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被黑蛭淹没的女人双眼涣散, 她倒在地上,仅有眼球能够勉强移动。

周围也有不少和她一样倒在地上的人类。

“塔……”

女人的嘴唇颤动,从虚弱无力的口腔里挤出一个字来。

但本该回应这一声的同伴此刻正仰面倒在地上, 胸口似乎没有了起伏。

在他的手边, 白色大衣给黑蛭钻出诸多密密麻麻虫洞的医生, 眼眶里正有一只蠕动的黑蛭正进进出出。

塔斯纳死了,啵啵翁的尸骨已经被虫子咬噬。

那只会颤动耳朵的熊靠在石壁上,腹腔被掏了个空。

红头发的贵族被切断了喉管, 瞪大眼睛死不瞑目。

执法队队长双腿被折断,浑身扭曲地被扔进了虫堆, 半张脸被啃食成了白骨。

机械人的心脏被掏出, 黑蛭取代了它的身躯, 在上面铸成了隐秘的巢穴。

栗发的机械狂双手皮肉分离,钻来钻去的黑蛭将这具躯体制造成了新的乐园。

那只笨蛋蠢狗现在只剩下新换上的机械义体, 头骨正被黑蛭啃食得津津有味。

拉法叶……她的哥哥。正倒在不远处,仅剩的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 好像在问为什么不救救他。

“安……格……”

倒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女人被头顶上的声音所吸引, 她移动眼珠向上看去。

头顶上的黑蛭将一团物体裹成了椭圆形的球状,仅仅露出一颗女人的头颅来。

蓝紫色的深色发丝垂落下来,包裹住了那张脸。

只剩下一颗脑袋的利维坦低头看着她,用和她相似的暗绿色眼瞳死死盯着她。

利维坦被黑蛭放下来,悬空与她对上了视线。

“安……格……”

姐姐用异样的哭腔开口,木愣愣地盯着她道:“救救我……安格……”

“救我……”

“救我啊……”

“为什么不来救我?”

“安格,带我回去……”

“救救我安格……”

在这片漆黑狭窄的甬道里, 她恍惚听见了各种人的声音。

利维坦,拉法叶,塔斯纳, 啵啵翁,瓦列,莉莉丝,基金,斐,伊瑞丝,卢利欧……

不、不对,还有人不在。

谁呢?还有谁?

还有谁不在?

安格转动眼球,将目光从眼前利维坦的脸上移开。

还有一个人不在。

一个……很重要的人。

TA去了哪儿?

TA……又是谁?

“哒、哒,哒哒。”

甬道的某处忽然响起了清脆的脚步声。而安格昏暗的视野范围内,也终于出现了一双崭新的靴子。

来人站在了她的面前,然后蹲下身。

金灿灿的长发落在了安格的脸颊上,挠得她痒痒的。

“安格。”

熟悉的声音响起,让她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安格抬起头,带着期望地看向来人。

金发女人蹲在她面前,微笑着开口。

“你已经没用了。”金发女人低头看着她,说,“没有用的人,就永远留在这里,当作这个矿坑里的养料吧。”

“……”

“为什么不说话?是觉得我说得很没有道理吗?”

“……”

“你看,明明带了十二个人来下矿,但是才走到这里,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还活着。”

“我说了要你保护这些人对吧?完全没用啊,什么也保护不了,什么也做不到。”

哪怕活下来了,就你现在这种状态,还能做什么呢?”

“废物。”

“垃圾。”

“什么都不是的蝼蚁。”

“闭……嘴。”

金发女人笑意盈盈地开口:“哎呀?我难道说错了吗?明明就是废物,为什么还不承认呢?”

安格:“说……可以。不要,那这张脸……”

那双暗绿色的眼瞳目光涣散,但说出来的话却含着透彻的冷意。

“你让我,感到恶心。”安格说,“伽不佘大人……才不会说这种话。”

那个金发的女人只会见缝插针地称赞她。

说她很厉害,说自己需要她,说我会帮你做到你想要做到的事。

直到安格忍不住移开目光,她还会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说:

“真可靠啊,安格。”

像温暖太阳一样的金发女人,是她追随的人,是安格想要……成为的人。

她浑身紧绷,忍耐住黑蛭攀附在身上的灼烧与剧痛,安格慢慢支起身。

黑蛭在她的背上尖叫,然后被大力地与地面扯开。黏腻的黑色液体炸开,落在了地上。

她努力又愤怒地抬起手,攥住了那个冒牌货的衣领。

“狗屎。”她说,“把伽不佘,还回来!”

冒牌货顶着那张脸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她不会回来了。”怪物说,“要我说,你也别抱有希望了。”

“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吗?她根本不在意你们任何一个人,她在乎的只有这个矿坑。”

“她要的是这个矿坑底下的宝藏,那是即便舍弃你们所有人,她都要得到的东西。”

“你怎么会相信一个贵族?一个谎话连篇的贵族?”

“难道你还没看透贵族的真面目吗?醒醒,安格。你的母亲是被贵族害死的,你的亲人是被贵族禁锢折磨的,直到现在你还对那群人抱有期望吗?”

在安静的甬道内,只能听见黑蛭抽丝般的啃咬碎音。

安格:“我从没对他们抱有任何期望。”

“我一直相信的人,也不是什么贵族。”

她开口的哑声成了现下环境中的重点。

“是伽不佘。”她说,“只有伽不佘。”

“我相信她,永远。”

“所以……”

安格奋力挥拳,揍在了这张假面上。

抱歉了伽不佘大人。

她在心里暗自道歉。

但这家伙用您的脸说出的话真让她忍不了。

“——力竭的人还是别用拳头来进行钝性攻击。”

耳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过我还是得说,这右勾拳打得真不错。很有劲。”

举着一盏花纹精致烛台的短发女人慢慢走到了安格的正前方。然后斜着烛台让滚烫的蜡油带着火苗落在了那个冒牌货的头顶。

刹那间那张熟悉的人脸扭曲得放声尖叫!

然后凝结的人体化作诸多扭动的黑蛭,在安格的眼前携火四散逃离。

她恶心得直皱眉。

“我还以为你习惯了呢。”短发女人将烛台放下,周边的黑蛭慌不择路地避开,而她则是直接上手,攥住了黏附在安格身上死死不放的黑蛭。

“会有点痛,”她说,“希望你做好了准备。”

安格抬起头:“我……呃!?”

一把扯下一大片的黑蛭,金发女人熟稔地将其往后一扔,用烛台的火焰灼烧得散发出奇怪的味道。

她将脱力的安格扛起。

“暂时别动,恢复体力。”金发雇主说,“喜欢苦巧吗?手头上现在只有100%的。”

说着,一块小巧的糖果被塞到了安格的手中。

她虚虚握住,慢半拍地开口:“伽不佘大人……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记得了吗?”金发雇主一手扛着她往前走,另一只手端起了烛台,继续寻找着前路。“我们一路下到了矿坑的深处。”

安格低低回应:“嗯……那之后呢?”

“因为这次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人数上也占有优势,所以马上就能挖到最底层,”金发雇主说,“不过在下到这层之后,我一回头,所有人都被黑蛭拖走了。”

“而且一个个的,根本叫不醒。”

金发雇主似乎叹了口气。

“没有办法,我只好回过头来找你们了。”

“……”

“大人。”

“嗯?”

“为什么,不自己一个人下去呢?”安格低声问,“您根本不害怕黑蛭,不管是矿坑的环境还是黑石的浓度,都没有办法影响到您不是吗?”

“还是被影响到了吗?”

金发雇主很快就想明白她问这句话的原因,“如果是我一个人的话,的确毫无影响。”

“可是,”她说,“在第一次下矿的时候我就说了啊。”

“我不会让你们全部死在这儿。”

“……”

安格沉默了数秒后,轻声问:“这是‘交易’吗?”

金发雇主:“之前是交易。”

“现在,”她手中正燃烧的烛台往前方滑过,于是一大批垂挂在石壁上的黑蛭尖啸着往其他方向避开,露出了底下被掩盖的洞口。

“是‘羁绊’。”

**

“所以刚刚的那些是,幻觉?”

口腔里还有一股消散不了的苦味,但那块糖果的确为安格补充了不少体力,连带被黑石影响的精神状态都好了很多。

她站在金发雇主的身旁,然后两人平视着被倒吊在头顶,被黑蛭包裹垂落在面前的啵啵翁。

这家伙一副酣然入睡的模样,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睡梦中看到了什么。

“那我们怎么能确定这个就是真的啵啵翁?”安格狐疑地上下打量被倒吊的人。

金发雇主想了想,似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很简单。”

她用烛火燎开了紧紧缠着啵啵翁脸部的黑蛭,然后伸出拳头,一拳揍在了医生的胸口上。

啵啵翁:“噗——咳、咳咳!”

从睡梦中痛醒的医生迷糊地咳嗽了两声,紧接着睁开眼看见了颠倒的两位女士。

“哦亲爱的女士,呃……你们怎么倒过来了?”啵啵翁迷糊地开始了油嘴滑舌,“我怎么也动不了了?劳驾,能搭把手吗……”

金发雇主:“我觉得这个是真的。”

安格:“赞同。”

两个人对视一眼后,由安格拿着烛台借助石壁往上攀爬,将最上方的黑蛭除去后,回过神来的啵啵翁“噫!?”的一声掉了下来,被金发雇主抓在了手里。

“抓住了。”

晕晕乎乎被解救出来的啵啵翁后知后觉察觉到了身上的痛意。

只是刚张嘴,一旁的金发贵族就往他嘴里塞了个什么,苦味瞬间充盈他的味蕾。

啵啵翁:“呃!?这什么??”

安格看着金发雇主摘走医生后脖颈处的黑蛭,闻言平静回答:“毒药。”

啵啵翁:!?

好在作为医生的啵啵翁在下一秒感受到了后来的淡淡甜味,他眨了下眼,笑了。

“糖果。”

他看着平静的安格,一脸促狭地开口:“好久不见,安格。”

“没那么久啵啵翁,这才半个小时。”

“我还以为过了有一个世纪,”啵啵翁搜刮了下口腔里的全部苦甜味道,然后看向了一旁的金发贵族,“女士,还有吗?”

于是金发贵族又给他塞了一块。

“哦~”啵啵翁眼泪汪汪地捂住嘴巴,含糊不清地开口,“这可比第一次要幸福多了。”

身上的痛意和灼热也随着甜味而消散。

“继续去找人吧,”安格说,“时间拖久了估计会出事。”

但她们目前只有一盏烛台,而且啵啵翁的战斗力算0.5只鹅,根本不好分开行动。

于是三个人继续找了个方向碰碰运气。

“我做了个梦,女士。”啵啵翁一边跟着她们,一边和身旁的金发贵族搭话,“我梦见星海被虫族侵占了。”

前方开路的安格动作顿了下。

金发雇主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安格听见她温和地开口:“梦都是相反的,啵啵翁。”

“我也这么觉得,”啵啵翁说,“但那个梦有点太真实了。”

他说:“我还梦到了安格,嘿!安格!梦里面的你换上了一个机械臂!酷呆了!能手撕我的那种!”

安格:“我现在没有也能手撕你。”

啵啵翁耸耸肩,继续说:“我还梦见了塔斯纳。那家伙……被人挖了一只眼,成了独眼鬣狗。”

金发贵族:“哦……你最好不要和塔斯纳说,否则他也会让你试试当独眼侠的感觉的。”

“哈哈哈我才不会告诉他呢!”

啵啵翁笑着开口,然后转过头和一张熟悉的人脸对上了视线。

啵啵翁:……

安格:“恭喜,中头等奖了。”

她三两步上前,拍了拍虽然睁着眼睛,但明显像是被梦魇住了的猎犬。

“嘿,醒醒,塔斯纳,啵啵翁说你坏话了。”

啵啵翁:“!安格!”医生心虚地叫道,但没等到猎犬的回击。

他皱着眉上前,扒拉了下对方的眼皮。

瞳孔收缩,身体颤抖,像是惊吓过度。但从表情上察觉不出来,只是能意识到对方脸色苍白得可怕。

他之前还以为这是黑蛭导致的。

“嘿?塔斯纳?”安格烧掉了禁锢他的黑蛭,啵啵翁接住了从石壁上掉下来的猎犬,“醒醒!塔斯纳!”

安格从石壁上利落跳下,然后将烛台递还给了金发雇主。

摇曳的烛光下,塔斯纳脸上的神情惊疑不定。

“陷入幻觉了。”金发雇主说,“得想办法让他清醒过来。至少让他能分清什么是虚幻什么是真实。”

“疼痛疗法可以吗?”啵啵翁看上去跃跃欲试。

“很显然不行,猎犬还是很抗揍的。”金发雇主表示这办法效率不高。她眯着眼,“让我想想。”

“哦,对了。”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上前一步,走到了猎犬的面前。

距离近得让一旁的安格眯起眼,啵啵翁半捂着眼睛开始无声尖叫。

‘我就说吧我就说吧!’啵啵翁死命锤着空气,无声尖叫,‘塔斯纳果然出师了!’

安格:?

金发雇主眯起眼睛,嘴角露出奇怪的微笑。她俯下身,在塔斯纳耳边轻轻开口:

“塔斯纳,再不醒来,福娜就不要你了。”

安格:……

啵啵翁:……?

“——福、福娜!!”

从梦魇中惊醒的猎犬大口大口地喘息,失去聚焦的眼瞳正慢慢恢复。

他慢慢恢复了意识,然后自己站住了脚。

“我刚刚、”他迟疑开口,“怎么了?”

一般路过的啵啵翁面无表情:“啊,秀了段亲情罢了。呵,鬣狗。”

安格同样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哥哥保护妹妹的……你这家伙明明是把福娜当精神支柱才勉强活到现在的吧。

塔斯纳:?

只有一旁笑眯眯的金发女人好心地为刚缓过神的猎犬讲明了现在的状况。

“所以我们现在已经到最后了吗?”塔斯纳迟疑道,“这个矿坑竟然真的有底啊……”

金发女人:?

“我看上去像是会说假话的人吗?”她不满地开口,“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我说的话当真啊。”

塔斯纳:……

安格:……

两个人心虚地移开了目光,只有英勇无畏的啵啵翁开口吐槽:“如当。当了一点点真。”

“大人,接下来我们要去哪边?”安格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还有很多人没有找到。我们要分开组队吗?”

“不用。”

金发雇主说:“看地上。”

她手中的烛台往下,借着烛光,三人都看明白了那些避着火光的黑蛭正拼命朝着一个方向蛄蛹。

当一个生命体遭受强烈的威胁后,会本能地寻找令个体安心的安全之地。

而那儿则可能就是这群黑蛭的老巢。

四个人彼此对视。

“走!”

**

破开这群黑蛭的阻挡完全没有什么困难的。

特别是下矿小队还随时有能够补充状态的外挂。

只要理智还在线的人,就能发现金发女人对这里非常适应。

她们沿着冗长的甬道持续不断地往前走,跟着金发女人手中的那盏烛台火光,安格、塔斯纳、啵啵翁都感受到了难得的安心。

仿佛只要跟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永远不会迷失前进的方向。

很快,她们就走到了黑蛭密密麻麻黏腻的地方。

啵啵翁:“呃……不管看到多少次我都觉得很恶心。”

塔斯纳皱起眉,他的武器从被自己被黑蛭掳走之后就消失不见了。现在面对这些蠕动的虫子,他能做到的就只有徒手搏斗。

安格:“大人。”

“用火大概是不行了。”金发雇主摇了摇头,“这个数量是烧不完的。驱赶走一部分,很快就有更多的补上空处。我得用另一个办法。”

啵啵翁看她:“另一个办法?”

“一个……”金发贵族想了想,“比较激烈的办法。”

她说:“安格,把围巾给他们罩好。”

围巾?

安格愣了一下,随后意识到了什么,很快取下了绕在脖子上的红色围巾。

这条看上去又厚又大但实际上戴着很轻薄的红围巾,是伽不佘女士在第三星际的时候送给她的。

不知道是由什么材质制成,哪怕黑蛭也没办法将它损毁。

安格将围巾展开,然后把一旁好奇的啵啵翁往里一拽,将医生挤进了她和塔斯纳的中间空隙处。

啵啵翁:???

“你脆皮,”安格干脆道,“待里面。”

啵啵翁敢怒不敢言。

塔斯纳将空荡的围巾塞好,然后点头:“准备好了。”

安格回头看向金发雇主:“准备好了。”

金发雇主:……

安格:?

“大人?”

“啊……”

伽不佘眯起了眼睛。

好像毛茸茸抱团取暖的三只小鸟。

她看着红色围巾底下罩着的三只小鸟,遗憾地叹了口气。

手机端和全息端就是不一样啊。前者能截图,她现在可没办法截图啊。

伽不佘遗憾地又叹了口气,然后转过身从虚空中摸出一颗黑漆漆的圆形物体。

金发女人抛动着手中的黑石炸弹,在点燃之后毫不犹豫地往前一扔!

几乎是炸弹撞在黏黑蛭的瞬间,炸弹猛地炸裂开!

烟雾和虫子的尖叫充满了整个狭窄的甬道,安格甚至感受到了脚底在石壁的震颤。

她惊愕地透过缝隙看着金发雇主的背影,确定她并没有受到爆炸的影响后才勉强松了口气。

很快,当迷雾散去,周围变得静悄悄后,金发雇主转过身,向安格等人展示出自己的成果。

在黑蛭墙壁的背后是更加宽阔的空间,哪怕从狭窄的甬道口也能看见那直窜高顶,巨大的由黑蛭组成的……“树”?

四人走出了甬道口,彻底站在了这片空间里,那棵巨树之下。

身后的通道在四人彻底进入后再次被黑蛭封锁。

金发女人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这令人震撼的“黑树”。

她缓缓开口:

“欢迎。欢迎来到矿坑的第一百层。”

而在那棵巨树上,树根和枝桠处黑蛭蠕动的地方,安格等人看见了被嵌入其中的人体。

失踪的其他九个人,被嵌入了黑蛭组成的巨树中,此刻正昏迷不醒。

**

“——好难啊。”

窗外月明星稀,指针慢吞吞地移动到了3:40。

而卧室内的灯光依旧明亮。

伽不佘躺倒在床上,手边是距离不远的温热手机。

她双眼涣散,而手机屏幕上正处于下矿暂停的界面上。

她以为第八十层已经够难了,没想到之后的每一层都这么困难吗??

一个不注意角色的数值就到了濒危线,再不按个暂停补状态,下一秒就能撕一堆卡。

难得伽不佘从白天玩到了夜晚,难得她抓耳挠腮,感觉大脑都开始提出异议了。

“这真的能通过吗?”

她翻了个身,又一次拿起了手机,皱眉看着刚补充完状态转眼就数值砍半的小Q人们。

“难度也太大了点吧。”

“也没有看广告这种补状态的机会。”之前不是见缝插针地想给玩家塞广告吗?怎么轮到死亡矿坑就不行了?

幽灵矿场不也可以随便乱炸吗?金发小Q人也没有可以被削减的浮动数值,把炸弹扔到金发小Q人的脸上都没问题。

怎么轮到死亡矿坑就不行了呢?

伽不佘不明白。

伽不佘苦恼。

伽不佘有了点想放弃的念头。

其实,也不是非得一下通关100层对吧?

而且主线第三章 一过,说不准打不通完美结局,这群小Q人就得在剧情里撕卡了。

没道理在矿坑里就提前撕卡。

伽不佘犹豫地看着场上的十二个小Q人们。

还要继续吗?

**

从树上唤醒伊瑞丝等人并不困难。

黑蛭构成的巨树虽然对这些肥料恋恋不舍,但在烛火的威胁下还是放开了这些小零食。

原本失散的十三个人再一次清醒重聚。

但这并不代表着击败这棵奇怪巨树就很容易。

当它们被威胁过头,就会不在意那小小的一盏烛火。

安格沉思默想到底该如何击败对方。

她下意识地侧过头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金发雇主,对方已经成为这支下矿小队永远信任的存在。

可这次,安格察觉到了金发雇主脸上不同的神情。

伽不佘大人……好像在犹豫?

“我们走吧。”

金发女人忽然开口:“离开这里。”

“什么?”啵啵翁讶异地看向她。

不仅是医生,就连其他对下矿并不算熟悉的几人都对她的发言感到了惊讶。

“如果继续在这里,我们会花费很多的时间。不仅如此,甚至有死亡的风险。”金发女人冷静开口,“没必要。没必要这样做。”

“但,您不是说这里有您想要的东西吗?”

柯桫忍不住开口,他还记得上一次同样在矿坑里,金发贵族给出了与这次不一样的答案。

“对,我的确想要那里面的东西。”

金发贵族没有任何遮掩地开口,“可是,这不意味着我要放弃你们。”

所有人都看见了她脸上头一次出现的犹豫和挣扎,紧皱眉头的女人似乎陷入了头脑风暴。

“危险程度太高了。”她说,“没必要一定是这一次。或许下次做好了准备再来也可以。”

卢利欧:“您会害怕危险?”

红发贵族皱眉,然后忽然轻松开口:“女士,这明明是我们难得遇见的刺激。”

“伽不佘,别怕。”伊瑞丝望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你永远都不用害怕。我在这里。”

“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这么说,”瓦列挠了挠头,困惑地开口,“但您应该不想后退吧?不想后退的话,就由我来打头阵吧。您要知道,兽人永远不会就此退缩。”

“蓝玫瑰护卫队不会放弃任何获胜的机会。”机械人眼中的水红色光忽闪,“陛……女士,您可以带领我们取得这次胜利。就像曾经的每一次战役一样。”

浑身是伤,正皱眉咀嚼着苦巧的利维坦翻了个白眼:“好不容易到这儿的,现在就走?”她勉强咽下后,开口,“你真的想就这么无功而返?”

拉法叶拉了拉脸上的面罩,看向利维坦,又看向安格。

他说:“不抛弃,也不放弃。”

基金:“啊?不玩了吗?”

莉莉丝:……

栗发导师左右看了两眼,拉法叶寡言少语,虽然语气温和但其中的坚定无法被撼动,基金只想着玩,但也不会轻易放弃即将到手的奖励。

于是莉莉丝想了想,只说了一句:

“毕竟来都来了。”

金发女人:……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这些人,然后目光从啵啵翁、塔斯纳的身上,最后落在了安格的脸上。

“好吧。”伽不佘露出肆意的笑容,“那就让我们尽兴地玩一玩吧。”

**

伽不佘一直打到了早上七点,生物钟让她强行清醒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她怪笑着打开了背包,让金发小Q人拿着那前不久薅到的精致烛台等一系列对虫特攻的道具,全使在了被磨得只剩丝血的100层BOSS身上。

哈哈哈你这个打一半血量之后一个机制回80%血的BOSS,怎么能够诞生的啊我说。

伽不佘眼下青黑一片,她神经质地点戳在滚烫的手机屏幕上,看见这个搞人心态的矿坑最终BOSS终于被不灭的火焰烧成灰黑之后,她慢半拍地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小样……

伽不佘,才不会,知难而退……

伽不佘只会……迎难而上……

她努力睁着眼睛看着BOSS彻底挂掉,露出一个巨大的宝箱之后伽不佘打了个一个大大的哈欠,意识蒙眬地伸手戳了上去。

困死了。稍微休息一下应该没关系吧……对了,充电……

别忘了充电……保存……是自动保存来着对吧……

Zzzz……

**

这场战斗是对人意志的最大考验。

身体的疼痛,心灵的折磨,意志的侵蚀。无论是哪一种都能让人感到生不如死的痛苦。

但没有人会退缩。

铺散在地上的黑蛭恶心又惊悚,蠕动的姿态让人遍体生寒。只是抬头望着那棵巨树,就能感受到刻入骨髓的寒意。

安格不知道她们到底是怎样坚持下来的。

痛苦已经刻入了身体,以至于忘却了正常时候的感受。

所有人只能望着那永恒不灭的金色,只有望着她,才能一步步再度向前。

无视痛苦,无视呐喊,无视尖啸。

前进,一直前进,直到将阻碍全部清除。

火光焚烧了那棵巨大的黑树,从树上坠落的虫子烤焦后恶心得令人想吐。

但在那巨大的火光之下,所有人感受到了难得的轻松。

“做到了……”

安格半跪在地上,拖着几乎骨裂的右腿,看着那片火光喃喃道:“我们做到了。”

没有人死亡,击败了看似不可能的敌人。

在黑蛭被焚烧殆尽后,众人看见了隐藏在巨树之下的……

镜子?

不,那不是镜子。那是一层异常透亮的薄膜,拱形的石壁将薄膜的外形构成了圆弧状。

安格等人看见原本伫立不动的金发女人慢慢走上前,走到了那透亮如镜子的薄膜前。

“镜子”映出了一道人影——可那不是金发女人的样子。

“——嘿!!”

幽灵矿场的底层,用黑石炸开最深处最坚硬地方后,砂伦忽然察觉到了什么,转身招呼着同样下矿的矿工们过来。

“塔文!!快过来!你看!”砂伦惊讶地看着像水波纹一样透亮的晶石面,“这里有好大一块晶石!”

匆忙过来的猎犬探出脑袋,往里面一看,忽然不太确定地开口:“这是晶石吗?”

“不是吗?”砂伦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转身想要找另一把十字镐试着两把开工看能不能把这巨大的晶石给凿出来。

可他刚一转身,在塔文惊悚的目光中,一只手从镜面之内伸了出来。

塔文:!?

“怎么了?”砂伦抬头就发现了他奇怪的神情,下意识地转身看去。

“我靠——哇啊!?”

还没来得及发言的新晋矿工就这样被伸出来的手一把扯进了镜子里,紧接着完全消失不见。

塔文甚至没来得及抓住他。

“砂伦?砂伦!?”

猎犬急切的声音唤来了更多的人,于是更多的矿工看见了塔文撞进那宽大镜面的一幕。

他也消失不见了。

矿工们:???

大家左看右瞧,直到一个眼尖的矿工发现了镜子里面站着一个人的身影。

金发大老板突兀地从镜子里探出一颗脑袋来,怪异又惊悚的样子吓了他们一大跳。

“哦,嗨。”

只探了上半身出来的金发大老板惬意地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像是完全看不见矿工们惊悚目光一样,平静地问:“想出去吗?”

“出、出去?”

“离开矿场,去寻找属于自己的新生活。”金发大老板说,“如果想的话,那就从这儿离开。这样,你们就能从这里出去了。”

她收回了上半身,过了几秒,在矿工们试探性接近时又探了出来。

幽灵矿工:!?!

“就像这样。”大老板微笑着开口,“想出去吗?”

“……”

大家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一个平常又普通的日子里,忽然得知这样的消息。

他们面面相觑。

“出去之后,”有人谨慎地开口问,“我们会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金发大老板像是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一样,“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知道呢。”

“那、那我还会是矿工吗?”

“不知道。可能你会选择其他的职业?”

“那我,我会变得很有钱吗?”

“要靠自己的双手赚钱啊,我可不是许愿灵。”

“我能随便去任何一个地方吗?”

“只要你有钱有证明?大概是可以的。”

“……”

大家七嘴八舌地询问了金色的镜子老板后,矿坑里又一次陷入了沉寂。

“我们真的可以走吗?”

金发大老板:“可以。离开之后,我们的交易就完美结束了。”

“那、”又有人问,“可以不走吗?”

金发大老板:?

“什么?”她似乎愣了一下,“为什么不呢?”

“这儿很好。”有人说,“有吃有穿,还有熟悉的环境。我想,在外面不会再有这样能够容纳我的地方了。”

金发大老板:……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的话,也可以。”她温和地开口,“我们的交易依旧可以进行。不过,”

她歪了下脑袋,眨了眨漂亮的金色眼眸,说:“谁说我只有这儿的矿坑呢?”

**

西蒙斯是在半天之后才发现有一部分石头人消失不见了。

他注视着那个矿洞的入口,发现有一批石头人进去之后,回来后有一小部分没有回来。

数量是随机的,根本找不到规律。

更可怕的是,他有意试探了下周围的石头人,发现他们对那些离开的人并不在意,甚至态度很轻松。

西蒙斯对他们的声音分辨得艰难,想了很久之后,他决定进去一探究竟。

不能一直待在这儿。他必须找到回去的办法。

他已经想清楚了。

哪怕自己已经是逃兵……也不能看着星海就此沦丧。

他守护的人不只有自己的战友,伦纳德将军们也不单纯是为了自己而战。

他不能就此停下脚步。

哪怕是死,也必须死在战场,做一个堂堂正正,为了守护星海而亡的战士。

做足了心理准备的西蒙斯小兵视死如归地拿着十字镐深入了矿道的最深处。

然后就见到了一半身子卡在奇怪镜面里的金色人影。

西蒙斯:?

他拿着十字镐茫然无措地看着那道光影。

“哦,”金色的人影说出的话格外清晰,“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回过神后的西蒙斯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

“你、你好。”小兵警惕地开口,“你怎么了?”

“如你所见,”光影说,“我在为人指路。”

“指路?”

“这个东西,”它说着拍了拍卡住自己的镜面,“它的另一边,是另一幅光景。”

“如果你想要离开这里,就可以从这儿出去。”

“不过对于后面每一个想要出来的人,我都会礼节性地询问一句。”

光影慢条斯理地开口:“你做好面对现实一切的准备了吗?”

西蒙斯愣住。

他抿起唇,因为这个问题沉思了许久后,终于做出了决定,缓缓开口:“我准备好了。”

“我之前一直在想,如果我早点带队回去,那么是不是伦纳德将军就不会身殒。”

“如果我当机立断决定返回,那么小队的人是不是就不会只剩下几个人。”

西蒙斯垂下脑袋:“我想了很多。我没有一次不在后悔自己的选择。我是个蠢货,彻头彻尾的那种。”

金色人影支着下巴,静静地听着他说。

“可是,您说得对,无论怎么后悔都没办法改变这个现实了。”

“伦纳德将军战死,我的战友们也抱憾死去。”

“可我既然还活着,就不能再这样只会遗憾后悔。”

他说:“这样对亡者不公平。”

“我相信,他们会希望自己的战友活下去,”西蒙斯艰涩地开口,“伦纳德将军也希望看到星海获得胜利的那一天。”

“所以不管怎样,”他抬起头,看向那道金色人影,他知道对方也在注视着自己。“我要出去。我要带着他们,继续抗争下去。”

“直到死亡的那一秒。”小兵说,“我将永不停歇。”

金色的人影定定地注视了他好几秒,直到西蒙斯浑身僵硬,心脏不安跳动,直到一声轻笑发出,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丝不好意思。

“抱歉。”西蒙斯小兵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我在说大话。”

金色人影:“不,这没什么好抱歉的。西蒙斯,你说得很好。”

他看见对方的双手(应该是手吧?)动了动,然后很快,一枚雕刻着展翅蝴蝶的金色戒指送到了西蒙斯的面前。

“拿着这个吧。”金色人影说,“这个时候的星海需要你。”

“而现在,你更需要它。”

西蒙斯愣愣地从金色人影的手中接过这枚戒指。

戒指很精致,甚至精致过了头。西蒙斯能够看见金蝶翅膀上细致的纹路。

“这,”他呆滞地开口,“我能用它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人影说,“只是带着它。我会找到你的位置。”

小兵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现在,”

金色人影似乎很满意,随后催促他,“过来吧。回到需要你的那个时代。”

“只不过这次,你要记住。”

“什么?”

“猎犬并不是逃兵。”

伽不佘说:“是守卫家园的勇士。”

**

“呜哇!”

从薄膜里拔出脑袋的金发女人晃晃悠悠地在原地打转了两下,站在她身后的人都紧张地想要伸手去扶。

“别、别动,”金发女人原地踉跄,嘴里不断道,“我能行。你看,我能走直线。”

说着,她歪歪扭扭地往前迈动了几步。

安格:……

其他人:……

“斐,你能录像吗?”莉莉丝戳了戳一旁的机械人,悄悄地道,“这种情况可不多见。回去了记得发我一份!”

机械人义正言辞地表示:“抱歉,一切有损伽不佘女士形象的录像我都不会传播出去。”

莉莉丝:……

她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机械人语言中的漏洞,眯着眼:“你这家伙……”

“真的没关系吗?大人?”安格在一旁心惊胆战地看着她晃悠,忍不住开口,“我可以背您出去。”

“不用!”

“我可以!”

“能行!”

“完全没问题!”

接连几声的自我打气之后,金发雇主真的站定了。她晃晃脑袋,很快恢复了正常。

“没问题了,”她伸出了手指,表示自己现在完全OK,笑着开口道,“需要的东西已经拿到手了。我们走吧!”

“对了,这次回去,”金发雇主冲着众人神秘一笑,随后拍了拍手,轻咳一声,“就用最快的办法。”

紧接着所有人都感觉到脚下一空,瞬间跌落至漆黑的空间内,直到脚下再次落实。总耗时不过半秒。

啵啵翁虚弱开口:“我腿好像软了一下……”

一旁的瓦列贴心地捞了下脆皮医生。

众人在一番漫长的下矿过后,再一次回到了昏暗的矿坑大厅。

而这一次,伽不佘并没有看见大厅内那抹熟悉的身影,也没有看见前不久她们带下来的荧光玫瑰。

“大人?”安格注意到她的目光一直往空处移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一样,“您在找什么吗?”

那儿什么也没有。

……奇怪,她怎么觉得那边应该坐着什么吉祥物来着?

错觉吗?

安格按下了心中的怪异。

“没什么。”金发雇主顿了下,摇了摇头,问,“安格,你知道‘星盗砂伦’吗?”

“星盗砂伦?”

出声的人并不是安格,而是一旁的塔斯纳。

猎犬愣了一下,看向金发女人。

“大人,砂伦可不是星盗啊。”他迟疑地开口,“他是猎犬队的人,我之前和您说过啊。”

金发女人:……?

这下轮到她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来了。

“猎犬,”她开口,“砂伦?”

**

“——所以,在十年前,你的养父塔文在执行秘密任务的时候,与矿场童工砂伦相遇,然后救了对方。在一场意外过后,他将无依无靠的砂伦带回了猎犬队。而你,则在六年前和砂伦一同执行猎犬队下发的任务,发现了泼剌区内的女孩塔福娜和数百年失踪的西蒙斯·伦纳德有关,且意外发现猎犬队里面有叛徒,所以两个人一拍手将计就计,一个被流放进泼剌区保护塔福娜,一个继续潜伏猎犬队寻找叛徒?”

塔斯纳看着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后的金发女人,他迟疑地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

然后安格和啵啵翁就看见金发女人头一次这样呆滞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老天啊。”

“十年前?”她又问,“坎贝拉矿场崩塌的那次?”

“对,”塔斯纳点头,不知道她为什么又问之前说过一次的事,“矿场的人都死了?”

“这倒不是。”猎犬摇了摇头,“当时涉及第三星际法庭某场判决的矿场主人霍尔·坎贝拉因为大量的不明气体,导致逃出后半瘫失去语言功能。但也有一部分人在爆炸之后逃了出来。”

他说:“不过当时因为某些原因,塔文要求隐瞒真相,所以逃出来的那部分人猎犬队给他们进行了补偿,并制作了新的身份,和他们约定不能将这场爆炸说出去。”

所以那场判决无人作证,甚至在大众眼中坎贝拉矿场除了半瘫失语的坎贝拉之外,已经全军覆没。

也因此不会影响到判决的结果。

雷厄姆依旧赢了亚当·德雷曼。

金发女人:“啊……竟然是这样的闭环吗。”

“但是塔文出来之后不是失忆了吗?”她忽然想到。

“什,”塔斯纳惊愕地看着她,“我没和您说过这个……但的确是这样。”

“不过当时他们从爆炸现场钻出来后,正好撞见了一名前往现场调查的记者。对方认识猎犬的标志,帮忙联系了猎犬队。”

说到这儿塔斯纳都庆幸地松了口气。

“后来我们才知道,那个记者在十年前的爆炸中拍摄到了一名虫族的照片。”他遗憾开口,“塔文和砂伦与那个虫族几乎是擦肩而过。”

金发女人:“斐尼温记者。”

安格意识到她的语气正逐渐麻木:??

“对,”塔斯纳讶异地看着她,“您也关注阿芙拉新闻奖吗?”

“略有耳闻。”金发女人虚弱微笑。“被迫。”

塔斯纳:?

“不过我想,当时那个虫族之所以没有攻击她,大概率是因为当时星际法庭正在附近调查霍尔·坎贝拉的矿场,想要对第三星际法庭的审判进行证据收集。爆炸应该对虫族产生了影响,它也不敢轻举妄动。”

塔斯纳皱眉开口:“那个时候知道星海混入虫族的人暂时只有我们三个人。”

“那海尔森呢?”伽不佘逐渐摸清了这些被修正时间线的规律。它只能根据结果改变人的认知,而不会真的改变中途发生的事情。

被虫族吞噬的海尔森死了,而拟态成为海尔森且混入高层的虫族也一定死了。

塔斯纳一愣:“这我就不清楚了。海尔森……好像是和塔文一同出任务的另一名猎犬。”他皱着眉想了想,不确定地开口,“他好像之后就离开了猎犬队。”

“我那时候还不是猎犬队的人,”他摇了摇头,道,“所以对这个人不是很了解。”

伽不佘:……

哈哈,一切都连起来了。

失忆了的塔文记不起来海尔森是谁,也不记得真正的海尔森死了。

虫族当然可以继续利用这个拟态进入高层。

所有的时间线全部串联起来了。

伽不佘:……

“闭环了。”金发雇主麻木开口,“也算是……皆大欢喜吧。哈哈。”

安格:?

塔斯纳:?

下到矿坑最底层出来之后,伽不佘大人到底怎么了啊?变得奇奇怪怪的。

**

“哇!!!大熊!!”

“哇!!巴拉拉!!”

“哇!!摩天轮!!”

“哇!!NPC!!!”

从矿坑回到家园的路上,不知道为什么安格等人总能听见不少奇奇怪怪的感叹声。

可等众人闻声望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众人:?

奇了怪了,在矿下闷太久幻听了?

但很快,安格等人就发现了发出这些声音的人,是同一批穿着奇奇怪怪的机械人。

“哇!好精致的NPC啊!”

一个头顶香蕉串的机械人一个箭步蹿到了安格的身前,后者下意识地一个过肩背摔,将其抡倒在地。

机械人:……

安格:……

她试探性地靠近:“喂,你没事吧……!”

“好真实的体感!”机械人水红色的电子屏幕幻化出了爱心的波浪,“再来一次可以吗?”

安格:!?

“大人!大人!”安格头一次像是被狗撵的猫咪一样蹿到了家园的那棵大银杏树下,不出意料看见了坐在那儿看景色的金发雇主,她惊慌失措地高声道,“您制作的机械人,好像出问题了!?”

闻声看来的金发雇主淡定一瞥,随后拿出一个奇怪的红色感叹号头箍戴上。

几乎是瞬间,一直紧追着安格不放的机械人眼睛一移,脚步一顿,转向朝着金发雇主冲了过去!

安格:!?!

要不是对方规规矩矩停在了金发雇主的不远处,安格差点就要追上去再送上一个三绞杀了。

“哦哦哦!!!”那个奇怪的机械人在一脸闲适的金发雇主旁抱脸尖叫,“看我发现了什么!预告片里的NPC大佬!!这是彩蛋吗?她头顶上还有委托单!!”

机械人摇头晃脑起来:“让我看看你有什么委托吧!”

金发雇主看了它一眼,随意开口:“去,给我去池塘里钓两条鱼回来。”

她的手从虚空中掏了掏,掏出了让安格莫名眼熟的一杆钓鱼竿。金发雇主的脸上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钓不到鱼就交不了任务哦。”

就这样,刚刚一直癫狂的机械人双手高举着新获得的钓鱼竿,屁颠屁颠地跑向了家园红砖小屋前的池塘开始静坐垂钓了。

安格:?

她呆愣地望向金发雇主,看见对方又随意地将脑袋上的发箍摘下,朝着安格伸手。

“放轻松,”金发雇主语气轻松道,“习惯一下吧,如果需要帮助,把这个戴上后无论多远它们都会来找你。到时候就可以和它们做点简单的交易了。对了,记得付报酬哦。”

安格:???

不,等等,您是不是落了太多东西没有说明了啊!?

她望着手中的红色感叹号发箍,木然地回头望向下方的伽不佘家园。

在那儿,不知何时忽然多出了数量众多的奇怪机械人。

而它们此刻正穿着令所有人都无法理解和欣赏的服饰,睁着水红色的电子眼,穿梭在家园内部到处询问:

“请问你需要帮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