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杨捕快的到来令宋家人心惶惶, 将人招待进屋,郑月娥和宋万民明里暗里打听了几次,都没打听出来宋惊蛰到底犯了什么事儿。

宋万民一个平头百姓, 在家能作威作福,遇到杨捕快这种有身份地位的人顿时慌得没了主意, 出了堂屋, 找到秦翠莲:“去镇上把老大叫回来,看看这事儿怎么解决。”

秦翠莲黑着一张脸, 骂骂咧咧地唤宋家昌去镇上叫人:“分家的时候偏着他, 遇到事还不是得靠我家, 还说什么种地有能耐, 这么有能耐别去惹事啊, 一天天真是不让人省心。”

骂完她还刻意嘱咐宋家昌:“到了镇上别溜达, 叫了你爹就回来, 可别学你惊蛰哥去惹事。”

宋家昌忐忑地点了点头,他也害怕捕快上门。

三房,孟双秋和宋福树更是躲在屋里不敢出来,嘴里也没什么好话:“幸亏分家了,要不然摊上这样的事, 爹说不定还要我们去帮忙哩。”

“我们一平头老百姓, 养活自己都费劲,能帮得上什么忙。”

“叫我说,他自己惹的祸,就该他自己解决,叫大哥回来顶啥事。”

宋惊蛰和林立夏踏进家门就发觉家里安静得过分, 连牲畜圈里的鸡鸭鹅都不叫唤了,心里发紧地往招待客人的堂屋走去。

郑月娥手垂在袖子里望着门口, 袖口都快叫她给捏烂了,看到宋惊蛰回来,眼睛一亮,随即心里又七上八下地忐忑开了,出了房门走到宋惊蛰身边,小声耳语道:“杨捕快在等你,你态度好点,要真出了什么事,还有你爹呢。”

宋惊蛰点了点头,压下心里的慌张,从容地走进堂屋,跟杨捕快打招呼:“不知杨捕头找我所为何事。”

林立夏原本也想跟着进去,被郑月娥给拉到了一旁:“你就别进去了,快去鹅梨坳把你爹找回来。”

林立夏听到鹅梨坳三个字愣了愣,这是他们这儿最靠近大山深处的山坳,一般没什么人去这地儿,也不知公爹去这儿做什么。

但他想到还在堂屋里遭受磨难的宋惊蛰,没想那么多,听话地转身就出门找人去了。

堂屋里,宋惊蛰一进门,杨捕快就上下将他打量了一遍,就在宋惊蛰被看不舒服时,杨捕快开口了:“我还不是捕头,叫捕头太抬举我了,叫我杨捕快就好,你就是宋惊蛰?”

宋惊蛰点了点头,同时心里松了一口气,没有一开口就不客气,应该不是为了缉拿犯人而来,至多就是接触过的人犯了事,找他问些话。

“不必紧张,我不是来捉拿你的,我是特意来感谢你的。”杨捕快说着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跟宋惊蛰一起站着。

宋惊蛰疑惑:“感谢我?”

杨捕快点头:“前些日子惊蛰兄弟和令夫郎在道路旁救了家父一命,杨某今日正是为了这事来感谢惊蛰兄弟的,还望惊蛰兄弟勿怪。”

杨万峰平时都在县城当差少有回家,今日刚回来得知父亲晨起卖豆腐的路上晕倒了,幸得人相救才捡回一条性命,心里着急得不行。

他去他爹房里侍疾的时候,他爹却把他赶了出来,要他务必要找到宋惊蛰他们,好好感谢一番。

杨万峰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赶去医馆询问了,幸好医馆门口卖膏药的老头认识宋惊蛰——他经常给他娘在这个摊子上买膏药,那天宋惊蛰和林立夏送杨豆腐进医馆,他正好瞧见。

这才让杨万峰找到宋惊蛰他们。

“举手之劳,杨兄不用刻意跑这一趟。”误会解开,宋惊蛰心情也轻松了不少,他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在想,他就说闲事不能多管。

今天幸亏遇到的是杨豆腐和杨万里这样的正直的人家,且杨豆腐没有出事,不幸中的大幸,要换个境遇,杨豆腐出了事,杨万峰来拿人,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杨万峰也清楚,这样冒失地跑来感谢人,吓到他们了,拿出自己准备的礼品态度非常好地道:“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再多的贵礼也抵不过惊蛰兄弟的救命之恩,今天除了登门感谢惊蛰兄弟之外,我还给惊蛰兄弟准备了一份差事。”

这就是他刚打量宋惊蛰的原因。

差事?

宋惊蛰心想,不会是想让他去当捕快吧,虽说当捕快是挺威风的,可同样也很招人恨,他家不过是桃源村再普通不过的一户农人,要他去办差,遇到地主员外之类的大户人家,到底是他办差还是人家办他都不好说,张了张口,就要拒绝。

“惊蛰兄弟放心,不是要你来跟我当同僚,就算我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能力。”杨万峰看出宋惊蛰的心思,忙解释道,“是另外一件差事,惊蛰兄弟不如听听看,要真不合适,再拒绝也不迟。”

宋惊蛰放松了:“杨兄请说。”

“……”

林立夏脚程飞快地赶去了鹅梨坳,在郑月娥所说的山窝处找到宋福田的时候,整个人都瞪大了眼。

只见全是裸露的岩石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盖起了两间屋子,屋门前还晒满了棕树叶,宋福田正坐在门槛边拿着棕树叶熟练地在编一件蓑衣。

“爹?”林立夏唤了一声。

宋福田抬头瞧见林立夏也很惊讶:“立夏,你怎么来这儿了。”

“家里来了捕快找惊蛰哥,娘让我来找你。”林立夏三言两语说完事,急切道,“爹快跟我回去看看吧。”

“哦,好。”宋福田明显愣了愣,他家惊蛰不是个会惹事的啊,怎么能招来捕快呢。

可听了林立夏的话他也不敢耽误,将手中正在编织的蓑衣放下,和林立夏一起将院中晒着的棕树叶收回屋,挑挑拣拣地在屋里选了好些东西,这才跟林立夏一起脚程飞快地往回赶。

路上林立夏别提多吃惊了,刚他帮宋福田收棕叶的时候,发现屋里也堆了不少的东西,新编的竹席、笸箩,还有挖的半夏,找的蝉蜕等等,整整塞满了两间屋。

这要全运去卖了,能卖不少钱。

看来他这个公公,并不像外头的人所说,是个无所事事的闲汉。

“立夏,你慢点。”林立夏在想这些的时候,脚步也没有停,一双腿走得飞快。

他常年走路走惯了,这会儿身上又没有负重,那路走得像跑,可怜宋福堂老胳膊老腿地在后面死命追。

实在追不上了,他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从他身上背着的包袱里掏出个山梨递给林立夏,让他啃着,歇歇脚。

“谢谢爹。”山梨皮厚,很不好啃,林立夏担心宋惊蛰,一个梨咔吧咔吧几口就啃完了,啃完就让宋福田起来,“走了,爹。”

宋福田刚喘完气,拿出个梨在身上擦了擦,还没啃上一口,就见林立夏啃完了梨,唤他走了,整个人一脸懵:“也……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时间不等人,爹。”林立夏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要是惊蛰哥真出事了,我们早点回去,早做打算。”

“行吧。”宋福田被他的真挚打动,咬咬牙把梨收回了包袱,打起精神跟上林立夏,一路狂奔回了家。

回到家,见到郑月娥,林立夏立马问道:“娘,惊蛰哥咋样了。”

“没事了。”郑月娥把林立夏走后的事说了说,高兴道,“都是误会。”

“那就好……”林立夏还没有回话,宋福田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住地拿手扇着因赶路而涨红的脸,幸亏儿子没事,不然他这个爹就快有事了。

“看你这德行。”郑月娥见到坐在地上毫无形象的宋福田,掏出手帕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汗,“同样都是赶路,人立夏怎么就不跟你一样。”

宋福田一脸憋屈地看着郑月娥,心想,他媳妇也不看看他和立夏的年纪,他多大,立夏多大,他怎么可能比得过年轻力壮的林立夏。

跟宋福田一样急匆匆赶回来的还有宋福堂,在听说都是误会之后,也跟宋福田一样大松了一口气。

宋家昌听说宋惊蛰还得了一件帮官府做事的差事,羡慕得不行,向秦翠莲问过去:“娘,这我也不能跟惊蛰哥学,是不是。”

秦翠莲那个气啊,恨不得抽自家儿子两巴掌,有这样下亲娘台的吗。

宋福树和孟双秋听说了杨万峰来家里的事后,夫妻俩相对无言了许久,好半天后,宋福树才开口道:“那个,下次家里要再有事,咱可不能再这样躲了,好歹也是我们侄子,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孟双秋点头:“你说的对。”

“……”

家里人反应怎样,宋惊蛰没管,和杨万峰聊完,原是要留他吃饭的,杨万峰说他还要赶着回去当差,就没多留。

宋惊蛰就做主把他爹带回来的山梨给他包了一些,让他拿着路上解渴,送他出了村,目送他走远,这才回家跟家里人说明详情。

“叫我去当徭役监工,三个月,十两银子。”

“十两?”林立夏惊呼出声,给官府做事这么挣钱的吗。

“也是要担责的。”宋惊蛰跟林立夏详细说了说里面的门道,“这徭役都是有工期和检验的,要是规定的时间完不成工期和检验,监工不仅拿不到工钱,可能还要罚银蹲大牢。”

林立夏蹙了蹙眉:“这么严重,你答应了吗?”

“答应了。”宋惊蛰点头,他正愁不知道去哪儿挣买地的钱,有这么一个挣钱的机会摆在眼前,他当然不会错过了,何况就三个月的工期,去长个见识也好。

林立夏担忧道:“好危险啊,这杨捕快感谢人也不给你找个轻松的活。”

“轻松的活钱都不多,况且又不是只有我一个监工,放心吧。”

宋惊蛰倒是不担心这个,只要不是县令想着敷衍了事,下面的官差也不敢做得太过。

王有粮都说他们这个新县令是个想大展一番拳脚的,那就证明这次的工程没人敢马虎。

何况杨万峰就是来给宋惊蛰送钱的,只不过这钱直白地拿出来有侮辱人的嫌疑,这才换成一份既能还恩情又面子情好看的监工差事,自然不会为难他。

“好吧。”林立夏被宋惊蛰说服了,拍了拍宋惊蛰的肩膀,“你安心去,家里我都会操持好的。”

“辛苦你了。”宋惊蛰十分不好意思,说好了要帮林立夏一起盖屋的,结果他这么一走,不仅屋盖不成了,夏种都要林立夏一个人操持。

“没事,就三亩地,地还那么好,费不了多大功夫。”林立夏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宋惊蛰给他说辛苦,他的心跳得好厉害,明明也没干什么活,被他这么一说,好似干了什么了不起的事一样。

“我会让家兴家旺过来帮忙的。”晚上睡觉的时候,宋惊蛰捏了捏林立夏身上养胖了一点的肉,舍不得他又瘦回去,“爹和娘在家里,你也别跟他们客气,尽管使唤,别让自己太累了。”

“好。”宋惊蛰的絮叨,林立夏听得甜滋滋的,只有被放在心上才会这样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交代,想起他那个要主动的想法,主动往宋惊蛰身上靠了靠。

宋惊蛰没有拒绝,他又胆子大了一点,伸出手来摸了摸宋惊蛰的胸膛,肌肉紧实得一看就是那种很有力量的人。

林立夏一边忍着羞耻,一边在心里暗爽,他真的找了个十分不错的相公,他都不敢想这里衣要是脱了下来,里面的光景该有多好看。

指腹顺着纹理下滑,一路宋惊蛰都没有拒绝,唯独在靠近腰带的时候,宋惊蛰捉住了他的手,吓得林立夏大气都不敢喘。

“哎。”宋惊蛰捉着林立夏的手,揽上他那堪堪一握就能握住的腰,叹息道,“太瘦了。”

他都怕他一用力就把他折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