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夜色幽深, 灯火大亮,沐风街几乎所有店铺都挂出了灯笼,外围中州军士兵不知哪来的火把, 排排举起来,将暗夜照的如同白昼。

“终于出来了。”

墙头上站着的假面男人很满意, 看着萧无咎抱着糖罐一步步走到近前,嗤了一声, 微垂头,与祝卿安低语:“你看,多没用的男人,这种时候, 你都生死危机了, 他竟只记得吃糖?那么大个糖罐子, 舍不得扔,就这么抱着, 你不比糖重要?”

祝卿安眼底一片讶异。

他想起自己中午吃苦瓜, 逗小孩要糖……那时萧无咎也在?

什么时候找到的他,为什么不过来?是……一直跟着?因为要给他自由空间, 所以买了糖也没近前送,怕被他拒绝?

那现在又为什么不扔?

是觉得这点小危机不值一提, 反手就能解决, 还是这件事很重要?

他不喜欢苦, 想要吃糖,却没能被满足这件事——对萧无咎很重要?

“中州侯,别来无恙啊!”假面男人扬高声音打招呼,因手中匕首挟持着对方想护的人,恶劣又得意洋洋。

萧无咎视线掠过祝卿安:“蕲州侯无召无讯, 擅闯他人封地,看来是要有恙了。”

蕲州侯?

祝卿安知道挟持他的男人恐不简单,面相看不到,眼睛里的神也能看出一二,但他没想到,竟是蕲州侯本人?

被叫破身份,齐束竟也不紧张害怕,而是低头,看胳膊里制住的祝卿安:“现在我们不是陌生人了?你看,你都知道我是谁了。”

祝卿安:……

“所以要不要跟我走?”齐束眯着眼,眼神锋利,“方才那么久,你没说过同我走,也没说要留在中州,眼下看来必须得选一个了,怎么样,好好考虑一下本侯,嗯?至少本侯英明神武,积极进取,不比底下戳的这个没嘴木头桩子强?”

一边说着话,他手中匕首还一边往下压,锋利刀刃侵近柔白肌肤,眼看就要落下血线。

“住住住手!”

白子垣急的白毛汗都要出来了:“我警告你有点分寸!安安皮子嫩身子娇,可经不起你折腾!你敢伤他一根头发丝,我小白龙发誓,你今夜必出不了中州!”

齐束看下方:“是么?”

萧无咎单手负在身后,衣角被夜风牵动:“你可以试试。”

齐束嗤了声,看祝卿安:“来吧宝贝,选一个?”

祝卿安没说话,他还在白子垣那句‘皮子嫩身子娇’里没回神,中州军到底是怎么教人说话的!

“你做什么美梦呢,当然是选我们主公!”

“你算老几!”

“宝贝快,选中州侯!”

中州百姓不明就里,但这事太明显,肯定得护自己人,跟着就喊宝贝,很快一声声宝贝如潮浪涌,响彻定城。

为这肃杀危险的夜晚氛围凭添几分荒诞。

祝卿安缓缓闭上眼,一个都不想选。

齐束啧了一声:“都不想选啊,那就有点难办了——这样,你看看我和他,谁能问鼎天下?”

豁!你还真敢问!

街道瞬间寂静,四外一片抽气声。

“本侯和萧无咎,谁是这个命?”齐束盯着祝卿安,“只要你答出来,我不杀你。”

祝卿安看着脸都不敢露的蕲州侯:“你觉得,命是什么?”

他神色平静,似乎所有喧嚣危险在他这里全无波澜,不过红尘一隙,让人的心也忍不住跟着静下来。

“被上天安排好的东西?”齐束垂着眼皮,看不出是狂热还是讽刺,“什么时候生,什么时候死,遭遇到什么事,什么难处,同谁在一起,是否波澜壮阔,青史留名……不都写在生时那八个字里?”

“只是普通人不懂这些,得人吹捧的厉害大师也没绝顶天赋,能算到那么全,你既是天赐命师,看透沧海桑田,日月同参,说一说怎么了?”

我怎么就是天赐命师了?这才几天,流言就传成这个样子了?

祝卿安以为自己足够低调,甚至亲自误导了方向,可有些消息对于特殊圈层来说,没那么好糊弄,波涛暗涌中,他早已声名远扬。

他问齐束:“你信命?”

“当然,我可不跟某个不识好歹的人一样。”齐束视线十分明显的掠过萧无咎,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

祝卿安:“若你是这个人,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当然好,我便是天命所归,所向披靡,合该天下人来朝,不是……”齐束眯眼,“怎么可能不是?这不是小先生你在,你给我改了,我不就是了?”

祝卿安:“你相信命能改。”

齐束:“不然为什么找你们命师?”

祝卿安:“这岂不是在说,你并不相信那生时注定的八个字?”

齐束陡然愣住。

真的相信八字命盘算尽一切,写完一生,就会觉得这东西是注定的,改不了,觉得能改,就不是完全相信……所以他心里是信,还是不信?

祝卿安:“你若真想争势,就会去做,别人说不说,你都会全力以赴,你内心认为自己不行,非逼着别人说你行,勉力撑着架子,虚高楼阁也终会塌陷——阁下不如问问自己,是否能问鼎天下?”

他眼睛干净清澈,灵透**,分明一眼能看到底,却让你觉得云雾缭绕,深不可测。

凡尘俗心,怎敢窥探天机?

齐束一震,握着匕首的掌心渗汗,感觉自己有某种被看穿的狼狈。

“你心中没有答案,我就更不能随你走,”祝卿安抬眉,“回头一时说信,一时又说不信怎么办?我会很危险的。”

齐束眯了眼,他好像被什么话术套进去了,凭白矮人一截!

“你和萧狗一样狡猾!”

他低头看向街道中心站着的萧无咎,仍然抱着那个可笑的糖罐子:“看到了?这小孩可不是个温顺的,随便谁都能驾驭掌控。”

萧无咎:“可能你不信,我从未想掌控他。”

齐束嗤了一声,明显不信,下巴指了指地上尸体:“这个你应该认识?罗莫,我准备的,这一趟目的先到你这中州,再随特遣团去南朝……他也是。”

他箍紧祝卿安,意有所指:“可能你也不信,但这大宝贝替我干了很多事,聪明伶俐能力卓越,都骗到你了不是?可惜他背叛了我,来日也终会背叛你——萧无咎,你可是最讨厌背叛的人。”

萧无咎:“他如今并不是我的人,何来背叛?”

言下之意,决定做你的人了,就舍不得背叛了?前尘往事如烟,你不计较,不追究,有任何难处,甚至可以同心解决?

根本骗、不、到!

齐束眸底戾气迸发:“你倒是一如既往,永远这般张狂,这般自负!”

火光之下,萧无咎一步步走来,每一步都像踏在人心上,坚定,沉稳:“可惜了,如你这般对自己不信任之人,是不会懂的。”

齐束匕道逼近祝卿安:“你敢信他?”

萧无咎抬眸:“敢。”

“不许再往前了!你听到我的话了么,给我停住,不许再往前!”齐束声音终于泄出两分紧张。

萧无咎:“你舍不得杀他,更阻止不了我。”

他突然手往上一抛,糖罐高高飞往空中,同时足尖轻点,电光火石间,人已跃至墙头,掌带劲风,直直击向齐束左胸!

齐束的确舍不得杀祝卿安,但也没想过真就不动他,可眼下境况,区区命师的命,哪如他自己的重要?哪如萧无咎的重要?萧无咎可是关心则乱,漏了个大破绽!如此大好机会怎能放过!

时机稍纵即逝,只能选一个,他手中匕首自不会去杀祝卿安,而是直接反手挽花,扎向萧无咎胸膛——

死吧,中州侯!

谁知萧无咎竟像早料到了此刻,这么近的距离,全身而退不可能,他腰身滞空硬生生扭转,胳膊蹭到了对方手里匕首,鲜血迸溅……

这都死不了?

齐束不甘,趁着萧无咎滞空无法借力,直接打一套连招——

去死去死去死!

萧无咎矮身飞速后撤,不着痕迹将齐束引缠到远处,脚尖再次落到墙头,能借力时,一个飘忽绕身,卖了个假攻击,拳击变成掌出,狠狠拍到了齐束左胸!

齐束攻势停止,捂胸后退数步,才勉强停住。

萧无咎一个旋身,衣角被风鼓荡,伸出手,正好接住落下来的糖罐。

齐束磨牙,朝祝卿安喊:“你睁大眼睛看看!这狗东西根本没管你,只记得他的糖罐子!你跟我走,要什么我都予你!”

祝卿安看着前方高大背影,受伤的胳膊在淌血,衣衫洇湿,还抱着糖罐,有一种诡异的反差感。

怎么没管他呢?这男人用设计好的受伤和拉扯为他营造出了安全空间……

果然,他这一自由,不被控制,底下所有人一起动作,该攻的攻,该防的防,他虽然仍然站在墙头,看上去位置高,目标明显,却风雨不侵,波澜不兴,任何攻击都落不到他身上!

中州四将都在墙下,列队布阵拱卫出安全空间,百姓们都训练有素蹲在地上,听着士兵们命令,被牢牢挡在盾后,齐束再有带人来又如何,悄悄潜入它地,能有本地军民多?

颓势几乎显而易见。

“还真是凶啊。”

打不过,齐束就不打了,也不紧张了,只是不甘心的看了一眼祝卿安,微微一笑——他敢来,就能走!

‘啪’一声,他打了个响指。

“中州侯也别盯着我瞧了,扭头看看西边呢?”

祝卿安偏头看过去,着火了?那是哪里?听底下的抽气声就知道,绝不是普通地方。

齐束又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扔过来:“你再看看这是什么?”

争锋多年,他可太知道萧无咎缺什么了,钱,资源,矿产,南朝的消息,人脉……

相信比起他的命,萧无咎会更想要这些——

他一边往外扔东西,一边飞速纵跃,跳出战圈。

中州军的弓箭手绝对能杀了他,可这些东西的确更重要,谁知道这人身上藏了多少,可不能被鱼死网破给毁了!

“哈哈哈哈——”齐束张狂大笑,“祝卿安,后会有期!你迟早会是我的人!”

“你个屁!你爹不稀得要你这不孝子!”

“着什么急啊蕲州侯,肚子饿了回家喝奶?你娘这年纪还能伺候你呢?”

“有本事别跑!”

都不用萧无咎吩咐,中州军直接追了上去。

定城西侧。

萧季纶手抄在袖子里,眯眼看着熊熊大火:“救什么救?有些东西……就是烧了才好啊。”

他叫来管家吩咐,等它烧个半个时辰再救,随后净手理衣,去了书房内间。

“如何?阁下现在可信我了?”圆桌侧,坐着一个玄色长袍,兜帽覆脸的男人,身形偏瘦,声音听起来很年轻。

萧季纶郑重行了个揖礼:“先生算无遗策,萧某不敢不信,余后之事……还望先生赐教。”

兜帽男人显然很满意:“善。”

一刻钟之后,二人走出房间,兜帽男消失在夜色里,萧季纶目送他的身影离开,内心一片沸腾。

本来他还想拉拢祝卿安,可先是罗莫的消息,再是他的人沉沙折戟,连祝卿安衣角都没碰到,好侄儿防的太紧,他就有几分放弃,考虑是不是要用硬招,把人掳来,奈何……祝卿安根本不是什么天命命师啊。

牛倒是会吹,结果还不是屡次身陷险境?真正厉害的命师,怎么可能总是把自己置于危险中?

还得是他萧季纶,天命所归,贵不可言……天命命师掐算到,自己就得过来投。

至于那个祝卿安,不能用的东西,不如杀了。

……

城外三里处。

“噗——”

齐束坐在马上,吐了口血。

“主公!您的伤——”心腹护卫立刻奉上药丸。

齐束吞了药,压下唇齿腥甜:“不要紧……”

“这……中州侯是不是发现了?”

“不确定,今天也试出来了。”齐束怀疑萧无咎打到他胸口的那一掌别有意图,不然为何不冲着心脏,而是肺腑?

月前他干了一件大事,极为小心谨慎,拼着重伤,都没带太多人,按理说不应该被别人知道。

“前路通畅,最多一个时辰,必能脱离中州追兵,”护卫有点担心另一个方向,“就是西边接应的人……”

如果不快点想办法,会死。

齐束:“不用管。”

“可那边是老夫人最看重的十八郎……”

“有什么关系,”齐束唇角弧度愉悦,“宗亲兄弟,不就是这种时候用的?”

萧无咎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一回一回替那不中用的叔叔周全,给机会,背锅,愿意背就多背点,也替他背一个。

十八郎是个聪明人,这几年跟他争权争的整个蕲州风起云涌,死在这里才好啊,母亲愤怒,幕僚遗憾,蕲州以后从上到下劲往一块使,一起仇恨萧无咎要弄死萧无咎,怎会不替自己拼尽全力?

“咳咳噗——”

喉间腥甜,又一口血喷出。

“主公——”

“手可真重啊……”齐束抹去唇边的血,眼神阴戾,“看来得给凉州侯和昌海侯找点事,不能叫萧狗闲着……”

偏生这种时候,他得养伤。

……

蕲州侯跑了,中州兵追过去了,百姓们被疏散,长长街道变得空旷安静,微风吹来,屋檐下灯笼轻晃,光影交错,荡起涟漪。

萧无咎随手绑住伤处,把祝卿安从墙头抱下来,手里那罐糖还是没丢。

祝卿安看着男人光影交错中的脸:“你好像不怕蕲州侯杀我。”

“他不会,”萧无咎放开他的腰,“在他眼里,他自己的命最重要。”

我也不会让他杀了你。

祝卿安了然:“他今日不是专门来劫我的?”

萧无咎微颌首:“他有想打探我的东西,顺便,把他弟弟送给我杀。”

“弟弟?”

“蕲州侯家族比较特殊,上一代嫡妻郑氏无所出,下面全是庶子,上一代齐侯爱妻,郑氏出身高,资源又多,遂蕲州大权一直由她掌握在手。”

萧无咎说的很克制,但祝卿安听懂了,所以这是一个嫡母把控大权的地方,她看中的人,培养的人,才能成为蕲州侯,蕲州的领军,不喜欢了,觉得不听话,便会想换,反正儿子孙子多,随便她用?

所以齐束也是庶子?要杀的弟弟,就是现在的心腹大患,竞争对手?

“那你们还挺有默契?”

祝卿安沉吟,齐束来这一趟,留给萧无咎不少好处,也没劫走他,萧无咎也帮齐束杀了弟弟。

“那倒没有,方才他真想杀了我,我也是真想杀他,我们无论谁抓到机会,都不可能放,留下这些代价,他想必也很心疼,”萧无咎解释,“我也不能放任齐十八成长,此子心机城府比齐束只多不少,手段也从不正派。”

祝卿安听懂了,没再说话。

萧无咎:“你方才与蕲州侯论命,很精彩,他一向标榜虔诚,今日被你破了功。”

祝卿安:“你也想知道你的命是什么?”

萧无咎摇头:“并不。”

也对,这个人不信命理。

祝卿安看他:“你觉得,命是什么?一点都不信?”

“并非不信,”萧无咎说话声音仍旧平稳,可抱着糖罐,无端交织出几分温柔,“上天安排你生在某个时节,许有一定的理由,你的性格处事方式就是会有不同倾向,我不是不信命,只是觉得,人会变,事会变,天地会变,结果并非唯一,比如我遇见你,这是上天注定,但我与你最终怎么走,我觉得,谁说了都不算。”

他对自己的命没那么好奇,但对面前这个人,很好奇。

祝卿安心中一动:“你有话想问我?”

萧无咎:“可会觉得烦?”

“你是想问我,会不会怕吧?”祝卿安笑了,“被人追捧膜拜,也会被人恐惧厌恶,永远一堆麻烦跟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遭遇个大的,直接没了?”

萧无咎没说话。

祝卿安眼底漾着烛光,灵澈静透:“可也很有趣不是么?天地可以为熔炉,也可为造化之功,上天看尘世白驹过隙,人情苍狗浮云,见证时势造枭雄,多难兴邦国,也把命师扔进来,滚万千红尘,修慧心贞志,观人生百态,看透自己,也为人指点迷津,不是很有意思?”

看得出来,真的是一点不带怕的。

萧无咎眼睛像是被他吸引,动都不动:“你说的很对,我现在就很需要被指点迷津。”

“哦?”祝卿安意外,“比如?”

萧无咎走近一步:“比如,你有没有考虑好,留在我身边?如果你说不,我该怎么办?”

祝卿安:……

这男人是不是有点犯规?不要长着这样的脸,抱着糖罐子,说这样的话啊!

“我只是还没想好,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他犹豫片刻,真诚道,“没有吊着你的意思。”

萧无咎:“未来之事,谁又能十成十笃定?耗费心血想好规划好,也未必不会有变动。”

这倒是。

祝卿安赞同。

萧无咎看着面前少年:“在我这里没想好,去别处同样想不好,那不如就同我一起,一步一步往前走,若后悔了,想清楚了,决定离开,我不会再拦你。”

“——我可保证,你在我身边的时光,会比其它任何地方都有趣。”

祝卿安才不会被哄到:“反正我也走不了不是?你从没想过要放我走。”

来的这么及时,一看就是随时盯着,他在中州的确有自由,要是想出城,绝对会被拦下。

萧无咎:“放你到别处,一样不会开心,经历危险,不如我得了,大家都安心。”

祝卿安看着萧无咎的眼睛,这双眼睛太深,太沉,好像藏着千山万水,不让人窥到分毫,他突然也有点好奇,这个男人,想在他身上看到什么呢?

他低眸一笑,眼神突然变得锋利:“蕲州侯掳我时,你为什么没动?别说你当时不在。”

萧无咎顿了下:“我以为你想选择。”

“我选不选择,你都选择不会让我离开定城,”祝卿安眯了眼,“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想给我个教训是吧,教我个乖,让我好生听话?”

这个真没有——

萧无咎还没解释,祝卿安已经跑了,兔子一样跑得飞快,飞奔姿态写满了‘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祝卿安——”

“小安——”

“卿卿!”

祝卿安被迭字羞耻的一歪,好悬栽个跟头。

萧无咎脚尖点地,几个起纵,落到祝卿安前路,将人逼停。

“我只是自信,护的住你。”他把手里的糖罐子递过去,“在我身边,你想怎么玩都可以,永远自由,永远有选择的权力,永远可以随性舒展。”

祝卿安怔住。

萧无咎:“我说话向来算数,来日你认真考虑好了,不想同我一起,随时可以走,我不会拦,但现在不行,你似乎……不太熟悉这世道,会有危险。”

祝卿安耳根有些热。

这什么破天气,还没到四月夜里就这么热了!

他接过了糖罐子。

还没打开,就闻到了诱人香气,暖暖的,甜甜的,好像吃一颗,多少苦都能抚平。

“这个,以后每个月给我两罐。”

萧无咎顿了下,才道:“好。”

“每季我都要有新衣服。”

“好。”

“我不想说话的时候不能烦我。”

“好。”

“我想出门的时候不能拦我。”

“好。”

“行了先些,剩下的以后再说。”

祝卿安抱着糖罐子往前走,都走出好几步了,后面男人还没跟上,木头桩子似的戳在原地,他不满回头:“还不带路?你该不会舍不得自己房间给我睡吧?”

萧无咎大步走来,眸底映着暖暖笑意:“卿卿吩咐,敢不从命。”

微风温柔,月光烛影轻晃,将二人影子拉长,慢慢融到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