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墨班之城

华民初心情紧张地坐着,头罩让他有些难以呼吸。就在他想不出脱身之法的时候,“哗”地一下,头上的布罩被人摘去。

华民初视线从模糊渐渐恢复清醒,挣了几下被紧缚住的双手,抬头看向前方。昏暗的光下,眼前的情形让他心头一颤。

三个长相稀奇可怖的人正凑在一起看着他,周围尽是麻将的声音。

华民初忍不住向后躲:“你们……”

“我叫四喜。”左边的人咧咧嘴,走了过来。

华民初看着他的脸,头皮发麻。

四喜顶着极为糟乱的爆炸头型,好似被烟火炸过一般,一只独角仙从头发中探出头来,竟是把他的头发当作了栖息的好地方。

四喜打量了他一番,咂嘴,遗憾地摇头:“不怎么样。三元你来看看。”

三元推开四喜,直盯着华民初。他的头发很长,丝线缠扎成类似简易脏辫的形状,一束一束的,挂着数不尽的铜钱。

三元说道:“比我差些,十三……”

一个侏儒从下方挤出,正是十三。这人身材出奇的矮小,发量稀疏却颇为讲究的扎着个小辫子,耳朵下方,还坠着两个象牙打造的骰子耳坠,说不出的奇怪。

“值钱就行!”三人相视一眼,顿时眉开眼笑。

华民初彻底清醒,发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四周烟气弥漫,似乎是一间牌楼的包厢。

华民初谨慎地打量着三人,随即问道:“我这是在哪儿?你们是什么人?”

三元看向其他二人:“钱罐子问话呢?”

四喜说:“啥都不能答。”

十三亦答:“要答也成,给钱!”

三人纷纷看向华民初。

华民初略一沉思,尽量让自己镇定:“既然叫我钱罐子,恐怕是受人之托才绑了我,我朋友有钱,你们放了我,我会加倍奉还。”

三人互看了一眼。

四喜笑了下:“不傻。”

三人不再搭理华民初,回到桌前坐定。桌上堆着一副麻将,还摆着一个纸团抱起来的东西。

三元打开纸团,拿出里面的烧鸡,边啃边展开纸团,纸上正是华民初的画像。

三元啃着鸡腿,看着画像:“按说,不该卖了他。”

四喜拧眉:“不卖……怎么还账?你这烧鸡还是赊来的呢。”

十三眨巴着眼睛,数着手指:“算算,咱们总共欠了一千大洋哩!”

“卖了,怎么跟大哥交代?”三元抽了一块鸡腿。

华民初听着三人的话,若有所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十三走上前:“你笑什么?”

华民初回:“我笑你们做了赔本买卖还不知道,我这命可远不止一千大洋,被你们的雇主买走,恐怕一万,十万都有的赚,你们不如跟我说实话,到底是谁要绑我,咱们交个朋友,以后的事儿都好说。”

华民初边说,背后却已经捡了一个石块正在小心翼翼地割着麻绳。

三元停止啃咬鸡腿:“有意思。”

四喜哈哈大笑:“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

十三见三元和四喜都有些犹豫,立刻上前:“不行,不行,债主逼得急,咱们可不能上了他的当。”

三元和四喜无奈点了点头,只见三人各自摸了一张牌,摊开看。

四喜琢磨了一下,问道:“怎么办?要不报个信,报信也有五百。”

“另外五百怎么办?”十三问道。

三元若有所系,突然惊喜一笑:“对呀,不必非得是囫囵个卖出去。”

四喜也一喜:“卖一半,留一半交差。”

十三瞪大眼:“妙计!”

华民初心生不妙,这人还没跑,先被大卸八块了,那还跑个屁,于是暗自加快了割麻绳的速度。

这时,三元看了眼华民初,随手拽过烧鸡,扯下一只鸡腿:“二百大洋。”

四喜扯下个鸡翅膀:“加二百。”

十三打量着大半只烧鸡,不知从何下手。

三元又说:“没脸要。”

十三点着头,也不看华民初:“再不拿定主意,那小子手里的麻绳可就被割开了。”

华民初一愣,停住了手里的动作。

此时,楼下隐约传来阵阵麻将声和熙攘声。

华民初偷偷透过包间的玻璃,向楼下望去。

楼下俨然是一个麻将馆,堂中挂着残破的牌匾,上书“牌楼”二字。

门扉边上写着一副几乎褪色殆尽的对联:“明日得道终是天数,此时行乐方为人间。”

大厅弥漫着极为浓重的烟雾,烟雾中人满为患,不大的空间内塞满了十多张麻将桌,赌徒们兴致勃勃地厮杀着。

大厅内的烟雾都是厅内的香烟与大烟所产生,场面好似“仙境”。

房内,三人还凑在一起低声商讨,时不时摇个骰子。

华民初心中渐渐有了算计,努力挪了挪身子,说道:“三位义士,刚才你们说,报信也有五百赏金?”

三元听罢,在桌上掷下骰子,骰子滴溜溜转了个“七”。

三元顿时眼前一亮:“你这点子不错。”

华民初一怔。

四喜也点头:“就按你说得办!”

华民初开始有不好的预感,连忙说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啊!”

十三笑答:“这骰子一扔,结果不就出来了么?”

华民初盯着那骰子,嘴里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怎么出来了?”

四喜冷哼一声:“算出来了呗!”

华民初瞪大着眼睛看着三位。

三元接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想让我们卖你的消息?多找几个买家也能有钱,对不?”

华民初大吃一惊:“这都能算到!”

“你是想把你的消息传出去,好让人来救你。”四喜一脸轻蔑。

华民初错愕:“摇个骰子就能知道我在想什么?你们这么厉害,那干脆连骰子也别扔了。”

四喜扔了下手里的东西,说:“年轻人,凡人怎能斗胆知晓天数呢?这骰子,我们管它叫“卜”,这是天数,少了这一掷,就是逾越,就是出格,就是自命不凡啦!”

华民初仍旧是一脸疑惑。

三人又将华民初晾在一旁,凑在玻璃前打量着楼下众人。

三元摔出一张春牌:“那有个残剑帮的,我欠他三百大洋。不如卖给他?”

四喜连忙摆手:“不成,残剑帮经常偷白老板的粮,他那几手“过三管”的路子早被人家发现了,恐怕是不敢去报信。”

十三摸了一张菊牌扔在桌上:“有个污帮的……”

四喜摇头:“污帮也不行……上次他们和紫云门的百战棋,整个帮派都输得叮当响了。”

三人对着下方的赌徒指指点点,陆续有梅、兰、竹、夏、秋、冬牌扔了出来。

华民初看着三人讨论把自己卖给谁,有些尴尬。

四人正望着窗外的车站。

这时,桌上的骰子突然滴溜溜滚落在地,掷出一个“六”。

三元大惊:“坏了,大哥快回来了。”

三人不约而同望向华民初。

华民初一头雾水。

街道上此时行人渐疏。

三个怪人带着华民初走出牌楼。

华民初下意识回头望去,只见那是一处两层楼高的麻将馆,整个建筑给人一种即将倒塌的感觉。

华民初心下了然,自己真是猜对了,这里果然是麻将馆。

三元小心翼翼地望着前面的路。

四喜和十三也各自惴惴不安。

华民初突然肩上一沉,扭头看到一只人偶不知何时坐上他肩膀。

华民初一喜,尚未开口,只见三个怪人后脑勺各自挨了一巴掌。

“你们三个兔崽子……”

——

南洋钟表行。

这里是一处修理钟表器械的简陋小铺面。

钟表行外,白锦带着手下停下来,打量着钟表行,犹豫片刻,下意识理了理衣衫,率先向内走去。

一位老者正戴着单片眼镜,注意力全然放在手中的待修手表上。

薛针站在一旁仔细帮他打着灯看。

白锦走入钟表店,身后跟着一堆佬礼泉的手下,堪堪站满整间屋子。

墨知山头也不抬:“对不起,今天铺子歇业。”

白锦颔首,说道:“墨老前辈,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佬礼泉贸易公司的总经理白锦。”

墨知山抬头瞥了眼白锦,默不作声。

白锦有些尴尬,径自继续:“我早听说,墨班师承鲁班墨子,兼爱非攻。我白锦向来最仰慕墨家高义,此前也曾三番五次来请过墨老先生……”

薛针打断:“你要做什么?”

白锦笑道:“小兄弟不要紧张,我这次亲自来,可是带着诚意的。”

墨知山略微挑眉:“诚意?”

白锦挥挥手,阿华打开随身手提箱。

手提箱里,铺满了大洋。

白锦笑着观察着眼前人的表情:“墨老爷子,你们墨班也不是寻常之辈,我就开门见山了。”

墨知山却是微微眯住眼:“你想要什么?”

阿华拿出一张纸递给墨知山。

白锦说道:“这图纸,对前辈一定不是难事。”

墨知山看了一眼,脸色一变。

白锦嘴角再加几分笑意:“我要这些,哪怕只是样品,这些钱够不够?不够我可以再加。”

墨知山扶了扶眼镜:“不接。”

白锦咬牙:“莫非是嫌钱不够,我再加三箱!我的心意够诚了吧?”

墨知山继续摇了摇头:“不是钱的问题。墨班一行向来不做伤人命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