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丘, 沾桥两地,今年情况都不错。”
“田税交的及时,账目也清楚。”
“尤其是安丘, 制糖与磨油几处作坊,还多交不少税银。”
几位官员说着, 只说沾桥交的及时, 并未说交的多。
毕竟之前沾桥按照账面上田地,应该有八十九万亩, 但清查过后,只剩下二十六万三千亩地。
其中少了六十多万亩田地的税, 着实让人震惊。
听说许知州,以及户司主事写了无数文书交给朝廷,让户部尚书等人知晓情况。
虽说是去年的事了,可一直到今年交田税,上面才捏着鼻子认下。
这些事下面虽然不知道,但州城这边, 还是明白些的。
也好在安丘那边油菜发展得不错, 带着沾桥也在种, 也算是补偿。
否则这事更难沟通。
正说着,吏司派人出去, 目的地正是安丘县。
宋教谕的正式任命, 终于下来, 接替他的人不日也会到任。
跟猜测的差不多, 宋教谕升任州城官学训导, 约等于某科教导主任。
调过来的人,也是个举人,不过他考上之后, 爹娘接连去世,自然不能做官,一直到今日才有机会。
能来做教谕还是因为纪楚提出的条件“苛刻”。
既要为人诚恳,踏实做事。
还要态度开明,鼓励女子读书,以及不反对蜂农用县学。
这几个条件下来,宋教谕他三叔,只能想到一直丁忧在家的孟怀鲁孟举人。
为何这样说?
自然因为前几条还好说,鼓励女子读书更是不是问题,但凡聪明点的家族,都不会让女儿当睁眼瞎。
最后的与蜂农同用县学,才是最大的问题。
那些人找的理由也有点意思,大概都在说:“若说农户用圣贤地,还情有可原,蜂农不过是匠非匠,是商非商,也不是纯粹的农户,实在不妥。”
说白了。
嫌弃人家既是匠人手艺,又要做蜂蜜买卖,所以有辱圣贤地。
挑来挑去,只有孟举人还不错,他气质温暾,与人和善。
而且外祖父母家是做起皮货生意起家,至今也是如此,所以对这种农业副业并无太大恶感。
最重要的是,他对学问有些追求,同样认为读书就是读书,读书最重要的是明理。
在这点上,宋大人觉得他跟安丘县县学有几分相似。
能找来这样的人,确实花了一番功夫。
孟怀鲁带着家人来时,其实还有些不敢置信。
他自考上举人之后,一直丁忧在家,都绝了做官的念头。
得知安丘县有空缺,不少人都出去走动,他都没去找老师问问。
毕竟安丘县今日不同往日。
谁都知道,来这里做教谕,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即使条件苛刻,也有人愿意捏着鼻子认。
那可是安丘县。
十个考生一起考上的安丘县。
明年就是乡试了,谁知道又会有什么奇迹。
而且那里经济条件也不错,听说里面的差役,夫子们都说过每月的补贴,反正不会亏待他们。
再加上上司是纪楚,吸引力更大了。
那是个能做事的,并不会为难人的。
总之一句话。
多少人盯着这个位置。
钱多事少,还有肉眼可见的功绩,谁都想来啊。
但挑挑选选,宋大人竟然推荐了他。
这也行?
宋大人还道:“你为爹娘丁忧五六年,为人和善,读书不功利,都是很好的。这几年听说你一直在读书,没有跟别人一样荒废学业。”
“安丘县县学交给你也放心。”
孟怀鲁格外激动,所以来赴任时,直接带着娘子跟女儿,明显打算在这里定下,好好当差。
跟着吏司的人过来时,孟怀鲁还道:“安丘县名不虚传啊。”
看这道路,看这繁华的场景。
只是六月份,天气热得厉害,他们刚想找个饭馆歇歇脚,喝口茶。
隔壁铺子的朝他们招招手,递上一壶水,奇怪道:“大热天的,怎么还赶路啊。”
他们为了早点到任,所以走得急了些。
那水冰冰冷冷的,像是加了薄荷跟蜂蜜,孟怀鲁还要付钱,铺子的人就道:“不用。”
这样吗?
孟娘子也惊奇道:“店家也太大方了。”
吏司差役反而开口:“他们安丘县的店铺都是这样,讨口水喝,不会要钱。”
白开水就算了,但里面加了蜂蜜跟薄荷啊。
“放心,在这不值什么。”
一句话,让孟家夫妇对这里的富裕程度又有了解。
而他们二人心里直接出现一句话。
藏富于民。
是百姓富足了,所以才会如此大方。
这可比什么税收极多的地方,都要让人开怀。
再看着路过的孩童们,不论男女都背着小书箱,极为可爱。
孟娘子眼前一亮。
孟怀鲁直接道:“既然有女学生,也能有女老师吧。”
他忽然明白,宋大人为何选他而来。
等他们一家人到衙门不多时,纪县令跟宋教谕便让他们进内堂谈话。
纪楚一看到孟怀鲁,就知道为何是他来了,这个新教谕一看就很和善,也是饱读诗书的。
两人见过之后,便是宋教谕带着新教谕去县学交接,这事也不着急,差不多十天左右方能完成。
一直到宋教谕离开前两日,他又来找了纪楚。
他这次来的目的,是跟纪县令之前说的工科学校有关。
虽说他不能直接开设工科,却能暂领数术,作为数术的训导,看看能不能有所进益。
纪楚听着,颇有些诧异。
要知道现在州学六门学科,礼乐射律书数,数术很不受重视。
如今重儒学,会读书就够了,其他学科日渐式微。
数学更是如此。
他作为宋大人侄子,可以去管更好的学科才是。
谁料宋教谕却摇摇头:“我不是那块材料。”
宋教谕并非自谦,而是认清自己的水平。
他真不是有才能的人啊。
按部就班做事还好,真正自己做点什么,只怕不成。
让他去管四书五经?
那拍马都追不上其他训导的才华。
不如另辟蹊径,说不定在所谓的偏门学科找到自己的用处。
宋教谕还笑:“说不定我能培养几个厉害的人才,做出纪大人您需要的器具呢。”
纪楚看向宋教谕,眼里带了感动。
不管他为什么决定投入工科,但这样做,显然舍弃自己的前程。
打个比方讲,就是一身投入冷门学科,也不知道能不能研究出什么东西。
这就是事多钱少的天坑科目,但宋教谕还是要去。
想来他早就想过许多遍,所以今日来的时候,才说得那般顺畅。
纪楚向他保证:“这项学科绝对有用,我保证。”
“属下相信。”宋教谕笑着行礼。
即使他升迁了,依旧是纪楚的下属。
更别过了年底大考,纪大人绝对还能再往上升。
但就不是不知道,接下来到底会做什么官。
宋教谕万般不舍,但还是要离开。
走之前夫子学生们来送,只听宋教谕道:“我在州学等着你们。”
说起来,州学学正还想把州案首林元志要过去读书,可他现在依旧在沾桥县种棉花,丝毫没有去州学的念头。
这让不少人尤为费解。
但林元志说得明白,他真爱好棉花,别的都可以等等。
如今的棉花已经出苗,白婆婆跟纪楚还往田地里查看了。
按照书上所说,出苗后十到十五天,第一片真叶平展前,侧根就能长出来。
等到第三片叶子出来,那侧根能多达八九十条,到了这个数字,那才说明棉花种得很好。
同时又不能长得太多,棉花又容易早衰,所以各个方面都要注意。
在纪楚带动下,各家都格外关注棉花生长情况,但凡有不对劲的,立刻上报。
也方便官府随时记录情况,解决问题。
纪楚现在闭着眼,都能回忆起正常棉花的长势了,也是看得实在足够多。
整个六月份,大家都在棉花地头转悠。
纪楚不时抬头看向城外,又看到各家晒的麦子,以及各家做出来的新麦饼,笑容虽然还在,但难免有些担忧。
最后是阳顺县的消息,让纪楚心中担忧坐实。
阳顺县刘县令来信,悲愤万分:“雷家匪贼带了四五十匹马,冲到阳顺县村子里,抢了近两万斤粮食,烧了几十间房屋,劫掠妇女数十人,路过棉花地的时候,还把棉花田毁了。”
“乡兵们奋勇抵抗,才把人给抢回来,但粮食跟房子却是没了,还死伤十几人。”
刘县令写信之时,必然十分气恼,用词格外严厉。
什么怒火中烧,人神共愤,穷凶极恶,无耻至极。
纪楚看完信件,面容逐渐冷然。
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
只有千日作贼,没有日日防贼的。
而且那雷家匪贼不是只有三四十匹吗,这次竟然出动四五十。
他们大概跟其他匪贼合流了。
自从边关县城加强戒备,处处都在训练乡兵之后,他们便极难得手。
想来也是这样,这才合起伙掠夺百姓粮食,甚至还烧毁房屋,劫掠妇女。
最后路过棉花田,还要故意捣毁。
范县丞立刻看向纪大人。
“他们恨极了我。”纪楚直接道。
身边的李师爷等人也意识到这个问题。
那么多农田,偏偏要毁棉花地。
唯一的原因便是,他们知道这是谁做的。
这些人哪是毁棉花,是恨纪县令。
也是,各个有了防御,都是纪楚带起来的。
让常备军的人训练乡兵,把本来松散的乡兵带动起来,也因为实在有效果,各地便更加上心。
带来的好处极为明显。
那就是大家夏收之后,不怕被抢了。
村民们少被抢,那些匪贼则饿得够呛。
虽说他们也养羊,也零零散散地种植。
但自己种,哪有抢得快。
这些人也不是走投无路当的匪贼,而是各地流氓聚到一起,自然而然形成贼窝。
偷抢来钱快,这些人再也做不了正经营生,于是以此为职业。
对于断他们财路的纪楚来说,那就是死敌。
路过他主导的棉花田,都要硬生生给毁掉,可见其怨气。
周围人立刻慌了。
“如此恨极纪大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是啊,对棉花田都这样,明显是发泄怨气。”
“大人,您最近一定要注意安全。”
消息传到民间,同样带来恐慌。
这大半年里,各地匪贼几乎绝迹,偶尔有试探的,都被乡兵组织打回去了。
偏偏在夏收之后,这些贼人再次出现,明白冲着他们粮食收获来的。
那阳顺县,今年收成也很不错,在整个曲夏州都排得上名。
再加上收拾当地大户,还了不少土地给当地百姓等等。
今年各家能留下的粮食比往年多了许多。
各家还想着,能跟安丘沾桥百姓一样,过个好年。
谁想到那匪贼竟然出其不意,趁着各家松懈时,突然扭头来抢。
不仅如此,还有他们家的房屋也被烧了。
半个村子的人无家可归。
对于普通人来说,房子里的东西,就代表自家全部家当。
不少人看着房子化成灰烬,哭都没地方哭。
一辈子攒下的家底,就这么没有了。
“老天爷怎么不杀死那些恶棍!”
“这都是我们辛辛苦苦攒的,还有我家父亲的遗物,我家祖宗的牌位。”
哭泣声不绝于耳。
纪楚单是听说,心底就愈发沉了。
这样的恐慌蔓延到各个县里。
生怕自家东西被抢。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噩耗。
那就是阳顺县这次死了五个乡兵。
都是最勇猛向前的村民,他们拼死抢回被劫掠的村人,可对方毫不留情,刀刃直冲乡兵们的胸口。
还有七个乡兵,都有不同程度的重伤。
死人了。
消息传到其他各县乡兵耳朵里,难免起了退堂鼓。
这并非他们胆怯懦弱,而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他们毕竟不是真的兵士,能为了家乡日夜巡视,已经是英雄了。
再说他们家人反应更为激烈,不想让他们再处于危险下去。
这就是匪贼们的恶处。
欺压百姓,逼着普通人不得不拿起刀剑。
只怕这次故意烧房子,毫不留情地砍杀乡兵,就是要留下威慑,好让百姓们胆怯。
纪楚沉思片刻,立刻从安丘沾桥两地拨出一些钱粮,对范县丞道:“送到阳顺县,就说是给死伤乡兵们的补偿。”
“再送一封信到刘县令手中,让他务必去做。”
一定要稳住乡兵们的心。
范县丞到底军中出身,立刻明白其中意思,也知道这样做,无论对谁都有好处。
沾桥不说,就安丘县能拨出的银钱便不算少。
死伤已经有了,不能让这些英雄流血又流泪,这些银钱虽然俗气,却能帮助各家渡过一定的难关。
这事并不好办。
既要安抚百姓,也要安抚乡兵。
同时还有最重要的,剿灭匪贼。
以这些人的手段来看,丝毫不把百姓当人看。
而且这次之后,各地加强戒备,他们同样会集合起来劫掠。
纪楚表情越发严肃,同时联系黄总旗,这事也要让他们知晓。
几方开始行动。
刘县令接到纪楚信件后,立刻着手安抚,虽说之前就给各家发了银钱看病。
但看到纪楚的体型才知他做得远远不够。
虽说是乡兵,却也是实实在在为保护百姓们牺牲受伤,不能等闲视之,那样会寒了更多人的心。
而且他立刻补了封文书送到州城,请求州城衙门对五名死亡乡兵封赏。
做完这些事后,他心里还是不安。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乡兵们去得很及时了,为什么正好那里有疏漏。
这明显不对劲。
难道是内外勾结?
可谁家会这样勾结匪贼,就不会遭报应。
刘县令思索片刻,把目光放在阳顺县大户们身上。
难道是他们?
可仔细查验之后,也不是他们,这些人家更怕被抢。
当年沾桥县乔家祠堂被烧,可把他们吓得够呛。
毕竟他们有钱,要是被抢的话,损失只会更大。
正想着,这些人竟然还结伴过来,求问接下来治安怎么办。
怎么办?
百姓出力,难道你们不该出点钱吗。
还要安抚乡兵以及家眷,你们就能一毛不拔?
旁边的孔师爷心道,刘县令已经学得纪县令几分了吧。
阳顺县这边兵荒马乱,纪楚也在吩咐安丘各地紧张起来,以及沾桥那边同样要注意。
有下属分析道:“我感觉他们下一个目标应该是沾桥县。”
原因有三点。
一是,以前沾桥经常被抢,他们十分熟悉地形。
第二点,则是沾桥如今也是有钱的,至少今年的粮食储备不少。
第三,说话的人看了看纪大人,在纪县令鼓励下,说出实话:“他那样恨纪大人,必然会抢您的地方,用于报复。”
这次突然抢阳顺县,便打击了乡兵的信心。
倘若再抢了第一个组织乡兵的沾桥安丘两地,那更能提升匪贼信心,好让曲夏州的乡兵们惧怕。
再加上前两点原因,沾桥是最好的选择。
狠狠抢了沾桥,也是他们立威的手段。
纪楚点头,并未对此作出评价。
其实大部分说得没错。
但有一点不对,想要打击他,想要立威。
去抢沾桥是不够的。
只有安丘县,他最初来的地方,以及整个曲夏州除州城外最富裕的地方。
抢了这里,才能狠狠打他的脸。
看那棉花地就知道了。
明明捣毁田地,需要一定时间,甚至把人救回来,也是因为他们踏毁棉花苗时找到的空隙。
可他们就是要毁。
如此可见,对自己恨之入骨。
所以纪楚认为,对方下一个目标,是安丘县。
众人议论纷纷时,纪楚开口道:“那本官就要去沾桥看看。”
“不要去啊!”
“大人,对方若有机会,肯定会对您下手。”
“是的,留在安丘是最安全的,而且已经派人去找守备军了,对方出动四五十匹马,已经足够动军队的。”
李师爷也赶紧道:“大人,不仅是您的安危要紧,倘若百姓知道您受伤,对乡兵,对百姓的士气,都极为不好。”
甚至整个沾桥县的乡兵,都难免丧气。
刚刚迎敌,“大将”便遇危险,谁家“军心”不乱?
因为阳顺县的变故,原本应该享受丰收的百姓们,开始变得人心惶惶。
一想到辛辛苦苦奋斗半辈子的东西,瞬间会化为灰烬,难免心生恐慌。
不仅是沾桥县,安丘县也一样。
如今安丘县百姓家底变厚,也就愈发恐慌。
各方想对策时,常备军那终于有了消息。
被派过来的依旧是黄总旗,他面容严肃,对纪楚道:“我们私下详聊。”
“军中不能派人。”
刚进书房,黄总旗便道:“常备军岳将军给朝廷上书,被驳回了。”
平日常备军的任务,就是看守边关,提防敌军来袭。
周边小国有十好几,其中最大的部落虎视眈眈,也不能松懈。
纪楚也常常听说他们出城迎敌云云。
之前训练乡兵的将士能那样厉害,都是有上战场杀敌的经验。
但这种事小范围碰撞,不会时时刻刻都告诉百姓们。
毕竟匪贼劫掠都能让百姓们不安,何况还有境外的敌军。
“若真的派军剿匪,就怕边关不稳。”黄总旗说了实情,但同样并非白来一趟。
他手中还有匪贼们的详细情况。
之前他路过安丘县时就说过,匪贼原本有六伙人,去年抓了一伙。
今年又有两家合并,还剩四伙贼人,为首的是雷家匪,马匹有三十七匹。
现在情况又有所变化。
“雷家匪吞吃了另外一家,那两家看样子不对便合流了。”黄总旗道,“所以现在一共两伙贼人。”
雷家人数三百七十,马匹六十二。
裘家带着的人比较杂,人数也有三百二,马匹更少,差不多三十五。
“这两家都恨你入骨。”黄总旗道,“近些年边关县城田税太高,雷家跟裘家,人数差点上千。”
若真的成千,乃至更多,便真的成气候了。
但最近几年里,边关县城百姓肉眼可见日子越来越好,自然没人愿意跟着他们为非作歹。
多数还真是日子人,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所以不少人能跑则跑,甚至有不少人,趁着沾桥重新清点人数时混入其中,老老实实种地去了。
打断人家的“发展”计划。
不恨纪楚才怪。
再加上乡兵崛起,还有了专门的人教学,匪贼日子愈发难过,人数越来越少,只能互相吞并。
可这样的结果便是:“留下的匪贼个个沾过人命,手上有些功夫,极难对付。”
“大浪淘沙”,把最穷凶极恶的匪贼留下来。
如果说以前的匪贼团伙里,还有混日子的。
现在完蛋了,留下的全都是“精锐”。
也算反向筛选。
纪楚沉默片刻道:“那就是说,这些人放一排挨个砍头,没有一个冤枉的?”
黄总旗顿住。
啊?
是问这个的时候吗。
难道不应该担心你的安全?
如此恨你,你担心吗。
而且军中还不能调人过来。
只靠乡兵,你要怎么办。
不过他还是答道:“是,探子查过,所有人全都手上带血,所害之人不计其数。男女老幼妇人孩童,统统都不放过。”
那他知道了。
既如此,那就杀。
想要抢他县里的东西,想要杀他,总要有些胆子。
估计双方都知道,这是一场既分高下也决生死的之战。
杀了他,那就狠狠打击乡兵们气焰,还把这些百姓当羔羊般对待。
而纪楚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解决这些人,本地人才能太平安宁,不会随时活在恐慌当中的。
纪楚看向黄总旗,既然要打,就不能打无准备之仗。
他刚要说话,就听范县丞跑过来道:“大人,州城来信。”
州城许知州以及兵司主事来信,准确说是公文。
命纪楚做剿匪指挥,领安丘,沾桥,阳顺,以及泽长四个县的乡兵抵御匪贼。
同时阳顺五位乡兵的抚恤也下来,允五位故去乡兵以从七品县丞身份下葬,赐棺木丧服,赐五年俸米,尽享哀荣。
看来州城那边也知道,常备军不能动,只能发动乡兵。
剿匪指挥。
让他做?
许知州是不是太信任他了。
纪楚深吸口气,但许知州也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好不容易经营起这份家当,他近三年时间的打拼,告诉他要被抢?
他不能忍啊。
如果告诉你,你辛辛苦苦经营了一个地方三年,把百姓们拉扯到衣食丰足,精神面貌极佳,还颇有些助人为乐,路不拾遗的风气。
然后有一群人要把它砸烂,砸死。
你能忍吗。
就比如那阳顺县,虽说不是自己带起来的,可乡兵却是效仿他这。
不仅如此,还刻意毁掉棉花田。
能忍吗?
一点也不能。
黄总旗摸摸手臂,大夏天的,怎么突然汗毛直立啊。
纪楚这是要做什么?!