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迦正怀疑老头是诈骗犯的时候, 圣人却是若有所思。
普通人的未来更偏向一条直线，只有强者的命运, 这老家伙才会一点也看不清。
他看了下前方还很年轻的孩子。
嗯，魔王有福了。
老者对路迦伸手：“请坐，我的一位学生曾专门提起过你。”
见他只邀请了自己一个，路迦有些迟疑要不要独坐。
最终，他还是坐下了。
谁知老者开始闭目养神。
路迦愣住，圣人适时解惑：“他喜欢别人陪他一起等天黑。”
路迦表示理解：“我喜欢等下一个天亮。”
占星师：“……”
这一等就是几个小时,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天黑得早，路迦也没闲着, 期间脑海中不断温习过往学过的咒术。
不知过去多久，老者突然睁开眼，请圣人和羽毛笔暂时回避。
路迦连忙开口说：“我近期有一件大事要做, 想让您……”
老者摇头打断：“来找我的都是问机缘，你父亲也一样。”
魔王曾经来过？
路迦诧异的功夫, 老者继续说道：“我只能对当下可能拥有的机缘作出占卜，不过既然你用大事形容，二者有极大可能挂钩。”
路迦闻言半放下心。
星袍开始涌动光辉，老者定定看着他, 突然仰起头。
他的动作很奇怪，肢体像是傀儡一样僵硬，路迦有一瞬间看到无数白线从星空降下连接在老者的所有关节。
下一瞬间, 老者清瘦的躯体如同星空的傀儡，从眼角, 耳道……蔓延七窍和所有关节，全在流血。
整个画面过于惊悚, 当初命运观测时也不见如此夸张。
路迦忍不住朝后挪了一点，余光意外看到星盘左下角的几行字。
收费标准：眼睛流血1000000金币/人，鼻腔流血1000000金币/人……
卧槽！
先前的惊吓被更大的惊吓吓没了。
路迦掰着指头开始数零，一直等到老者终于睁开眼，他迫不及待问：“儿童半价吗？”
这个时候他愿意承认自己是个孩子了。
老者摆了摆手，示意圣人会结账。
路迦肩头松动：“那您放心吐。”
老者又猛吐了一口血，充血的眼球却十分清亮，先前一瞬间，他看到了星空中出现了不一样的轨迹。
这预示着这个世界将会出现某种重大的变化。
“精灵王，星空给出的答案是精灵王。”
老者抹去嘴角鲜血：“在精灵王那里，你有机会找到答案。”
路迦表情顿时有些精彩了：“确定是被我碰瓷过美貌的精灵王吗？”
本来还有些不悦自己的结论被质疑，听到后半句，老者想起看过的报纸，给出肯定的答案。
“对。”
路迦顿时头疼了。
他谢过占星师，起身离开准备思索接下来的事情。
老者突然叫住路迦：“跟你一起来的那位小友，如果他感兴趣，也可以来算一下。”
占星师对羽毛笔似乎很感兴趣。
路迦想了想，走出去后选择如实传达。
羽毛笔挑了下眉，不知在盘算什么，最终没有拒绝，迈步淡定走了进去。
时间不长，没多久，他一脸深思地走了出来。
路迦：“这么快？”
羽毛笔点头，仿佛还沉浸在占星师的话中，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圣人说：“里面叫去结账。”
圣人让他们在这里稍等：“我去抵押雪貂几天。”
路迦：“……”
室内，占星师四仰八叉躺在星盘上，浑身血迹斑斑，十分没有形象。
雪貂从圣人袖子里钻出来，轻车熟路来到占星师身边，可见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拿去抵债。
它的治愈之光能够恢复身体机能。
圣人：“你居然会主动给人占卜，他算了什么？”
占星师嘴巴微张，是要说话的前兆。
圣者面上的笑容淡去几分。
双方间有过契约，只要占卜者所问不会对人族利益有损，占星师便不必告知。现在对方愿意开口，莫非是要对人族不利？
占星师：“他来咨询婚姻。”
以为听错了，圣人沉默片刻，重复问了一遍。
占星师的表情也很怪异，不然也不会说出来。
一般有机会提问，都是问能在哪里突破，发财，或者找到仇家。
正常人谁会去浪费机会咨询这个？！
冷峻的短发少年坐在对面，张口便是：“大师，帮我看看感情线，需要朝哪方面努力。我大概在多少岁能结婚？”
他当时也惊呆了好吗！
一门之隔，路迦也在八卦：“你让占星师问了什么，也是机缘吗？”
羽毛笔：“缘。”
路迦一脸问号。
恰好圣人这时走出来，听到后一个字，神情复杂。
一个塞满恋爱运势的脑袋，远非常人所能理解。
路迦则全是满满的事业心，看见圣人后，主动说明了先前的占卜结果。
“精灵王？”圣人轻叹：“有些麻烦了，我出面都未必有用。”
路迦：“您也碰瓷了他的美貌？”
“……”那倒没有。
看到星空上的乌云，似乎有下雨的预兆，具体有什么麻烦圣人没有立刻说，而是先叫来执法者带他们去休息。
路上，路迦询问执法队长：“上次爆炸的会馆建好了吗？我想住在那里，忆苦思甜。”
执法者深深看了他一眼。
忆亚历克被炸的苦，思自己的甜吗？
最终路迦还是如愿住进了重修的会馆。
当晚他点灯熬夜赶稿子，每当感到劳累，就会想一下亚历克，给自己打气。
写文什么的，总比被炸好吧。
后半夜，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羽毛笔坐在他对面，回忆占星师说的话——
“晚婚，但星象的相位很好，代表未来结婚对象优质，双方感情深刻。”
他决定收回过去对占星师的偏见。
命运占卜，能延续至今说明具有不错的准确率，值得信任。
一夜很快过去，翌日是个大晴天，双方出门很早。
圣塔附近。
守卫：“圣塔岂是你想去就能去的？”
熟悉的厉喝，熟悉的台词。
羽毛笔帮忙去搜集关于精灵族的资料，独自过来的路迦深吸一口气，你是人机吗？
重新走了一套通传的流程后，路迦总算再次进入圣塔。
一进去，就看圣人在满房间捉雪貂。
圣人偏头露出温和笑意：“是不是有种亲切感？”
路迦：谢谢，只感觉到了鬼打墙。
不过雪貂居然回来了？
圣人看出他的困惑：“太能吃，被退货了。”
路迦对雪貂的遭遇表示庆幸，说：“我准备写完初稿，就立刻动身去精灵族。”
看出他另有话说，圣人来到棋桌边：“坐吧。”
双方都落座后，路迦才开口继续说回写作：“新书已经写得差不多，但还缺一些细节丰富，想和您询问一下圣女和魔王更多的婚姻细节……”
他停顿了一下：“还有我出生的背后，有没有承载过其他期待？”
在圣人面前说谎会被直接甄别出，路迦试图在本就想要获取的信息上，一点点把话题往生命树上牵引。
雪貂叼来一本书给路迦，用爪子在半空中留下字迹：
官方对这场联姻有过一些记载，你可以拿去看看。
圣人：“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和神明有关。”
路迦一边记笔记，圣人一边用闲话家常般的语气说着大事：
“圣庭的支柱来自生命树。很久以前，生命树可以沟通神明，然后以预知梦的形式传递给圣庭中人，可惜后来它丧失了这种能力。”
所谓神明，其实是泛指星空下的规则，有时候也被统称为世界意志。
这在圣魔大陆是强者间公开的秘密，圣人说出没有公开的另一半：
“但圣庭否认了这种说法。根据历代圣女和生命树沟通的结果，生命树其实是受到世界意志的阻拦，不再能将神谕平等地传递给圣庭每一个人。”
“……唯有最强大，纯洁的灵魂才能成为新的神谕使者。”
路迦认真听着。
这些羽毛笔曾经也提到过，不过没有圣人说的这么详细，特别是关于生命树的问题上。
他轻声道：“人只有在降生时是一张白纸。”
婴儿的灵魂过于脆弱，同时满足强大这个条件很难，目前已知生来比较强大的灵魂只有返祖者。
除了龙族和精灵族，拥有一定返祖血脉的只有魔王。
圣人说：“圣庭和魔王想让你成为新的沟通世界意志的载体。”
那是一场同时满足利益和情感的联姻。
不可否认的是，年轻时的魔王和圣女确实相爱过。只是他们更迫切地想要从世界意志那里，获得突破神格的方法。
路迦沉默了一会儿，想起入梦时的画面，状似随意地询问：“那魔王亲自去看过生命树吗？”
圣人抬眼，敏锐察觉到这个问题的突兀。
路迦没有丝毫紧张，说：“魔王生性多疑，总不能圣庭的人说生命树没问题，他就真信没问题，然后积极配合结婚生子。”
魔王的口碑一如既往夯实。
他只有一个独子，明显对繁衍后代不感兴趣。
“联姻前夕，他确实见过一次生命之树。”
到了圣人这个境界，不管多久远的事情，都能回想起细节。
“我记得魔王走前和我下过一盘棋，还嘲讽了生命之树这个名字。”
魔王怼天怼地，本来很平常的一件事，路迦听后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不对。
联系到梦境里的画面，他有种十分强烈的预感，魔王并非是随口一说。
为什么要讥讽生命树的名字？
敛眸藏住疑惑，路迦把外泄的情绪归咎在其他问题上：“原来这就是我出生的原因。”
某种意义上说，还真是饱含父母的‘爱意和期待’。
他有些迟疑地开口：“您和圣庭……”
“圣庭极度尊崇生命树，甚至把它当做神一般对待。”圣人淡淡说，“过分崇拜，意味着永远都不可能超越。”
他的神情带着几分怅然：“后来我脱离圣庭，也实现了一些超越。”
“结果一大群人来崇拜我了。”
烦得他都掉了两根头发丝。
短暂无语片刻，路迦结束这个忧愁的话题，开始询问和精灵族相关的事情。
圣人：“精灵族拒绝和外族有过多交流。”
他和精灵王之间，更是泛泛之交，精灵对人族没什么好感。
“不过……”
听到转折词，路迦眼神微亮。
“你去或许能受到接待。”
路迦不太敢相信，手指着自己，诧异：“我？”
莫非精灵族卡颜？
他靠颜值冲进去？
圣人否认了他的颜之有理：“近期精灵族两次专门外出采购的东西都和你有关，一个是印有唢呐专题的刊物。”
路迦一甩秀发：“原来是看中了我的才华。”
“另一个也是刊物，营销你比精灵王美的那篇报道。”
路迦手僵了一下。
“精灵岛一度掀起激烈的讨论。”
“对了，他们的邻邦暗精灵也疯狂采购过，却是为了销毁。”
报道另外的版面都在描述暗精灵怎么偷窥别人洗澡。光精灵和暗精灵一向不和，两边对着买，加起来的报纸都可以堆成一座山。
“……”
路迦曾经预测过这件事，然而现实比他想的还要夸张。
他干巴巴说：“如果遇到危机，我当面发起美貌挑战，表示二十年后再一决高低，精灵王会放我走吗？”
故事里主角发起延时挑战时，反派不都答应了？
圣人静静看着他。
一分钟，两分钟，第三分钟的时候，路迦：“……我开玩笑的。”
圣人一改轻松的坐姿，口吻严肃：“精灵族一行，绝非儿戏，精灵王的脾性琢磨不透，上一代兽人王就是死在他手里。”
路迦睫毛颤了下。
“光精灵只是不喜血腥。”不喜和不进行杀戮，完全是两个概念。
“你在空间上的天赋极高，给你时间，超越他并非没有可能。”圣人单手捞起雪貂放在棋桌上，淡淡说：“遇事就把它押在那里。”
语毕不再说话，已经有了赶客的意思。
路迦识趣抱着雪貂离开。
回到会馆，羽毛笔看他怀里多了个毛茸茸，皱眉：“怎么把它带回来了？”
路迦：“质押物。”
“？”
雪貂嗅觉灵敏，闻见会馆里昔日爆炸残留的烟熏味，出去遛弯透气。
路迦没追，趁着间隙说了和圣人面谈的经过。
羽毛笔听后稍作思忖，似乎有了些思路：“生命树的事情等我恢复大部分实力，会去亲自去探察一下，圣人说的未必是全部真相。”
这和隐瞒无关，就像路迦无凭无据，不可能当面和圣人聊很多问题，包括圣庭偷偷搞过不少秘密实验。
“眼下先专注你的网络开发。”
路迦自然清楚网络建设的重要性，先将从圣人那里得到的资料梳理，开始修订初稿。
他写作时，羽毛笔照例坐在一边。
羽毛笔扫了一眼路迦新增的片段。
文章重点描写圣女给魔王送的定情信物：鸳鸯佩。
鸳鸯佩的作用很神奇，佩戴双方能随时感知到对方的位置，魔王的回礼更为贵重：千日同心蛊！
千日中，一方受到伤害，另外一方会自动分担部分伤势。
交换定情信物后，双方感情更加深厚。
圣女时不时会偷偷溜出圣庭，出现在魔王必经之路上，给恋人一个小惊喜。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
圣庭中有人得知千日同心蛊的事情后，妄想对圣女下杀手，以此重创魔王。
好在经历多次暗杀后，圣女在更多善良的圣庭人帮助下，成功揪出了这些暗杀者。
不久，幸福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整体写作延续了前文梦幻的风格，极力渲染公主和王子爱情的美好。
可惜经历过世俗的强者，最为擅长脑补和深挖人性细节，看完绝对不会觉得这是一篇爱情童话。
路迦一直留意着羽毛笔，发现后者的情绪出现一些波动时，就知道成功了。
不是硬黑，他写得时候都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圣女和魔王互相送的定情信物，一个比一个细思极恐。
同心蛊这个礼物堪称极品，联姻一事至关重要，但重创魔王，大败魔界的机会谁愿意放过？
由此产生的一系列内斗，最终削弱的还是人族力量。
当然圣女也不是省油的灯。
相关细思极恐的细节还有很多。
路迦几乎是不眠不休写了一天一夜，终于定稿时，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
提着一口气，天微微亮时，他第一时间将稿件寄去巨石城。
路迦并不知道卡伦看到初稿后连续做了几晚的噩梦，更不知道大陆首部暗黑童话风格作品的问世，帮助自己成功奠定了文坛大师地位，同时极大降低了未来十年大陆的结婚率。
这都是后话。
此刻他正走在街上冷嗤摇头：“真是伟大的父母爱情。”
计划生育的爹，克父克母的他，和不知道在那干什么的妈。
没有直接折返会馆，路迦先来到一家类似花房的四面玻璃建筑。
“两张出海票，带只宠物。”
去往精灵族必须乘坐蛟船，若以其他渠道进入精灵领地，会被视作偷渡。
售票员看了下机械钟：“三小时后有一班。”
路迦点头：“就这趟吧。”
两张镀银边的精致小票从窗口递出来，售票员看到顾客面貌，上班的困意顿时消失了。
“你是伊里亚德！对不对！！听说你赢了魔族的回狩。”
路迦矜持点头。
“那你这次出海是要找精灵王同台比美吗？不怕邻岛被曝光偷窥的暗精灵族打击报复？你好勇哦。”
路迦：“……”
完蛋。
连售票员都是这个反应，这趟旅程，怕真的是要作死。
作者有话说：
路迦日记指南：
吾孰与精灵王美？
阿莱克斯：迦美甚，精灵王何能及迦也？
龙族：精灵王何能及崽也。
占星师：精灵王不若未来君之美也。
路迦：@精灵王
精灵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