话,秦昭王不知听过了多少。“又是一个卖狗皮膏药的”,秦昭王想。结果范雎被安置在最低档的宾馆,用最低档的餐具吃最低档的饭菜。看来秦昭王诚心在跟范雎斗气,你不是说我的国家很危险,没有你玩不转么?我倒要看看没有你秦国的天空会不会塌下来。后来,范雎在低级宾馆里苦等一年多,秦王以及他的国家也没有出现什么危险。反倒是范雎有点等不及了。
这一年,范雎并没有干干呆着。他利用吃、穿、住暂时不愁的有利条件,干了许多事情。比方说,最主要的,养好了身体;其次,反思以前失败的原因;再次,对秦国的政局与秦昭王的心理进行调研。范雎跳出纵横之士的专业限制,运用头脑风暴,渐渐地对自己所处的历史环境有了个清晰的认识。秦昭王自登基以来,从没有独掌过权柄。年龄小的时候,宣太后摄政。后来长大行了加冠礼,按照秦国的政治传统,太后应该交出权力。可是宣太后难以割舍对权力的酷爱,对秦国的政治传统置若罔闻。秦国的政治格局没有变,依然是宣太后掌内,穰侯,华阳君,而泾阳君、高陵君四人掌外。他们五人合力将秦昭王架在空中。近些年来,秦国的对外战争取得了无数次的胜利,但与秦昭王无关。军队的事穰候说了就算。秦昭王所能做的最多是代表秦国出席国际会议。前段时间,穰候不经秦昭王批准,就调动秦军为自己干私活。秦军越过韩魏,冒着被人断后路的危险为穰候夺得陶邑附近的刚、寿地区。穰候封地的扩大是建立在秦昭王不满的基础之上。
秦昭王并不窝囊,他的身上流淌着嬴秦家族勇武的血液。他的幸运是在天下最强大的国度里做国君,他的不幸是这个王位是在几个强悍的男女扶持之下获得的。幸与不幸,不是秦昭王能决定的。既然无法选择过去,那就想办法改变将来吧!秦昭王无时无刻不想夺回政权,做一个独断乾纲、名副其实的秦王。权力斗争一向是零和游戏,除了从他人手中夺得,没有别的来源。成年以后,秦昭王利用自己的地位优势,一点一滴地从宣太后、穰候手中攫取权力。这个过程是漫长的,也是孤独的。满朝文武,秦昭王谁都指望不上,因为穰候布下了一张大网,只要有风吹草动,就会被消灭在萌芽之中。内心深处,秦昭王在呼唤一个帮手,给他出谋划策,与他并肩作战,直至冲出权力的桎梏。
推销任何产品都是,有欲望才能有市场。开发市场其实就是发觉欲望、引导欲望、满足欲望的过程。范雎经过一段时间的韬光养晦,终于揣摩到这一潜在的市场。这种本领是学不来的,纵横学教材上不会涉及,老师也不会传授。20多年前,苏秦来秦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个市场,只是就国事,天下事反复试探,最后只得无功而返。
于是范雎给秦王上了一封书信,道:“臣听说明主的治政原则是:有能力的人给官,有功劳的人赐禄,所以才能节制群臣,驾驭天下。因此昏庸之人不敢冒充官职,贤能之士也不会埋没于尘土。就臣而言,如果大王认为臣的言论有可取之处,就请给臣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如果大王认为臣的言论一无可取,久留臣于秦国也于事无补。昏庸的君主总是以个人喜好进行赏罚,英明的君主则代之以功罪。我的胸脯无法抵挡利剑的穿刺,腰部也不能承受斧钺的砍剁,因此绝对不敢跟大王说些不确定的事。
优秀的医生能过确定病人的生死,圣明的君主能判断事情的成败。有利则图,无利则舍,不确定的就尝试一下,这是太阳之下公认的办事原则。那些至关重要的事情,臣不敢写在信上。浅显的事情又不足道。这也许是臣的表达能力不强,也许是推荐我的人地位卑下。如果都不是,那么请大王牺牲一点休闲娱乐的时间,给我一次见面的机会吧,就一次!如果我说了等于没有,甘愿领受死刑。”
范雎的信通过王稽传到了秦王手中,秦王看后,非常高兴。这封信虽然不少官腔,也还有纵横家的痕迹,但却透漏出一个重要的信息。秦昭王有难言之隐,范雎字里行间绕着秦昭王最关心的问题打擦边球,好像在暗示:我知道你的隐衷,我有解决方案,留给秦昭王的是无限遐想。
本来是范雎请求秦昭王给他提供发展的平台。但范雎成功的在秦昭王心理上打开了缺口,使得秦昭王求他帮助解决王权旁落的问题。这样一来,两人就有点搭伙做生意的味道了。资源共享,互利互惠的君臣关系就要诞生。
下面该秦王主动了,而范雎早就准备好了如何接待。
范雎接到秦王使者的邀请后,驾车赶往秦王所在的离宫。到了离宫附近,范雎装作迷路,故意将车开到了旁边的一条巷子。这时,秦昭王驱车跟来。路边执勤的宦官训斥范雎道:“大王过来了,闪一边去!”范雎屏息凝神,估摸着秦王车架的距离,等差不多的时候,说出一句响窃整个纵横界的话,“秦国哪里还有什么大王,只有太后与穰候!”说这句话时,范雎有意地将嗓门提高,很显然,是说给秦昭王听的。秦昭王听后并不生气,反而更加确定范雎知道他的苦衷,且能解决,因为对范雎更多了一份期待。
秦昭王来到范雎近前,和颜悦色地解释道:“其实寡人很早就应该承担起自己的使命,只是由于义渠来袭,太后一直主事,我才不得其便。现在义渠的事情已经了结,寡人刚正式走上工作岗位。寡人深知自己能力有限,需要贤能之士帮助。先生不远千里,跋涉来秦,请允许寡人尽地主之宜,聊表寸心。”范雎听在耳里,心里说不出的舒畅,一年多的功夫没有白费,鱼终于咬钩了。旁边的人见秦昭王不但没有治范雎的罪,反倒对他很客气,大为惊奇,态度马上来了180度的大转弯,纷纷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刚才的破落户。据说势利是人的天性。
两人进行了简短的谈话之后,遂赶往王宫。到了王宫,秦王屏退左右,长跪在地,道:“请先生赏脸赐教。”
范雎一脸茫然,“呵呵。”
过了几秒钟,秦昭王又弯下腰行了一个礼,道:“请先生赏脸赐教。”
范雎脸上依然没有波澜,道:“今天天气不错。”
秦昭王又迟疑几秒,第三次弯下腰行礼,道:“请先生赏脸赐教。”
范雎依旧面无表情,道:“王宫的空间就是大。”把偌大的秦王晾在一旁。最后,秦王实在没招,第四次弯腰行礼道:“先生不愿意赐教么?”
范雎过足了瘾,这才道:“不是我不想说,是我不敢说。我的话蕴涵着可怕的能量,一旦说出将会摧毁秦国的现有秩序,改写历史的篇章。想当初,周文王在渭水河边遇到姜尚。两人本是陌路。一席话之后,姜尚竟然成为太师。这是由于姜尚谈到了周文王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志向。如果没有姜尚,周文王就无法得到天下。假如周文王遇到姜尚而不与他提及自己内心深处的志向,就会失去成为千秋圣王的机会。这是一个典型的国君与疏远之人谈至深之事而取得成功的例子。我只是个羁旅之臣。将要与大王所谈只是又是关系到骨肉之亲,大王安危,国家社稷的头等大事。臣本想为大王效忠,却又不了解大王心意,因此便有了刚才的一问三不答。臣并不害怕向大王进言,尽管我知道今天的畅所欲言意味着明天的脑袋搬家。臣害怕的是臣的话对大王无用。如果大王能按照臣的话行事,臣死不足惜,丢人现眼更是不再话下。如果臣对大王能有所补益,那是臣的无上容光,与此相比所有艰难、困苦、恐惧、屈辱都微不足道。臣最担心的是,臣死之后,天下贤能见臣效忠于王而不得好死,都停止了西进的脚步,秦国的事业陷于困境。”
说到这里,范雎放慢节奏,看了看听得入神的秦昭王,然后换一种更为严肃的口气道:“大王所处的是一个艰难的环境,上有威严的太后,下有奸邪的大臣。大王远离权柄,长居深宫之中,周围都是一些渺小的人物,陷于选择性失明之中。长此以往,王者的雄风难免要消磨殆尽。往大说,宗庙覆灭,往小说,性命不保。事关重大,臣将一往无前,蹈死不顾。如果秦国的兴旺须以臣的死亡为代价,臣不会把这样的机会留给别人。”
范雎的演说功夫一流,说倒关键之处,声音、表情、身体一起发动将言辞的表现力发挥到极致。空旷的王宫中回响着范雎的声音,这样的道理秦昭王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像钉子一样扎在秦昭王的心上。秦昭王不由得长跪在地,道:“先生说得死哪里话来。秦国地理位置偏远,寡人又是非不明,先生有幸来此赐教,是上天对寡人的眷顾。寡人能够听到先生的教诲,可见上天还没有抛弃嬴氏,寡人答谢先生尚来不及。怎可使先生忍辱蒙垢?从此以后事无大小,上至太后,下至大臣,先生可畅所欲言。请不要怀疑寡人的诚意。”秦王说完这些话,意味着范雎已经成为亲信。范雎的第一个目标已经达到,这才长跪在地,答谢秦王的信任。秦王也对着跪下。
虽然秦昭王已经向范雎许诺范雎可以谈论上至太后、下至文武大臣的一切问题,但范雎会不会马上与秦昭王讨论如何端掉太后、穰侯一伙?
不会的,范雎不是菜鸟,他深谙权力斗争的规律。直则远,曲则近。太后与穰候盘踞政权多年,根深蒂固,已经渗透到秦国政权的每一个环节,不是范雎与秦王凭借来潮的心血,一朝一夕就能解决。即便两人谈话的场所也不敢保证没有耳朵再旁听。况且两人处于巧妇无米的状态,现有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太后、穰候集团相抗衡。秦昭王手中只有一个王位的空架子,没有军队,也没有自己的集团,与太后、穰候为难无异于以卵击石。面对沉重的、一时无法改变的内忧,外事却明朗、容易的多。太后、穰候之患是秦王的心腹大患,去之不易,只能从长计议。
在范雎前进的道路上有两条战线,一条是秦国的对外政策,一条秦昭王对掌权的渴望。这两条战线互为表里,相互牵制。范雎像一个高超的艺人将要沿着这两线爬上去。
以国事进行游说是士人求进的常规方法,也是秦国的官方说法。这条道路自从商鞅取得成功以来,天下士人蜂拥而至,虽然出过张仪,甘茂等国家栋梁,但正因为如此才导致这条道路过分拥挤,市场早就供大于求,士人之间竞争尤为激烈。而范雎却另辟蹊径,从秦王的个人问题入手迅速开辟了第二条战线,在秦王心中占有了一席之地。发现问题是一回事,解决问题又是另外一回事。现在范雎还不具备解决问题的条件,因为秦昭王无法提供足够的权力保障,他手中本来就不多。范雎只好掉转马头,把目光重新落在秦国对外政策上。因为在这个领域,秦昭王是名正言顺的决策者,他可以利用自己的地位优势,从穰侯、太后那里获得对外政策主导权,具体来说就是行政大权与军权。凭借这些权力,秦王便可以与太后、穰候一党进行最后的清算。
这是一盘设计巧妙的棋局。范雎需要在两条战线上打两个来回才能实现目的。秦昭王是他的合伙生意人,于是两人本着风险共担,利益共享的原则开始了下面的合作。
范雎把目光投向长远,道:“大王的国家,四塞之国。地域辽阔,物产丰富,精兵百万,战车千乘,进可以攻,退可以守。这是大王的资产。秦国的民众勇于公战而怯于私斗,这是大王的子民。凭借如此雄厚的人力物力资源,秦国攻六国,比猎狗搏兔还轻松。统一大业本应该指日可成,然而群臣不能竭忠尽智,导致秦国连续十五年无所作为。而这都是穰候惹得祸。”
秦昭王很恭敬地做了一个揖,道:“请先生详细指教。”
范雎很想告诉秦昭王君主旁边有一个专权的大臣是多么危险,君主没有权柄的后果是多么可怕,但,穰候毕竟是秦王的舅舅,古人“疏不间亲”的教诲不得不注意。况且范雎还没有最后确定秦昭王是与权力亲,还是与舅舅亲,于是依旧把谈话内容限制在国事上,道:“穰候曾经越过韩、魏攻打齐国的刚寿,是一种失策。出兵少则无济于事,出兵多则可能被断后路。秦军的后方怎么可以有韩魏这样不可靠的盟国?想当初,齐泯王南下攻楚,破军杀将,辟地千里,到头来全部是为人作嫁,齐国没有寸土入账,这难道是国际主义精神的表现?其实是地缘政治背景下迫不得已的结果。而一旦齐国君臣失和,实力滑坡。众诸侯并不因曾受到齐国的恩惠而停止进攻的步伐,结果齐国遭遇前所未有的失败。当齐国士民质问齐王谁应该负责时,齐王终于醒悟过来原来一切都是孟尝君主导对外政策结出的恶果。齐国之所以破灭是由于伐远方的楚国而养肥了身边的韩魏,此所谓胳膊肘往外拐,讨好不得好。齐国的悲剧决不能在秦国重新上演。大王不如远交近攻,从近边的每一寸土地做起。纵观天下形势,韩魏是中国的中枢。大王要想称霸,必须先从结好韩魏开始。至于赵楚两翼,可以搞平衡外交,赵强则联合楚国,楚强则联合赵国,如当年魏文侯对赵、韩之故事,最后的结果必然是赵、楚争相结好秦国。有了这些国家的依附,剩下的齐国必然会因恐惧而主动事秦。有了齐国的依附,大王可以过河拆桥对韩魏下手。韩魏好比是秦国吞并天下这张蓝图上的一条辅助线,需要的时候结好他们,达到目的之后,再把他们吞并。”
秦昭王点头称是,想了一会之后,又道:“寡人很早就像结好魏国。可是魏国在长期艰难的国际环境中已经练就了一身变色龙的本领,很难得到他们的实心依附,该如何是好?”
范雎道:“也没有什么好讲的。先主动讨好;主动讨好不行就送土地贿赂;土地不管用就只好用刀说话;相信这么多方法中总有一种适合魏国。”
范雎的高超见解让秦昭王眼前一亮,十多年来蒙在秦国前景上的阴霾被一扫而光。自从商鞅变法以来,秦国不断的胜利,不断地壮大,每任国君都知道这样做对秦国有利,但是但从来没有明确地提出过秦国的奋斗目标是什么。从范雎的规划中,秦昭王看到了新的希望。是范雎,第一次向秦国的王提出了扫平天下的愿景,并且为实现这幅宏伟的愿景制定了详细的规划。秦国有了范雎,将从胜利走向胜利。
范雎本人得到的实惠是客卿的位置,标志着可以正式参与军国大事了。想当初,张仪就是从这个位置做起的。
范雎能走很远么?
【4、夺权与攻韩】
在远交近攻战略的指引下,秦国的对外政策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在这之前,秦国秉承张仪外连横斗诸侯的策略,联合韩魏对抗齐楚等大国霸权,取得了相当的成功。但如今,形势以变,往日的地区强权如今都已轰然倒下,新兴的赵国虽为山东六国翘楚,但实力仍与秦国有一定差距。秦国的目的已经不是打倒一两个地区霸权,而是更有效地打击整个六国,张仪缝制的那双老鞋已经无法适应新的道路。新形势需要新策略,范雎的远交近攻正是为秦国量身制作。这对于韩、魏绝对不是好消息。以前秦军来了,他们只需服软就行,而现在则必须出血。
范雎选定的第一个目标是魏国。其实魏冉也喜欢为难魏国,他的做法是长驱直入,直捣大梁,不过由于魏国能够得到周围国家的救助,据说秦军进攻十次都没有达到战略目的。范雎当然不能再犯魏冉的错误,改一口吞下为几口吃掉。
于是公元前268年,秦昭王派五大夫馆攻打魏国的怀(今河南武涉西南),结果还是招来了赵、燕、楚三国军队的联合抵制。看来这地方还是过于敏感,第二年秦军重新调整了进攻方向,对准了魏的邢丘(今河南温具东)。终于取得了成功,邢丘被拔,魏国只好入朝请服。
范雎牛刀小试,便取得了阶段性成果,与秦昭王的个人关系也持续升温。范雎估摸着自己已经赢得了秦昭王的绝对信任,趁机进言道:“臣在山东时只听说过齐国有个孟尝君,而不知道齐王;秦国的当家人是太后、穰侯、华阳君、泾阳君、高陵君等五人,而不是秦王。一个像样的国君应该能够掌握国家权柄,能够执行赏罚,能够决定生死。当今,太后独断专行,从不过问大王,穰侯、华阳、泾阳等各掌己政,一向目中无王。国家处于这样的政治格局之下无法长久的存在下去。臣知道善于治国的君主能够在国内外贯彻自己意志。穰侯的个人使者却打着大王的招牌奔走于天下,出兵、伐国,横行无忌,秦国的军队俨然是他的私家军。如果取得胜利,则一切收获全部归入他在陶郡的封地,如果遭遇失败,一切损失又由国家来承担。如果穰侯的这种包赚不赔的生意长久地进行下去,怕孟尝君、李兑专权欺君误国的悲剧将在秦国再次上演。恐怕大王百年之后,秦国的王座上将不再是大王的子孙!”
随着逻辑的层层推进,范雎的语调也渐进渐强,说到最后范雎突然把话头打住,看到的是处于恐惧之中的秦昭王。下面的事不用范雎告诉,秦昭王就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候上天也来帮忙,宣太后正常死亡。这是个一生喜欢卖弄风骚,玩弄权术的女强人。她的死去使原来的专权体系倒塌了半边天,秦昭王、范雎的夺权进程将大大缩短。兔死狐悲,穰侯无力抵挡秦昭王、范雎的联合攻击,不久就败下阵来,退出了政坛。也许他早就料到自己专权的下场,不然不会花大把力气经营他在陶郡的封地。穰侯走的很无奈,但也很潇洒,跟在他身后的是长长的车队,车上装着他毕生积累的财富,等待他的是有钱有闲的退休生活。
同理高陵、华阳、泾阳君也被先后逐出关外。
太后死了,穰侯,高陵、华阳、泾阳君走了,留下了巨大的权力真空将由秦昭王与范雎这对政治搭档填补。秦昭王很大方的封范雎为相国,当然秦昭王的权力增加更多,成为秦国名副其实的男一号。这是公元前266年的事。
范雎再次将目光转向东方,准备寻找下一个猎物。由于长期遭受秦国的侵夺,此时的魏国已经与秦国没有领土接壤,她的领土被赵国、韩国瓜分一部分后,已经完全被韩国挡在了后面。这样韩国就成为首当其冲挨打要遭受秦国进攻的国家。范雎仔细的观察了韩国的地图,突然他发现韩国的疆域有点特别,像传说中的细腰美女,一头大来一头小。那小头便是韩国的上党地区,由一条狭长地区与韩国主体相连。范雎的脑海闪现一个绝妙的念头。
类似韩国这种哑铃型的领土形态最薄弱的地带是腰部,因为此处防守困难,纵深不足,一旦被敌人拦腰斩断,会造成首位无法相顾的狼狈局面。当初,中山国因领土楔入赵国腰部,遂成为赵国一大患。秦国以前的困难是转不过攻韩的弯来,一经范雎点拨才明白攻韩符合历史发展的潮流。如何攻韩的问题并不难解。正确的做事已经让位于做正确的事。范雎的策略就是拦腰斩断上党郡与韩国本土的联系,然后再一口吞下上党郡。
公元前265年,秦军攻占了韩国的少曲和高平。这两个地方正当太行山脉的西南,是上党郡通向韩都新郑的必经之路。第二年秦军在白起的带领下再次出击,夺取了韩国的陉城(在太行陉旁边)。在白起围攻陉城的时候,范雎提出了一个很重要的军事思想,“毋攻其地而功其人”。这标志着秦军将减少攻城略地,而将主要精力用于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之上。白起执行范雎的军事思想,结果取得大胜,以微小的损失消灭了韩国5万大军。消灭敌军,占领敌城是次要的,主要是从此以后秦军不必再在敌军的坚城之下流更多的血。其实秦军也还是像以前一样打仗,但换一种思维,状况就大为改观。创新的魅力,妙不可言。
【5、睚眦必报】
命运无常,世事难料。平平常常的日子突然会因某次事件跌入低谷,然后倒霉紧跟着倒霉,苦难连接着苦难,希望屡次转化为失望,“最后一次倒霉”的祝愿总会变成“没有最坏,只有更坏”的无奈,直至对外界的希求灭绝,开始转向内心的奋争,情况才开始好转。突然,阳光降临,阴霾开始消散,人生逐步上升,幸事不约而至,愿望连连兑现,意想不到的惊喜层出不穷,让人不得不感叹人的一生竟是这么奇妙。这正是范雎走过的人生曲线。
范雎的谋略与智慧在秦国大放异彩的同时,一些与国事无关的心愿也因缘际会得以圆满实现。
就在秦国将要对韩国大举进攻的前夜。魏国得到消息,连忙派惯于外交的大幅须贾跑到秦国。目的有两个一是打探秦国动向,二是增进两国关系。
范雎听说老东家来访,顿时来了兴致,紧接着创意也跟随而至。范雎想:上天是个一流的幽默大师,他喜欢看奴隶变成将军,将军变成奴隶的把戏。我为什么不配合着他将幽默进行到底呢?问题是奴隶变将军,将军便奴隶的时间太长,如果能压缩在一天的时间里,将会更有趣,范雎很快就完成了构思。
于是范雎找了一身社会底层的衣服,穿在身上很有一点怀旧的感觉,初闯咸阳的时光仿佛有重现在眼前。那时的范雎郁郁不得志,身体受到严重摧残,在秦国最低档的宾馆里打发时日……。范雎步行来到须贾所在的宾馆,见到了故人。顺便说一下,范雎在秦国得势之后,对外仍然称张禄。因此须贾并不知道范雎与张禄是同一个人。
须贾一如继往地狗眼不识泰山,见到范雎后,大吃一惊,好像白天见到鬼一样,其实在须贾的印象中范雎本应该就是鬼。惊魂甫定之后,须贾才打量眼前的范雎,看了看范雎的胸部,又提鼻子闻了闻,那意思是说你肋骨好么没有,身上的尿干了没有,而全然没有注意到此时的范雎虽然破衣穿在身,可是脸上英气逼人,眼中闪烁着锋利的光芒。尔后,须贾道:“范叔(范雎的另一个名字)别来无恙乎?”范雎道:“一般一般,只是没有死掉。”须贾接着道:“范叔口才举世无双,没有去秦王那里碰碰运气?”范雎道:“没敢去。我曾经得罪过魏相,迫不得已才逃亡到这里,哪还有勇气去游说秦王!”须贾又问道:“那范叔现在哪里发财?”范雎沧桑地道:“还是老本行,给别人当跟班。”须贾听后,脸上竟也流露出哀伤的神色。其实须贾并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他嫉妒范雎的才干,但还不至于到了非置之死地的程度,最多也就是使点坏,转借别人之手对范雎进行破害。可以说范雎与须贾只是个人恩怨,与魏齐却是阶级仇恨。
既然已经确定范雎对自己无害,须贾也来了同情心,留下范雎吃饭。吃饭的时候,须贾又见范雎身上穿着单衣,因无法低于严寒而瑟瑟发抖,又让手下人拿出一件粗布棉大衣,赠与范雎。范雎这次化装而来的目的有两个,一是为了增强戏剧化效果,二是对须贾进行一下评估,看他应该领受什么程度的报复。刚才须贾的一些人性化举措降低了对他的报复指数。如今范雎发达了,把报答当成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来抓,还建立了评估体系。当年的每个人根据表现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回报,可谓精确、全面。
须贾又问道:“秦相张禄,听说是咱们的老乡,现在是秦国举足轻重的人物。我的事情正好有求于他,不知道范叔认识的人中间有没有能和张相国搭上话的,麻烦给我引见一下。”范雎道:“正好,我的主人就和张禄关系不错,我帮你引见一下吧。”须贾道:“来秦国的时候心太急,结果跑病了马儿,跑断了车轴。像我这种身份的人,没有大车驷马,怎么好出门。”范雎心中冷笑,嘴上道:“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可以帮你从我的主人那里搞来一套。”
范雎回到自己府上,取来大车驷马。须贾入座,范雎坐在车夫的位置,挥动马鞭,驱赶马匹向秦国相府驰去。范雎也是社会底层出身,曾经是个赶马车的好手。
一路上,认识范雎的人都恭敬地退避两旁,行注目礼。须贾内心奇怪,莫非这车的主人在秦国很有地位?这一刻,两人情绪都比较高涨,须贾的心情容易理解。他刚到秦国就能通过关系搞到尊贵的马车,还有老乡驾车,感觉脸面有光。范雎,一个平民出身的卿相,最引以为荣的是别人对他本人的尊敬,而用不着车架、排场、行头的帮衬。这些东西都是传统贵族赖以维持虚荣的必备之物,布衣达人靠的是内在的能力与才干。尽管身穿粗布,收执马鞭,但旁人的目光早已经表明谁才是今天的主角。范雎神色从容,心中却也非常欢喜,他欢喜于自己所取得的成绩,欢喜于别人对他的敬畏,欢喜于能将须贾恶搞一通。
同一辆马车之上,布衣贵族与传统贵族各得所喜,但境界却天差地别。此类把戏也曾为其他布衣达人玩过。比如拿破仑为他的将军们设计了鲜艳华丽的礼服和各种造型夸张的奖章。到了盛大的庆祝仪式,将军们从行头中得到了极大的心理满足,而拿破仑却有意穿着当年炮兵少尉的灰色军服,骑着没有任何装饰物的战马,从将军们的队列中走过。谁更会秀,不言自明。
来到相府门口,范雎下车,对须贾道:“你在外面等着,我进去通报一下。”过了好久,范雎也不出来,须贾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了,便问旁边的门人,“范叔为什么进去一直不出来?”门人答道:“我们这里没有叫范叔的人?”须贾道:“那么刚才给我驾车的那个家伙是谁?”门人道:“我告诉你,你要记住,刚才为你驾车的人就是我们的张相国。”须贾听后,震得说不出话来,这才明白刚才被恶搞。出于恐惧,须贾连忙脱光上衣,跪在门前,表示谢罪。门人讲将贾带到了范雎面前。此时的范雎,亮出了相国的全部排场,穿着大秦国的相服,被身边的工作人员如众星捧月般包围在当中。须贾内心发憷,不敢直视,也许他永远不会明白此刻的范雎与刚才驾车时的范雎,与以前给他当跟班的范雎,被扔在茅坑的范雎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须贾的认错态度还是不错的,跪倒在地,口中说道:“须贾愚笨,想不到范君仅凭一人之力就能升到青云之上,从此不敢再读天下之书,从此不敢再参与天下的事务。须贾罪当领死,唯范君是裁。”范雎问道:“你可知你罪有几多?”须贾道:“擢发难数。”范雎道:“你罪有三。雎之祖坟皆在魏国,怎么可能背叛祖国向齐国出卖机密,而你却不明事理,将我陷害。其罪一也;当初魏齐将我抛弃于厕,你不加劝阻。其罪二也;好歹我给你当过多年根班,你却忍心酒后尿我。其罪三也。我之所以留你狗命,是看在你送的那件粗布棉衣的面上。”范雎说完,转身而去料理公事,将须贾扔在一旁。
过了一些日子,须贾也办完了公事,来向范雎告别。范雎也真给面子,要举行盛大宴会为须贾饯行。为了表示对须贾的重视,范雎还专门为他准备了餐位和饮食。大厅中间是首座,那当然是范雎的位置;再往下是朝中重臣;再往下是各国宾朋;旁边是端茶送水的侍者;再往下是站岗执勤的护卫;再往下就是厅堂的台阶;须贾呢?只见台阶之下蹲坐一人,面前放着一个大盘子,盘子中放着丰盛的食物,——来自马槽的大豆和来自羊圈的玉米,餐具由纯天然材料制成——两根刚从树上折下的树枝,旁边也有服务员——两名脸上刺着黑字的罪犯,如煞星降临。不用说,能够享这种待遇的人只有须贾。服务员非常周到,担心须贾没有胃口,使劲地按着他的头往食物上塞。这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临终主人范雎代表秦国向须贾致以热烈的欢送词:“回去告诉你家魏王,尽快把魏齐的脑袋给我送来,身子就免啦!否则,拿大梁城内所有人头是问!”
须贾回去,把范雎的话告诉了魏齐。“为了大梁人民的活路,我情愿一死”。是爱国志士的话。魏齐听到范雎的威胁,当时就尿(sui)了,急忙逃到了赵国平原君那里。
赵国实力不弱,范雎可以对魏国说,“交出魏齐,不然就屠大梁”,但如果对赵国说,“交出魏齐,不然就屠邯郸”,就显得过于托大,而且也不符合秦国现阶段的政策。所以,对付赵国就需要另换策略。
过了两年,在范雎“远交近攻”思想的指导下,秦国对韩国的战争连连获得胜利。范雎与秦昭王的关系也打得火热。秦昭王诚心要成全范雎的报复愿望,当他得知曾经迫害范雎的家伙现在藏身于平原君的家中,便修书一封于平原君,“尊敬的平原君阁下,寡人久闻君之高义,对君之崇拜如滔滔江水,非常希望与君抛开一切官样文章,建立平民式的友谊。如果君能来秦,那将是寡人乃至秦国的无上荣光,寡人与君将共饮十日,共醉十日。”
这样的邀请函,秦昭王曾经写过很多。其作用随着次数的增加而降低,到了最后基本上成了公开的谎言。尽管如此,每一个接到秦昭王邀请函的国际人士都不得不甚重对待,谨慎处理,并不是不知道其中包藏的祸心,而只是由于畏惧秦国的强大,如果拒绝,便会给秦国以出兵的口实。
平原君接到信后,同样也怀疑其中有诈,但不去又怕得罪秦国。考虑到秦国最近一直将矛头指向韩国,秦昭王又打着友谊的招牌,平原君最后还是说服自己踏上了西行之路。平原君做梦都没有想到秦昭王竟会为了大臣的私人调用国家力量。
来到咸阳。秦昭王并没有食言,虽然没有表现得像信中那般心怀敬仰,但确实请平原君吃了很多天的酒。平原君在半醉半醒之际,听到秦昭王道:“过去,周文王认姜尚为大爷,齐桓公以管仲为干爹,今天的范君就是寡人的三叔。范君的仇人在君的家中,请君派人将他的脑袋给我带来;否则,君只好留在秦国继续饮酒。”
平原君如梦方醒,道:“富贵之时还不忘结交各路友人是为万一贫困时作打算。出卖朋友的事情,我赵胜从来没有干过,以后也不会干。魏齐,是我的朋友。如果在我那里,我定然不会把他交出来。可现在的情况是,他不在我那里,让我如何交出。”秦昭王道:“就算在,你也不能承认,我还是问问你家大王吧!”于是修书一封予赵孝成王。“你的老弟现在在秦国的控制之下,范君的仇家魏齐在平原君的家中。请你尽快我他魏齐的人头送到秦国来,否则,百万秦军将会上门讨要,而你的老弟也将长久地在秦国拘留下去。”
赵孝成王是赵惠文王的儿子。公元前266年,赵惠文王死后,赵孝成王继承王位。赵惠文王外柔内刚,对外奉行“秦不犯我,我不犯秦,秦若犯我,我必犯秦”的方针,让嚣张一时的秦国连碰几颗钉子,还给赵孝成王留下一个强大的辅助班子。但是赵孝成王丝毫没有乃父的风范,进取心与事业心严重不足,心理比较缺铁,脑袋也不灵光,基本上是庸人一个,这样的人物呆在赵国的王座上意味着灾难。
面对秦国的公然叫嚣,赵孝成王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与跟秦国作对相比,乖乖把人交出去,虽然有点没面子,但是很简单,于是派人包围了平原君的府第。魏齐听说,连夜从平原君府逃出,又跑到了赵相虞卿那里。
虞卿也是说客出身,他的奋斗经历比范雎可顺利多了。那是不久之前的事,虞卿穿着趿拉板,带着草帽去见赵孝成王,一段单口相声下来,赵孝成王已经成为铁杆粉丝,还赚了白碧一双,黄金百溢的高额出场费。再段相声下来,虞卿就成了上卿。第三段相声说完,虞卿便当上了相国,受封万户侯。这恐怕是世界上最猛的上升记录了。
虞卿虽然身居相位,但颇具侠义之风,很能为朋友两肋插刀,与黑社会、灰社会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魏齐虽然视下层人民如粪土,但在贵族圈子里混得还算不错,不然平原君赵胜不可能牺牲自己自由也不交出他。
话说魏齐连夜来找虞卿。面对老友落难来求,虞卿沉思良久,还是想不出解救之道。虽然他能从赵孝成王那里说来显赫的地位,但无论如何也无法让赵孝成王为魏齐舍弃兄弟。为了朋友,虞卿竟然挂起相印,与魏齐一起奔上了逃亡之路。出的大梁,两人四顾茫茫,天下之大,何人能顶住秦国的威胁。遍观六国,竟是没有合格的人选。勉强算来,也就只有魏国的信陵君了。
山东六国,除赵国以外,都已在长期的内斗与秦国的打击下疲弱不堪,大都抱着明哲保身的心理,过着有一天没一天的日子,无人敢于直面秦国的跋扈。但山东并不缺乏勇武之士,当政府力量哑火的时候,有那么少数的几个精英毅然扛起“义气”的大旗,招揽人才,积蓄力量,在抗秦的战斗中救助弱小,相互支援,发出了风雨飘摇季节里的最强音。齐国孟尝君开了一个头,赵国平原君与楚国春申君起而效之,魏国信陵君是这方面的集大成者,他对“义气”的不遗余力的追求与精深的理解在同行人无出其右,因此他的门客群数量最庞大,组织也最严密,而且少有作奸犯科,危害国家的现象发生。信陵君及其门客组织是民间的一支重要力量,引得天下义士纷纷前来投奔。他的事迹后面将有专门叙述。
虞卿一生堂堂正正,响响当当,在“义气”方面毫无瑕疵,虽然有求于信陵君,但是理直气壮,还在魏齐面前打了包票。
信陵君听说虞卿前来求见,本能地感到为难,谁都知道秦国不好惹,思量再三也不确定该不该接纳虞卿二人,急得在屋内来回散步,一边走口中一边道:“虞卿是哪个道上的,管起魏齐的闲事!”旁边的门客侯嬴提醒信陵君道:“人类孤独的根源在于,不容易被人所了解,也不愿主动去了解别人。虞卿可是一牛人,三见赵王,便实现了从奴隶到将军的梦想。为了朋友,虞卿又不惜相位,前来投奔公子。公子却问‘他是哪个道上的’。人啊,还是继续让他孤独吧!”
信陵君听后,顿时大窘。马上让人去迎接虞卿与魏齐二人。可是却只看见虞卿一个人在那里黯然伤神。原来魏齐是个急性子,见信陵君迟迟不出来迎接,便怀疑自己在这里不受欢迎,想想自己的存在给很多人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心声绝念,便一剑下去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赵孝成王听说后,还是没有放过他的脑袋,拿去献给了秦国,才换回平原君。
范雎既报仇,也报恩,一笔是一笔,丝毫不差。把范雎拉到秦国,并推荐给秦昭王的使者王稽被秦昭王封为河东太守,所辖区域被免税三年。在魏国帮助过范雎的郑安平被秦昭王封为将军。在给这两个人升官进爵的时候,秦昭王并没有考察这两人的才干和品德,只是为了范雎。那些曾经帮助过范雎的人不是发家致富就是升官晋爵,真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范雎似乎比佛陀还能耐,那些与他有恩怨的人都遭到了现世报。史学家称范雎:“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
范雎快意恩仇这一段在《史记》中貌似有bug。《范雎列传》显示范雎报复魏齐是在长平之战前。而《虞卿列传》中却说魏齐死在邯郸之围后。魏齐死后,虞卿便不再从政。
如果是在长平之战前,《虞卿列传》中虞卿在长平之战,邯郸之围等重大战役中的精彩表现便是假的。可是这些故事有鼻子有眼,司马迁弄错的可能性不大。
如果是在邯郸之围后,范雎由于用人失误,在秦昭王心目中的地位已经大打折扣。秦昭王似乎不太会以全国力量为范雎报仇。
如果以上两种情况都对,那就只能是,虞卿在魏齐死后,又回去当了一段时间相国。
总而言之,司马迁在一个地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