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混乱之局

酒楼里人声鼎沸,佳肴飘香。在二层雅间,四喜、大三元、十三幺三人正百无聊赖的坐着。

突然,四喜用力把茶碗往桌上丢,大着嗓门嚷嚷:“狗屁将军百战,玩也不带上我们,狗屁行首!”

三元赶忙捂住四喜的嘴,朝四周瞄瞄,“别让人听见。”

“将军百战?百战棋?这不是那个用来私了帮派问题的玩意儿么?”十三幺凑过来,好奇地问道。

三元摇头晃脑地大叫:“是了,但这次的将军百战,可他妈有意思了,看不着看不着咯!”

十三幺不屑地说道:“不就是下棋么?”

四喜不屑一顾地拍他的脑门:“下棋?嘿,将军百战可不是普通的棋。”

三元打了个哈欠,抱着说道:“将军百战千百年前由墨班所创,用来模拟战争、推演战局。天子之怒,流血漂杵,打来打去,伤的是百姓。这将军百战就是用来让那些人知道战乱之祸有多可怕。所谓“以谋化武、以论止战”。 年代久远,将军百战已经失传了大半,咱们牌楼各个大佬话事人玩的不过是简化版的简化版。”

“对了,咱们也赌一把,华民初与白锦谁赢?”

“让你声音小点!”三元又一巴掌盖到四喜的脸上。

四喜大怒,跳起来与他扭到到一起。十三幺在一边晃着短腿吃饭,理也不理会这两个滚在地上的人。

一墙之隔。

司徒唐坐着,一脸安逸地泡功夫茶,耳朵高立着,一直在听隔壁的谈话。

启鸣愣头愣脑推开门,弯着腰地陪着笑脸找他打招呼:“司徒老大,我说的事,您看怎么样?墨班阁就在后面那条街,您挪几步就到。”

司徒唐慢条斯理地说道:“启鸣老板是说,你要让我去管外八行和白锦争斗的闲事?”

启鸣急了,赶紧解释:“怎么能是闲事呢?再说,您来过我们戏院好几回了,大家也算朋友……”

启鸣身后的弘门手下冷冷地地推了他一把:“朋友?谁给你的胆子,说跟我们司徒老大是朋友?”

启鸣额上开始冒冷汗了,苦着脸道歉,“是我失言了。不是朋友,不是朋友。但是这事还请司徒先生出手相助,帮帮华民初。”

司徒唐放下了杯子,依然是慢吞吞的语气:“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启鸣愣住了:“好处……好处是……”

司徒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白锦与我弘门争斗数年,而外八行是敌是友尚不分明,两家斗得你死我活,对我弘门正是好事。这年头大家都很忙的,我也有生意要做,很多弟兄也要张嘴吃饭的,对不对,启鸣老板?”

启鸣急了,还想争取一下:“可是……”

司徒唐不耐烦地一挥手,“送客。”

两个大汉一左一右抓住启鸣的胳膊,把他扔出门外。

启鸣脸着地,狼狈趴倒在走廊的地上。

包间的门在他身后关上,启鸣勃然大怒:“呸!什么司徒先生,什么华人义士!都是吹牛的!白锦在广州城里胡作非为,欺压百姓,囤积居奇,盘剥勒索,做尽了坏事!对付她,你却还问我要什么好处?平时别人称颂你司徒唐胸怀家国,今天看来也是钓名沽誉,徒有虚名罢了!”

话音未落,包间门再次打开,两支手枪抵在了启鸣脑袋上。司徒唐慢慢地走了出来,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看。启鸣顿时一身冷汗,不敢再出声。

“走,带路,去墨班。”司徒唐收回视线,大步往前走去。

墨班阁,将军百战棋局已经开启。

墨知山看了看站于两边的二人,严肃地说道:古时候小则金银大则城池,以尽可能小的代价取代流血无数的战争,所以眼下,既然双方接受以将军百战的方式对决,便摆上赌注吧。”

气氛陡然严肃起来,八仙咳嗽一声,从怀中取出两张羊皮纸,抛给二人。

二人打开羊皮纸,取出其中的墨笔,分别写下自己的赌注。

白锦写完,自负地说道:“若负,所制阴极师希水还于外八行,所有古董画卷交予外八行。”

华民初郑重其事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朗声说道:“若负,墨班一行无条件为佬礼泉锻造墨钢武器。”

八仙接过羊皮纸,笑呵呵地说道:“热闹了,看来有人想要入局了。”

众人正不解地看着他时,密室打开的声音传来,随即是一把傲气、沉着的声音——“若负,则云门半数地盘交予佬礼泉,若胜,则墨班一行配合云门行动。”

华民初、白锦皆惊,这是何人?云门,难道是司徒唐?

高大的身影在墙上投出一团黑影,像缓缓伸出利爪的虎。当他终于走到光线下时,屋里的人都站了起来。

白锦定了定神,脸色一沉,“司徒唐?这是我和外八行的事儿,与你无关!”

司徒唐掀了掀眼皮子,淡然地笑:“关乎广州百姓的平安和生计,怎会与我无关!”

白锦怒哼一声,转看墨知山:“局到一半,也能中途加人掺和?”

“司徒先生在广州举足轻重,有资格参与局中。”墨知山点头,看着司徒唐问道:“不过我墨班一行,怎么变得任人鱼肉了?

司徒唐笑笑,慢步走到棋盘前,镇定自若地说道:“云门不求墨班去造武器,造些车床、机械兜售,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份!那就开始吧!劳请军师侧观!”八仙眉开眼笑地说道。

钟瑶垂着眸子走到华民初身侧,华民初立刻又唤了声:姐。

但钟瑶没回应,安安静静地垂着眼睛,像一株风中静立的蝴蝶兰。

华民初只好收回视线,把注意力转到棋盘上。

启鸣挠挠头,蹭到司徒唐身边坐下:“我旁观下……”

墨知山眼神陡然凌厉:“无关人等,出去!”

启鸣吓得一抖,赶紧离开。

密道关闭,八仙高喝:“起,则千古杀伐!止,则将军百战!”

哗啦一声,墨班阁顶突然流下一道沙子!

华民初仔细看去,竟是一个巨大的与墨班阁融为一体的沙漏!

古朴肃穆的战鼓声随着这沙子的滑落而响,而沙子很快就蔓延至三人脚下,以黑、红、白三色呈现出三足鼎立的态势。

佬礼泉与弘门的黑、红沙势均力敌,外八行的白沙势力相较之下要小得多。

八仙换了一副严肃的神情,视线从三人面前扫过,大声说道:“将军百战中,率先清缴对方势力者得胜,简单直接。”

华民初望着眼前的百战台,尝试性地将手旁棋碗中的一枚棋子落在城西车站的位置。

白锦轻蔑地笑:“行事之前不查区域归属,那我就先来个见面礼吧。城西车站为我佬礼泉地盘,是会有伏兵的。”

她说完,手持细长的尺子,缓缓推动,一枚隐藏在模型屋子内的棋子被推出。

华民初一愣,随即闭目沉思。

司徒唐缓缓将一枚棋子向百战台当中推近一步,沉声道:“民初小友,你可不能再把这当做游戏了。”

华民初睁开眼睛,笑着道谢:“多谢司徒先生提醒。”

随后华民初将一枚棋子抛给八仙:“外八行谛听一行,隐秘而行,搜寻资料。”

司徒堂、白锦皆是一愣。

“谛听是什么?”白锦小声问。

“知无不晓的情报网。”司徒唐看着华民初,低低地说道。

墨知山从袖中取出一个粗厚的卷轴,扔给华民初。华民初利落地接住,握着一头顺势打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他边看信息,边用眼神与百战台上的模型核对。

“兵者,诡道也。间为王。”他看毕,笑嘻嘻地看向白锦:“车站的诸事,无论巨细,我已知晓,我们继续”

白锦恼火地说道:“这不公平,这所谓的谛听能有这能力?”

八仙嘿嘿一笑,点头说道:“绝对有,可能你们哪个堂主几时放个屁也能知晓。”

白锦脸色一沉,看着华民初的眼神更加凶狠。而司徒唐看向华民初的眼神中更多了一份尊重,他悄然打量着华民初,一副探究模样。。

“我虽然不了解广州,但这可以弥补,两位不了解我外八行,可做了什么打算?”华民初迎着白锦的眼神,笑着说道。

白锦冷哼一声:“继续吧。”

三人注意力回到战局上,屏息凝神观察着沙盘。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沙子还在往下泄漏。一个小时后沙盘上错综复杂地放置着大量三色棋子。三人的势力范围已逐渐持平。

华民初渐渐有些力疲,快要陷入困境。

钟瑶看了看他,提醒道:“仔细看看你的金沙边界,全在珠江下游。珠江沿岸的车站都被佬礼泉把控。”

华民初欠身细看沙盘,只见沙盘中象征珠江的水流缓缓流动。白锦的黑色沙盘顺着水流缓缓入侵着金沙的边界。

白锦抬起头,冷冷一笑:“不错,如今铁路和官道已经桂军封锁,广州交通全靠船渡。你们得罪了我佬礼泉,恐怕是进城容易出城难了。城门一关,对付你们外八行,还不是瓮中捉鳖。”

华民初看向钟瑶,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们想的一样吗?”

钟瑶微笑着点头:“应该八九不离十吧。”

白锦看着二人你来我往的眼神就生气,冷着脸催促道:“闲扯什么呢,赶紧的。”

华民初看向白锦,嘲讽道:“佬礼泉勾结洋人,霸占车站,对过往客商设卡勒索,无耻盘剥,对纤夫劳工的报酬也一再苛刻。这样不仁不义的买卖恐怕做不稳当吧?你真觉得,他们会长期这样受你压迫吗?”

“那又如何!”白锦不屑冷笑。

华民初点了点头,埋头查看手中信息卷宗,胸有成竹地说道:“白老板就这么自信,车站是被你牢牢控制的?”

白锦冷哼一声:“我劝你别打车站的主意,粤军司令是我的好友,他这些年征战,我也没少捐献。若我说,我的生意受到你们影响,他用来买大炮的军费也要因此泡汤,他会坐视不理么?驻军五万人,火枪四万支,大炮六十门,不管是劳工还是你们外八行,也是血肉之躯,不会不怕死吧?”

钟瑶面带微笑地看着白锦,轻轻地说道:“原来白老板是粤军的傀儡,难怪在广州城里可以为所欲为。但小初和我要说的便是这粤军……似乎能与他们做朋友的,不止白老板一人。”

白锦的脸色微变,盯着二人不出声。

华民初转头看向司徒唐,恭敬地问道:“司徒前辈,您和粤军关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