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必须承认,在当下这个时代,美国在高科技方面没有取得多大的进步,而且大艺术家、出名诗人和卓越作家也很少。[3]
一些欧洲人对这种现象感到惊讶,他们认为这是由于平等所造成的自然的、不可避免的结果。甚至,在他们看来,如果民主的社会情况和制度立刻普及全球[4],那么指引人类思想的开化之灯将逐渐昏暗,而人类将会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在我看来,他们会有这种想法的主要原因是,有一些观念本来应该区分开来,并单独进行考察,而他们却把这些观念混淆起来了。他们不知不觉地把民主的东西和美国特有的东西相互混淆了。[5]
从外在仪式来看,初期移民信奉的并传承至其后代的宗教往往是比较简单的,而对于教义,他们的态度往往是很严肃的,甚至可以说苛刻。这种宗教反对浮夸的外在形式,反对繁文缛节。对于美术的发展,这种宗教没有益处,对它来说,消遣性文学才是最重要的。
美国人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并且非常开化的民族,他们迁到一片广袤的土地上,这片国土使得他们可以任意开发和容易获得丰收。这在世界历史上是前所未见的。因此,在美国,所有人都拥有发财致富的便利条件,而这种便利的条件在其他地方是不存在的。因此,他们往往会变得十分贪婪,无时无刻不在幻想和进行理性活动,他们完全陷入到追求财富中去了。美国不但存在类似其他国家的工商业者阶级,并且有别国没有的一种现象,那就是人人都从事工商业。
尽管如此,我可以肯定地说,要是世界上只剩下了美国人,而他们仍然保留着传统的自由和知识,包括他们一直饱有的激情,那么,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如果放弃研究理论,科学无法在实际应用方面取得长足进展,而一切艺术也需要进行相应的完善。不管美国人如何费尽心力去实现目标,他们终究得承认,很多时候,事情往往是欲速则不达。
从天性上讲,文明都喜欢精神享受,所以高度文明的民族都会迷恋这种爱好,并且还有一批人在专门对此进行研究。一旦人们出现这种精神上的需求,很快就会得到满足。
不过,在美国人只专注于科学的实际运用和只追求舒适生活的时候,崇尚学术和文艺的欧洲已经在将精力放在探索真理的共同来源上面了,同时也在对人们可获得的一切享乐和应当得到满足的需要进行完善。[6]
在美国人眼中,旧大陆的所有文明民族中,有一个民族最为特别。他们与这个民族同源同俗,关系异常密切。他们看到,这个民族诞生了著名的科学家、才华横溢的艺术家和卓越的作家,他们从这个民族的文化中汲取了知识和财富,而不用为了积累这种财富而劳累。
虽然美洲与欧洲隔洋相望,可是在我看来,两者之间具有不可分割的联系。可以说,美国人是来到新大陆的那一部分英国人,他们致力于开垦荒野,而另一部分留在原地的英国人则享受着舒适悠闲的生活,不用费心谋生之事,因此有精力和时间在各个方面提升自己的思想和精神生活。
从这一点来说,美国人的际遇非常罕见,我不认为今后会有哪个民主的民族能得到这样的际遇。他们的清教徒渊源,他们独特的商业习俗,他们居住的国土,这些因素似乎也在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离了对科学的研究和追求,而他们的欧洲邻居帮助他们即使不研究科学也不至于重回到野蛮状态。有很多的因素致使美国人将关注的焦点放在物质事物上。人们的激情、需求、教育和环境,这些因素似乎都在驱使美国的居民去面对现世生活。而宗教只能让他们时不时抬起头来,心不在焉地望一眼天堂。
因此,根据美国人的外在表现去推论其他民主的民族是不恰当的,我们需要根据每个民族的特点去研究它们。[7]
假如一个民族的内部没有门第、等级和阶级之分,并且法律不承认任何特权,规定遗产由继承人平分,但这个民族的人们却没有得到知识和自由。这并不是一个没有根据的假设,因为一个暴君可以将其恩惠平等地施予臣民,但让臣民们保持愚昧无知的状态,从而轻易地达到奴役他们的目的。
这类民主国家的人民不会有兴趣去研究科学、文化或者艺术,而且他们永远也不会有这样的才能。
继承法本身的功能就是将大量集中的财产划分为更小的部分,而没有谁去创造新的财富。因为那些穷人没有知识和自由,所以也不会产生致富的想法。而对于富人来说,他们自己的财富会越发减少,并且不知道如何去阻止这种趋势。对于这样的民族,这两类公民之间很快形成起完全的、无法抗拒的平等。所有人都没有时间和兴趣去投入到对智力的追求和享受中。但是,所有的人都会变得麻木、愚昧无知和陷入到受奴役的状态中。
一想到这样的民主社会,我就觉得自己好像身处一间低矮、黑暗和沉闷的小屋子里,外面时不时射入一道道光线,但很快又变得暗淡并且最终消失了。我感到心情十分沉重,胸口闷得几乎无法喘气,我在黑暗中四处摸索,希望找到一个出口,可以到外面呼吸点新鲜空气和看到阳光。但是,对于那些在废除规定财产永久归于某些个人或团体的法令和继承法以后仍然保持自由的开化民族来说,我在这里所做的假设并不成立。
对于一个生活在民主社会中的开化民族来说,他们很清楚,没有任何东西应当限制和强求他们安于现状。
因此,这个民族中所有人都会绞尽脑汁去改进现状,如果他们得到自由,那么每个人都将会不吝显示自己的能力,尽管每人得到的成果不一定相同。立法机构不会再授予人们某些特权,但是天赋对于人们来说,就可以说是某种特权了。天赋的不平等是显而易见的,所以每个人的财富也会由于个人能力的差别而存在不小的差别。
很显然,继承法虽然会阻止那些富裕的家庭永远保持富裕,但它没有禁止人们变得富有。继承法在不断缩小每个人之间的差距,但所有人自己也在不断的努力。随着公民不断获得更多的知识和自由,他们财富上的差距也会变得越来越大。
我们这个时代出现了一些才华横溢但也非常自大的人,他们主张先将一切财富集中于一个中央当局手中,然后再由这个当局根据每个人的贡献将财富分配给所有人。他们认为,通过这个办法,可以避开使得民主社会避开一些完全和永恒的平等,因为这些平等可能会给民主社会带来危害。
还有另外一种可行的方法,它比较简单并且危险性较小,那就是不让任何人享有特权,让每个人拥有同等的知识和同等的独立性,让每个人依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自己的地位。不过,天赋上的不平等会马上发挥影响,而大部分财富也自然会落入那些能者之手。[8]
因此,我们可以看到,在民主自由的社会中,经常存在一批富裕之人。这些富人不会像以前的贵族阶级成员那样彼此保持密切的联系。他们的本性不同于贵族阶级,不像贵族阶级,他们并没有充裕的时间去享乐,不过他们在人数上比过去任何富裕阶级都多得多。他们不会整天沉迷于物质生活,他们会享受智力活动和精神生活带来的快乐,虽然在程度上无法与过去的贵族相提并论。因为人的思想不但要有一个有限的目标,即物质性和实际性的目标,还必须有一个无限的目标,即非物质的和追寻美的目标,因此,我认为他们支配自己时间时的方式是合情合理的。物质的需求会使得人倾向于现世的生活,而当物质的需求对人失去足够的吸引力时,人的精神就需要自我崛起。
这样一来,具备鉴赏精神产品的能力的人数不仅会大大增加,并且人们对于智力活动的爱好也将逐步增强,达到贵族时代的水平。
一旦世袭的财产、阶级的特权、门第的优越感不复存在,并且每个人只依靠自己的努力前进时,财富方面的多寡之分,显然将取决于人的智力。任何可以激励、扩大和发挥智力的东西,都会立刻身价倍增。
人们也会清楚地认识到知识的功用。对于那些没有感受到知识的魅力的人来说,他们也会尊重知识的成果,并想为享有这种成果而付出努力。
如果一个时代拥有民主、文明和自由,那么,将不会有什么力量能让人与人分隔开来,或者阻止人们前进。每个人都可能突然发迹,也都可能立刻变穷。因为关系密切,各个阶级每天都相互来往。他们不断互相往来和混合,互相模仿,彼此敬慕。于是,对于人民来说,一些在等级森严和社会停滞的时代所不可能有的观念、概念和思想就因运而生了。在这样的民族中,仆人和主人会一起享乐和劳动,穷人与富人也是如此;乡下人将会努力向城里人学习,地方将会努力学习首都。
如此,人们就不会老是将关注焦点放在生活的物质层面,最平庸的手艺人也会贪婪地一瞥高级的智力活动世界。贵族制国家的那种读书观点和方法将被废止;不过,读书的人数将不断扩大,最后延伸至全体公民。[9]
人们一旦开始关心精神劳动,他们就会发现:一个人能获得荣誉、权力和财富,依靠的主要手段在于自己要在某些方面超过他人。平等让所有人都跃跃欲试,立即把注意力从其他方面转到这方面上来。那些研究科学、文学和艺术的人的数量将会剧增。知识界将会出现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积极性。所有人想方设法为自己开辟道路,并努力吸引他人跟随自己的脚步。这种情况同美国政治界的情况有些相似。通常来说,虽然美国人所做的工作不够完美,但在数量上却是相当惊人的。虽然个人努力的成果往往很小的,但是合起来的总成果却往往是令人难以想象的。
因此,从事实出发,认为生活在民主时代的人在天性上就不关心科学、文学与艺术的观点其实是不正确的;并且,我们不得不承认,对于科学、文学和艺术等领域的研究,他们有其固有的特点和不足之处。
[1]在装着这一章节的文件袋上写着:“这一章节的第一部分在我看来似乎是很好的。第二部分却不能达到我的要求。所列出的证据并没有抓住我的思想。某种东西似乎遗失了,但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也许我必须具备勇气,把这一部分整个删除,从而能立即开始关于细节的章节吧。”
草稿中这一章节的封面上有着这样的注释:“关于这一章的大量的已经充分完成的片段,保留了它在1838年9月修订之前的样子。”(草稿,卷1)托克维尔已经在1836年6月从艺术、科学和文学的角度对这个章节进行了研究工作。
博内尔(YTC,CVf,第1页)注意到托克维尔在装着1838年4月2日的《议事录》副本的文件袋上写着:“这是一本我在论述平等给美术带来的发展方向时应当再次阅读的刊物。”引用的《议事录》的内容是包含菲拉雷特·查斯勒对E. J. 德勒克鲁兹的作品《利奥波德·罗伯特的人生和作品简介》(巴黎:里特纳和古皮尔,1838)的评论的第二部分;第一部分是3月18号出版的。这部作品中包含了对艺术工业化的评论,这能勾起托克维尔的兴趣。
[2]1. 美国人在科学、文字和艺术方面进步很小。
2. 这是因为某些越来越美国化和民主化的因素。
(1)清教的起源。
(2)导致人们过于沉迷于对财富的追求的国家的本性。
(3)在特定的方面与欧洲和英国的科学性和文学性的相似之处。
3. 为什么其他的民主国家与美国不同。
如果一个国家既无知,同时也(无法辨认),而制度是民主的,那它的科学、文学和艺术都不会形成气候,它也没有能力在这些方面有所建树。律法总是不断地破坏掉财富,而不会创造新的财富。由于人们有着无知和麻木的精神,贫穷的人甚至不会有改变自己命运的想法,而富人则是在不停地守护自己的财富。平等将变得完整和不可动摇,没有人有时间或者有兴趣投身于对思想的研究工作和思想的享乐中去。但是在本来就已经变得开化和自由的国家中,社会变得民主时又是另一番景象。为什么:
(1)由于每个人都有追求更好生活的观念,有着努力为更好生活奋斗的自由,因此人们会普遍朝着获得财富而努力。由于每个人都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他获得的财富取决于他自己所拥有的天生的能力。并且由于与生俱来的不平等是非常严重的,财富也因此变得不平等,继承法除了在阻止家族拥有永恒的财富以外,起不到任何效果。在财富不平等的时代中会产生有着空闲时间的人,而这些有着空闲时间的人自己就会倾向于思想的研究工作和思想的享乐行为。
在文明开化的民主国家中,有着空闲时间的人既没有普遍拥有的财富,也并不是总是很安定,也没有贵族阶级的成员所拥有的兴趣爱好,但是他们的数目却庞大得多。
(2)不仅运用自身智力的人数目更多,而且追寻思想的研究工作和享乐的人如果生活在贵族社会中的话,是绝不会涉身于此的。
[边上写着:
1. 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知识的功用,能激起所有人获得某种知识的欲望。
2. 阶级的永久混合,所有人更为密切的联系,竞争,野心,嫉妒,让所有人,甚至连工人阶级都表达出了想要为自己的思想增加文化水平的要求。
3. 自从人们被引导走向对思想的研究之后,很多人为了能获得荣耀、权力和财富,充满激情地投身于这项工作。民主的活力在各个方面都体现了出来。这个时期的思想产物的数目是巨大的。
结论:开化和自由的民主社会不会忽视科学、艺术、文学;它们只会以自己的方式逐步形成。](YTC,CVf,第8—10页)
[3]“以这样开头:有一点必须承认……某种温和、顺从,某种不会过于极度讽刺的东西。如果我想在后面抬高其他的民主国家的话,我必然不能将美国人贬得太低了。”(草稿,卷1)
[4]在装着草稿的文件袋上有着这样的解释:
这一章节的一部分是关于让美国人远离科学、文学和艺术的几个特殊原因的。
旧章节的一部分。
……在遍布美国西北方边界的各种人力无法到达的地方,或者是欧洲人的船只或者小舟无法到达的湍流水道的两岸,还生活着小部分几乎消亡得只剩半个族群的像海狸般辛勤劳作的人,他们在早些时候曾遍布整个大陆主要部分。尽管数量已经缩减到很少,但是这些勤劳的人们还是保留着他们的习性,甚至可以说保留着他们的文明和律法。
可以看到他们还像过去一样投身于各种事业,有着惊人的熟练程度和非凡的和谐一致。他们建造桥梁,堆砌水坝,让他们的河流蜿蜒流转,在根据理论和统一的计划建起了他们居所的围墙之后,他们还小心翼翼地将其隔离在他们靠着自己的努力建造出来的湖泊当中。
正是在这样安全和平静的世外桃源中,人们世世代代在永恒的安宁和不会被打破的良好生活环境中代代相传。
尽管在这个小群体中盛行着一种最为完美的和谐融洽,如果说旅客的见闻没有误导我们的话,我们是找不到任何关于等级制度的蛛丝马迹的;那里的人们总是不停地忙着自己的事,但是他们总是愿意停下来帮助别人。
一天一群文明开化的人经过了此地,这个靠水生活的两栖民族就永久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们是破坏者,或者说是所有人类的统治者。
[边上写着:见布丰的描述。秩序,财富,舒适的生活,共同的工作,财富的分割,公共粮仓,永恒的和平,抵御外部暴力的联盟。]
希望在这个团体中看到美国共和政体的完全忠诚象征的观察者们也出现了,他们的脾性都是很恶劣的。
实际上,美国人已经以一种惊人的方式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物质考虑方面……对于人们来说只是让人们更容易找到满足自己身体需要的方式。
美国的居民并不是粗野的民族,但是在文明的产物中,他们选择了最为明确、最为物质、最为正面的东西,以便自己能够将之据为己有。他们致力于对科学的研究,只是为了找到能够立即用上的东西;在文学方面,他们只是为了能找到可以创造个人财富和社会良好条件的强大方法;并且他们发展艺术不是为了创造更多具有价值的作品,而是为了点缀富裕的生活,让它变得更美。你可以说他们发展人们的精神力量只是为了满足物质本性的享乐,他们利用高贵典雅的方式,只是为了使自己的动物般的习性变得完善。[“动物”的边上写着另一种说法:野兽]
在一部分来到美国,被这种景象震惊的欧洲人中,一部分人在这种美国人的思想倾向中看到了一种民主的必需而不可避免的结果,还有一些人在思考,民主的制度是否会成功地在全世界人类的思想中盛行开来……(草稿,卷1)
在草稿的“民主对文学的影响”部分中,托克维尔总结道:“嘲笑那些认为民主将会让我们的生活变得像‘海狸’一般的人。如果以社会开始的话,也许真的会这样吧。
“[边上写着:没有自由的民主也许会熄灭人类思想的知识之火。然后人们面对的就只有民主体系的负面作用了。]”
参看帕斯卡的《沉思》(拉菲马版本)第257页。同样参看《与凯尔戈莱的信件》(OC,XIII,1,第389页)。
托克维尔庄园的图书馆至少收录了布丰的两部作品:《一般和特殊的自然历史》,1769年,共13卷;《鸟类自然史》,1770年,共4卷。(YTC,AIe)
[5]边上写着:“美国人开始专心于对生活的物质考虑,他们似乎认为赋予人们的智力只是为了让他能够更容易地发现满足自己身体需要的方法。”对于这个话题,见特迪·布吕纽斯的《亚历克西·德·托克维尔,社会科学的美学家》。
[6]边上标注着:“美国人就像构成了英国的一个中层阶级一样。”
在标注着题目为“旧章节的一部分”的文件袋中装着的草稿如下:
在所有组成英国的阶级中,有一个特殊的阶级,它靠着自己舒适的生活方式处于人民大众之上,而又因为财富的平庸而处于贵族阶层之下。这个阶层有着平静的喜好[对于良好生活条件的喜好],简单的习惯,不完整的知识水平,很好的实践和[编者注:空白]的意识,几乎所有的国家都……中间阶级。这些中产阶级成员构成了美国人口的绝大多数,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组成部分。
这些人中只有很少人被流放到新世界的海岸上,他们最初是受到巨大需求的驱使,受到巨大危险的威胁,他们一开始必须将他们全部的注意力集中于此,以满足需要和抵御威胁。
当这些最初的障碍被克服之后,他们发现他们所居住的祖国为他们的人类事业提供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无限可能。没有人会不渴望舒适的生活,很多人都向往财富,因此人们的思想从对科学的追求中转移出来,从精神享乐中分出心来,对艺术的吸引也感到不敏感,发现自己就像被动地被卷入了湍流的激流中,朝着对财富[良好的生活条件]的获取中奔去。”(草稿,卷1)
[7]手稿中的片段如下:
“如果那些认为科学、文学和艺术并不能在民主国家中繁荣起来的人假设一下我马上将要说到的三种主要情况的存在,那我也许就能分享下他们的意见了。
“我假设了一个不久前才从还未开化的状态中出现的国家,在这个国家中,人们的身份条件保持着平等,政治力量集中在一个人的手中。我完全能够相信,在这类民主国家中,人们的思想会停滞发展,受到限制,就像罹患了智力上的瘫痪一样。
[边上的空白处写着:如果可能的话,在这里用一种自信、简短、浅显易懂的、破碎的教导风格。将我自己从演说的形式中释放出来。
读博蒙的文章。
在贵族制度之后的开化和自由的民主制度之下,科学、文学和艺术会发展,但是是以某种方式发展的。
美国本身就能在这一点上为我们提供启发的线索。
(作者注)这个句子绝不能从观点中漏掉,但也不能让我自己受到它的束缚。
这个关于一般观念的章节必须要简短,其后还要有关于科学、文学和艺术的单独小章节。将美国尽可能多地它们混合起来。]
“但是为什么我们要在能够轻易地构想一个真实的例子时,假设这样一个虚构的民主制度呢?当我们眼前发生的事物足以让我们受到启发的时候,追溯世界的起源又有什么好处呢?
“例如,我选取欧洲国家作为例子,他们带着他们的贵族传统,他们的知识教化,他们的自由出现在我面前,我想知道他们是否会像某些人想说服我那样,在成为民主国家的威胁下,退化到野蛮的状态中去。
“在人类心底存在着一种对于思想事物的喜好,和对于想象的满足感,也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对感官享受的倾向。人们的思想一方面在朝着限制、物质、利益和有用的方向努力,另一方面对于无限制、非物质、伟大和美的方向的倾向却不做出努力。
“因此一旦我们中有人品尝到了文明带来的智力上的一点点甜头,我可不认为他还会对其厌倦。立法机构,社会状况能以某种方式引导将人们带向文明的自然倾向,但是不能摧毁它。
[边上的括弧中间还有两段:所有的那些也许太过于形而上,太长了……]
“当一个民主国家接受知识教化和自由之后,你一定会看到他们对科学、文学和艺术的研究的热情会像在其余活动中所展现出的热情一样。”
[边上写着:首要的观点是这样的:
一个已经获得了文学上的享乐习惯的民族是无法完全摆脱这种习惯的。至少还会有大部分人保留这样的习惯,而满足这部分人的需要往往是有用并有益的。
第二:
在开化和自由的民族中,平等是不可能没有界限的。有许多富人、闲人,他们也许不能自己构想出想象的乐趣,但是他们能享受到被别人发现的乐趣。]
博蒙就《玛丽》第I部分,第247—248页中的对美国科学的研究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几年之后,托克维尔改变了他的一部分观点。在一封也许是1856年写给米格尼特的信中,他说:
昨晚在你作品的魔咒之下,我忘了对你做一次小的评论,直到我不想再保持完全沉默的时候才想起。这部作品涉及你对美国人所做的幽默的描写,尤其是在他们对文学的不屑一顾上。我知道你并没有以你自己的名义发表意见;但是我认为你在那种场合下做一点点修改会是非常好的。首先我要谈到的就是对于文学的漠不关心。你知道从那时候起,他们就在各个方面做出了显著的进步。他们在所有文明国家中,即便是在关于纯粹理论的学科上,比如形而上学上,都开始排得上号了。在这个话题上,哪怕你的一句小小的插入语都会重新建立起公道,而不会让这个舞台场景失去任何的迷人魅力。(私人档案)
[8]#赋予所有的公民平等[知识和自由]意味着让所有的公民获得财富,并防止他们仅靠自己个人的力量就获得财富,防止财富自己积累,并防止它们被毫无难度地传给他的后代,然后你可以很自然的达到圣西门所提出的目标,而不需要用上他们所暗示的危险和不切实际的手段。让人们自己放手一搏。人们会依照他们自己的能力将所有人分成三六九等,也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这样做。
[边上写着]这些观点是非常重要的。它们让我的头脑变得清醒,并清楚地向我说明了那些地方是必须被构建的。(草稿,卷1,和第8页上的一段几乎完全相同的内容)
[9]因此我确信,在我们之间变得越来越平等的身份条件只会扩大那些认识到,并看重文学享受的人的圈子。整个的问题就在于去了解他们是否会在喜好的纯粹性方面失去他们在喜好的数量方面获得的东西。
但是我不相信在开化和自由的民主国家中,闲人的数目会有假设的那么少。(草稿,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